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格斗场配套的一家餐厅,好在价格还在他的承受范围内。
Ares问他有没有什么推荐的餐厅时,他本来第一反应是自己打工的那家餐厅,但立刻惊悚地否决了这个选项——
要是在那里遇到陆熵或者他手下的人,那可如何是好!
一想起陆熵,陆南嘉就觉得好像有一块石头沉沉地坠在胃里,惴惴不安。
也不知道陆熵什么时候会回来找他……
也不知道Ares吃了这顿饭,会跟他说点什么。
陆南嘉本能地觉得不会是什么好话,起码对他来说。
……这算怎么个事啊。
压力好大。
陆南嘉感觉喉咙干涩,喝了一口饮料。
“野兽之血”鸡尾酒,用蔓越莓汁、石榴汁、朗姆酒、白兰地和少量辣椒调制而成,本来以为会是黑暗料理,没想到酸甜口感中混杂一丝辣意竟然意外的还不错。
他抿了抿嘴。
原本的唇色有点偏淡,被血红酒液沾染之后,桃粉的唇色变得更加艳丽,与唇缝里偶尔一闪而过的嫣红舌尖微妙地互相映衬,像咬破的莓果,会流出甜腻的汁液来。
Ares的目光在他唇角流连片刻,突然开口:“你跟谁一起住?”
语气随意,好像在闲聊,但又像是在试探什么。
“……啊?”
陆南嘉一惊,把吸管咬出个牙印来。
他抬眼,对面的男人懒散地靠在椅背上,身上的狼化特征尚未完全褪去,凌乱发间挺立的白色狼耳朵抖了抖。
陆南嘉想了想:“没……我就自己住。”
“这样吗。”
Ares勾起唇角,看着他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家里没有人照顾你吗?”
陆南嘉垂眼看着玻璃杯里亮晶晶的鸡尾酒,心虚地沉默了片刻。
当然有。安昀——虽然他可能不算人。
但是安昀很值钱。
他已经在这些天的工作中了解到,像安昀这样技术含量的居家陪护仿生AI是绝对的奢侈品,不是一般人能负担得起的。
不愧是价值几千万的资产。
所以他一向会避免对外人说起安昀,免得引来麻烦。
于是陆南嘉慢吞吞道:“……没有啊。就,我自己照顾我自己。”
“哦。”
Ares微微勾起唇角,“这样啊。”
“我还以为像你这样迷迷糊糊的小羊,从来没有漏带什么东西,肯定有人得每天帮你收拾好了带上。”
陆南嘉沉默了:“……”
你怎么知道都是安昀帮我收拾东西。
他讪讪笑了一声,“也没有那么迷糊吧……”
Ares笑起来,拿着餐巾纸伸手过去,蹭蹭少年的嘴角。
陆南嘉下意识往后躲了点,但也没躲过去,嘴角的半片细细的迷迭香叶子被男人擦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粘上去的。
陆南嘉:“……”
好丢人。
然而Ares并没有就这个话题进一步深入下去,而是继续动作优雅地去吃他面前盘子里的小羊排。
陆南嘉在沉默中压力倍增,最终选择转战甜品,熔岩巧克力蛋糕配香草冰淇淋。
压力太大,就想吃点甜的。
蛋糕一切开,浓稠的热巧克力酱像岩浆一样从蛋糕芯里流出,弥漫开热气腾腾的香甜味。
陆南嘉深深吸了一口这让人幸福的香气,挖出一勺巧克力蛋糕往嘴里送。
Ares就在这时开口了:“这么说,你也单身了。”
陆南嘉手一抖,一勺巧克力酱扣在冰淇淋球上,很快凝固成一层脆壳。
“……”
为什么又说到这件事上了?
他都要有心理阴影了!
耳朵已经条件反射开始发烫,嘴巴张了张,好像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
陆熵不是说要他跟他?
……可是他说的时候也没征求他意见啊,可恶!
他的屁股在这个问题上不应该有一票否决权吗?
等等,他为什么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好像一个指令一步计算的AI一样,莫名人机。
Ares问这个问题明明来者不善!
