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晴所提供的位置是一座位于三环的老小区,从外表上来看,这里和普通的老小区没有任何区别,小区里有不少晨练的老头老太太,小区外也有不少摊贩沿街叫卖。
为了不打草惊蛇,三辆面包车没有直接停到目标楼下,而是分别停在了目标楼栋周围三栋。
按照计划,负责侦察的实习警察张浩先下车假装打电话找人,他穿着一身蓝色外卖员服装,拎着一份外卖朝目标楼栋走去。
随着距离目标楼栋越来越近,他墨镜后的眼睛快速扫了一遍蹲在单元楼周围的几个年轻人。这几人手里都拿着烟,看样子像是下来抽烟,不过随着张浩接近时,这几个人却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目光若有若无地打量着他。
为首的那个“皮夹克”十分警惕,看见张浩接近,便朝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几人把手里的香烟在花坛上按灭,大步朝张浩走了过来。
“该不会被发现了?”张浩心里的弦立刻绷了起来,握着手机的手有点发紧,硬着头皮继续和电话那边说道:“对,我已经到了。你们小区布局也太乱了,我还没找到……”
“皮夹克”从后拍了一下张浩的肩膀,张浩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笑眯眯地站在他身后,脸上的胡茬很密,看样子几天没有刮过脸了:“兄弟,找黄哥吗?”
张浩按灭手机,“警惕”地扫了围过来的几人一眼,后退了半步:“你们是?”
“皮夹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又问了一遍:“别他妈的废话,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张浩还有些犹豫,这时耳麦里传出了柳安木的声音:“他们在诈你,想办法糊弄过去。”
张浩心中一沉,立刻露出茫然的神色:“什么黄哥?我是来送外卖的,你们认错人了吧?”
“皮夹克”黄豆大小的眼睛微微眯起,只露出一条缝隙,似乎在思考张浩刚才的行为。
张浩提着外卖的手微微冒汗,大气不敢出。这是他第一次跟队里出抓人的现场,万一被他弄砸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脸面还在专案组混下去。
与此同时,耳麦里传来开关车门的声音,应该是专案组准备行动了。伴随着一阵挲挲声,耳麦里再次传来柳安木懒洋洋的声音:“想办法把他们拖住,准备收网了。”
收到指令,张浩的大脑急速运转,伸手就一把扯住了面前的“皮夹克”,满嘴跑火车道:“大哥,你知道3栋怎么走不?我这一单快要超时了,单主电话里半天也没说清楚,麻烦你给我指个路行吗?”
“皮夹克”下意识把手往外抽,抽了一下,没有抽动。“皮夹克”大概也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扫了一眼张浩手里的外卖,朝旁边一栋楼扬了扬下巴:“朝这个方向直走,走到底就是3栋。”
张浩抓着“皮夹克”的手臂,连声道谢:“谢谢!你真是个好人!”
听见“好人”两个字,“皮夹克”的眼底里闪过一丝嘲讽,他摆了摆手,正想把胳膊从这个外卖小哥手里抽出来,就听那人突然凑到他的耳边,低声呵道:“警察,不许动!”
熟悉的语气让“皮夹克”浑身打了个激灵,紧接着只觉得胳膊一酸,整个人朝地面扑去。他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手腕上就被拷上了一串冰凉的东西。等他完全反应过来,仓皇转头去看的时候,只见跟着他的几个兄弟全部都被便衣警察按在了地上。
“皮夹克”大脑飞速运转,立刻向后扭着脑袋,那张尖嘴猴腮的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
“警察同志,我现在自首,坦白从宽行吗?”
