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姬安实在接受不了有人帮自己洗澡,只让洪大福帮忙洗头,也顾不上会不会受怀疑,就将他赶了出去。
*
洗过热水澡,姬安整个人都舒坦了,心情也不再那么紧绷。
他自己穿好一整套里衣,手里拎着用布巾裹的湿发,绕出浴室门前的屏风。
洪大福立刻过来接住头发:“殿下到躺椅上坐坐,奴给殿下烘头发。虽说天热,可殿下刚刚落水受寒,还是赶快烘干为好。”
姬安正愁这长头发不知道几时才能干,听他这么一说,也就放下心来。
两人回到刚才的房间,姬安在躺椅上坐下,恰好徐小七端来冒着热气的药。
姬安看着那碗黑乎乎的汤水,闻见一阵药味,眉头就忍不住打结,难得再次开口说话:“先放一放,等它凉了我再喝。”
徐小七放下药碗,过来和洪大福一起帮姬安处理头发。先是拿梳子细细地梳,再用绸布擦水绞干,最后用炭火烘烤。
姬安刚才泡过热水,现在躺着让人伺候,就有些昏昏欲睡。
但他还努力强撑着,在脑中思考现状。
目前来看,他十有八九是碰上了传说中的穿越,还是穿成一个皇子。洪大福和徐小七是贴身服侍他的小宦官,既然两人都没有起疑,那大概率是魂穿。
可魂穿不是据说能接收身体原主的信息吗,他怎么就一点没收到……
正当姬安想到这个,头就一阵细细密密的刺痛。
紧接着,大量信息彷佛灌注似的进入他脑海。
原主和姬安同名同姓,今年二十岁,是大盛的四皇子。但并非当朝皇帝亲生,而是在九岁时被过继给皇帝,入京之后一直住在皇宫内的皇子宫里。
皇帝当年同时从宗室内挑出十个十二岁以下的孩子过继,原主在其中排行第四。然而现在,这皇子宫中只剩下原主和八皇子姬含思,其他八个都在这十一年间陆陆续续地病故或出了意外。
今天姬安在附近的花园散步,遇到姬含思一行好几人。两边平常来往不多,本来是不会一块走的,但恰好都想过桥,两位皇子才并排走在前方。
随后就出现了意外——木桥塌了,两人双双落水。
在另一个时空同样落水的姬安,就穿到了溺亡的原主身上。
姬安花了点时间消化完脑中的所有信息,不由得奇怪地按按胸口——原主不会水,按说溺亡该会肺部进水,怎么刚才宋远之说他没有呛水?
但他很快又抛开了这个问题。穿越这种最无法解释的事都出现了,身体上的异常好像也不值一提。
而且还有一点,姬安总感觉,这剧情怎么好像自己听说过……
他冥思苦想好一会儿,突然灵光一闪——这不是他室友最近看过的小说情节吗?那他不仅是穿越,还是穿到了书里!
姬安室友的一大爱好,是看耽美小说。最近看的那一篇里,有个在前三章就挂掉的炮灰角色和姬安同名,室友这才和姬安说起,还玩笑般地问他要不要全文背诵。
没想到,姬安现在真的接替了书中那个炮灰的身份。
回忆到这里,姬安在心里长长叹口气——这处境是怎么看怎么危险啊!
为了能让自己这条失而复得的小命苟得久一点,姬安开始拚命回忆室友偶尔讲过的小说剧情。可惜他当时没兴趣,一耳进一耳出,能想得起来的实在不多,还都是零散信息。
不过,姬安现在好歹有了原主的记忆,心里总算不再那么没底。
就在他劳动一番脑子期间,头发也基本烘干。
姬安接过徐小七端来的药,忍着苦几口灌完,赶紧漱漱口。
接着站起身,一边走向相邻的里间卧房一边说:“来帮我穿衣。”
他自然地绕过屏风,走到房中铜镜前。
铜镜很光亮,清晰地照出前方姬安的脸。
和以前的他一模一样。
姬安再一次松口气——还好,这样他至少不会有割裂感。而且他对自己的相貌还是非常满意的,好歹是个公认的帅小夥,哪怕现在换成长发,也称得上一句清朗俊秀。
洪大福和徐小七跟进来,帮姬安穿上一件夏日常服。姬安假装照镜看衣,来回走了几步适应衣裳。
这时,外头传来动静,伴随着一声:“殿下?”
是原主记忆里十分熟悉的声音。
姬安回身绕过屏风,就见一名年纪约摸二十五六的青年走进来,面上带着担忧之色:“殿下,看过御医了吗,怎么说?”
