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看了看拉在一起的小拇指,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睛,撅起小嘴说道:“为什么是二十年?明明就是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你耍赖皮!”
“什么耍赖皮?”青年已经松开了勾住她的小指,耸了耸肩,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懒洋洋地说道:“一百年太久了,到时候老子也该成了一阵风,去享享清福了。”
第113章
离开包子铺的时候已经接近22:40, 时近深夜,天气也渐渐凉快了下来。
柳安木沿着运河柳荫道一路骑行,风吹夏柳, 绿意盎然,时不时还能看见沿着运河散步的游人,有十指相扣情意正浓的恋人, 也有带着孩子的中年夫妇,每个人都在繁忙的生活中努力享受着自己的人生。
车轮碾过枯朽的枝干, 在旁边几个孩童的嬉笑追逐中继续向前。也不知过了多久,电驴驶入一条街道小路,车速也渐渐慢了下来, 迎面而来的晚风再一次由凉爽变得焦灼, 即使单穿着一件背心也挡不住那股闷热的气息。
电驴最终停在一栋高楼小区的栏杆外, 柳安木摘下头盔, 仰头望着那夜幕之下的大楼。
高楼亮着星星点点的灯火, 像是这座城市的呼吸。他本想随便找个地方将那辆共享电驴扔在路边,再找个路牙子坐一坐。但切到临时锁车的界面时,他才想起来自己早已不是当年的柳三,最终还是认命地重新发动车辆,将车骑到外侧的公交站还了,又溜溜达达地走回来,寻了一块马路牙子临街坐下, 抬头安静地望着那些错落的灯火。
几十层高的大楼被划分为大大小小的方字格,长一点的就是阳台,每家每户都亮着不同的灯火,就像是“家”这个字,在不同人的记忆里总有着不同的模样。
这里所有的方子格都不大, 远比当初老头在海滨买得湖景房要小得多,但有的人家在阳台上侍弄了不少的花草,新绿的枝叶爬满了整面玻璃窗,有的阳台上还贴着褪色的窗花,有的玻璃完全透明,有的玻璃则是深绿色……每家每户都各不相同,却又像是点点滴滴的温馨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模糊又清晰的词汇——“家”。
手中的火机已经打着,烟头落在细碎的火星,却迟迟没有被叼进嘴里。打火机和烟都是他在路上顺手买的——红塔山,抽起来劲大,不过也有缺点,烟味呛不适合新手,不过柳二却很喜欢这种烟,以前总背着老头偷偷抽。
青年坐在马路边,双手搭在膝盖上,皮肤透着毫无血色的白。晚风轻轻撩动他的发丝,他却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一家一户的灯光,色彩斑斓的的灯火落在他漆黑的眼底,在那双眼睛里大部分时间都没有任何波动,只在几个偶然的瞬间,竟然也会流露出无可掩饰的向往与怅然。
白烟在他面前缓缓升起,那些灯火隔着烟雾,仿佛也变得恍惚了起来,就像天大地大,他却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
这晚他在马路边坐了很久很久,久到手里的红塔山烧完了四五回,久到连天空都飘起了小雨,他才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晃晃悠悠地起了身,将手里早就熄灭的烟头丢进了垃圾桶。
远方的路口拐进来了一辆亮着绿灯的的士,应该是送客进来,否则这些的士很少会绕进居民区的小路。车前的黄色大灯照亮着细如牛毛的雨雾,也照亮了右侧人行道上穿着黑色背心短裤的青年。
青年显然没有带伞,黑色背心湿漉漉贴在身上,发梢不断往下滴着雨水。
绿皮的士开过青年身边的时候,车速突然慢了下来。紧接着,滑落着水珠的车窗缓缓降下,驾驶位的中年大叔戴着发黄的棒球帽,操着一口老北|京腔朝车窗外喊:“小伙儿,哪去啊?这么大的雨,上车来吧,叔捎你一段。”
柳安木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倒也不客气,拉开车门就上了车:“湖滨观府12号,正常打表吧。”
“湖滨观府?那一片都是高档别墅区吧?”中年司机常年在路上跑,对B市的各大小区都很熟悉,闻言他心里很是诧异,甚至还专门回头看了那全身湿透的青年一眼。
后座的青年靠在车垫上,湿漉漉的头发搭在前额,却完全掩盖不住青年优秀的五官。明明再简单不过的出租车后座,却硬是被青年给坐出迈巴赫商业广告的气氛。
看到这里,出租车司机已经信了一半,连空车的牌子都下了。但出于谨慎,他还是向后座的青年又确认了一遍:“湖滨观府12号,是这个地址没错吧?”
