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你只能吃这些,果子饱腹感很强,不会感觉到饿。”
季识槿拿果子的手一顿,但很快得到了时砚的解释。他过几天就要进入法阵中央,现在食用这些,一是可以将体内的杂质完全代谢掉,二是提前适应腹中不进食物的状态,毕竟后面半年他都要躺在法阵中,靠灵气补充营养。
“你不吃吗?”季识槿从腿上的篮子中挑出一个圆润好看的,再一抬头,发现时砚手中拿着一件厚重的衣服。
时砚将那件衣服披在季识槿肩头,同时回答他的话:“妖族修炼越强大,对食物的需求就越小,我不会感到饥饿,也不需要从食物中获取营养。”
季识槿点点头,收回了手,但看到胸前外套的流苏时,愣了一下:“衣服是给我的?但是我们现在在屋子里,不会冷。”
时砚在小屋附近设置了挡风的术法,屋子内温度处于人类体感最舒适的状态,此刻已经接近晚上九点,他不知道为什么还要多加一层衣服。
时砚不说话,默默为他系好了扣子,然后俯身将人抱了起来。
得益于这段时间时砚经常不打招呼就抱人,季识槿已经习惯了被他突然抱起来,熟稔地伸手圈住他的脖子,将头抵在时砚肩膀。
“去哪儿?”
时砚侧头看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拐弯抹角地抛出个钩子:“夜间海面上会出现五颜六色的荧光鱼,想去看吗?”
季识槿当然想。
于是他们便乘着夜色出发了。
时砚抱着季识槿,瞬移了几次,停在了海边的一处礁石上。
季识槿以为他会把自己放在礁石上,结果时砚自己坐下后,抱着季识槿的手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时砚在他耳边淡声说:“看。”
季识槿下意识回头,视线撞进海面上一片澄亮的光彩,眼底倒映着他所看到的奇观。
幽蓝的海面波涛汹涌,但波浪之中有无数不受影响的小鱼穿梭其中,他们的腹部由内而外地散发出不同颜色的光晕,远远看去,大片大片的荧光鱼组成了一副神秘的图画。
季识槿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眼神一眨不眨地看着它们随着波浪的翻滚展现出不同的排列组合,当荧光鱼们全部分散开时,光晕也随之分散成星星点点,就像是天边落下的道道流星。
这是作为普通人一辈子都难以见到的奇观。
而他在平凡又不幸的二十多年生命中,幸运地遇见了时砚,得以亲眼见到这神秘美丽的景象。
心脏在不正常地跳动,季识槿几乎要控制不住心头那股热烈的冲动。
“时砚。”他小声喃喃道。
时砚听到了,微微偏头,应道:“嗯?”
季识槿环在他脖子上的手臂收紧,迎上去给了他一个热情的吻。
搂在他腰后的手蓦然用力,让他细瘦的腰紧紧与自己贴合,时砚毫不客气地笑纳了这道主动送上门来的甜点,还仍觉不够,主动追上去索要更多。
这个吻比之前的更深,更狠,季识槿险些招架不住,但不远处的波浪声又在提醒着他此刻身在何处,所以到了嘴边的呻|吟被他竭力咽了回去,只留下一点不成调的稀碎声响。
以天为被,地为席,大海作为沉默的见证,时砚吻得很深,像是要把他吞吃入腹,季识槿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的情绪不对,但禁锢着后腰的手丝毫不放,他想要一个说话的间隙都不行。
“时、时砚……”季识槿细细地喘息着,手指抚上他的脸,“你今天好凶……怎、怎么了……”
时砚发觉61说得并不是没有道理,他并不想自己以为的那样毫不在意。
在看到季识槿和小白狐狸亲密无间地互动时,他心底的波动告诉他,他在乎。
他比谁都要在乎。
“季识槿,我在吃醋。”时砚分开一些,双目沉沉地看着他,诚实地表达自己的感受。
季识槿一愣。
他没想到有朝一日这个词会从时砚的口中说出来。
但说出来之后,他又觉得,理应是这样的。
在这段感情中,患得患失的只有季识槿一个人,他和时砚的差距何止一层身份,中间穿插的更是千百年的过往,所以他不安,焦虑,但不敢言说。
时砚答应和他交往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季识槿不敢、也不想奢求太多。
确定关系以来,他不敢去求证自己在时砚心里到底有多少分量,占据了多大的位置,只觉得时砚愿意陪着他,愿意纵容他做一切亲密的事,就已经很好了。
季识槿已经很满足了。
但是就在刚才,他听到时砚闷闷地说,他吃醋了。
可是只有喜欢,才会滋生这种情绪。
季识槿忽然觉得耳边的一切声响都很远很远,唯有时砚的声音清晰可闻。
他扑进时砚的怀里,遮挡自己变红的眼睛,声音颤颤,情绪却是喜悦的:“为什么会吃醋?是因为我吗?”
