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安又交待朱顺和那三人留下收拾东西,自己带着徐小七和洪大福返回正殿,跟王晦说一声,便搭上喜车,在暮色中离开皇子宫。
喜车内外都挂着红绸贴着喜字,相当宽敞,还有一堆软枕让姬安靠得很舒服。
徐小七、洪大福都在车外跟着走,车里就姬安一个人。他趁着这个独处的空档,抓紧时间再理一理原主的信息和原文的情报。
姬安做出主动冲喜的决定,并不是冲动而为。
冲喜的最大风险有两个。一是冲喜不成功,皇帝生气而降罪。二是冲喜成功了,但大司马不愿受这份恩情所挟,暗中动手他。
对于第一点,姬安有很大把握能成功。因为大司马是文中的最大反派,活到了后期。眼下剧情才开始,他总还死不掉。
至于第二点,就只能赌一赌了。不过以姬安听室友偶尔提到的印象,大司马这个反派是属于心高气傲的那种,感觉有谈判的空间。
最重要的是,姬安真的认为,留下来会更危险。
他不知道原文中有没有冲喜剧情,但他知道,姬含思后来坐上了皇位。
原文的“姬安”死了,合法继位的皇子只有姬含思一个。哪怕他去冲喜,也能当上皇帝。
可现在姬安来了,皇子多了一个。如果姬含思去冲喜,能当皇帝的自然就是姬安。
但,姬含思的那些候补攻,不可能容忍姬安上位。
姬含思这个万人迷主角,现在身边已经聚起了三个人。一个从小跟在他身边的伴读华知允,一个太尉之子夏侯焱,一个才名极盛的卢雍。
尽管室友说过,文里写的都是主角受和各个候补攻之间的虐恋情深。可姬安如今身处的,毕竟是一个真实世界。候补攻们要在未来和皇帝搞虐恋,首先自己就得有实力一直待在皇帝身边。
参照眼下的三个候补攻也能看出,个个都是潜力股,能力想必不容小觑。谈恋爱的间隙顺便玩一把阴谋诡计,估计不在话下。
姬安只要一想到皇子宫里最后只剩下姬含思一个人,就觉得觉都睡不安稳,生怕半夜房梁会砸下来。
原主没有经营一点势力,姬安手下也就几个品级不高的宦官。要和姬含思现在那三个候补攻正面刚,在姬安看来就是以卵击石。
因此姬安决定,先在大司马身边苟一波才是上策。
哪怕往后按着原文剧情走,姬含思当了皇帝,聚集更多的潜力股候补攻在身边,大司马这个大反派都能以一敌众,可见实力之强。
而且刚才听王晦的意思,这个冲喜好像不是正式的娶嫁。他依稀记得古代结婚也是要在官府办结婚证的,他们没办。证那当然算不上合法。真要能给人冲喜好了,后续把这一茬含糊过去就行。
指鹿为马都能发生,这点小事,对大司马和皇帝来说不值一提。
姬安就这样给自己做了一路心理建设。
等马车停下,他下了车,发现周围是景致很好的花园。
王晦从另一辆车上下来,对姬安招手:“四殿下,随咱家来。”
姬安过去跟着走,途中弯来拐去绕得头晕,让他彻底放弃记路的打算。
奇异的是,竟然没有见着一个人,哪怕是仆从。
最终王晦将姬安带到一处很大的院子,走进其中一间屋,再绕过屏风进卧房。
刚刚外头一切正常,只有这里才被布置成新房的样子,挂着红绸贴着喜字,点的蜡烛也是红烛。
只是房中飘着淡淡的中药味,还隐隐能听到诵经的声音,让这新房的气氛显得非常诡异。
不过姬安终于见到了别的人。有两个小厮守在床边,这时都过来给王晦和他行礼。
王晦将小厮跟徐小七、洪大福都打发到外间,再带姬安走到床边。
姬安垂眼一看,床上躺着一个五官轮廓深刻的俊朗男人,只是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唇色发灰,明显是重病之相。
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大司马上官钧。
姬安却是心下暗惊——大司马竟然是昏迷不醒的状态,难怪皇帝这么着急,病急乱投医到搞冲喜这招。
王晦亲自将桌上的两只半葫芦端过来:“请四殿下与大司马行合卺礼。”
姬安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一句——拜堂都省了,喝酒还逃不过。
他不懂就问:“这个怎么喝?我喝半只,再喂大司马喝半只?”
