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人脸上都禁不住流露出激动和紧张。
很快,朱顺走了进来,众人不约而同地保持着安静。
朱顺视线扫过众人,先是温和一笑:“选拔结果已经出来,诸位是就在此一同听,还是参与选拔的人随我到别处去听。”
考过试的许多人都是一愣,又立刻有没考试的人起哄。
“朱内侍,直接宣布吧。”
“就算去别处说,回头选中的人一走,我们还不是会知道。”
“是啊是啊,大家都等着呢。”
朱顺见没有人反对,便抬抬手示意安静,继续说:“按圣上的旨意,秉持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我先说说选拔标准。
“本次选拔小考为两卷,每卷满分10分。在两卷都达到6分以上的人里,综合考虑分数与考场表现,在诸位当中共选出了六人。”
朱顺一一念出名字,再补充:“请以上六人现在便随我走。其余人若有对结果有疑议的,或是想查看考卷的,也可一同前去。”
结果出来,自是有人欢喜有人忧。而且许多人都吃惊地看向一人,那人自己也是眉头紧皱,像是很不理解为何自己会落选。
等选上的人都走出来后,那人也跟着出来站进队伍中。在他的带动下,又有几个落选的也跟去看卷。
那人还忍不住问:“朱内侍,卷子真是圣上亲自判的?”
朱顺看过去,严谨地更正:“分数标准是圣上亲自定的,且所有考卷圣上都已过目。”
他还记得,这个人是当时第一个来报名的,叫贾进。
贾进没再说话,皱着眉头跟在队伍中。
朱顺也没多在意。
这里面唯一能让他稍微留意一下的,只有以总分19拿到第一的高勉。也就是当时第一个踏进殿中坐下的那人。
高勉的“问答卷”拿到了满分,让郑永和朱顺都相当吃惊,“奏疏卷”也仅被扣1分而已。
此时朱顺发现,高勉既沉默且淡然。
从朱顺进来起,不知多少人议论过,但高勉始终一言不发,像是与旁人都不相熟。而在朱顺最后念出他名字的前后,他始终都是面色平淡,既没有期待和紧张,也没有失望或惊喜。
朱顺领着这一队人离开翰林院,来到永昌殿后堂的一间房。
房内已摆好十套桌椅,有四人在等候。其中两人穿着正七品的文官官袍,另两人穿的是正八品。
前日刚考的试,众人都记得清楚,穿正八品衣袍的两人都是内侍。
朱顺向众人道:“今后各位选上的给事郎便在此处当值,一切事宜听从这两位朝请郎的安排。”
随后又让人取出卷子,续道:“想看卷子的,可来领取。”
那几名落选的立刻围上来,其余人看来都来了,也一同上来领取。
一时间,屋内都是哗哗的翻卷子声。
众人看完自己的,又忍不住去看旁人的,低声议论著卷上分数。
这时,贾进忽道:“朱内侍,可否给我解释一下,我这份‘奏疏卷’中被扣了3分的‘议政’是何缘故?”
众人都看过去,就见他手中两份卷里,“问答卷”是8分,“奏疏卷”是5分。
贾进满脸严肃:“总扣5分,另2分的扣分处都有圈出,的确是我的疏漏,我没有异议。可这3分是为何?”
朱顺丝毫未被他影响,上前看了看,平静地回道:“扣分原因也写了,就是‘议政’。你在后方添上了自己对此奏疏的看法,题目中没有这个要求。”
贾进执拗地追问:“既然题目没有要求,我多答,不加分便是,为何会扣分。”
朱顺直视着他:“因为圣上不需要自作主张的人。”
话音落下,原本还有些嘈杂声的屋中立刻变得一片安静。
朱顺扫一眼众人:“圣上需要的时候,自然会让群臣上疏议论。但圣上不需要的时候,不要试图以此影响圣上。”
一句话,说得在场众人都不自觉地低下头去——会来争这个给事郎的,谁又不是想着近水楼台呢?
