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金带着几个仆从在岸边捡了树枝野草,燃起火堆,又收拾好了地方,铺好毛毯,叫医师来给魏琮处理伤口。
魏琮受伤了,但并不是那群土匪造成的,恰恰相反,船上斩杀的土匪半数都是他动的手。
他的伤是因为看见谢春酌被人掠走,追上去时跳下河,结果在水战中被礁石所磕碰,导致膝部受伤,最后被仆从拖上岸。
“伤筋动骨一百天,公子的伤虽无大碍,但短期内不能再频繁行路。缓步走动尚且无碍,奔或疾步会影响后续恢复。”大夫接过药童手里捣烂的草药,敷在魏琮的膝盖上。
上面泛起红肿,周边乌青一片,在火光的映射下骇然。
魏琮面不改色,闻言也只是蹙了下眉,但熟知他的人知道,他此时心火已烧得旺盛,是真正地发了火。
阿金观摩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开口:“……主子,我已派家中奴仆前去官府报官,一来一回,最快恐怕也需要两日。”
奴仆是步行去附近的报官,脚程自然慢,等到奴仆拿着侯府信物给官府看了,官府再聚集人来援助,时间紧赶慢赶,也得两日,保守些,或许还是三日。
而退一步说,官府来多少人剿匪,也是问题,他们或许会想着,既然侯府世子无事,干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把这一行人护送离开就好了,至于被掳掠上山的人……只能认作倒霉。
无论是两日,还是接下来官府是否愿意出兵进行剿匪,这两个选择,对谢春酌来说都是死路。
生得那样貌美,进了土匪窝里,还有活路吗?还能完好无缺吗?
阿金越想越心惊。
魏琮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在大夫敷好药,收拾好他的伤口后,他终于开口道:“拿一盒白银,派人送上山,问他们想要多少赎金,可以商量。”
阿金应是,又苦恼于如何去寻找土匪所在了。
黑山寨的土匪狡兔三窟,因此官府缴匪才一直没缴干净,不得不打持久战,如今拖拖拉拉到现在也没剿干净。
“我去送。”嘶哑的男声在这时响起。
所有人下意识看向说话的人——魏异落了水,这会儿看起来脸色更差了。
他身上浓烈的香味像是被水打湿了,就淡去了。
但是他神情尚且又还平静着,说出这句话之后,鼻尖微动,嗅闻着,翠绿的眸子在火光的照耀下好像染上一层暖光。
他看向了东边,那是一座树木茂盛的高山,夜色里,只能依稀看出轮廓,以及风吹动时摇晃的树叶。
沙沙、沙沙。
大山像是一座安静的坟墓,叫人在这茫茫夜色里感到恐惧不安。
或许里面藏有野兽,或许有白骨。
“我闻得到他身上的味道。”魏异说。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面色怪异又无奈,只以为这位病重的异域小公子是想要逞强去救人,幸存的船夫还劝了一句:“如果为了救谢公子,把自己搭上去,得不偿失啊!况且您还生着病呢!”
船夫是好心,说完之后下意识地想要去寻求附和,他也确实找到了,那些仆从,划桨的船夫,都连连点头,唯有那魏大公子和他的贴身小厮没说话。
以至于在过了一会儿,那位大公子说:“好”的时候,他竟觉得不意外。
毕竟兄弟阋墙,好似也不少见啊!
……
谢春酌并不知道山下的魏琮两兄弟已经对营救自己展开了计划。
因为他现在遇到了进退两难的麻烦。
他起初坐在土匪头子的怀里不动,后面试探性地想要挪到旁边的毯子里坐着,结果被人揽回来,惩罚性地灌了一杯酒,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烈酒入喉,辣得他口中喉咙好似生了火焰,烧得他胸腹发疼。
他止不住地捂住嘴,抑制住自己想咳嗽的声音,随后另一只手慌忙去拿案桌上的杯盏,端起后小心翼翼地喝了两口,缓解之后,又觉更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喝的还是酒!
难道就没有水吗?!
