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肯定还有东西。”柳安木将手插进兜里,不动声色地将一枚铜币夹在手缝之间。一股黑色的阴气自他指缝之间爬出,很快便钻入土地中,朝着屋内得方向缓缓爬去。
王远也看向这个农村妇女,还没等他发问,柏止就忽然开口:“您认识这个东西吗?”
他将自己的手机推到女人的面前,因为角度问题,剩下的两个人完全看不见他手机屏幕上到底放了什么,只看见女人在看过他的手机以后,脸色骤然变得苍白,随后竟然连手都抖了起来。
第30章
女人的异状自然没有逃过柏止的眼睛, 他淡淡微笑道:“见过吗?”
女人呼吸急促道:“不…我没见过,没见过。”即使嘴里说着“没见过”,但女人神色紧张, 脸色透着不正常的惨白,目光频频瞟向里屋的方向。
柏止拿起桌面上的手机,将屏幕上的画面朝向王远和柳安木。屏幕上不是别的, 正是从武强尸体中取出的佛牌。
王远不动声色地拿起水杯凑到嘴边,却没有真的去喝杯子里的水, 而是借用藏在手心的纸巾把水吸走了一些。干这行都有个规矩,不是自己信得过的人递来的水或者食物,绝对不会轻易进口, 以免被有心之人下降。
柳安木一边操控着地底的黑影, 一边分神观察着女人脸上的表情。按照他过往的经验判断, 女人眼底的惊惧并不像是装出来的, 这种恐惧非常具象化, 她是真真实实在害怕屋内的某一样的东西。
“既然已经怕成这样,那又为什么要把那东西留在家里?”柳安木在脑海中快速思考,除非这件东西并不是她主动留下,而是逼不得已,不得不留下来!
王远放下水杯,态度一下变得严肃起来:“我希望你能实话实说,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我都说了没见过, 不知道!”女人音调猛地升高,她现在的脸色白的跟纸一样,藏在方桌下的手指不断在搓着裤面:“你们该问的也问了,就赶快走吧!一会让我男人回来看见你们,他非得打死我不可。”
埋在地底的黑影悄无声息地靠近里屋, 却在即将爬上台阶的时候被一股力量拦住。这种力量非常强悍,而且沾染着一股阴邪暴戾的气息,似乎是在宣示着主权,贸然接近恐怕会引起对方的注意,柳安木只好先让姬玚把力量撤回来。
王远目光快速扫过女人,明明是三伏天,女人身上却遮的很严实,他微皱起眉头:
“你男人经常打你吗?”
“这不关你们的事,你们赶快走吧!”女人闻言愣了一下,随即拼命摇着头,她喘着粗气,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我男人在外面跟人喝酒,他喝多了脾气就不好,万一跟你们动起手来,我也拉不住……”
女人已经进入一种疯癫的神经质状态,作为从业多年的刑警,王远对于这种状态很熟悉,专业上来说这种状态是一种创伤后的应激障碍,通常是由突发性灾难事件或自然灾害等强烈的精神应激引起,在这种状态下继续对女人进行问询,显然不是好的选择。
“你先别激动,我们这就先告辞了。”王远站起来示意女人冷静,又转头给两人使了个眼色。
即使是这样,女人依旧无法冷静下来。她不住地摆着脑袋,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勾勒出瘦骨嶙峋的肩背。几人起身往外走,由于担心女人的情况,几人的速度不是很快,时刻都在观察着女人的情况。
就在几人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小姑娘突然气喘吁吁从后面追了上来:“大…哥哥…等、等等……”
她的怀里抱着一只脏兮兮的小猫,这只猫浑身上下一丁点肉都没有,斑秃的皮肤紧紧包裹在骨架上,看起来十分渗人。
小姑娘边跑边把手里的瘦猫高高举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求求你…把它、把它带走吧…”
瘦猫被高高举起来,却依然一动不动,就好像已经断气死了。离得近了几人才看清楚,那瘦猫的两个眼眶里全都是干涸的血迹,竟然是被人把两只眼珠都挖走了!