王晦强调:“请四殿下以嘴哺喂大司马。”
姬安在心里叹气。
不过都走到了这一步,也没什么好别扭,保命最要紧。
姬安接过半边葫芦,仰头把酒喝下。
还好,酒精度低,不辣。
他再接过另半边,将酒含在嘴里,坐到床边俯身低头,一手轻轻捏开一点上官钧的嘴,就将唇压上去。
姬安也不知道酒到底喂进去没有,不过直起身再看,感觉上官钧嘴边流下的痕迹不是很重,大概对方还是喝下去了不少。
他一边掏出手帕帮上官钧擦嘴,一边寻思——既然还能自主吞咽,应该很快就会醒过来了吧。
喝过合卺酒,“冲喜”仪式就算结束。
王晦收起葫芦,最后交待姬安:“一会儿会有人送晚膳进来,今晚咱家在外间守夜,四殿下有什么事便唤人。除了如厕,暂时还请不要离开这里。”
姬安心下好笑——这是还担心自己跑了。
他打量一下床,发现宽敞得躺三个人都行,就是只有一床被子,盖在上官钧身上。
姬安试探地问:“我和大司马一同睡?”
王晦:“既是冲喜,自然要同床。”
姬安:“能不能多加一床被子?”
王晦:“同衾共枕,方是连理。”
姬安面上没敢露出不满,只得自我安慰——至少没要他对重病的人做太过不道德的事。
王晦离开不久,果然有小厮送来晚膳。
姬安看到饭菜才感觉已经饥肠辘辘,风卷残云地扫荡一空。
之后就无所事事。
姬安在宽敞的房里来回散步,不知道是不是吃得太饱,感觉犯起了食困。
他干脆也不熬着,叫徐小七、洪大福两人端水进来洗漱,就脱了喜服,吹灭蜡烛爬上床。
上官钧睡得很安静。苍白的脸,乌黑长发,配上四周的红色帷帐,简直是中式恐怖标配,幸好屋里暗看不清。
姬安揭被子躺进去,小声说:“抱歉了兄弟,被子就一床,我只能打扰你。”
随后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闭上眼。
大概是劳心劳力了大半天,姬安睡得很沉,一整晚都没醒。
等他再睁眼,已有光亮从窗缝照进屋里。
不算明亮,但也能让他看清近在咫尺的、那双黝黑的眼睛。
第3章 权臣
姬安睡迷糊的脑袋里,第一反应是——这么黑的眼珠,好少见。
第二反应——眼形真好看,简直天选古装男主眼,给个特写足够拉观众入坑,就是眼神有点凶。
第三反应——不对,他床上怎么会有个男人……
姬安头脑中飘出疑问的那个瞬间,一道男声响在耳边——
“放开我。”
声音沙哑且绵软,却奇异地带着一股威严,让人下意识就有种照做的冲动。
姬安彷佛被这一声敲了下脑门,整个人骤然清醒。才察觉到被子下的自己似乎是手脚并用地搂住眼前这人,如同搂着个暖烘烘的大热水袋,就是这热水袋硌了点。
下一刻,昨天种种记忆回笼,姬安不由得倒抽口气——这抱的可是大盛的第一权臣,书里的第一反派!他怎么敢的!
姬安连忙松开手脚往后挪,结果发现自己把被子也带过来了,又赶紧坐起身,扯着被子给上官钧盖好。
嘴里一边快速道歉:“不好意……对不起对不起!可能是被子漏风,你身上暖,睡着了就不自觉靠过去……”
话还没说完,盖被的手又突然顿住,姬安瞪着眼睛仔细去看上官钧。
上官钧蹙着眉,眼微眯,一副很不舒服的模样。
但的的确确是醒着的!
刚才说了话!
冲喜竟然这么立竿见影?!
姬安一时间太过震惊,只反射性地低喃:“还真醒了……”
相比之下,上官钧就非常冷静。哪怕依旧脸色苍白,可一旦醒来,周身气息俨然是长时间掌权养成的威压。
他目光定定落在姬安脸上,用沙哑的声音缓缓说:“四殿下怎会在此。”
姬安这才回过神,立刻解释说:“我来给你冲喜,总之你醒了就好,我去叫人进来。”
一边说,他一边翻身下床,倒是还记得仔细地帮上官钧掖好被子。随后外袍都没披,只胡乱踩上鞋,穿着里衣就快步往门口走。
姬安绕过屏风出到外间,打眼一扫,发现王晦斜靠在榻上休息,两个小宦官正给他打扇锤腿,徐小七、洪大福和昨天见过的两个小厮在边上拘谨地坐成一排。
众人听到动静都转头看来,见是姬安,徐小七和洪大福马上起身过来。
姬安先没管他们,只对王晦说:“王内侍,大司马醒了!”
