“还以为哥哥今晚不回来了。”沙哑的声音从沙发那处传来。
贺琚半靠在沙发上,他轻咳了几声,指尖微微蜷缩,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微卷的碎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皮肤上,脸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唇色淡得几乎透明,带着一种病态的美感。
发烧?流感?病毒?有传染性吗?贺衍眉头微蹙,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你生病了?吃药了没有?”
贺琚又咳了几声,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带着几分压抑的痛苦,“可能是受凉了,现在头有些晕。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我就有点感觉不对劲。”
昨天晚上,贺衍嘴角一抽,“那你多注意休息——”
“哥哥不照顾我吗?”贺琚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与恳求。
平日里那双总是带着戏谑的眼眸,此刻微微阖着,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显得很是脆弱。
贺衍双手抱胸,冷眼看着他的表演。要真是生病难受,哪来这么多力气说这么多话。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贺琚微弱的咳嗽声在寂静中回荡。
不管是那种若有若无的试探、刻意的示弱,贺琚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像是精心设计过的,仿佛在一步步引导他的情绪。
“演够了吗?”贺衍的声音低沉而冷静,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生病了就快点吃药,别在这里浪费时间。”
“哥哥,怎么发现我在演呢?”贺琚的声音依旧沙哑,却没了刚才那股虚弱到不行的感觉。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像是情人的低语,又像是毒蛇的吐信,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甜蜜:“上次哥哥不是向我保证了,可为什么,今天在裴屷那里待了那么久。”
贺衍皱了皱眉,“你怎么知道我去哪里了?再说,我去哪里和你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一直在等着哥哥,可是哥哥直到现在才回来啊。
贺琚嘴角缓缓扬起,弧度越来越大。
他笑了下,很轻。只是这声音回荡在安静的房间里,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癫狂。
贺琚的眼睛亮得吓人,像是燃烧着某种无法熄灭的火焰。
他忽然弯了下眼,直勾勾地盯着贺衍:“哥哥既然是我的——哥哥,一切当然和我都有关系啊。”
贺衍眉头紧锁,嘴角微微抽动,这家伙不会是发烧把脑子烧坏了吧。
贺衍迟疑了片刻,终于说出了声,“贺琚,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医生?”
第34章
贺琚嘴角的弧度一点点消失, 语气平静到和刚才判若两人,“你是在关心我还是在嘲笑我。”
他的眼睛本就漆黑如墨,此刻微微眯起, 像是吞噬了所有的光, 连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被这深沉的黑暗压得凝滞。
极端的情绪切换,病态的操纵欲还有那种极度的以自我为中心。如果贺琚不是在演戏, 那他还真该去找心理医生看看。
他不想再跟贺琚浪费时间了,贺衍眉头蹙起,一丝若有若无的不耐烦悄然爬上眉梢。
湿透的裤脚贴在腿上上,每动一下,布料就摩挲皮肤, 那种湿冷、黏糊又沉重的感觉让贺衍浑身不适。
贺衍转身抬脚, 脊背挺直, 毫无停留之意。
哥哥就这么走了,真是干脆利落。他扯了扯嘴角,眼眸垂了下去。
贺琚突然捂住嘴, 他的脸涨得通红,额上青筋凸起, 无法抑制身体的剧烈颤抖,一连串咳嗽声破喉而出。
这病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他的眼底翻滚着复杂的情绪, 眼神中透着烦躁与迷茫。要驯服野兽, 最不该缺的就是耐心才对。
而且这只是一场游戏, 他完全没必要这么生气。这样失态, 可真不像自己。
“药,热水。吃了快点睡,我没时间跟你耗着!”
贺衍把东西重重地放在贺琚面前,语气称不上有多好, “我的耐心有限,早点睡别再给我整什么幺蛾子。”
贺琚眼睛睁大,呆愣在那里,大脑仿佛断电一样,所有的思绪顷刻消失,只剩一片茫然的空白。
等他回过神来,贺衍已经上楼了。
贺琚指尖轻触温热的水杯,水温刚刚好。
雨似乎是前半夜就停了,昨晚贺衍踩进去的那个水洼里的水已经干了。
贺衍今天特意比平时早醒了半小时,他可不想再遇见贺琚,要是他再像昨晚那样发疯,自己可能会先贺琚一步爆炸。
贺衍打了个哈欠,不经意地抬头,目光和刚刚走进班里的贺琚相撞。
贺琚眸色微沉,心脏不受控制地加快了一瞬,他几乎是立刻移开了视线,目不斜视地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路德维格眼下发黑,眉头皱在一起。
他拿出手机,不信邪地又刷新了一遍微讯,但昨晚他发给贺衍的那几条消息依旧没有任何回复,明明早就显示对方已读。
上课铃声打响,路德维格深吸了一口气,瞥了眼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的贺衍,心里堵着的那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
讲台上的头发花白的老师滔滔不绝,激情澎湃地讲述某个艺术珍品是多么巧夺天工。但这节课依旧只有极个别同学在认真听讲。
路德维格又往后瞥了一眼,贺衍已经醒了,低着头正在看什么书,一会儿翻一页,看得倒是津津有味。
他这种悠闲自在样子跟昨天哭泣流泪的哪里是一个人。
路德维格咬着牙,眉头深锁,额角甚至隐隐有青筋跳动。他怎么敢不回自己的消息,也不接自己的电话。
路德维格拿出手机,噼里啪啦又打了一堆字:[马上就要到周五了,如果这周结束前你不能搞定岑靳,就等着身败名裂吧!!!]