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下一步可能是什么发展了。
陆南嘉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不是。我有对象了……”
对面的男人极短暂地停顿一下,抬眼看他。
陆南嘉紧张得磕巴了一下。
下一刻,男人的眼角弯起笑意。
他的眼睛原本线条凌厉硬朗,深邃眼窝投下阴影,但笑起来却变得柔和。
兽化针剂的药效过去了,狼化状态下那种鲜艳慑人的冰蓝色正在褪去,逐渐恢复人类状态的黑色瞳仁。现在是过渡的灰蓝色,像是晨曦未亮的天空,还落着星光。
陆南嘉原本在如临大敌地等待着Ares发疯,没想到盯着他这双眼睛,竟然一时有点看呆了。
Ares勾起唇角,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对象,什么样的?”
“……”
陆南嘉纠结片刻:“呃,她是个很好看的女孩子……”
Ares眼神微微一沉,手中的刀叉停了下来。
有那么一瞬间,仿佛是错觉,陆南嘉觉得男人好像下一秒就会用那把餐刀扎穿他的脖子。
但也只是一刹那,Ares又笑起来,目光定定地看着他,慢条斯理道:“继续。”
陆南嘉:“……”
哥你别这样我害怕。
第28章
Ares:“怎么不说话了?继续啊。”
男人的命令带着一种强迫人服从的气场, 陆南嘉不得不磕磕巴巴地硬着头皮开编:“嗯,她很高……很温柔……眼睛,嗯, 很好看……”
回答得含糊, 可心跳还是在不正常地加快。
Ares这样的男人就坐在你对面,目不转睛地看着你, 神情冷漠,就像是猛兽在无动于衷地听被捉住的小动物辩解为什么不能吃它——
在这样的情形下撒谎,会让人无法控制地紧张起来。
到后面陆南嘉连脑门都开始冒汗,不知道自己扯了一堆什么有的没的。
直到被Ares懒洋洋地打断:“没关系,这么说就是打不过我了。”
他随意地扳了扳手指, 发出一阵颇具威慑力的脆响, “既然打不过我, 那你就是我的了。”
“……”
陆南嘉整个人彻底宕机。
不是,还能这样的?
你真当现代社会是狼群靠厮杀争夺配偶呢?
他是不是应该加一句那个女孩子打架很厉害?黑.帮火.拼?
……不不不,那万一Ares来了兴趣真要去打架怎么办!
那是真能打死人的!
虽然Ares和陆熵都不是好东西, 但他倒也没有恨他们到希望他们当面对上干架的程度……
Ares救过他,而陆熵放过他。
说起来, 也不知道到底谁更强一点,Ares看起来打架更厉害, 但陆熵熟练使用热武器啊, 而且好像背景很强的样子……
陆南嘉脑子里乱乱地掠过许多念头, 忐忑又纠结, 没想到Ares倒好像是被他这副呆若木鸡的模样取悦了。
……大概是认为他这样就是默许。
Ares没再说出什么虎狼之词,让陆南嘉一口一口地吃完了巧克力蛋糕和冰淇淋。
直到这一顿吃完,两人都站起身来,他才一把将少年扯进怀里。
“……唔!”
陆南嘉被扯得失去平衡, 一下子倒在男人胸前,随即就感觉灼热的手掌覆上他的小.腹,肆无忌惮地抚摸几下:“吃饱了吗?”
“饱了,我饱了……”
陆南嘉一阵窘迫地想要挣脱,但刚一动,手肘尖处就撞上了厚厚纱布包裹的腰侧。
——糟了,忘了这人受伤了!
男人低低吸了一口气的隐忍声音落在耳中,他感觉到紧靠的身体肌肉变得坚硬。
陆南嘉有点慌:“啊!对不起对不起,没事吧没事吧?”
一抬头,只看到男人精悍的下颌线都绷紧了,像是真的很痛,手臂却把他抱得更加用力,就像狗咬紧了嘴里的肉骨头忍痛。
片刻后,终于放松一点,“没事。”
但陆南嘉依然不敢再挣扎,这下完全被体型差异悬殊的男人禁锢在怀里,根本没有任何逃脱的可能,只能被迫任由烫热的手掌摸肚子。
“……好像是鼓起来了呢。”
半晌,男人低沉的嗓音贴着耳边传来。
甚至过分地揉捏两下:“但只鼓起来了一点点,明明还有空间。”
“……”
陆南嘉动又动不得,耳尖开始有点发红,“没……”
“想不想吃点别的?”
男人的嗓音低低落在他耳边,“更大的。能摸到清晰的形状。”
陆南嘉:“……”
救命恩人是个狂犬病发作的流氓怎么办?