还没等几人反应过来,原本坐在竹椅上痛苦抱着脑袋的女人忽然发出一声怪叫。几人顺着声音看去,此刻的女人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双颊深深凹陷,双眼通红。在撞倒了面前的方桌后,她四肢着地,近乎歇斯底里一般朝着众人冲了过来。
小女孩本能地想要向外躲,但是小腿却被一股力量拽住,整个摔倒在地,被拖回了院落里。
柳安木电光石火之间后撤了半步,他手指飞快地一翻,泛着寒光的铜板顿时落在他的手心里:“退后!有东西在她身体里!”在这种距离下,他有九成的把握一击就能把女人身体里的东西打出来。
王远也很快反应过来,他一把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三根更筹,将更筹的扁端对准院子里冲过来的女人。
剑拔弩张之间,柏止淡然站在三人的最外侧,白色的衬衫一尘不染,像是刚从T台上下来的模特。在女人快要爬到院落门口时,他稍微往后退了一步,微笑地注视着院里面容狰狞可怖的女人。
爬行的女人似有所感,歪着脖子抬起头。她脸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显得整张脸有种骇人的惊悚。那双完全失焦的黑色眼瞳里倒影中一个高大挺拔的影子,此时那影子正温和的注视着它,浅色的唇角轻轻张合,无声无息地说出了几个字:
“你做得很好。”
*
水滴顺着脸颊滚落,随着爬行得动作被甩得满地都是。女人偏着头,脸色蜡黄,发紫的嘴唇向两边扯起。紧接着,在她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柳安木眉头微微皱起,没等他反应过来这个诡异的笑容到底是什么意思,女人的喉咙里便发出两声怪笑,一挥手,两扇铁门忽然重重在他的面前被关上。
铁门骤然关拢卷起漫天飞扬的沙尘,铺天盖地而来。柳安木暗骂一声阴险,下意识闭上眼睛,向后退了半步。下一秒,他的后背便抵上一个温暖的胸膛,身后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腰,另一只手则轻轻盖上了他的眼睛。
“小心。”柏止的声音温柔地在耳畔边响起。
漫天沙尘避开相拥的两个人,仿佛从中间劈开一道口子。晚霞的红光落在相拥的两人身上,将白色的衬衣染成霞红,远远看上去,就像是披着大红色的喜袍。
柳安木睁开眼睛,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鼻尖隐约可以嗅到一股好闻的木香。他飞快地眨了两下眼睛,睫毛像两把小刷子,轻飘飘掠过柏止的手心。
柳安木微微向后仰了一下头,唇角一弯,突然笑了起来:“柏总今天怎么这么主动?”
柏止低头看着他,青年的眼睛被遮住,只有露出外面的嘴角狡黠的上扬,像只成了精的狐狸。
良久,他松开盖在柳安木眼睛上的手,微微笑了笑:“抱歉,是我太着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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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远手里握着更筹,鼻腔里也像是被灌满了尘土一样。连着咳了好几声,他才灰头土脸地睁开眼睛,刚睁开眼,就看到柳安木那张放大的脸笑眯眯地出现他的面前。
王远顿时拧起了眉头,抬手将他推开半步:“你凑那么近干什么?”
柳安木笑眯眯地竖起大拇指,说:“头儿,你这大白脸涂得不错啊,回头让咱们单位的女同志看见,还不得个个春心荡漾?”
“……”
王远哪里听不出来这臭小子是在揶揄自己,他左右在脸上擦了两下,擦下来都是沙灰质地的白灰。再仔细一打量面前的柳安木,这才察觉出几分不对劲来。
明明刚才两人都在前面,怎么这小子白白净净的,身上连一点灰都没有?
王远皱起眉道:“你小子究竟用了什么邪术,该不会是搬山法吧?”
搬山法出自茅山一派,传说修炼有所成者,有隔空移物之能。不过这门术法已经失传多年,只是江湖上至今还流传着关于这门高深术法的传说。
柳安木耸了耸肩膀,很是无辜:“难道就不能因为我人品比较好吗?”
王远把更筹插回口袋里,也不知道他的口袋是不是经过特殊改造,半尺长的更筹就这样被他轻而易举地插进裤兜,而且从表面上很难想象到他的兜里还揣着三根这么长的木扁。
王远呵呵冷笑:“以你小子的人品,走在路上不被雷劈都算你祖上积德。”
“……”柳安木嘴角抽了抽:“头儿,话也不能这么说,我已经改邪归正了。”
说完,他又忍不住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脖颈,心说老子身上的功德厚得都快滴水了,哪个不长眼的雷敢往老子身上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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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点,天色已经完全变暗。
一道手电筒的光芒刺破黑暗,照亮了几个插着白旗的坟包。招魂幡旗在山风中簌簌抖动,像极了扭曲变形的鬼影。
坟包只在背面开了一个方形的洞,从方形洞面探身下去,刚好能容纳一个人。柳安木两条腿留在坑外,保持着倒吊的姿势探入洞内。手电白色的光线在坑底不停晃动,照得坑底那具大红色的棺材愈发渗人。
红色棺材有寿终正寝的意思,通常被认为“善终”,是五福之一,而自杀、早丧以及死于战争中的尸体本身具有凶煞之气,本应该被放进黑色棺材。如果陶小红的尸体真的在这具红色棺材里,那就是凶死之尸被错放进了“善终”的棺材,这在风水学上可以说是大忌。
柳安木用嘴里咬住手电筒,双手撑住棺材的边缘。棺材表面不停涌起淡淡的白色雾气,就好像是棺材里埋了一个加湿器,他飞快地眨了下眼睛,心说有点意思。
此刻在他右手的指缝之间正夹着一枚铜板,铜板的表面被一层黑色的油污状东西所覆盖,看上去有点像是石油一类的东西,但又明显可以流动,只是盘踞在铜板之上。
棺椁是一种很特殊的东西,逝者的灵魂在棺椁中安息,也可以说棺椁是死者最后的安生之所。
所以即使是行鬼师也无法违背天地原则,直接驱使厉鬼进入棺内。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将承载厉鬼的铜钱和棺钉相接,这样铜钱中的厉鬼才能顺着棺材钉进入到棺材内。
随着他将铜钱被压在最近的一根棺钉上,铜板上附着的那一层黑色的油脂顿时像是被加热的黄油一样,一点点地慢慢化开,随即便顺着棺椁的缝隙缓慢流入棺椁内。不过这些黑色的“油脂”只在棺椁里待了短短几秒,很快就又被一股力量从棺椁中弹出,重新附着在铜钱表面。
大约过了半分钟,坑底传来沉闷而有节奏的敲击声。留在坟包旁的两人听见动静,立刻抓住柳安木的两条腿,将他给拉了上来。
等柳安木的脑袋完全从坑里“拔”出来,王远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棺材里有尸体吗?”
