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才到底是怎么了?”回想起刚才那可怕的压迫感,他仍然感到几分后怕。
他一个修行之人尚且如此,那些毫无修为傍身的柳家人就更不用说了。除了早早就昏死过去的陈东方以外,随着妖境被解除开,柳家人各个都一脸菜色地瘫坐在地,柳大志更是双腿抖如筛糠,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往下掉。
柳大志哆哆嗦嗦地抬起手臂,用手背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珠,心里却产生了一阵茫然:“刚才我是怎么了?怎么这腿脚一下就站不住了?”下巴上有一阵潮湿的湿意,他后知后觉地伸手一模,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流了鼻血,竟然弄得胸前的衬衫一片狼藉。
就在所有人都在狐疑自己刚才究竟怎么了的时候,柳安木的手机突然不合时宜的震动起来。
感受到口袋里的震动,他嘴角抽了抽,拖了足足半分钟,才十分不情愿地从口袋里抽出手机。看了来电显示,果然又是程名这小子。
认命地接通电话,刚“喂?”了一声,程名就扯着嗓子在电话那头嚎叫:“三哥,又出事了!我给你发了地址,你和柏教授快抓紧时间过来吧!”
第97章
19:00, 夕阳西下,红色的夕阳落在水面上,像是水里漂浮着个咸鸭蛋。
黑色大G停在公路边的时候, 黄色警戒线外已经围了不少人,有扛着鱼竿的钓鱼佬,也有对着镜头说个没完的记者。这些扛着摄像机、手拿话筒的记者有时就像是闻到腐肉的苍蝇, 无论哪里发生了什么,他们都会第一时间蜂拥而来。
“兄弟, 过来钓鱼的吧?”扛着鱼竿的中年男人看了一眼下车的青年,好心提醒道:“这两天都钓不成了,今天下午有兄弟从下面钩上来了一具尸体, 当时好多人都看见了, 现在警察把这里全封了, 正在水库下面捞尸呢。”
柳安木扫了一眼不远处的河堤, 顺口问道:“尸体?男的女的?”
“听说是个女的, 当时那兄弟鱼竿都被拉弯了,还以为是钓到了一条大鱼,给高兴坏了,赶紧招呼旁边几个人都过来一起帮他拉,结果线都快拉断了,你猜怎么着?”
柳安木配合地好奇道:“怎么着?”
大哥左右看了看,把手里的鱼竿换到另外一边肩膀, 才神神秘秘地说道:“结果水面上最开始冒了不少泡泡,大家伙都以为鱼要出水了,没想到最后竟然露出一个人头!”
说到这里,大哥咽了口唾沫,压低了一点声音:“要我说这事简直太邪门了!我们群里一个钓友说看见那尸体被钩出水面的时候, 鱼钩就死死被咬在那尸体的嘴巴里,就像是那尸体自己咬了钩子,故意被人给拉上来……而且我还听说那尸体被钩上来的时候还是睁着眼睛的,连水草都长进那女人眼睛里去了!”
柳安木眨了眨眼睛:“所以尸体已经被拉上来了?”
“嘿!这第二怪就怪在这里!”大哥用力一拍大腿,差点没压住声音,连忙拍了拍自己的嘴巴:“按理说尸体都被拉出水了,再加上水里的浮力,拉回来还不是轻而易举?结果岸边的人拉了半天,那尸体就在水里一动不动,后来把鱼线都给拉断了,那女人就又沉了下去!”
“现在我们钓鱼群里猜什么的都有,有说那尸体是被水下的水草缠住了,还有说是这女的是被水鬼抓了替身,只有把水库里的水全部放干才能捞上来。”
青年摇了摇头,不由失笑:“鬼神之说,纯属无稽之谈。”
“这种事本来就是信则有不信则无嘛。”见他不信,大哥笑了笑,将渔具往肩膀上一甩,又指了指不远处几个皮肤黝黑的男人:“我们正打算转战大峰水库继续钓,一起吗?”
柳安木倒是对钓鱼有点兴趣,但还是拒绝道:“不了,我还有工作。”
“工作?”男人朝四周看了看,到处都是一片荒凉,不由疑窦丛生:“在这能有什么工作?”
