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要夺门而出,却见几个探头探脑的小孩站在院外。
虽然是他在这座死城里遇到的第一批路人,但一想到刚才的场景,戚清有些挂不住面子,恼羞成怒道:“看什么看!”
谁知这些瘦骨嶙峋的孩子非但不怕,反而眨巴眨巴眼睛,口齿不清道:“好看!好看!”
他们衣衫褴褛,因为太瘦而显得眼睛分外地大,脸上魔纹若隐若现,倒是没什么恶意。
戚清挑眉,指向侍女离开的方向:“好看?”
这一问答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几个孩子大着胆子围了上来,满是好奇地看着戚清,七嘴八舌地嚷着:“外面的!”“好看!”
戚清扫了一眼这群孩子,问道:“你们也住在这里?”
孩子门先是点头,又慌忙摇头,连比划带地说:“少、少主……少主人?”
戚清会意道:“岳寂去见你们主上了。”
几个小孩对视一眼,一只瘦瘦的小手突然拽住他的衣袖。
戚清本能地想拉开他的手,却在看清这只手时顿了顿,瘦得像鸡爪似的,个头也矮。
——无端端让他想起了初遇时的岳寂。
他暗叹一声,终究没忍心甩开,任由孩子们拉着他往隔壁院子走去。
这院子比他刚才所在的园子更为破败,地面泥泞,破布四处搭着遮风挡雨,昏暗得几乎透不进光。
他本以为到这里来是有人想见他,结果孩子门只是兴冲冲地捧出了自己的“珍宝”:磨得光滑的石头,枯草编的蚂蚱,和泥巴捏得不成型的小玩意。
戚清的目光被其中一个木盒吸引了过去,在这堆粗陋的玩具里,那个雕着简单花纹的木盒显得格格不入,实在不像会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更重要的是,里面若有若无存有一缕他的气息。
戚清刚掀开盒盖,孩子们就尖叫着扑了上来:“宝贝!不许碰!少主的!”
但只那一眼,足够让戚清看清里面的东西。
一片比指甲盖还小的雪花。
他愣在原地,恍惚回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它来自何处。
——三年前的那场千灯会。
那晚他随手将这片雪花递给岳寂时,何曾想过这薄薄一片雪花,会被某个因初雪而欢欣的人珍藏至今?
一直紧绷的心似乎被这片雪花划开了口子,里面一动,流出酸楚的水来。
戚清喉头微动,心里五味杂陈,半晌才轻声道:“好,不碰。”
他指尖凝起寒霜,眨眼间捏出几只憨态可掬的小狗冰雕,声音温和了些:“这个给你们玩,好不好?”
孩子们顿时忘了争执,稀奇得很,睁大眼睛争抢起来。
戚清见他们喜欢,又捏了几只,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带笑的嗓音:“师父怎么在这里?”
他回过头,方才在想的那个人正立在院子门口,腰间佩着长剑,身形挺拔,衣袂在寒风里飘飞。
“随便走走。”戚清拍了拍衣摆站起身。
岳寂目光扫过玩闹的孩童,语气轻快了些,打过招呼后,自然而然地揽过戚清的肩膀:“回去吧。”
一路无话,戚清看了岳寂好几眼,几次想问他在魂渊到底过的什么生活,却又拉不下脸。
岳寂似有所觉,适时打破沉默道:“听说魔君给师父送了礼?”
……哪壶不开提哪壶!
戚清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噎了回去,脸又黑了。
岳寂被他瞪得莫名其妙,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想再问问,戚清已先一步进了屋子。
魂渊并无昼夜交替,他分不清时间,这会儿一进门,困意便涌了上来。
岳寂从善如流地住了嘴,替他宽衣解带,伺候他躺下。
戚清觉得怪怪的,这人不是魔族少主么?回来不仅没有画栋朱帘,仆婢成群,怎的还在他面前伏小做低?
紧接着就看到岳寂也脱了外袍,躺到他身边。
戚清当即板起了脸:“你自己没床吗?”
自从上次争执以来,两人已经快半个月不曾同床,有也被戚清踢了下去。
岳寂理直气壮地往他身边蹭了蹭:“这就是我的床。”
戚清立刻翻身坐起,正要下榻,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按了回去。
“躺好。”岳寂慢条斯理地道:“我暂时不会做什么,师父大可安心。”
戚清呵呵一笑:“暂时?你的‘暂时’到底是几时?你以为我还会再信你的花言巧语吗?”
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屁股着想也不能信!
