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他判断出耳边的声音到底是真的还是幻觉,他胸口突然被什么东西缠住,死死收紧。“彭!”巨大的收束感让他胸口一闷,随即便是猛烈的咳嗽,几乎要被五脏六腑都从喉咙里咳出来,嘴里全是恶心的铁锈味。
“啧……刚才飞的真牛逼啊,有空教教我呗。”黑色的雾气从四面八方涌出,在半空中转了个圈,随即拧成一股悬挂在断崖上的绳结,绳子的另一头紧紧吊着一道悬在半空中的影子。
被吊在半空的程名费劲地伸出手,抓住那根把自己吊住的救命绳子,不过等他真正握住那绳子的时候才发现,手中的绳子冷得刺骨,同时表面还遍布着细小的齿凸。
被沙子迷了的眼睛根本睁不开,他只能半眯着眼睛,一边抓着绳结,一边从声音传来的方向追寻柳安木的身影,找到半天也没看见人影:“咳咳咳……你怎么才来啊?你再来晚点,就只能去阎王殿捞我了。”
等了片刻,柳安木似笑非笑的声音才混着风声从背后传来:“老子还能赶上就不错了,忍着点,谁让你成天瞎跑的,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程名抓着绳子,睁不开眼,只能嘟囔道:“我还不是担心你,连个信也不留,一个人跑这么远……我还以为你和柏教授吵架,想不开要找地方自我了结呢。”
背后的声音没有回应,但很快风就带来了引擎发动的声音。绑在胸口的绳子猛然一紧,程名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整个人被绳子拖着向上拉去。
程名感觉自己的身体吊在半空中晃啊晃,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恍惚见他好像听见一个声音,那个声音很干净,像是阳光下的雪山:“你还好吗?”
下意识伸出的手臂被另一股坚实的力量抓住,程名感觉自己的接近虚脱的身体被一股力量拉了上去,随即头顶便盖上了一件带着温度的衣服,这件有点厚度的衣服替他挡住了风里的风沙,程名忍不住抬起手用力揉了揉酸疼的眼眶。
大概是察觉到他的身体颤抖的厉害,隔着一件衣服,那个声音用不太熟练的汉语再次说道:“你不要害怕,我是康巴,扎丹桑寺的喇叭。外面现在很危险,我先带你去车上,你的朋友也在那里。”
接着,程名感觉自己被那股力量扶了起来,手臂搭在了一个有些过分瘦削的肩膀上。两人跌跌撞撞走到车边,康巴费力抽出一只手,拉开车门,将程名送进了车后座。
车内的灯光开的很暗,程名揉了半天才勉强睁开眼睛,这时康巴也从副驾驶重新上车,车门刚关好,大切诺基就如同离弦的弓箭风驰电掣地冲进黑暗中。
从大地深处涌出轰隆隆的惊雷仿佛就追在车屁股后面,大地又发出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开裂声。
程名迟钝的大脑转了好一会,才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左边额角,那里果然鼓了好大一个包。龇牙咧嘴地摸了摸自己脑袋上的大包,程名心有余悸看向驾驶位的方向,又忍不住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飘飘然,竖起大拇指道:“三哥,你刚才那一下也太帅了。”
“还是多亏了你啊,要不然我根本没有发挥的空间。”柳安木从车内后视镜里瞟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说说吧,怎么跟到的这里。”
“……我那还不是因为担心你。”程名顿时苦下脸:“之前王队交代我,让我盯着点你的动作。你前脚在网上买票,后脚队里就收到通知了,王队有事抽不开身,这不就把我派出来保护你嘛。”
柳安木视线在程名额角的大包上停了几秒,挑起一侧眉梢:“哦?保护我?”
程名摸了摸头上的大包,一时语塞,干笑两声:“本来我跟得好好的,从B市一直跟到这儿,你不是也没发现吗?”
说到这里,他又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后背又冒出一身鸡皮疙瘩:“谁想到半路居然会出这种事……三哥,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难道是世界末日真的要来了吗,玛雅人的预言这么不靠谱,预言晚了这么多年才实现?”
“不是世界末日,这是末法时代的天灾。”前排的康巴突然发出声音:“如果放任不管,造作诸业者都会在这场天灾中死去,只有福德深厚之人才能活下来。”
程名这才想起了刚才把自己扶进车里的这人,连忙向康巴道了谢。
道完谢,他又挠了挠头:“末法时代的天灾…这些都是什么意思啊?我怎么听不懂呢?”