时砚给了他肯定的回答:“是,除了你不会有别人。”
除了季识槿,不会有别人让他产生这种情绪,因为怀里这个,是自己喜欢,更想要深爱的人。
一滴泪悄无声息地融入时砚肩头的衣服里面,季识槿抬头,双手捧住时砚的脸,看清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委屈。明明不应该笑,但他眼睛里控制不住地出现笑意:“就因为我和小白狐狸一起玩?”
时砚将下巴搭在他的手上,姿态说不出地乖顺,像趴卧的大猫似的,懒洋洋,却不容置喙地说:“你身上沾满了他的味道,我不喜欢。”
季识槿眼中笑意更甚,在时砚警告似的捏他后颈的时候告饶:“我错了,我下次会注意分寸的。”
又被迫说了很多好话,唇瓣被磋磨得殷红,季识槿才终于被放过。
他偏过头细细地喘息着,时砚却依旧气息平稳,除了唇上的一抹水光,看不出任何失态。
亲吻也能耗费不少力气,季识槿将呼吸顺过来后,懒懒地靠在时砚怀里,面朝着大海,看那些荧光鱼快活地游来游去。
直到眼皮越来越重,时砚的肩膀突然一重,他低头,发现人已经闭上眼沉沉睡去。
季识槿这一觉睡得很安稳,恍惚中,他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会发光的海浪,还有一个熟悉的、让他忍不住想要贪恋的,温暖的怀抱。
第27章
接下来的几天, 时砚按照约定,带着季识槿看遍了妖族的奇异风光,说好的长生花采了整整一捧, 放回小屋里当装饰。
这几天小白狐狸来了几次,但总是碰上他们外出的时间,所以季识槿也没有再和他玩过球,小白狐狸还因为这个郁闷了几天。
“时砚,我有点紧张。”季识槿拉着男人的手, 垂眸轻轻地说。
这些天玩得再开心,他也没有忘记自己是要在阵法中央躺半年的,真正到了这一刻,还是会恐惧退缩。
时砚明白他的心情, 任由他拽着自己的手,淡淡应声:“我会陪着你的, 不用担心。”
小屋内外都布置妥当, 阵法所需的东西也都准备齐全, 时砚在季识槿昏睡期间没打算离开, 决定就在这里守着他醒过来。
“你沉睡的同时我闭关修炼, 妖族闭关一次哪怕几年几十年都很正常,没有人会来打扰。”时砚安慰他说。
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就算有人来打扰, 时砚也能保证自己寸步不离地守着他, 不过这话出来只会平增担忧, 便没有告诉季识槿。
夜幕渐渐爬上天边, 热闹的丛林变得安静下来,时砚的这处小屋本来就选在远离妖族群居的地方,入夜后更是静得出奇。
以小屋为中心的阵法亮起, 繁复的纹路在地面一点点浮现,时砚之前积攒的天材地宝在一个个阵眼中消融,为整个阵法供给能量。
季识槿闭上双眼躺在那张单薄的床上,床边放了一枝由时砚的妖力凝结成的长生花,淡淡的熟悉味道萦绕在季识槿周围。
时砚站在不远处,自阵法开始运转之后,季识槿开始陷入沉睡,他的双腿在不知不觉中动弹了两下,其中灰黑色的死气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迫不及待地从他的身体里钻出来,被早已准备好的阵法引入其中,在时砚的妖力下化作飞灰。
“宿主,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大概只需要三个月就可以完成了。”61在他的面板上飞速运算出结果,欣喜地告诉时砚。
时砚目光沉沉地看着阵法中央沉睡的男人,对于61的计算结果表现得不冷不淡:“嗯,知道了。”
阵法悄无声息地运转着,时砚静静坐在外围,闭目修炼,61无聊地在系统空间打滚,突然听见他宿主的声音,吓得一骨碌坐了起来。
“出来。”
时砚的声音很冷,目光直直看向不远处的一棵古树,那树干后面静了片刻,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只黄黑相间的狐狸现了身。
见到来者,时砚收起了手中运转的妖力,淡淡道:“这么多天都不现身,现在到访是想做什么?”
老狐狸,也就是当初给时砚那本游记的狐狸,见时砚发现了他,从草丛里跳出来,踱步到他身边。
“唉。”老狐狸看看阵法,再看看时砚,又看向阵法中央的人,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人非救不可?”