他是自原主入京之后,就一直总揽原主身边事务的宦官朱顺。
姬安开口安抚:“刚才看过,也喝了药。大夫说没什么事,你放心。”
朱顺上上下下地打量,确认姬安没事,才放下心。
他刚要再细问,突然有人急急跑来禀:“王内侍来了,有圣上口谕,叫两位殿下立刻到前头去!”
朱顺面色一凛:“赶紧给殿下梳头。”
来人满脸着急:“王内侍说了,知道殿下们刚落过水,不用讲究梳头更衣,马上过去,一刻也不能等!”
洪大福接着问:“说了是什么事吗?”
来人快速摇摇头。
姬安扫一眼朱顺、徐小七和洪大福,从他们的脸色可以看出,这种情况不寻常,还很可能不是什么好事。
但皇权社会就是这样,皇命大过天,谁都违抗不了。
姬安只得带着人出门,一路上草草用帕巾把披散的头发扎成一束。
他进到皇子宫正殿,见一名头发花白的宦官站在殿中,正是皇帝最信赖的心腹内臣王晦。
王晦见到姬安这个四皇子,也只是微微颔首,身体都没躬一下。
姬安照着原主记忆中那样,向他拱下手:“王内侍。”
这时,姬含思在先前那三个锦衣男子的簇拥下进来,和王晦相互见礼。
人齐了,王晦没拖拉,直接开口:“传圣上口谕。”
众人躬身聆听。
王晦朗声道:“大司马病重,现命一名皇子即刻为其冲喜。”
第2章 冲喜
圣谕只有短短一句话。
王晦口齿清晰,说的每一个字姬安都听得清清楚楚。
但姬安十分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他听错了,还是他理解错了?难道这个书中世界的“冲喜”,和他所认知的不一样?
一瞬的震惊过后,姬安立刻努力调整表情,控制在“惊讶又不会太过惊讶”的程度,才直起身。
在原主的记忆里,大司马五日前遇刺坠楼,现在全京城最好的大夫都被关在他府中为他医治,没有一点确切消息传出来。
那么,姬安不管是对“突然转进到冲喜”表示惊讶,还是对“命一名皇子冲喜”这种不确定说法表示惊讶,都能说得过去。
不过姬安没有说话。
原主的性格本就内向,平日里说话做事经常慢半拍,从不会出头冒尖,甚至时不时就被人忽视遗忘。姬安先观望一下情况,也符合原主的人设。
姬安看向了旁边的姬含思。
八皇子姬含思,正是这个“耽美文世界”的主角。这种时候,先观察主角准没错。
姬含思脸上带着迷茫,似乎没有听明白那道圣谕。
但他身边那三个贵公子的反应都很快,俱是一副强压着惊怒的眼神,只是面上表现出的程度各自不一。
几乎毫不掩饰的那一个,当先开口三连问:“怎么回事?怎么就要冲喜了?圣上到底怎么想的?”
听声音,他就是姬安先前上水之后听过的,喝斥人去找御医的那一个,名叫夏侯焱。
此时姬安都要忍不住在心里给他点赞——说得好,把自己想问的全问了,简直最佳代言人!
可惜王晦只是轻飘飘地四两拨千斤:“夏侯公子,咱家只知道陛下令咱家如此传谕,咱家就如此传。妄度圣心这种事,咱家从来不敢想。也劝夏侯公子一句:慎言,慎思。”
夏侯焱被他一句话堵回来,脸色立刻涨红几分,但再不甘心也不得不闭上嘴。
另一个贵公子华知允斟酌着开口:“可是,冲喜也该找个女子才对吧。男子皆阳,岂不相冲?只怕反而耽误了大司马……”
王晦瞥他一眼,冷冷道:“华公子想岔了。大司马本就贵不可言,自当寻个同样尊贵的,不然倒怕让人沾了大司马的福气去。”
这句话说得那边三个贵公子俱是眸光闪烁。
姬安也听得出言外之意——皇帝是铁了心要冲这个喜,既然没有公主,那就送皇子去。
旁边第三个贵公子卢雍,此时面上已经恢复镇定,开口问:“圣谕并没有指定皇子,那该如何决定是两位殿下中的哪一位?”