昏暗光线里,岳寂侧头看着他笑,戚清不甘示弱地回以冷笑,笑着笑着,忽然笑不出来了。
他发现自己还真做不了什么。
四目相对,眼前人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瘦弱的孩童,再过月余便是十七岁生辰,肩宽腿长,喉结分明,连按在他肩头的手掌都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这会儿一看,倒真像个男人了。
戚清面无表情地把被子一拉,捂住头转过身,不知怎的,有种逃避的意味。
岳寂的确说到做到——虽然只安分了一刻钟。
就在戚清将睡未睡之际,忽然感觉一只温热的手摸进了自己的衣襟。
他浑身一颤,转身就要呵斥,却被堵了个正着。
近在咫尺,岳寂睁着眼,半点没有食言的羞愧,反而得寸进尺地咬了咬他的嘴唇:“师父。”
第99章 停泊
戚清跟他大眼瞪小眼半晌, 被堵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他刚想动手,岳寂就立刻把眼睛一闭,一副任打任骂的模样。
他又啃又吮, 唇齿纠缠间尽是蛮横,像第一次接吻那样没章法, 戚清恼得索性直接真咬了一口,血腥味顿时在唇齿间蔓延:“松口!”
谁知岳寂不管不顾,竟然变本加厉地开始撕他的衣裳。
“你要翻天了!”
戚清好不容易喘了口气, 马上开始骂他:“狗东西, 敢跟我玩霸王硬上弓?真当我……唔……真以为在魔族地界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嘶, 滚……!”
身上人却自暴自弃道:“横竖都是要挨骂的,不如就让师父当我是个暴虐无情的小人好了!”
说着,他当真如小兽般就往戚清身上咬去, 戚清躲了几下, 衣襟被扯得越来越开, 烦不胜烦抵在他额头上:“啃啃啃, 你是属狗的不成!把我带回来就是为了干这事?”
岳寂动作忽然一顿。
他眸子闪了闪, 轻声道:“我也没想过……师父真的愿意随我回来。”
方才还执拗得不顾戚清抗拒的人, 此刻竟显出几分无措。
他低低说:“更不敢想,师父肯屈尊留在这等污秽之地, 留在我身边。”
戚清推拒的力道也停了停。
二人彼此心照不宣——若他在路上当真抵死不从,岳寂绝不会强求到底。
依照戚清对他的了解程度, 这人最有可能干的事是放了人, 随后追去天度宗骚扰, 直到自己肯搭理他为止。
可现实就是这么耐人寻味。
除了第一天,戚清揍了岳寂的化身,之后干脆破罐子破摔, 从未拒绝过和岳寂去魂渊。
——他真的答应了和岳寂回家。
察觉到戚清的沉默,岳寂又开始拱他,这次倒是知道收敛力道,只拿鼻尖轻轻蹭他颈侧,嗓音不觉含了些委屈:“师父。”
他小心翼翼道:“你路上都不让碰,但我真的好想你……蹭蹭也不可以吗?”
“你这叫蹭蹭?”戚清侧过脸,冷淡的神色终于绷不住,颇有几分无语:“你都快把我的嘴啃下来了——你自己说说,我冤枉你没有?”
岳寂眸子里的光倏忽暗了下去,抿着唇,闷声道:“有。”
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像是委屈,又像是辩解:“师父觉得我是魔族,老谋深算,心思深沉,可那些修士也好,三宗弟子也好,皆是因果相报,我从未滥杀。唯独……唯独隐瞒师父身份一事……”
眼见戚清脸色又有绷起的趋势,他喉结滚了滚,攥紧了戚清的衣裳:“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师父要是生气,打我也行,骂我也行,能不能不要不理我?”
说着说着,他竟隐隐带了鼻音,像是有些哽咽。
“……我好怕师父不要我了。”
戚清怔了怔,还未反应过来,岳寂已经挪开了脑袋,低着头,一滴滚烫的眼泪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砸在了他的颈间。
这么些天经历了冷落、动荡和流离,岳寂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这么多话,憋了太久,生怕他真的一走了之,再不肯回头。
“师父……”他红着眼眶望过来,泪珠悬在睫毛上,要落不落。
戚清纵使心里再是有气,也被他这阵噼里啪啦的眼泪砸得熄了火。
他闭了闭眼,头痛地说:“多大了?还要抱着我哭?”
岳寂抽噎了一下,楚楚可怜地道:“……十六。”
戚清蓦地沉默了。
是了,身上这人再强横、再偏执,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敏感、脆弱,身边几乎没有同龄好友,没有亲人,只有他——也仅仅只有他。
岳寂是男主,是日后搅动风云的龙傲天,可此刻,他仍是个会害怕、会委屈的少年人。
走错路很正常,谁都会犯错,但在这之后,不正该由他这个老师将他重新领回正轨吗?