等着吧,一会儿你就不可能这么轻松了,等下课他就去找你。路德维格愤怒地按下发送键,又冷脸看了眼贺衍。
岑靳托着下巴看着窗外好长时间,从远处的尖塔到近处几乎咫尺的枝丫,一脸心不在焉地。这雨今天停倒是停了,不过怎么见到彩虹。岑靳灰蓝色的瞳孔忽然聚焦,他饶有兴致地勾起唇角,卡森家的这个又再往这边看啊。
艺术鉴赏课真是够无聊了,终于下课了。
倒真是久违的阳光啊,前两天的雨让人心情都不太好。岑靳灰蓝色的眼睛在光下跳跃着狡黠的星芒,似是被阳光点亮的暖霭,又像是在准备将猎物引入精心编织的罗网。
路德维格刚站起来,就看到岑靳伸手在贺衍面前晃了晃。他扯了扯嘴角,又重重地坐回原位。路德维格愤愤地把书塞到课桌里,心里一顿阴阳怪气,啧,说不定是自己错怪贺衍了,他昨晚指不定怎么讨好岑靳。
贺衍正在收拾桌面,他动作顿了一下,扭头往后看,“有事?”
“贺衍,这次开学考你是第一对吧。”岑靳抿了下唇,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咳咳,我也是第一。”
岑靳让贺衍扫了一下自己的手机,上面是他的成绩,每科都是F。
总分一百分!?贺衍眸中划过几丝震惊和疑惑,就算全蒙总分也不可能只有一百吧?
岑靳他双手合十,极为诚恳地看着贺衍,“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贺衍眉梢微微一动,“你先说说什么事?”
岑靳叹了口气,语气痛苦:“老头子昨天对我下了死命令,让我期末的时候至少考到D。可我实在不想让老师给我补课——”
“这周末要来我家玩吗?让我家那老头知道,我前面是年级第一,能够带着我学习,不需要找那些杂七杂八补课老师。”岑靳声音含笑,他一只手撑着桌子,身子前倾凑近贺衍,那双眼睛在光下极为清透,仿佛蔚蓝无际的海洋。
岑靳的话音刚落,四周的各种复杂的视线要么隐晦要么直接地砸在了贺衍身上。
贺衍眸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不用那么急着回答,还有一天多呢。”岑靳笑容灿烂,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温暖而真诚的气息,“不过我还是希望能得到肯定的回复。”
路德维格脸色阴沉,拳头紧紧攥着,指节发白。他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眼神阴鸷,嘴角微微抽搐,心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那种无力和嫉妒几乎要将他吞噬。
中午,贺衍刚走出教室,便被门口的路德维格拦住了。
路德维格猛地跨步上前,将贺衍逼到墙角。他的眼神凌厉而咄咄逼人,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扭曲的急切:“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那件事你必须答应。”
路德维格的眼神中透着一股狠劲,整个人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贺琚从两人身边路过,脸色比往日多了些许病弱的苍白,但依旧美到不可方物,周围不少人都偷偷地看他。
贺琚的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微笑,但他的目光笔直地望向前方,甚至连余光都没有扫向贺衍,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不存在。
贺衍扯开碍事的路德维格,视线落在了已经走远的贺琚身上。他愣了一下,心里泛起一丝疑惑。昨天贺琚还在发疯,怎么今天就跟变了人似的。
贺衍试图回忆昨天的细节,一无所获。贺衍耸了下肩,随即嘴角微微上扬,不过要是贺琚一直保持这种态度,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路德维格猛地被拽到一旁,脸色瞬间涨红,眼中怒火熊熊,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贺衍!!!别忘了你——”
贺衍眨了眨眼打断了他的话,“不好意思,那件事是什么事?”