“没错。”
出租车司机终于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点隐秘的激动。他仿佛是找到了电影里给身价过亿的大老板开车的感觉,一脚发动了油门,出租车便真的化身为迈巴赫,朝着牛毛般的雨幕中疾驰而去。
车窗两侧的景象飞速倒退,柳安木看着水珠划过的车窗。外面的雨势很大,透过车窗也只能看见一些模糊晕染开来的灯光,可他只是静静的看着,难得安静的一言不发。
湖滨观府是柳大长期居住的地方,不过他没打算去找柳大,只是心里不舒服,想找个地方再坐一会,再抽一根烟。
**
直到出租车第三次停那放着两只石狮子的四合院大口时,车外的雨依旧没有要停的迹象。
车内没有开灯,透过车内反光镜,柳安木看见坐在驾驶室的中年司机面色透着一股不正常的紫青,和前两次一样,他机械地转过头,朝后座的青年一遍遍重复着:
“客人,您到了,请下车吧。”
“客人,您到了,请下车吧。”
“客人,您到了,请下车吧。”
“……”柳安木扫了一眼亮着红灯的打表器,上面的数字眼见着马上就要突破百元。他用力按了按太阳穴,如今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挥金如土的柳三,下月初还有一大笔信用卡要还,自然做不到对那时刻都在跳动的打表器熟视无睹。
拿出手机对准前车座上悬挂的二维码,转了一百块过去。柳安木叹了一口气,认命般拉开车门,下了出租车。
“嘭!”车门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这道声响就像是某种特殊的指令,双手握着方向盘的中年司机机械地转过脑袋,后背僵硬低向后靠去,背后的衣服早已被冷汗浸湿。中年司机右腿抽搐了几下,紧接着,出租车再次发动,朝着那漆黑的雨幕中缓缓驶去。
等到出租车的后灯彻底消失在拐角的黑暗中,柳安木终于抬起头,看向四合院漆黑的大门。原本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朱漆大门突然像是从夜幕中剥离了出来,牌楼门雕花草走兽,高挑的屋角向两侧扬起。
而此刻在那朱漆大门前正立着一人,手持一把大红纸伞,伞面一半在门楼外,一半在门楼内,在门楼外的一面被雨水冲刷得颜色鲜亮,仿佛是被鲜血是浸润,雨水顺着伞面滚落,将牌楼门前的石台阶润湿了又一片。
大雨如牛毛般纷纷扬扬落下,红色伞檐微微向上抬起。持伞之人一袭玄色长袍,腰间系玉钩束腰,银白长发未挽,只用一根宮綢松松垮垮系在脑后。在往上看,便是一张色艳近妖的脸庞,混着蒙蒙细雨,更像是山间吸人精魄的艳鬼。
柳安木从雨中径直走向那撑出牌楼门的一半伞面下,大雨打湿了他额前的碎发,又顺着他的鼻梁滚落。他走进那把红色的伞面内,微微偏过头,从裤兜里掏出了那被雨水浸透的烟盒。
打火机“啪”地点燃,橙黄色的火光映照在两个人的脸上,又因为伞面的红色,而隐隐显出几分红意,就像是隔着洞房花烛的龙凤烛火,坐在红帐中彼此相视。
柳安木单手从烟盒里搓起一根烟,用牙咬住烟屁股叼起来。橙黄色的火光点燃烟头,落下细碎而斑驳的火星。
点燃嘴里叼得香烟,他才抬起头,看着柏止的眼睛。浓郁的烟雾经过口腔,又流经喉咙,带来令人无法忽视的灼热感。