朱顺说完告诫,缓下语气,又道:“诸位好好做好本份,圣上会看到你们的能力。”
随后,示意人收回卷子,带那几个落选的人回翰林院。
朱顺留意了一下贾进,见他仍然严肃地皱着眉,但看上去并没有愤恨的情绪,也就放下了心。
再去看看高勉。但高勉依旧是那副看不出情绪的平淡模样。
不管怎么说,这回的选拔到此就完全落幕了。
朱顺将人全都交给两位新上任的朝请郎,就继续去忙其他事。
○●
政事堂议事一如既往。
姬安刻意没提空缺的殿前司指挥使一职,然而上官钧也没有提。
他们两人不提,其他宰相更不会妄议禁军首领。最后就像是所有人都忘了刚才朝议上的事一般,看得姬安都忍不住心中好笑。
议完事,姬安节约路上时间,没回立政殿,让郑永在这边布置了一间房午休用。
午饭端上来。除了姬安定下的三菜一汤标准,今天摆了三只碗,每只碗里是小半碗米饭。
昨天姬安才听上官钧说,他吃的米饭都是地方上贡的,于是让膳房把皇庄种的米也煮来试试。
郑永解释:“左边这碗是陛下原本吃的,中间和右边是皇庄今年刚新收的两种。”
姬安顺口问:“还有什么时常吃的东西是要靠地方进贡的,面是不是。”
郑永:“面是皇庄出的,若是不够吃,也会在京中采买。”
随后报了几种进贡的瓜果。
姬安听完,便让郑永也去吃饭了。自己则一碗一口地吃,细细对比口感。
可能是他以前活得糙,虽说进贡的这种米的确是最好吃的一种,但另外两种他吃着也不差,没有非贡米就咽不下的讲究。
等这一餐吃完,姬安再叫来郑永吩咐:“告诉膳房,晚上也煮三种米,菜做丰富一些……六菜一汤吧。我请大司马用膳。”
郑永躬身应是。
姬安休息一会儿,就去了书房。
路过旁边“秘书团”时,他不作声地在门口看了看。
新上任的给事郎们已经吃完午饭,继续有条不紊地工作着。每人桌上都摆着奏疏,有人和邻座低声讨论,也有人去请教两名朝请郎。
姬安很满意,感觉天天正点下班的未来正在向自己招手。
他走进书房坐下,让人叫来两名朝请郎,问:“如何,今日还顺利吗?”
两人便细细禀了上午朱顺带人过来时的事。
姬安回想了一下。
那个议政扣3分的人他还有点印象,的确能力是不错的,议论的那段说得也挺好,要不是多此一举,应该会入选。
姬安心中感慨——年轻人,还是太着急了。不过有能力的人总能出头,这也就是他的一次磨练。
两名朝请郎又回禀一下上午的培训情况。翰林院这些给事郎都是从科举中拚杀出来的,学东西很快。和徐小七一同入选的那个宦官学得慢一些,不过有徐小七专门给他补课,也不妨事。
接下来要提高处理速度,就要靠熟练度了,这个急不来。
姬安满意地让两人回去忙,自己也开始批奏疏。
人手一多,哪怕每个人的速度不算快,但整体速度还是一下提升了一截。
至此,姬安作为皇帝,处理政事的所有流程都经历了一回。
不管是大盛还是姬安,算是在皇位交替之后安安稳稳地回到了正轨上。
正点下班的姬安心情不错地回到立政殿,洗过手洗过脸,没等一会儿,上官钧就来了。
上一次两人一同吃饭,其实也就是几天之前,但看着上官钧坐在桌边,姬安还是颇感怀念。
饭菜一道一道摆上来。
上官钧看看面前三只一模一样的碗,和碗中看起来一模一样的米饭,再抬眼看向姬安。
姬安故意卖个关子,笑着说:“大司马试试,最喜欢哪一种。”
第39章 总管
上官钧看着姬安这种故弄玄虚的模样,没再多问,每只碗都端起来,试吃一口。
他细嚼慢咽的样子,看得姬安都不由得心急。
耐心等他都吃过一口,姬安紧接着问:“如何,最喜欢哪种。”
上官钧重新抬眼看来,突然轻笑一声。
先指着右边那碗:“这是贡米。”
又指指另两碗:“皇庄的米。”
姬安一愣,仔细看那三碗饭,真没看出一点区别。
他干脆伸手过去,一碗一碗端起来,也举筷吃一口。
这一下,轮到上官钧愣了。
姬安吃完,再把右边那碗多吃一口,心中忍不住叹一句——上官钧这舌头,简直“豌豆王子”。
面上则是笑道:“大司马好生厉害,一口就能尝出来。先前我让他们这样装给我尝,第一次都没说对。”
上官钧神色微妙地看着姬安手中的碗。
那碗里本就装得不多,两人三口,便见了底。
姬安放下碗:“我让他们给你上贡米。”
上官钧回过神,却是指着一碗说:“其实,我更喜欢皇庄的这一种。我的庄子里种的也是这种,贡米是先帝喜欢的。”
姬安看过去,又将那只碗拿过来,再吃一口,笑道:“我也觉得这种好,嚼起来香。贡米的口感有点软了。”
随后吩咐候在旁边的内侍:“米饭上这一种。”
内侍应声,很快为两人送上米饭,又被姬安遣出去。
两人这才开始正经吃饭。
上官钧目光不经意地瞥过边上三只碗:“陛下准备停了贡米。”
肯定句。
姬安笑道:“我原本是想,若你喜欢,就专门为你采买。不过,你更喜欢这种,怎么不说呢,早说就早让膳房换了。”
上官钧慢条斯理地夹着菜:“我的厨房里一直煮的是这种,和宫中膳房本就不同,只是陛下没察觉而已。”
姬安听得惊讶,仔细去回想,但实在是想不出区别。毕竟差别不是多大,他估计就以为是放水多放水少的问题了。
不过,既然上官钧那里也种这种米,姬安又冒出一个想法。
他眼珠一转,问:“大司马的庄子上,这种米种有多少,其他还种些什么,是只供府里吃用,还是有多的对外卖了换银子。”
上官钧听得他这一连串的问题,自然也就摸到了他的脉:“陛下这是盯上了我庄里的产出,想直接包下?”