想到这里,戚清长长叹了一口气,冷硬了十几日的心肠终究败在了岳寂的眼泪里。
他抬起了手,替岳寂擦了擦湿润的眸子,嗓音温和下来:“好了,不哭了,嗯?”
岳寂抽抽搭搭的动静一停,立刻收紧手臂将他牢牢锁进怀里,眼睫湿漉漉地垂着,显得格外可怜。
他试探性地扯了扯戚清的袖子,问:“师父不生我气了?”
戚清还能说什么?
他保证,要是他敢说一个“气”字,这混账怕是要缠着他哭到天明。
岳寂仍眼巴巴望着他,似乎不敢相信。
眼前这人哪还有半分原著中杀伐果决睚眦必报的龙傲天模样?
黏人得紧,脆弱得紧,除了啃人就是掉眼泪,活脱脱被他养歪了路子。
戚清心底那点余火早已被眼泪浇灭得一干二净,收回了手,终是妥协般地“嗯”了一声。
“当真?”岳寂眸光骤亮,猛地撑起身子压过来,非要讨个准话:“真的不生气了?”
“……行了。”戚清无奈,将人往怀里搂了搂,“没有下次。”
见岳寂张口就要应下,他忽的支起手指抵住对方唇瓣,眯眼警告道:“慢着,你先别急,想清楚还有没有什么瞒着为师?现在坦白,从轻发落,若再被我逮到——”
同样的话,他在玉清门时就已说过一回。彼时这孽障答应得干脆,转头瞒了这么大的事情。
岳寂叼住他的指尖,犬齿不轻不重地磨了磨,才含糊道:“……我有一半的蜃族血脉。”
戚清眸光微动,想起他这双眼睛偶尔变成金色,以及蜃楼秘境中那些异样。
他抽出手指,在岳寂嘴唇上按了按:“继续。”
“没了。”岳寂摇摇头:“我能交代的都交代了。”
“那黑影呢?”戚清挑眉,质问道:“我可记着呢,客栈里唱双簧骗我一次,暗……咳,天狮兽洞穴装神弄鬼又骗我一次,为什么要骗我?”
因为情毒,后面那次的情形实在太过羞耻,光是回想就让人难以开口。
如今气过了头,倒不知该佩服岳寂的脸皮,还是该恼他竟敢在那般情形以后,还能若无其事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若是当时知晓真相,他肯定会撸起袖子揍一顿,让岳寂体会什么叫做“父爱如山”。
——师父也是父。
岳寂眼神飘忽一瞬,分明是心虚,却又很快挪了回来,黑沉沉的眼珠像是鬼魅,一寸寸沿着戚清的脸上和衣襟深处逡巡。
他抿了抿唇,小声道:“当然是因为师父不允。”
“惯会倒打一耙。”戚清没好气地拍了拍他的脸,见他眸子期期艾艾的,满是期待,只好松开了桎梏:“……来吧。”
青年微微仰起了脸,任他吻了下来。
岳寂先是轻轻啄吻他的唇角,继而探出舌尖,细细描摹过他的唇线,犬齿咬了咬下唇,再长驱直入,辗转研磨,逐着软舌吮咬,直到戚清被亲得呼吸渐急,不自觉放松了身子。
岳寂一边亲,一边将手探入了戚清的衣裳里。
他嘟囔了一句什么,戚清没听清,但是从他的动作里感觉到不对。
青年哭笑不得,腾出手拍开那只没有耐心的手,自己解开了差点被打成死结的衣带。
衣衫半褪,岳寂立刻贴了上来。
他眼睫上还挂着盈盈泪珠,但张牙舞爪的某一处……实在不怎么友善。
戚清吸了一口凉气,突然怀疑自己又被这混账的眼泪骗了。
他不自在地别过脸,下意识想合上腿,岳寂已经强势地卡了进来。
剩余衣物很快被剥落,温热的吻接连落在脸颊,脖颈,一路向下。
戚清自己解下发冠,微微支起身,主动环住了岳寂的脖颈:“来,让师父看看,先前有没有伤着?”
岳寂喜欢他抱着自己,便埋进了他的颈窝,手指无意识把玩着青年垂落下来的长发,目光一眨不眨。
戚清到底褪了衣衫,此刻被他这般直白地盯着,有种成了砧板上任人摆弄的鱼肉的错觉,难免脸热。
他指尖抵在岳寂手腕上,将灵力缓缓渡入,随口问:“你从小就住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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