“有。”柳安木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泥土,故意停顿了一下:“而且不止一具。”
第31章
王远的眉头紧皱了起来, 这个结果远不在他的意料中:“具体有多少尸体?”
“少说也有二十来具吧。”柳安木将指缝里的铜板塞回裤兜里,铜板表面的光芒似乎暗了一些,正面上也出现了一些铜锈的痕迹:“不过都不是人类的, 而是猫尸。”
王远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放在嘴边抽了一口。
风水学上棺材最忌讳被猫碰,一来是犯忌讳、不吉利, 二来是可能导致“猫惊尸”,导致亡人起尸。即便棺材里并没有安葬尸体, 在一具大红的棺材里装着猫尸,从风水上来说也是大煞,通常只在养尸地才有会这种的风水格局。
而且眼下还有一个更棘手的问题, 棺材里的是猫尸, 那陶小红的尸体又在哪?
王远的目光扫过面前的石碑, 碑上刻着“陶小红”几个字, 描字却用得是黑色漆料。
“头儿, 黑三办公室里的那尊佛像你还记得吗?”柳安木边拍着身上的泥土,边出声说道。
“你是想说‘明妃’吧。”王远弹了一下烟灰:“如果陶小红现在的身份是‘明妃’,那她的尸体很有可能和之前那些女尸一样,被家属卖给了那些尸贩子。我们之前端掉的窝点只是他们其中一个据点,在他们的背后一定还隐藏着巨大的黑色产业链。”
“这个的案子恐怕和之前的不一样。”就在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柏止突然开口:“也许‘明妃’之间也有差别。”
柏止走到旁边被挖掘出的坟土中,俯下身去, 将手指整个插入到松散的泥土。大约十几秒后,他才将手从泥土中抽了出来,又随意将手上的泥土抖落。
在他的手心里此刻握着一块泥团,随即他又走到铁锹边,把手里的泥团在铁锹的边缘刮了几下, 表面湿润的泥土很快被刮掉,露出被泥土包裹着的莲花银冠,冠身上钗满了圆润饱满的珍珠,光是色泽上成的就有不下二十颗。
柳安木凑过去看,忍不住问道:“你怎么找到的?”
话问出口,他又觉得这话问的实在有点掉价。
749局里都是身怀异能之士,谁还没有一两件看家的本领?再则这人举手投足风度沉稳,气质优雅,不难猜出应当是世家嫡系。
王远似乎早就习惯了柏止的这种工作方式,他从柏止手里接过莲花珠冠,将莲花珠冠的底瓣往上抬了一下,垫层的银錾打得很细,很显然不是民间那种简单得工艺。仔细观察了一会,王远说:“这还是个古董,而且年头可能还不小,至少能有个六位数。”
这话从一个警局队长嘴里说出来,多少有点怪异。柳安木不由抬了一下眉尾,顺口说道:“头儿,看不出你还挺内行啊。”
这句话看似是一句无心的玩笑,实际上却是有意的试探。王远拿出的更筹属于一种非常特殊的法器,以十二时辰为令,破土启墓,分阴镇棺,这种手法常见于隋唐时期的卸岭一派盗|墓贼。
柳二死前曾在南街盘口留下过一封亲笔信,可惜当时正逢楼观派内部争斗,所以这封信足足迟了半个月才被送到老头手上,而信上也只有简单一句话:“卸岭解子甲”。
卸岭自然指的是卸岭一派的盗|墓贼,至于“解子甲”几个字,老头推测应该是人名,但卸岭一派门人众多,而且在行内多以名号相称,想要找到一个人并不简单。
王远沉默了片刻,脸上的情绪没有什么变化。半晌,他从包里拿出一个证物袋,将莲花珠冠塞进袋内,岔开话题道:“把土都填回去,我们再去陶小红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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