在尼古丁的刺激下,他能清晰地看清柏止眼里那些复杂的情绪,那种情绪里有无法忽视的爱意,也有积压多年的、无人宣泄的悲伤,这让复杂的情绪让那双血红的眼睛在火光越发璀璨夺目,毫不费力就能吸引他全部的目光。
妖的容貌往往和他们的修为紧密相关,越是修为高深的大妖,容貌也会姝丽得就像是盛放到最艳的花朵。柏止曾为几百年的妖王,此刻使出浑身解数,更仿佛绝艳到了极致,像是从枯骨尸海中的怕出来的艳鬼,眼底泛着一层撩人心魄的红,好似有漫山遍野的桃花盛放在他的眼底。
——以美色|诱之,再吸其精元。这是志怪小说中妖惯用的手法,利用妩媚妖异的面容蛊惑路人,当其人完全被妖摄住心魄,甘愿为止所食,再一点点蚕食掉此人的精血骨肉,直到只剩下一身白骨,而柏止要做的事情大抵也是如此。
青年果然也被那妖所蛊惑,他松开了按着火机的手指,往前又走到了半步。两人此刻的距离很近,就连呼吸都能喷洒在彼此的脖颈上。
柳安木抓住那人胸前的衣襟,玄色的长袍被微微拉皱,连带着长袍中包裹得修长身躯一起被拉向青年。下一秒,他凑近咬住了那妖的嘴唇,柔软的舌尖顶开唇齿,苦涩的烟雾便被缓缓渡了过去。
白烟在两人唇齿间流转,像是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唇齿相依时,他看着那双眼睛,随即微微错开那人的唇,仰头漫不经心笑道:“要做吗?”
第114章
柏木的清香在封闭的房间里更显得浓郁, 明明是盛夏时节,可房间里却非常凉快,好似有丝丝缕缕的凉气从地下钻出, 包裹着整个四合院。
柳安木坐在宽大的双人床边,单手撑着那结实宽厚的肩膀,低头看向那枕在他腿上的妖。床榻四面上高悬的大红色的幔帐落在那妖的肩头, 似血般的鲜红和他身上披散而下的白发形成极其强烈的视觉冲击。
那妖慢慢抬起头,保持着仰头的姿势, 和他安静的对视,血红的双眸中似乎包含着某种异样的情绪,这种情绪在一只妖的身上是极其少见的, 因为妖的情感往往简单而直接, 不受规则、伦理的限制, 所以它们往往也很难理解人类那些错综复杂的情感。
“如果师尊现在后悔的话, 我会放您离开这里。”那妖微微敛下眼眸, 声音有些不明显的颤抖,那艳丽到极点的五官中流露出脆弱而悲伤的神色,虽然说着“放手”的话,但那妖却轻轻把脸贴近他,手指一点点收紧,摆明是舍不得。
柳安木微微低头,望着那双血红的眼睛, 明明他再清楚不过,眼前的妖只不过是在装可怜,想要以这种方式博取他的同情,这种手段不止一次被眼前这妖用在他的身上,可望着那笑容中透出的悲伤, 他又觉得是真是假其实也不重要。
于是他俯下身,单手解开柏止胸前的衬衫纽扣,当解到第三颗扣子的时候,他忽然抬起手指,顺势抓起柏止修长的手,按在自己的后腰上,隔着薄薄一层背心,皮肤都能感受到那种炙热的温度。
紧接着,他凑近柏止的耳廓,轻轻吹了一口气:“一会记住要抱这里,不然我坐下去的时候扶不稳。”
“……”
耳边的呼吸声陡然变得急促而粗重,那按在他后腰上的手猛地收紧了几分。与此同时,柳安木感觉到有一根粗壮的树干从后方缠住了他的腰背,很轻松的向后一拉,就带着他向后仰倒在柔软的大床上。
下一秒,嘴唇就被迎面用力地堵上。这个吻不再复往常的温柔,反而像是要掠夺他的呼吸,如同狂风骤雨,撬开他的牙关,探入他的口腔,肆意掠过他的唇齿。柏木的香气从鼻腔间被灌入,浓烈的香气不同以前的清幽,反而像是要让他在这种香味中溺毙,让他浑身上下都充满某只妖的气息。