“哦,我这工作的工作地点不固定,运气好随时可以开工。”柳安木抽出自己的警察证,在男人面前晃了一下,这才笑眯眯道:“不过这回要麻烦点,得先把死者捞上来,才能验尸。”
“……”钓鱼大哥不可置信地看了看他手里的警察证,果断选择闭嘴。过了一会,男人又张了张嘴,有点讪讪的说道:“警察同志,我刚才那都是跟你开玩笑的。我们也就是外圈看热闹,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我哪里知道啊,你看这事闹得……”
“你不用紧张,我只是法医,又不是警察,破案的事情不归我管。”
钓鱼大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连着说了几句“那就好”。说完他余光瞟见自己带来的几瓶矿泉水,连忙从塑料口袋里拿出两瓶,不由分说就塞进了柳安木怀里:“法医同志辛苦了,这是我们人民群众的一点心意,您可千万不要跟我客气……”
柳安木一边嘴上客气着“这怎么好意思”,一边顺手地拧开瓶盖,又挑了挑眉,把另一瓶水递给刚从副驾驶下来,正在走过来的柏止。柏止接过那瓶矿泉水,却没有拧开瓶盖,只是拿在手里。
钓鱼大哥见二人收了水,心中顿时安定了不少,连忙告辞,招呼着剩下几个人开车转场。
等到钓鱼佬一行走远,柳安木才喝了口水,开口道:“和程名说的差不多,死者是被钓鱼佬发现,不过水库里的尸体却根本拉不动,最后鱼线断裂,尸体就又沉了下去。”
柏止轻“嗯”了一声,温柔地说道:“如果是水鬼抓替身,尸体确实无法浮上来。”
他的声音混在晚风中,听得有些不真切,但柳安木还是偏头了他一眼。夜色模糊了男人下巴的轮廓,残余的最后一抹夕阳映照在男人琉璃般透明的双眸上,随即又描摹出一段高挺的鼻梁。
黄色警戒线外依旧拥挤着不少人,公路上还不断有跟风而来的大小网红正在赶来。背后喧嚷的声音越来越大,柳安木认真盯着那人的侧脸看了片刻,眼前的妖和他记忆中的模样不断重合,在白衣道人弥留于世的那段时间里,那只妖也会抱着道人坐在断崖边,一点一点看着太阳从远山峰上落下。
柳安木勾了一下嘴角,随即以投篮的姿势,将喝完的矿泉水瓶精准丢进数米外的塑料垃圾桶,朝警戒线的方向走去。
“走吧,去找他们汇合。”
**
水库边已经围了不少人,程名正跟着两个痕检的女警无所事事地坐在人群后面。远远看见柳安木和柏止走过来,他连忙起身拍了拍屁股,快步迎了上去:“三哥,柏教授,你们可算来了。”
柏止停下脚步,朝他微微笑了一下:“抱歉,下班高峰期,路上堵了一会。”
柳安木的视线则若有所思地落在水边,靠近水边的河床上除了几个警察外,还有两个陌生的面孔,此刻王远指缝里正夹着一根烟,和一老一少两个人站在河边,其中那个年轻的那个小伙子脖子上还搭着一块灰色毛巾。
白色的烟气从王远指缝里缓缓升起,又很快消散在湖边的晚风中,湖面上停着一艘木船,不时有晚风卷着花椒味从湖面上缓缓飘来。王远眉头紧紧皱着,盯着漆黑的湖面,嘴唇一张一合,似乎正在和那一老一少说着什么。
柳安木摸着下巴,打量着水边的一老一少,好奇道:“那几个是什么人?”
程名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湖边的一老一少穿着简朴,老者头顶还带着一顶草帽,明明没有下雨,可这老者身上还披着一件棕榈树叶编成的蓑衣。相比之下,那个年轻人则显得正常的多,简单穿了一件黑T恤,脖子上搭着汗巾,银色长链隐约从汗巾下露出一角。
程名挠了挠后脑勺:“那两位是局里请来的捞尸人,声呐没找到尸体,这里水又太浑了,所以只能请他们下去捞。”
“你说他们是捞尸人?”柳安木上下打量了一眼二人,有点意外。
随着近几十年科技高速发展,很多老行当已经慢慢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就比如眼前的捞尸人。
常见的捞尸人主要分为两脉,从黄河边发源的常被叫做“黄河水鬼”,多为散户渔民,精通水性,擅长搜尸,道上常称之为“老鬼”。而发源于古代九江郡一代的捞尸人则属于长江捞尸人一脉,这一脉有严格的教条,捞尸讲究积德行善,对于报酬也只取其中应收的部分。
如果不是出自这两边的大家,那这种捞尸人多是附近的渔民,大概率是半路出家,这种人通常按经验行事,大部分都是父业子承,没有过多的规矩,如果死在水下,就只怪是自己命不好。
几十步外,年轻的捞尸人正捡起地上的茅草根,并将其缠绕在一把很特殊的弯钩上。
王远将手里的烟灰抖落,走到那披着蓑衣的老者身旁,望着眼前那浑浊而黑暗的湖面,不由心生感慨:“还是老祖宗给咱们留下的东西管用啊!老陈,这趟又要辛苦你了。”
那老者坐在河边的一把竹凳上,抽着手里的水烟袋,发鬓霜白,却很精神:“王队长,你知道我的规矩。死人不露头,身上肯定拉着东西,我丑话说在前,下面这具尸体……恐怕不好捞。”
王远将最后一点烟屁股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能定出个位置就行,到时候你们往尸体上栓根绳子,别让尸体跑了,我再让他们把网放下去,用快艇把尸体拉上来。”
正说话时,刘鹏手里拿着一份报告,从不远处大步走了过来。他嗓门比较大,离几人还有十几步远,就已经招呼上了:“都问完了,这里水位深,平时这些钓鱼佬都不来这边,不过这段时间连续高温,这里的水位有所下降,露出了部分的河床,所以这些钓鱼佬来才闻着味摸到了这里,没想到刚钓了没几天,鱼还没钓到几条,先把尸体给钓上来了。”
刘鹏说着话已经走到三人面前,于是将手里的记录本递给王远。接过记录本,王远随手翻看了几页,问道:“捞起尸体的时候有没有发生什么怪事?”