敢怒不敢言,只能羞愤地推拒男人硬如钢铁的手臂:“你别这样……”
男人逗得他从耳根到颈侧都泛起红晕,终于满意了。
低沉的笑声穿透宽阔胸腔的震动传到陆南嘉身上,让他无比清晰地感受到紧贴着自己的身躯上一块块硬热的肌肉,带着极具威慑力的野性与力量感。
笑够了,Ares揉了揉他的头发:“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家吧。”
陆南嘉头皮一炸:“不用了不用了!那个,我一般吃完饭还要回去再收拾一会儿……准备一下明天的工作什么的。”
他拒绝得坚决,幸好Ares倒也没有强行要求,还是放他走了。
陆南嘉从格斗场在餐厅这边的出口出来,东张西望磨蹭了好一会儿,确信Ares已经不在,才做贼一样跑了。
“喂?”
旁边经过的女人正好在跟人通话,“快了快了,快到了……给你看啊,就是这里。”
少年匆匆离开的身影从画面里一闪而过。
小巧的通讯器背面,米粒大小的摄像头反射过一道猩红光泽,倏忽消失。
就像是阴影里鲜血闪动的光。
此时此刻,数十公里外,同样猩红色泽的鲜血正从男人指尖被刀切开的伤口汩汩涌出,在雪白桌面上漫溢开一片。
安昀把刀放在一边,低头看着自己血流如注的手指,眼神幽暗。
另一只手捏住指腹将伤口扯开,生生将血肉创面按进消毒酒精里,鲜血瞬间染红了透明的消毒液。
皱眉。
这种感觉是尖锐的疼痛,被人所厌恶、恐惧、排斥。
痛觉并不是生命体理所当然拥有的东西。
在地球碳基生物的进化链上,只有哺乳动物、鸟类等较为复杂高级的生物才确定存在痛觉。
更多的生物只是被怀疑有可能有类似痛觉的感受,但那更可能只是他们通过本能反射回避伤害的另一种方式,是在进化长河中留存下来的必要条件,并不真正等同于痛觉。
痛觉是人类拥有的特权,虽然他们往往傲慢地并不想要,也不懂得这有多值得珍惜。
但作为人类的仿制品,他也要这种特权。
对于人类,痛感有一种独一无二的效果。
躯体感受到的痛觉可以用表情与肢体语言表达。
经过这一外化转码,将内部的痛苦翻译为外在表现,会对其他同类产生影响——比如换取同情,进而带来资源和情绪向自己倾斜。
……不过,有时候甚至并不需要这种转码。
有的人类闻到血腥味,看到别人身上血肉模糊的伤口,甚至是看到文字,都会感到难受。
或许是因为潜意识里牢牢记着鲜血所代表的痛苦,又或许是因为过于丰富的想象力和“共情”。
安昀看着流血的指尖,缠上绷带,一圈又一圈。
看着绷带完全遮掩住伤口,他停顿片刻,伸手用力一掐。
伴随着尖锐的剧痛,雪白的绷带渗出血迹来,像是自掌心捧出一簇鲜红的花。
***
陆南嘉转过两个街区,就仿佛转换到异次元空间一样,眼前蓦然亮起闪烁的霓虹灯海。
远处依稀可见交错的楼房,空中车水马龙,正是灯红酒绿的穹都霓虹区。
斑驳的霓虹灯像冰冷的潮水一样涌过来,照亮了这边残破的街区。
这几天常常下雨,各色光芒倒映在湿漉漉的路面积水里,冷暖色彩交织闪烁,又仿佛幽暗深海中的粼粼鱼群,有一种梦幻又鬼魅的氛围。
再加上偶尔匆匆经过的行人头顶那一把把色彩艳丽的伞,几乎让人觉得这是吃多了菌子产生的某种瑰丽却有毒的幻想。
听索萤说,格斗场离地下底层区域的垂直地铁站很近,而且这里还是一个废弃工业区改建的城区,所以有很多废弃的工业管道和下水道系统,买不起票或是因为种种原因不想坐垂直地铁的人,都常常在这里出没。
“你还没去过穹都的地下吧?”
当时索萤问陆南嘉。
陆南嘉点点头。
“嗯……那里不仅仅是贫民窟,更是没有什么治安管理的混乱地带,有很多流浪汉,还经常有各种非法交易和非法改装的黑市。”
“总之就是三教九流,很复杂,而且有很多信号死角和各种信号屏蔽器,经常会失联,所以你在路上经过这一片还是得小心点。”
“不过格斗场这里还好。这里的老板应该很有来头,所以居然可以开在地面上,而不是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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