谢春酌慌乱之中,抓了桌上几个圆滚滚的葡萄,塞进口中,咬破皮时,汁水四溢,暂时解了辣意,但很快,他刚吞咽下去,还没再继续拿来吃,下巴就被人突然抬起。
来不及防备,眼前一阵模糊,接下来唇就被衔住。
下巴处传来的力道迫使他不得不张开嘴,口中还残留着酸甜的汁液,皆被这突然发难的土匪头子卷走。
艳红的唇与怯怯露出的舌尖就像是蚌壳里柔软的肉,含着、舔着、咬着,叫人好不快活。
唇边溢出来不及吞咽的津液,谢春酌想要推拒,身子往后压,结果面前的人却得寸进尺,手伸进了他宽大的袖口,抓住了他细腻修长的手臂,拉扯靠近。
谢春酌迷糊间只觉得,自己现在好似成了面前男人手中的酒盏。
对方在品尝他。
当含糊而痛苦的呜咽自口中被吞咽后,谢春酌无力再挣扎,在犹如溺水的侵犯中,他迫不得己抓住了对方的衣领,像是顺从。
周遭的欢笑声也慢慢停了下来,谢春酌明白,是因为他们在观看这一场表演。
羞耻、恼恨。
谢春酌无力反抗,怒火烧在心头,他能做出的最后决断是睁开眼,怒视亲吻他的人,企图让对方体会到自己的怒意。
但很可惜,起了反作用。
当腿侧有坚硬的东西咯着他时,已经人事的谢春酌立即就清醒过来。
他惊惧地瞪圆了眼睛。
土匪头子慢吞吞地舔过他的唇,微微立起身,垂眸看着他。
紧贴着自己的、冰冷的面具离开脸颊,本该叫谢春酌松口气,不再感觉到寒冷,可此时他的心却如坠冰窖。
“原来真的是情哥哥。”土匪头子扯下身上的披风,蒙头把他盖住。
一阵天旋地转,谢春酌看不清眼前景色,只知自己被抗了起来,头重脚轻。
屁股被打了一下。
土匪头子笑盈盈地带着他往内间走,“那我就不必怜惜了。”
第122章
在被放在床榻上的时候, 谢春酌终于知道了土匪头子的名字。
“闻羽。”
土匪头子拽掉他脑袋上蒙着的披风,倾身向前,单膝跪压在他的双腿之间,轻声说道, “你记住了, 我叫闻羽。”
土匪头子扯着唇, 并不太愉悦地笑, 话语里带着点威胁的意思。
“在床上可别叫错名字了。要是叫错了……”哼哼的两声笑, 意思很明显。
屋内的烛火烧得明亮, 还摆了个炭盆, 温度上来了, 谢春酌身上的衣衫也早就在被掳掠上来的前后时间里被烘干。
但身体还是冷的。
……今天好像是逃脱不了了。
谢春酌突然莫名地镇定下来。他身子被迫往后靠躺在床上,呈现出一种献祭的姿态, 可那双水润漂亮的眼睛却上抬着, 平静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而闻羽,他对面前人的冷静感到愉悦。
按理说他不该把这人留下来惹麻烦, 况且他活了着二十多年,从未对床榻之间的情爱产生兴趣,可偏偏今天见了这人,竟出乎意料地感到了欲/望。
要把这个人留下来, 留在身边。这是他看见谢春酌的第一个念头。
第二个念头是:这是不是针对他的一场阴谋呢?
毕竟接下来他的行程、他要做的事、要铺成的路,对于大部分人来说, 都是一条锦绣前程。
尤其是谢春酌看起来太像一个美妙的、散发着香味的陷阱,尤其是对方的冷静和笃定。
笃定自己不会死吗?
闻羽这样想着,嘴角高高翘起,手扯开谢春酌身上松垮的腰带。
虽然不会死,但是会被睡。
比起生死, 贞洁好像也不算很重要了。
不过闻羽还是不太高兴。
在宴会上时,他起了反应,而谢春酌那时的眼神,几乎是瞬间就反应过来了。
未经人事的人是必然不会这样明白的。
“……真是太看不起我了。”闻羽突然说,“怎么说,我也该是第一个。”
谢春酌不知道闻羽为什么说这样一句话,但略想一下,加上现在眼前的情况,他立刻就明白了这“第一个”的意思。
谢春酌险些被气笑了!
“你就不能不对我下手吗?!”他没忍住说,“我既不知道你们这上下山的路途,又手无缚鸡之力,你们只要下山给他们送个信,然后拿到赎金把我放了就行,官府也不会花力气来剿你们。”
鉴于行路时船夫说的话,估摸着当地官府也是想着能拖则拖,毕竟剿匪吃力不讨好,这帮匪徒又那么难打,要是真尽心尽力去做,都不知道要损耗多少钱财兵力。
……估计也不会花心思来救他。
当然,换作是魏琮被绑,说不定就会火急火燎地来救人了。
这就是出身与阶级带来的好处。
谢春酌说完,见面前这人动作微顿,虽然知道被说动的可能性很小,但他还是忍不住微微坐起身,企图说服对方。
“你把我留在这里,无非也就是为了床上这点事,你拿了银钱,去城里……点个花魁,小倌,都可以啊!还能娶个貌美的妻子,这难道不好吗?”