姬安目光转去看看他,再带着同样的疑问看回王晦。
王晦:“陛下并不愿逼迫,就让两位殿下自行商量。若是两位都不愿意,那便掷珓决定。”
姬安禁不住心中“呵呵”一声——都这样了,还有脸说什么“不愿逼迫”。
他一边快速盘算,一边再次看向姬含思。
姬含思现在应该是弄清楚了情况,也在回看姬安,一双大眼睛里含着雾气,写满慌乱和无措。
姬安都不由得感慨——姬含思不愧是万人迷主角,连自己见到他这模样都要忍不住心生怜惜。
两个冲喜人选还在无言对视,卢雍先说道:“若论尊贵,四殿下居长,自然更尊贵些。”
姬安目光滑向卢雍。
不过没等姬安开口,他身后的朱顺就回道:“论出身,八殿下之贵四殿下拍马难及。”
卢雍立刻反驳:“都已过继于圣上,两位殿下俱是圣上之子。玉牒早已更改,以前的出身自然不可作数。”
朱顺不卑不亢地继续说:“卢公子既这么说,那便看母家。八殿下记在赵昭仪名下,四殿下记在李婕妤名下。子凭母贵,赵昭仪位份高,就当是八殿下为尊。”
姬安听得心下有些诧异——看来朱顺上一句特意提出身,是给卢雍下了个套。
卢雍现在也察觉了,眉头微蹙,立刻往回圆:“记名而已。众皇子都在皇子宫里长大,一应用度皆一样,还是该看长幼。”
朱顺没再说话。
王晦开口主持场面:“大司马那边耽搁不得。既然两位殿下都不表态,那还是掷珓决定。请两位殿下一同掷,吉多者去。”
随着他的话音,他身后那排拿着托盘的宦官当中走出两人。
姬安看看姬含思那边,见他咬着唇忍着眼泪,夏侯焱、华知允、卢雍几乎是紧贴着围在他身边。三人到底都还年纪轻历练少,面色都不太好。尤其夏侯焱,看向姬安的眼神都带上了戾气。
其实,就在卢雍和朱顺来回拉锯之间,姬安已经拿定主意。
此刻,不等拿托盘的宦官来到身前,他就先上前一步。
王晦转过目光。
姬安拱手:“我愿为大司马冲喜。”
这话一出,姬安就听见身后响起洪大福的轻微抽气。
王晦眼中也现出些许诧异:“四殿下,你想好了?”
姬安肯定地点头:“还请王内侍教我,我该怎么做。”
王晦立刻连声音都和蔼几分:“好。喜服与喜车皆已备好,事不宜迟,就请四殿下即刻梳头换衣,咱家送四殿下去大司马府。”
先前两个宦官退回去,另外三个宦官捧着托盘走到姬安这边。
姬安侧身看一眼身后的朱顺、洪大福、徐小七,又问王晦:“伺候我的人,和我在此处的东西,可不可以一并带过去?”
冲喜事大,他都主动“自愿”了,料想这点小事应该不会被为难。
果然,王晦答应得很干脆:“自是可以。还请四殿下先去,回头这边收拾好了再跟上。”
姬安得了准话,不用他再催促,就带着自己的人和那三个宦官一同去做准备。
*
回到所居宫室,姬安藉口不习惯不熟悉的人伺候,请那三个宦官在偏厅喝茶等候,让朱顺、徐小七、洪大福接了托盘,随自己进卧房。
刚关上门,洪大福就迫不及待地开口:“殿下刚才怎么就答应了!赌一赌掷珓,好歹有希望!”
姬安冷静地说:“以圣上对大司马的宠爱,以及大司马自身的权势,如果我能救他,总会得到一点好处。”
朱顺却面色凝重地说:“奴只怕,等大司马好起来,日后想娶妻时,殿下会更危险。”
姬安回视他:“我留在这里,就安全了吗?当年十个人进来,如今只剩下两个,今日还都落了水。”
朱顺一愣,随即后背爬上一阵凉意,额角冒出点冷汗。
姬安:“应都已经应了,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我问你们,你们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进大司马府,若是不愿就留下,我不会勉强。等下我和王内侍说一声,给留下的人重新安排去处。”
他刚问完,徐小七立刻回道:“殿下去哪,奴就去哪。”
朱顺也接着说:“奴跟着殿下。”
姬安点点头,又看向洪大福。
洪大福没想到还能选择,面色有些纠结。
姬安吩咐:“小七和大福帮我梳头换衣,然后大福留下。朱顺,你把其他人都叫来。”
洪大福脸色刷地白了,当即跪到地上:“殿下!奴当然跟着殿下!”
姬安再问:“不勉强?”
洪大福连连点头:“不勉强!一点不勉强!奴只想跟着殿下!”
姬安:“好,那赶紧。”
洪大福这才爬起身,和徐小七一起帮姬安换喜服梳头发。
朱顺把伺候姬安的宦官全都叫了来,人不多,总共不到二十个。由此可见,过继来的皇子在皇帝心中是什么地位。
姬安和刚才一样问了哪些人愿意跟自己走,最后只有三个人表示愿意,正是先前洪大福背姬安回来时过来帮忙的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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