“现在自首?晚了!”张浩一改刚才的模样,扬着下巴哼道:“不过如果你站出来指认主谋,戴罪立功,可以争取量刑。”
“我认!我认!”皮夹克连忙说:“主谋是齐*华,广南人,我们都喊他华哥。他手下还有个几个人,专门负责在几个县收尸体,警察同志,他们几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他们几个人全都在楼上,送‘姑子’的车被条子……”皮夹克顿了顿,看了张浩一眼,从善如流地改口道:
“……被你们给查办了,他们怕你们追查到这里,正在商量要把剩下的‘姑子’都转移走!”说到这里,皮夹克讪讪哂笑了几下:“没想到警察同志真是神机妙算……这么快就查过来了。”
张浩冷哼一声:“这就叫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他不由自主挺直腰杆,在周围群众敬佩的目光中抬起头,朝单元门看去。此时整个单元门已经警方封锁,几个警察在封锁线外疏散群众,穿着防弹衣的武装警察手拿警枪,已经冲击了单元楼栋。
没过多久,居民楼里就被武警押送着陆陆续续走出来一些只穿着短裤的男人。这些人头上带着头套,双手抱在脑后,从他们周身的气派不能看出,这里面有不少人应该社会地位不低,甚至有可能是常年被人吹捧拉拢的上流人士。在小区群众的声声议论之中,这些人的动作却没有多少慌乱,上警车的动作和坐上自己的专车没有什么区别。
**
居民楼内的温度很低,即使楼外是将近40°的高温,人一走进这栋灯光昏暗的楼内,总感觉有一种莫名的寒气。
整栋居民楼和大多数老式居民房一样,一层只有两户,分别列于楼梯的两边。柳安木刚走进右手边的101,就感到一股阴冷的气息从脚涌了出来。这种老式小区的户型都不算大,基本都是两室一厅的户型,客厅的正中央用隔板分成两个小房间,房间的窗户全部用报纸糊上,照明则完全依赖于头顶的电灯。
眼前的景象只能用“丧心病狂”来形容,每个隔间的双人床上都躺着一具盖着警服的尸体。为了遮盖尸斑,这些尸体的身上都擦涂着很厚重的粉,有点尸体上伤痕累累,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被捏掐鞭挞留下的伤痕。
柳安木站在人群后方,他的视线没有在看床上的女尸,而是看向床边坐着的那个女人。
女人的身体上遮盖着一条被单,和那些躺在警局停尸房里的尸体一样,在她的额心和四肢上都有细小的钉痕。夏晴幽幽从人群中“飘”过去,伸手抱住了女人的魂体。她似乎在女人的耳边说了什么,血红的眼泪顺着女人的脸颊不断流下来,半晌女人轻轻转过头,朝着柳安木的方向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柳安木礼貌地朝她点了点头,心底的疑问却没有丝毫减少。
女尸、镇魂钉、邪术改运。
这么大的手笔,绝对不是两三个地痞流氓就能办到的事,这个案子的背后一定站着某个毫无人性的邪恶组织。
柳安木把目前所有的线索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可对于整个案件背后的那只手,他依旧是毫无头绪。
随着案件的不断深入,更多的问题也纷至沓来。以这个组织实力,完全没有必要花费这么多的人力、财力,以这种极其阴狠的手段,将这些女孩困在尸体中。如果只是害怕亡者的魂魄前往地府告状,大可用先用一些手段将灵体镇压,再将其封印回尸体,利用鬼魂的阴气以尸养命,比起封人魂、锁七魄的残忍邪法,这种简单封印的方法省时省力,更不需要高人亲自操刀。
柳安木揉着太阳穴,不禁有点烦躁。到目前为止,所有的事情似乎都还缺少一根主线。
第13章
特案A组,隶属于749局,成员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异能术士。在普通人的眼里,这是公安系统特别抽调的一支精锐团队,主要负责一些奇案、难案。实际上,特案A组真正的任务是负责处理省内大大小小涉及异能玄学的刑事案件。
特殊审讯室内,摄像头转动了一个角度,对准了审讯室内那张空空如也的椅子。
摄像头拍摄的画面被投影到审讯室外的一面大屏幕上,在摄像头的镜头中,那张空的审讯椅上竟然坐着一个有些模糊的人影,从轮廓可以判断出这应该是一位留着披肩短发的女性。
柳安木站在审讯室外,隔着贴满黄符和红绳的玻璃,若有所思地看着审讯室内的情景。
与审讯椅隔着一整面透明玻璃的另一边,坐着两个穿着警服年轻的男人。其中一个男人向后靠在椅子上,手中的签字笔不耐烦地点着笔记本:“夏小姐,新城百货大楼背面就是南湖,你说的地方在现实中并不存在。我们希望你可以再仔细回忆一下,是不是把位置记错了?”
夏晴慢慢抬起头,她苍白的皮肤上爬满血丝状的黑线,这些黑线在她的脸上蔓延,一直汇集到那黑漆漆的眼眶中,她坚定道:“我不可能记错。我们在那间房子里待了整整一周,透过窗户唯一能看见的东西,就是新城百货大楼的广告牌!”
另一位审讯官沉默了片刻,第一次开口讯问:“既然这样,夏小姐还记得广告牌上的明星是哪一位吗?”
夏晴没有任何犹豫:“是邓*君!”
整个审讯室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半晌,右侧的审讯官将笔放在桌子上,向后靠去,无奈道:“夏小姐,一个八十年代的女歌手,出现在21世纪百货大厦的宣传广告上,你难道就不觉得很奇怪吗?”