康巴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双手合十,先念了一句藏语佛号:“天灾已经降临,您不妨看一看外面,那些就是天灾。”
第177章
车窗外一片漆黑, 天空上的三个太阳被厚重的云层遮住,透不出一丝光亮。
程名把脸凑到车窗了,看了半天却一无所获。
突然, 他的视线中出现一点蓝色的荧光,那种感觉就像是在深海之中看见漂浮的蓝色水母,蓝色的萤火忽远忽近, 程名的目光忍不住被那蓝色的萤火所吸引,眼底渐渐流露出痴迷的神色, 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心底悄然滋生。
突然,浮在半空中的蓝色萤火忽然调转方向,朝着车窗的方向快速飞来。那原本微弱的萤火突然间变得明亮, 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这种荧光足以将周围的一片都照亮。
程名的瞳孔还没有聚焦, 虹膜却下意识地收缩震颤, 喉结滚动了一下, 却没有发出声音。
黑色泛着油光的鳞片出现在他的视野中,大张的蛇嘴清晰地倒影在车窗上,被荧光照亮的地方约摸有两三米,从体型估算这应该是一条长达六七丈的大蛇。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这条巨蛇口中含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女人爬在巨蛇的口中,朝他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一口骇人的尖牙在女人破碎的嘴唇中若隐若现,冒着绿光的眼睛中盛满了对进食的渴望。
“子时降至……破门成仙……”沙哑怪异的声音好像从四面八方传来,可仔细去听,又无法判断这个声音到底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此起彼伏的声音像是和尚的念经声, 听得人头脑发昏。
可此时此刻,程名却只觉得头皮像是窜过了一层电流。大脑还没有反映过来,屁股已经往后挪了几步,他哆哆嗦嗦地叫道:“卧槽!!这东西怎么追上来了?!”
外面的“美女蛇”他不是第一次见,就在十分钟前,这头巨大的黑蛇才袭击了他驾驶的坦克200。
轮胎卷起泥水甩向两侧,柳安木扫了一眼仪表盘,此刻的车速已经达到了八十码,在尚未开发的无人区开到80码的车速,危险程度可想而知。
“你的血激发了它的兽性,它不吃掉你当然不会罢休。”柳安木索性将近光灯也关闭,车外彻底陷入一片无边的黑暗中,高速行驶的大切诺基如同在黑暗水沟中穿梭的老鼠,彻底与黑暗融为一体。
“那……那现在怎么办?”程名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受伤的手臂,声音打着颤,紧张地抓紧了侧面的手柄。
像是看出了程名的紧张,康巴回头安慰道:“不必担心,有活佛坐镇,他们不敢过来的。”
程名愣了一下,大脑有些宕机:“活佛?什么活佛?”
柳安木懒得回答这个问题,下一秒车内的灯光陡然熄灭。与此同时,那些环绕在大切诺基周围的黑雾飞快收拢,紧紧贴在车顶,从那些黑雾中时不时冒出几张模糊的面孔,有男人,也有女人,这些面孔模糊不清,唯一的共性是所有的人脸都挂着诡异的微笑。
盘桓在车窗的外的“美女蛇”浑身的鳞片炸起,蛇口中的女人脸色变得阴狠,她狠狠剜了车里的程名一眼,巨大的蛇身最终还是在离大切诺基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了下来。
外面的混着泥沙的风像刀片一样打在车身上,整个车内都是砰砰的闷响,好像下一秒车顶就会被掀翻。车顶的黑雾发出兴奋的叫声,可那声音像是被层层包裹在喉咙里,听着让程名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柳安木眼睛轻轻眯起,他看见黑暗中漂浮起一层若有若无的白烟,白烟隐约勾勒出一个男人的头颅,只不过这个头颅被悬挂在了一颗大树上,白色的烟尘正是从男人断裂的脖颈中抖落。似乎察觉到了大切诺基的靠近,那原本背对几人的头颅突然转了过来,隔着挡风玻璃,那对鼓出的眼珠恶狠狠地瞪着正开车的柳安木。
——这个味道,绝对不会错,那个臭道士又回来了!
“抓稳了。”柳安木扫了一眼悬挂在树上的人头,一脚油门踩到了底,仪表盘的指针顿时飙红。轮胎卷起大量泥泞,如同离弦的弓箭般朝着前方枯死的大树撞去。
提速太过突然,副驾驶的康巴早有准备,抢在提速前深呼吸了一口气,十根手指死死拽住安全带。不过后座的程名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他宕机多时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如同被苍蝇拍拍死的苍蝇,在前排座椅上撞成了一张面饼。
捂着鼻子抬起头,还来不及说什么,他的眼睛顿时瞪大了两倍,浑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冻结。挡风玻璃中倒映出粗壮的树干,而此刻大切诺基正以一个可怕的速度撞向树干。
在大切诺基即将撞上树干时,程名的大脑里一片空白,下意识紧紧闭上了双眼。
“嘭!”
车身剧烈晃动起来,高速转动的车轮扬起数米高的沙尘,发动机的嗡隆声也大了不少。程名感觉紧闭的眼前一片红色,像是有光亮刺破黑暗,照进了车里。
他打了个寒颤。没敢直接睁眼,只是心里直犯嘀咕:“地府里这么亮堂吗?”