时砚笃定道:“是,非救不可。”
老狐狸伸爪子指着他:“你你你……”
看样子要不是打不过时砚,还真想给他两爪子。
“人妖殊途,人妖殊途!”老狐狸急得在原地转圈,“上次你来我们便有这个猜测了,但还是抱有期待,心想你不至于这么看不清。”
他转头看向时砚,一双狐狸的眼中闪烁着不解:“你就真的认定了这个人类?往后再也不会后悔?”
时砚直视着他,声音笃定:“认定了,不会后悔。”
“可是、可是……”老狐狸心想这都叫什么事,自己一大把年纪了还要为小辈的终身大事忧心,“若是这人类几十年后死了,你……你可别做傻事啊。”
妖族里和人类结成伴侣的妖不是没有,但这里面的绝大多数,最后要么为了人类殉情、要么道心破碎,更有甚者走火入魔,总之是没有好的结局。
老狐狸也是担心时砚多年后做傻事,才在这时候出来提醒他。
但时砚的回答差点让他气吐血:
“族内的禁术我都学会了,有一种办法可以让我们共享寿命。”
老狐狸这次真是指着他鼻子骂了:“你小子真傻啊!那禁术消耗巨大不说,就算成功了,代价则是大大削减寿命,到时候你说不准只有不到百年可活!”
“那刚好和他一起经历人类的一生,然后死去。”时砚不咸不淡道。
别说他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丝毫不在乎能活多少年的问题。就算他真是原主,既然爱上了人类,那自然就想和他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为此耗费未来千百年的孤寂时间,也值得。
“……”老狐狸哑口无言,指着他鼻子的手也放下了,本来就挺不直的脊背好像一瞬间更塌了。
“行吧,行吧,反正我们也拦不住你。”老狐狸一脸郁闷,现在妖族内都没有能打得过时砚的妖,他们拿什么拦,“不过还是要多说一句的。”
“等这人类醒了,你需得问过他的意愿,看他是否能接受和你共享寿命,余生变得和普通人类不同。”
老狐狸抬头望天:“当初我也见过几对成功共享寿命的异族伴侣,哪一对一开始不是甜甜蜜蜜的。但共享寿命,对于我们妖来说代价很大,对于人类来说又何尝不是?”
“刚开始或许感受不到什么,但十年过去,周围人都变了,只有他定格在那副年轻样貌;几十年过去,他的亲人朋友都渐渐老去,只有他像个不伦不类的怪物。哪怕有大妖施展了遮掩的术法,让他在人类眼中以正常的速度衰老,但百年过后呢?他所熟悉的一切都已经逝去,到那时候谁知他不会后悔获得长生?”
老狐狸絮絮叨叨地讲了许多,时砚静静听着没有打断,也没有表露出不耐烦。
他知道,老狐狸只是放心不下,想通过这些让他多些考虑,以免最终落得个不尽如人意的结局。
“……我知道。”时砚颔首。
他走过千万个小世界,见识过各种各样的种族,深知人心易变。
见识过这些,他心中比谁都清楚人性的脆弱,但同样的,他也做好了面对任何可能的准备。
他对自己有信心,对季识槿同样如此。
人类生命短短百年,不够,他想强求更多。
……
老狐狸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都劝不动他改变主意了,一双浑浊的狐狸眼深深地望着时砚,这只他们狐族近千年来诞生的最有天赋的妖——
“若是你心意已决,那我也不多说什么了。”老狐狸将一个古朴的木头盒子交给时砚,“这个,就当是我们几个老家伙送你们的礼物,祝你们能够长久相伴。”
时砚低头看着那个盒子,沉默片刻,伸手接了过来:“多谢。”
“别谢我,担不起。”老狐狸对于他这么年轻优秀的狐狸被人类拐走一事还是耿耿于怀,说话不带好气,长吁短叹地走了。
时砚静静望着老狐狸离去的方向,直到出了自己的感应范围,才收回视线。
61冒出来,好奇地看着时砚手中的木头盒子:“宿主,快看看这里面是什么好东西?”
那几只老狐狸是狐妖一族年龄最大、资历最老的狐狸,能让他们当做礼物给出去的,一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
时砚却一点都不急着看,无论老狐狸给的是什么,对于他和季识槿来说,这份祝福的心意才是最贵重的。
盒子的锁扣上有一道复杂的术法,时砚在手中颠了两下,轻而易举地破解了术法,锁扣“啪嗒”一声解开。
里面的东西露出了全貌,61迫不及待地飘过去看,盒子里的东西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晕,时砚顿了下,将它拿出来放在手心。
“宿主,这是什么啊?”61将那根泛着金光的木头拿出来,研究了一会儿,得出结论,“这是……一把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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