姬安笑着点头:“我一个人吃不了多少,加我肯定没问题。若是可以,最好能把宫里的用量都包了。咱们明算帐,你庄子平常往外卖多少,宫里加一成收。”
买上官钧的东西,采购必然不敢盘剥。钱又是他和上官钧谈定,哪怕下面再想法子私捞,也挤不出太多水份。姬安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路子。
上官钧饶有兴趣地看过来:“皇庄今年的收成供宫里明年一年嚼用,即便不够也差不了多少。陛下不必急着现在就谈后一年的买卖。”
姬安:“开春就下种,现在谈好了,才好规划明年怎么种嘛。如何,你回去和黄义盘盘账,看划不划算。”
上官钧:“那陛下的皇庄又准备种什么,还是想把收成都囤起来。”
姬安:“我想多试点的新奇东西,得做好保证不了收成的准备,就要靠在外头收。”
上官钧:“陛下从我这加一成价收,不觉得亏了吗?”
姬安一笑:“大司马国之柱石,钱让你赚到有什么亏的。”
上官钧看着他思索片刻:“我看陛下这想法该是临时起意,不如你先把账盘好,再来与我说要收多少。”
姬安想想也是,点头道:“好,那等我先理清楚,咱们再细说。”
说完了饭桌上的,姬安再说起另一件事:“对了,殿前司指挥使一职,还是大司马来指派吧。我对将军们不熟悉,不清楚谁更合适。”
上官钧:“陛下点子多,可以再来一次考校选拔。”
姬安失笑:“这个要怎么考,没法考吧。是选将军,又不是选侍卫,比个武,谁厉害谁上。”
上官钧看看他:“陛下以为,作为禁军首领,最重要的是什么。”
姬安脱口而出:“忠诚。”
说完想了想,又补充:“但脑子也同样重要,愚忠时常会带来反效果。”
最后,姬安还是坚持:“总之,这么重要的位置,还是你来安排人吧。”
上官钧折衷道:“既如此,我先让刘叔圭代管。稍后我向陛下推荐几人,都是我认为堪用的,陛下可从中择一。”
姬安一笑:“也行,那就这样,你多费心。”
心里却忍不住嘀咕——反正上来的肯定是你的人,何必多此一举呢。
说完人选问题,不免想到夏侯通,姬安试探一句:“今日御史中丞弹劾之时,把夏侯通家里的事说得那么详细,我看不少官员像是都被吓到了。”
上官钧承认得很痛快:“飞廉军人手有限,也不是每个官员都会盯着。是夏侯通做得太明显,他们想当瞎子都不行。”
说到这,上官钧冷哼一声:“虽说国丧,但也不是真不近人情。只要大面上过得去,不大张旗鼓地举乐、婚嫁,便是在家中悄悄吃肉喝酒,甚至与家妓玩乐,被捅出来也就是申斥和罚俸。
“夏侯通倒好,贺寿还要叫营妓。他哪怕自己花钱去瓦舍找戏班,飞廉军都能当没看见。他身居要职,今日能为了贺寿叫营妓,明日就能为了自己把禁军当私军。这样的人,不能留他。”
姬安听得有点意外。他原先以为上官钧在意的点是犯禁令,没想到竟会是公器私用。
难道是他想岔了,真和夏侯焱没有关系,犯禁不是处置夏侯通的藉口?那为什么上回上官钧给自己介绍人时没带上夏侯通,真不是那时候就想着要把夏侯通换掉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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