随着审讯官话音落下,夏晴整只鬼都愣住了。她的眼神有些茫然,似乎有几次想要开口,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审讯室的玻璃外,柳安木双手插在白大褂里,说:“她的记忆被人动过手脚。”
新死之鬼大都浑浑噩噩,他也同样经历过那段时间,灵魂被困在骨灰盒里就以为自己住进了没开灯的房子,看见一张明星画报就以为明星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如果在这个期间有人故意去引导,想凭空捏造出一段不存在的记忆,并不是什么难事。
“有点麻烦了。”王远抱着手臂,眉头一点点拧了起来:“三个主犯现在包揽了所有责任,也包括所有尸体上的铁钉。按照他们的说法,往尸体上钉铁钉是‘黑三’从网上学来的偏方,目的是要把死者的亡魂镇住,免得她们出来作乱。”
柳安木摇摇头,说:“他们不是那个组织里的核心人物,充其量就只是送给我们的炮灰。”
王远“嗯”了一声,打开手机,从里面调出来一张图:“小李在‘黑三’办公室里拍回来的照片。除了这尊佛像以外,小李他们还缴获了不少人骨,有一部分已经被钻过孔,我估计这几人是想把人骨做成法器再卖出去。”
照片的画面中靠墙的位置摆放着一张老式衣柜,隔架上摆着一个小型的木制神龛。
神龛中的神像正面是个牛头,共有九个脑袋,头戴惆髑髅冠,从背后伸出的几十双手共同组成佛像的背光。女者则面向男者,双腿张开,坐在男者的左腿之上,四臂相拥作交合状。
柳安木盯着上的佛像,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念头:“欢喜佛?”
印度密教与藏地信仰结合的藏传密宗中有供奉欢喜神的说法,欢喜佛通常以代表法的男身与代表智慧的女身交合形象,象征性的表相,教导信徒利用“空乐双运”产生悟空性,以达到“以欲制欲”之目的。
这个念头好像一个绳结,把零散的线索串在了一起。电光火石之间,他的心脏猛一跳,瞳孔紧缩,下意识转头看向王队长,脱口而出道:“刘海平呢?他以前去过这里吗?”
“刘海平?”
王远扫了一眼手机上的照片,眉头很地轻皱起:“他和本案有什么关联吗?”
“不,没什么……”
柳安木顿了一顿,随即面色不动地移开目光:“我只是觉得两个案子都有神龛,未免太巧合了。”
他低着头,掩饰着眼底的寒意。即便面上依旧是一派平静,但他藏在白大褂袖口中的手指却逐渐收紧,因为太过用力,连指尖都微微泛白。
空乐双运,以欲制欲,如果这两个案子的幕后主使真的是那个组织,那从现在开始,他就谁也不能相信。
王远拍了拍他肩膀,语气中并没有怀疑:“年轻人立功心切,能够理解。但我们办案子要讲证据,绝对不能光凭感觉办事。”
王远不是刚入职警局的新兵蛋子,他是特案组的队长,经过他手下审理的犯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柳安木心知王队长刚才的话术并不代表信任,反而应该是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但如果王远真的是那个组织的成员,那他反而也是最好的切入口。
柳安木不动声色垂下眼皮,强迫自己将紧绷的肩膀慢慢放松,只是白大褂下的手指依旧颤抖着,透露出一丝不寻常的情绪。
半晌,他将手从白大褂的衣兜中抽出,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说王大队长,你真是越来越像省厅那些老头了。”
省厅的老头哪个不是公安系统的大领导,随便拎一个出来,肩上的功绩能单独上人民大会堂接受表扬去。
“臭小子。”王远闻言失笑道:“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柳安木耸了耸肩,难得没有接话。良久,他一伸手:“头儿,来根烟。”
王远看了他一眼,从兜里的烟盒中摸出根烟,递了过去:“红塔山,抽得惯吗?”
柳安木接过烟,叼在嘴里,含糊道:“行啊,什么都行。”
其实他不会抽烟,只是尼古丁的味道会麻痹人的神经,这样也许会让他好受一点。人就是这样脆弱的生物,在面对一些不想面对的事情时,就会恐惧,就会想要逃避。
烟草燃烧的味道顺着气管流入肺部,强压住那种又呛又辣的感觉,柳安木低头咳了几声,呼出一口烟气:“头儿,五年前的‘陈峰’案,你还有印象吗?”
“9.21特大枪杀案?”王远沉思了片刻:“有点印象,凶手据说是个精神病,当时正在发作期。”
“凶手一共开了六枪,六名死者全都是一击毙命。”柳安木挑起一侧的眉尾:“如果犯神经病就能成为神枪手,那精神病院早就应该改成部队后备役了。”
王远沉默了一会,也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受害人里有你的熟人?”
“不算是熟人,只是有过几面之缘而已。不过他也算是少有的正人君子,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倒是挺可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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