第35章
路德维格怒极反笑, 他伸手拽住贺衍的领子,手指紧紧攥住衣料,眼神凶狠到仿佛要把贺衍生吞活剥。
贺衍顺着他的力道低了下头, 眉梢轻挑, 眼神凌厉而桀骜,透露着一股漫不经心的从容。他嘴角微微上扬, 笑不见底,抬手扣住路德维格的手腕,力道精准果断。
路德维格的冷汗唰一下出现在脑门上,蓝色的瞳孔颤动。他根本来不及反应,贺衍已经顺势一扭, 手腕翻转便直接将路德维格的手臂反别在身后。
下一秒, 路德维格的身体就被迫向前, 脸贴在了墙壁上。他咬紧牙关,试图挣脱,但他的手像被铁钳牢牢锁住, 丝毫没有挣脱的可能性。
路德维格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骂了几句脏话。
贺衍轻笑了一声, 神情依旧从容,像是猫戏弄老鼠一般游刃有余, 眉宇间透露着几分野性的魅力。
“说话就说话, 随随便便动手可不是什么好习惯。”贺衍轻啧了一声, 松开了路德维格, 有些嫌弃地拍了拍手。
路德维格深吸了一口气,阴着一张脸,眼神像刀直刺向贺衍,“别以为岑靳跟你关系好, 你就可以这样肆意妄为了。监控视频可是铁证,他可堵不住悠悠之口。”
“他帮不了我吗?”贺衍的眼神慌乱,他咬着自己的唇瓣,害怕自己笑出声。
看到贺衍骤然愣住的表情,路德维格眼神闪烁,赌对了,果然他猜得没错,贺衍这种性格肯定不会把这事告诉岑靳。
路德维格的眼底闪过一丝狠戾的暗芒,“贺衍,别再想着耍小聪明了。你不是有岑靳的联系方式吗?今天晚上,我要亲眼看着你给岑靳打电话答应他的邀请。”
贺衍艰难地点了点头,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好,我答应。”
等路德维格离开,贺衍才控制不住地低笑出声,眼角眉梢全是笑意,他果然没有当演员的天赋,刚才差一点就笑出来了。
贺衍吃过午饭回别墅午休,黑车停在院子里,贺琚回来了啊。
贺衍打开大门,但客厅空无一人。往常这个时候,贺琚一般都会坐在沙发上,但今天这里安静得好像一个人都没有。
贺衍伸了个懒腰,神色彻底放松下来。虽然不清楚那小子为什么转性了,但他由衷地希望贺琚不要再变回去,保持这样的状态实在是太好了。
两点四十七,贺衍从摆渡车上下来,步伐轻快往马场的方向走去。他已经和李教练打过招呼了,不过这周的课还是要照常上。
贺衍一脸轻松愉悦,眸中泛着淡淡的期待,既然裴屷已经答应自己了,那下周他就能去上自己想上的课了。
方盛寒看了眼时间,他已经等了四十多分钟了,马上就要上课了,贺衍肯定马上就要到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心跳却不受控制地越跳越快,每一下心跳都清晰可闻,节奏快到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马英帆就坐在贺衍后面的那辆摆渡车上,他给自己打了一口气,这次一定要认真地道歉。马英帆加快脚步追赶贺衍,可还没走几步,他的脚步忽然顿住。
方盛寒怎么拦住了贺衍!马英帆的瞳孔猛缩,脸色瞬间煞白,脚步不自觉地后退,他立刻低下头,绕过两个人,快步离开。
贺衍轻蹙眉头,“你怎么在这里。”
方盛寒抿了下唇,眼神中满是忐忑,“贺衍,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贺衍冷淡地催促:“什么事,马上要上课了,长话短说。”
方盛寒松了一口气,太好了,贺衍没有直接离开。方盛寒的喉咙有些发紧,“那个……我是想……”
方盛寒暗自懊悔,怎么话到嘴边又卡住了,他偷偷瞥了眼贺衍冷漠的表情,胸口一阵刺痛。他的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容:“贺衍,路德维格前天找我,要让我和他一起给你使绊子。我没有答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这几天根本找不到和你说话的机会,所以才会在这里拦住你。”
“我肯定没有和卡森同流合污,我这次来只是想提醒你一下,千万别找了他的道。那个,快上课了,我不打扰你了。”
方盛寒脸上的笑容在贺衍的注视下变得僵硬而不自然,他扯了扯嘴角,转身离开了。
“谢谢,我知道了。”
方盛寒的暗淡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发梢在光线下微微颤动,他的金发在阳光下仿佛被点燃了一般。
贺衍加快脚步,终于在上课前赶到了指定位置。
教练站在马旁,神情专注,语气沉稳,他一边说,一边示范:“上马前,大家要先站在马的左侧,靠近马后要轻轻抚摸它的脖子,让它放松。然后左手要握紧缰绳和马鞍的前部,左脚稳稳踩入马镫,右手扶住马鞍后部,用力一蹬,身体顺势上抬,右腿跨过马背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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