康巴握着手里的佛珠,清澈干净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惊讶。他看了看周围遍地的黄沙,视线又重新回到正前方,看向那前方的座巍峨的城池,脸上的震惊之色蔓延开来。
那是怎样一座宏伟壮观的城池啊!青砖砌成的城池高大宏伟,粗壮的树根盘踞在外城之上,黑云压在城墙上,哪怕离外城还有数百米的距离,那种强大压迫感也几乎压迫的他喘不过气来。
康巴松开了紧握着安全带的手,喃喃嘀咕了几句藏语。他将手中的背包打开,颤抖着手指从背包中取出折成四折的红布,又虔诚地将红布高举过头顶。
闭着眼睛的程名耳朵动了动,显然是听见了康巴的声音。
和尚也下来了?程名哭丧着脸,得,这下他们这一车人算是整整齐齐,黄泉路上还有人搭个伴。
他哆哆嗦嗦地睁开眼睛,明亮的光线刺得他又闭上了眼睛,酸涩的眼眶自动分泌出泪水。过了几秒钟,他费力地眨了几下眼睛,眼前的画面渐渐清晰起来。
漫天的黄沙一眼望不到边际,远处矗立着一作巍峨宏伟的城池。远远的,城池中不断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程名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那是、那就是阎王殿?”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不对劲——自己怎么还坐在车里?程名茫然地左右看了看,三哥依旧坐在驾驶位上开着车,副驾驶位上的和尚高举着一块红布,嘴里念着他听不懂的藏语。
大切诺基在沙海中飘了个急弯,轮胎卷起的黄沙打在了紧闭的车窗上。等黄沙尽数从车窗抖落,透过车窗,程名这才看清了远方的场景,遥远的天际黑压压的一片,那并不是云层,反而像是很多东西拥挤在一处,又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阻挡。
而在那道屏障的内侧,黄沙中埋着半把长剑,剑柄上红穗已经褪色发白,显然已经埋在这里很久很久了,而此刻剑身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裂痕,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断开。
黑压压一片中,四面八方的声音嘶吼着,呐喊着:“子时降至……破门成仙……”
程名彻底傻了眼,感觉自己头顶都在冒烟:“这是什么地方?咱们不是死了吗?”
“黄泉。”柳安木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仪表盘上的指针已经飙到了顶格,大切诺基正以一个难以想象地速度朝着沙漠中城池的方向开去。
“黄泉??”程名处于完全懵逼的状态,他紧紧抓着手柄:“黄泉不是一条河吗?怎么这里到处都是沙子?”
前方发出一声嗤笑:“老婆饼里有老婆吗?鱼香肉丝有鱼吗?”
“……没有。”
“那不就得了,老婆饼里没有老婆,鱼香肉丝没有鱼,黄泉水里没有水,这不是很正常吗。”
“……”
程名彻底懵住了,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转头看了看窗外漫天遍野的黄沙,他下线多时的脑子终于重连成功,想起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这里是黄泉路,这么说我们已经死了?”
问题刚问出口,他的心脏就一抽一抽地抽痛起来
“没有,我们还活着。”康巴收起红布,摇了摇头,又指向前方巍峨的城池:“那里是亡魂生活的地方,一共有十八层,那里是最表面的一层。”
“那不就是十八层地狱吗?”程名哭丧着脸靠在座椅上,仿佛被抽干了浑身的力气:“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能给我解释一下?”
“阿弥陀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和尚双手合十,看着越来越近的城池,眼神越发干净坚定:“上师曾亲口传述弟子,只要度尽地狱,众生便可免于此劫。”
“什么菩提,什么地狱,和尚,你就说我们到底还能不能回去?”
“能舍一身救天下众生,死又有何妨?”
“……那就是回不去了?”
和尚又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程名最终还是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伴随着一声激励的刹车声,大切诺基在城池下方停了下来。
巍峨的城墙高耸入天,黑压压的黑云直逼城墙。城墙上,青铜大门紧紧关闭,不时从城门内发出凄厉的哀嚎,而且每隔几秒,便能听见从青铜门内发出的重重的敲门声。
第178章
透过车窗, 程名揉了揉眼睛,又仰头震惊地看向那陈旧的青铜城门。
大切诺基在城门下渺小得就像是一只蚂蚁,从墙门上抖落的灰尘都好像能轻松将整辆车埋进去。
柳安木靠在车座上, 点燃了最后一根烟,呼出一口烟气,他转头看向窗外。
远处黄沙中斜插着一把剑, 剑身莹白,剑气冲天, 映照天空。
孤立于黄沙之中的剑身后,是遮天蔽日的黑影,数以万计的怪物蜂拥在结界外。一张张狰狞丑陋的脸压在结界上, 黑压压的犹如乌云蔽日, 洪流般一波接着一波撞击着结界。前面的怪物被后面的怪物挤着拍在结界上, 不断有怪物倒下去, 不断有新的怪物涌上来, 垒起的尸体潮被新蜂拥而至的怪物当作垫脚石,爬上更高的结界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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