这样近的距离让他可惜清晰看见柏止眼中汹涌澎湃的爱意,也许不只是是爱意,还有一种极致的渴望与兴奋,这是一种直白又原始的冲动,拥抱着他的妖正在渴望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也在渴望能再一次完全侵占、拥有他。
……
冰凉的手指顺着他的脊背一点点往上,温柔地摩挲过他后背上每一寸皮肤,像对待一件脆弱的瓷器。
“弟子愚钝,不知师尊所说究竟为何处。”指腹绕着后腰缓慢打着圈,指尖每次滑过皮肤,既像是潮湿而粘腻的触手,又仿佛带着燎原的火种,顷刻间技能将荒野烧成灰烬。柳安木环抱着他的肩膀,微微偏过头,被汗水浸湿的发梢下是一双微微泛红的眼睛。他不得不承认,柏止对于他的了解与掌握,甚至远远超过了他自己。
按压在脊骨上的手指又上移了一点,细微的电流顺着神经末梢终端传导,让本就混沌的大脑在一次变得迷茫。时间好像在眼前倒转,清城山附近永远笼罩在一片浓厚的雾气之中,他们在山脚的草屋里的相拥、接吻。
草屋顶漏了个窟窿,滴滴答答往下漏着雨。在那里没有道观中的仙风道骨的道人,也没有泥泞中的妖,有的只是一对彼此心意相通的爱人……
黑暗中,柳安木只能用手臂勉强支撑着发软的身体,他简直怀疑自己的神经是不是都长在了后背上,否则怎么会只是简单的触碰,就会有无法言喻的感觉涌入脑海。
柏止仅仅是褪去了外袍,白色的里衣松松垮垮地披在肩膀上,透过被打湿的里衣,隐约能窥见里面的大好春光。房间里的灯火早已经熄灭,他们只能用触碰和亲吻感受彼此的存在,这种比视觉更直接的触碰,却让那种隐秘又背德的感觉达到了极致。
月华如流水般从薄纱中倾泻,柳安木微微仰着头,眼神有些朦胧与失神。夜晚剥夺了人类的视力,反而将其他感官的敏锐度推到了极致。披散在柏止身下长发在黑暗中发出淡淡的白色光芒,像是醉酒从九霄跌落的仙子,他温柔地伸出双手,环住爱人的后腰。
柳桉木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闷哼,下意识伸手死死抓住那妖的手臂。脑海中像是劈里啪啦绽开的烟花,这样的记忆太过熟悉,每一次呼吸,每一个亲吻,每一分意乱情迷,都像是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里,不断和现实交叠、重合。恍惚之间,他俯身在柏止唇下落下一个吻,手指缠绕上那些银白色的长发。
混乱的记忆纷至沓来,恍惚之间,他好像看见了几千年前的柏止。那双眼睛和现在一样漂亮,只是少了一点悲伤,像是清城山后山上的那一汪天泉,不知从何而来,却永远静静流淌在山涧见,眺望着山峰的方向。
这个吻并不算热烈,只是简单的嘴唇相碰,却仿佛有一股酥麻的电流顺着血管流入心脏。他忍不住用发软的手臂撑在男人的胸口,感受着那胸膛里的心脏一下又一下、激烈炙热的跳动,像是要宣泄什么,又像是要隐瞒什么。
手指一点点滑过男人的胸肌,随即停留在一块温凉的玉牌上。玉佩上的纹路雕刻得很细致,六条凤尾栩栩如生,玉牌的背面还有一个向内凹陷的小字,哪怕完全看不见玉牌的模样,柳桉木也能猜到这玉牌背后刻得是一个小小的“柳”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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