“还真有!”刘鹏一拍大腿,说:“我原本猜测尸体能被钩起来,肯定是因为钩子挂住了尸体身上的衣服。但所有在现场的人口供都一样,都说是尸体咬着鱼钩自己飘上来的,可这怎么可能呢?”
“她这是不甘心继续在下面待着,想抓个替身,没想到被鱼钩给带上来了。”老者又低头抽了一口水烟袋,右手将烧尽的烟丝挑出来:“这女娃娃也是被水鬼抓了交替,尸体自己浮不上来,想找到尸体,要么把河床抽干,要么就只能让人下去捞。”
第98章
沉寂的河面荡开层层涟漪, 木窗划开平静的镜面,缓缓朝着河中央驶去。
今晚的月色并不明亮,灰扑扑的, 就好像是表面罩了一层纱。老者坐在床头上,水烟袋放在脚边,月光散在他的蓑衣上, 泛着清冷的寒光。
木船刚划出去不久,站在河床上勉强能看清船上的情况。此刻, 老者手里正拿着一根长钩子,钩子下面还带着一连串的白色布条,正不断向下面试探。每次钩子被完全放到水面以下, 老者就会把钩子收上来, 边抽着水烟袋, 边盯着钩子上的白布条出神。
这样放钩、收钩的动作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 程名坐河床上哈气连天, 他已经把勘察箱里的东西捣鼓了第三遍,就在第四次把锁好的勘察箱打开时,船上的老者突然有了动作。
程名打了个激灵,坐直身体,两只眼睛神采奕奕地盯着木船。
只见木船上的老者把那根长钩丢在一边,随即指挥着那个年轻捞尸人,将船尾的两个麻袋打开, 又把里面的东西一骨碌全部丢进了水里。
程名顿时来了兴趣,凑到柳安木的身边,好奇道:“三哥,他们往水里丢什么呢?”
柳安木看了一眼,说:“纸钱、香灰、西瓜, 应该还有一把剪刀。”
程名本来也只是闲着无聊,顺口问上一句,没想到柳安木还真的知道。他不由长大了嘴巴,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三哥,你怎么啥都懂啊?”
柳安木谦虚道:“也就一般吧,可能因为我打小就比较聪明。”
听见他的话,旁边的痕迹检验张玲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应该是在和男朋友约会的过程中被临时喊了过来,身上还穿着一件漂亮的碎花裙,脚上踩着一双七八厘米的黑色小高跟。
她下班刚贴好的美甲贴着脸颊,开玩笑道:“你倒是挺会自吹自擂,既然我们的小柳同学聪明又帅气,那怎么还没找到女朋友啊?”
柳安木“哦”了一声,笑眯眯地说道:“可能我眼界比较高吧,普通姑娘我一般还看不上——但像是张姐这样温柔又体贴的,我当然求之不得啊。”
张玲是局里出了名的川妹子,脾气急,一点就着,就连王远这个大队长见了她都要客气几分。
“去你的!”张玲冷哼了一声,毫不客气地抬脚踩向他:“老娘当年在警校可是散打第一名,敢开我玩笑,小心让你半个月都爬不起来!”
柳安木灵活地抬腿躲开,张玲这一脚踩空,七八厘米的跟顿时深深陷入了河床的泥沙中,这位散打冠军踉跄了几下,被柳安木伸手扶住,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型,
柳安木一边搀扶着站不稳的张玲,一边扫了眼那钉在河床里,跟“凶器”差不多的鞋跟,他不由嘴欠道:“你这鞋算是管制刀具啊,备案了没有?”
“没有,要不你把我抓进去吧!”张玲抓着他的手臂,用力翻了白眼:“用点力啊,真让我摔了,回头老娘就到你家找你伺候去!”
她撑着柳安木的手,把鞋子从干涸的泥沙中拽了出来,在河床上刮了几下,将上面的湿泥刮掉。鞋跟深深陷入了泥沙中,拔起来后上面的湿泥巴都快堆到了鞋跟,张玲忍不住低声骂了两句,刮鞋底的动作更用力了几分。
这时湖面上的老头忽然一抬手,把木船停在了水中央。月光落在湖面上的小船上,在水中荡开弯弯曲曲的影子。
程名原本正幸灾乐祸地听两人拌嘴,余光看见老头的动作,说了一句“卧槽”就麻溜地起身跑到了水边。张玲也注意到了湖面上的情况,她毫不客气地松手反抓住柳安木的手臂,尖锐的穿戴甲登时扎得柳安木五官拧在一起,倒吸了一口凉气。
张玲借力将高跟鞋穿回脚上,又朝柳安木做了个鬼脸,才跟着大部队朝着河床边快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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