王晦一愣,随即就以跟年龄有些不相衬的敏捷动作跳下榻,鞋都没顾上穿,直往这边奔来。
姬安赶紧让开地方,让他能以最近路线绕过屏风进门,后头还紧跟着上官家那两个小厮。
洪大福好奇地向里屋探探头,徐小七就稳重得多,只静静地站在姬安身边听差谴。
姬安:“我进去看看,你们先坐着吧。”
说完,又返回卧房中。
刚一进来,姬安就听见王晦喜极而泣的声音:“二郎!你终于醒了!你昏睡了五日!可真是吓坏了老奴!也吓坏了圣上啊!”
紧接着又催促小厮:“去去去,去叫奉御!叫大夫!把他们都叫来!”
就有个小厮拔腿往外跑。
姬安走到近前,见王晦坐在床边看上官钧,另一个小厮满脸激动地站在他身后。
上官钧眉头拧得比刚才还要紧,等王晦一串话说完,开口问:“王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
说到这里,他也看见了走回到床边的姬安,顿了下才接上话:“刚才四殿下说,他来给我冲喜?”
王晦用手帕按着眼角,笑着回:“是是是,多亏圣上英明神武,宕机立断,找了四殿下给你冲喜。这不,四殿下昨晚才来,你今日就醒了。”
上官钧眸光闪烁一下,突然动起来,想要撑起身:“让人备轿,我进宫见圣上。”
王晦被这话吓一跳,连忙制止:“使不得使不得!你晕了五日,刚醒来哪里就能折腾!快躺好快躺好,等养几天,有了力气再进宫也不迟!”
上官钧到底还是身体无力,很快被王晦按着躺回去。
姬安在旁边观察,小心地插了句话:“王内侍,要不先给大司马喝点水?我看他嘴唇干干的……”
王晦连忙吩咐小厮:“对对!外头有温的水,去倒一碗来。”
他说完,转头看到上官钧的眼色示意,又对姬安道:“四殿下也到外头洗漱洗漱,吃点东西吧,有咱家在这守着大司马就行。”
姬安知道这是有话不愿自己听,笑着应一声,抱起昨晚脱下来的喜袍,转身离开。
上官钧躺在床上,视野有限,但也看得到姬安从床尾衣架处抱走喜袍。
直到姬安的脚步声远去,他才问王晦:“你说我晕了五日,是因为什么?”
王晦有些惊讶:“你不记得了?五日……不,应该是六日前了,你遇刺坠楼,就一直晕迷不醒。”
上官钧敛目思考:“遇刺坠楼……”
这时小厮端来温水,王晦接过,又把他打发出去,自己拿着勺子给上官钧喂水。
上官钧慢慢喝下半碗水,示意够了。
王晦放下碗,又替他擦擦嘴,看他神色该是已经想起先前的事,压低声音继续说:“当时动手的两个刺客,有一个当场伏诛,另一个捉了活口,还留着一口气在。
“这几日大理寺严查了一轮,相关连的都关在天牢里。圣上说,等你醒了,让你亲自来处置。若是你一直醒不过来,就把那些人统统杀了祭天,为你祈福。”
上官钧却不在意这个,只说:“先关着吧。”
王晦忙道:“你先养好身子,且不用为那些该死的劳神。”
上官钧又问:“圣上这几日,是不是又去元德殿祈福?”
元德殿,是皇后所居之处。当朝皇后去年离世,帝后情深,上官钧知道皇帝时不时就会过去坐坐。
王晦:“日日都去。就盼着皇后殿下在天有灵,多保估保佑你。”
上官钧眸光再次一闪,说道:“现在我醒了,你回了宫就转告圣上,不用再去元德殿。若是下了雨,那边的砖容易滑。”
王晦听得有些奇怪。
上官钧不紧不慢地续道:“让圣上不用念着我。我年轻,熬得过去。倒是圣上自己该多歇着。最近圣上身子如何?”
王晦往门口望了一眼,确认没动静,把声音压得更低些:“还是老样子。这几日担心你,吃不好睡不好,有些疲。不过一会儿我把好消息带回宫,圣上心情好了,想来身子也能好些。”
上官钧应一声,又一次叮嘱:“你也盯着点圣上,别让他再去元德殿。睹物思人,伤心又伤身。”
王晦叹口气:“好,老奴尽力劝着。”
上官钧沉默片刻,转个话锋:“冲喜是谁的主意。”
王晦:“就是圣上提的。圣上昨日午间歇晌,做了个梦。说梦中有仙人指点他,找个皇子来给你冲喜,就能让你好起来。圣上一醒,马上让老奴来办这事。没想到这么有用,感谢仙人显灵!”
说完,又补充:“先前圣上担心没有用,还带累你名声,让老奴尽量悄悄地办。不过现在既然有用,四皇子就继续留下,这事儿也不能瞒着。若是心不诚,怕仙人又要收了神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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