“不好。”闻羽饶有兴味地看着他,“没有你漂亮。”
他弯下腰,又闻了闻味道,“也没有你香。”
谢春酌很想告诉他,这香味或许是魏异的。
当然,如果闻羽想要魏异,他去把人骗来也不是不行。
可惜很显然,闻羽对他的兴趣更高。
于是当闻羽的手朝着他的衣领伸过来时,谢春酌不免心如死灰。
他放弃抵抗似地重新躺回床上,侧着头,作出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倒叫闻羽心下有些好笑。
不过闻羽捏了捏他的脸,还是决定先把自己的火给灭了。
闻羽的手伸进去,企图从内部先触碰那细腻雪白的皮肤,再如剥开紧密的花苞般,一一把层层叠叠的衣衫展开时,他失败了。
手确实是碰到了谢春酌的脖颈处,但再往下,无法解开。
谢春酌反应过来这件事,猛然想起了柳夔。
在离开木李村,前往进京的路途时,柳夔曾经跟他说,会施法叫旁人不得近他身,脱不得他身上的衣衫,保护他的安全。
谢春酌当时嗤之以鼻,知道柳夔布法是因为怕他水性杨花,攀附了他人,也防着魏琮、魏异对他动手,和他有苟且。
结果没想到,防的竟然是土匪头子!
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谢春酌看见闻羽眯起了眼睛,当即装傻,移开目光假装无事发生。
闻羽再次伸手……失败。
第三次,他掐住了谢春酌的下巴。
“怎么回事?”
谢春酌睁着一双眼睛,里面满满的迷茫,“什么怎么回事?”
“跟我装傻?”闻羽骤然一笑。
银制面具在床帷之内闪着亮光,昏暗又明亮,衬得闻峻勾起的唇角也格外地瞩目。
谢春酌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捏着他下巴的手缓缓上移,拇指摁压在他柔嫩的唇间,陷入。
闻羽微微一笑,“看来你的哥哥,对你非常疼惜……”
“既如此,你恐怕也未能享受到床榻之间真正的乐趣。”
“就让我来教教你吧。”
-
秋夜瑟瑟,夜间突然下了一场小雨。
雨声淅沥,拍打窗台,声音细细小小,迎着月光,慢慢打湿土地。
落叶润湿埋藏在土里,被雨水凌虐成为一体。
谢春酌在迷糊间听见了雨声,他皱紧眉头,意识逐渐清醒,眼皮却沉甸甸地,以至于他没有睁开眼。
身上像被雨水打湿了一样,抬不起来,又被裹挟着,呈现出一股湿热的疼痛与禁锢感。
耳边响起低低的说话声,炭火烤得人发烫,火焰的气味混杂湿气袭来。
脸颊被细细擦过,之后是脖颈。
然后口中被灌下了苦涩的药汁。
“……造孽哦,大当家也真是的,那么不懂怜香惜玉,看看都把人搞成什么样子了。”
“可怜生得那么漂亮的小郎君……”
“哎呀你说什么呢?小声些!要是叫他们知道你编排大当家,可不得把你一顿好打!
况且大当家这不是也憋狠了吗?前段时间离开了那么久,还不知道去哪里了,现下回来放松些也正常。”
几人说着话,声音漂浮在空中,落在谢春酌当时耳中,他身上的衣衫还穿得牢牢的,只是已经凌乱不堪,那几人脱不下他的衣衫擦拭他的身体,干脆放弃,又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屋子恢复安静。
谢春酌躺了会儿,恢复了点意识,他侧过头,额头碰着自己的手臂,感觉到烫意,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是发烧了。
也是,昨日受了惊吓,掉了水,又被闻羽翻来覆去地折腾,本身身体又不算特别好,不生病才是稀罕事。
谢春酌动了动,正要下意识抿一下唇,结果又觉出了撕裂般的痛。
……该死的闻羽。
不脱衣确实有不脱衣的玩法,隔着衣衫也有隔着衣衫的趣意。
除却没有被真的侵入,谢春酌几乎已经是被翻来覆去地折腾了好几次。
回顾以往,这次居然是他第一次承受如此大的耻辱!
就连柳夔,都没有这样对待他过!
平日里要做那些事……多半对他都是哄着的!
有朝一日,他必定要斩下闻羽的脑袋,以报今日之仇!
正当心中涌起滔天巨浪的恨意时,门突然“嘎吱”一声开了。
不多时,身旁站了一人,肩颈处也落下了一只手。
“醒了?”
谢春酌把头埋进臂弯,不去看他,但这完全阻止不了对方。
闻羽只要轻轻松松地揽住他的腰,就能把人从床上直接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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