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要等一等。
更何况……谢云防深吸了口气,他的癔症是来自原主,但他并不知道,这癔症会对他影响如何——若是他当真无法控制自己,安安又当如何?
如果他所料不错,他仍旧会比安安早一步离开这个世界。
111悄悄地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将自己缩得更小了。
“陛下?”
“你之后……就明白了。”
之后?
少年愿意为生存搏一线生机,但他在旁的事情上,却不是足够勇敢。
他只愿抱着自己已经拥有的东西细细回味,而不敢去追寻自己问题的答案——以及还没得到的东西。他拥有的太少,而失去的太多,所以他不想再失去什么东西。
安倚歌向着陛下看去,尽管他并不能看到陛下。
不论如何,他能够留在陛下身边,无论做佞臣,还是纯臣,这都已经比他想象中最好的结局,还要好上千倍百倍了。
终归是一夜好梦。
五年时光,疏忽而过。
谢云防在这个古代世界做着一国之主,也越发娴熟,他不求自己有多大功绩,只要自己不让境内的百姓生活太过凄苦,便已经满足了。
他听着张院判的话,依旧是老掉牙的东西,这在预料之中,但听着癔症发作的可能,还是揉了揉眉心,问道:“还是没有办法吗?”
张院判额头上的汗珠不禁更多了:“回陛下,臣自当尽力,只是臣一人终归是不足,若是陛下愿意,臣愿意与同僚……”
谢云防淡淡地看了张院判一眼,似笑非笑地问:“你是想要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吗?”
张院判一惊,倏地跪到了地上。
谢云防叹了口气,无奈道:“你尽力就好,朕不会责怪你,也不会迁怒你的家人。”
这话如果是放在五年多年,张院判是万万不会相信的,如今张院判虽然依旧敬畏皇帝,但却是知道如今陛下的手腕虽然依旧铁血,但已经不再弑杀。
陛下是明君,他自然不愿让陛下为癔症所苦恼,只是他已然尽力,这五年也只是堪堪维持陛下的状态。
“你再说说安侍郎的情况吧。”
说起安侍郎,张院判便放松多了。
安侍郎便是那位文名响彻全天下的金陵公子,前朝皇子。
自那日陛下特赦之后,便发奋苦学,重新拜入王相门下,于四年前考取状元,之后的仕途一路顺遂,如今年纪轻轻,便已经位列吏部侍郎了。
朝野之中偶有不满的声音,也只是议论他太过年轻,对他的能力,却少有人置喙,可见他是真有状元之才。
就连王丞相也是对其赞不绝口。
谢云防听着张院判的话,心情不禁好了起来,猫猫受苦太多,身子不好,他小心翼翼养了这么久,才算是养成了。
哪怕知道自己的可能活不过五十,他也不愿意让他的安安体弱多病。
更何况,万一这一世,他的能活得长一些呢?
张院判说罢,李义通报道:“陛下,安侍郎求见,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谢云防一怔,忙道:“快让安侍郎进来。”
张院判悄悄抬眼看去,便能够看见陛下唇边带上了笑意,不行不行,他知道的秘密实在是太多了,真的不会有一天,陛下把他灭口吧?
谢云防今日更是在朝堂上称赞安倚歌有经天纬地之才——
“若是安倚歌早生十年,便是安氏王朝命不该绝,只可惜安废帝以及满朝文人,竟无一人听出金陵赋中暗藏的劝谏,致使社稷倾颓,宗庙倾覆。”
“如今安倚歌为我谢氏效命,是我之幸,是谢氏皇族之幸,更是天下黎民之幸。”
此言一出,被明着骂了的前朝文人,却是无言再向之前一样反骂回去。
一是他们之中的不少人已经重回朝堂,二是胜负早已分出——安氏败给了谢氏是安氏无能,若是他们守着安氏,那岂不是他们也是无能之臣?
前朝虽繁华,但逝者已逝,若是他们不趁着陛下愿意接纳前朝臣子的时候效忠,难道要等到他们死之后,到阴曹地府里找安废帝效忠吗?
安倚歌刚听到这话的时候有些惶恐——安氏王朝命不该绝,便是说他能够左右安氏王朝的命运,他一个安朝皇子,除了登基,还有什么位置更能左右安氏王朝的命运?
天知道,他一个胡人之子,生有异瞳,不被排挤就不错了,怎么可能继承皇位,更遑论其他?
他这一次,便是向陛下说此事。
谢云防听着安倚歌说着,却只是笑了笑,道:“那是安废帝不长眼睛,也不长脑子,他不立你为太子是他眼瞎,所以他才灭国了——”
“陛下,我那时年幼,就算是立了太子,也能有什么用处?”
谢云防眨眨眼,笑了笑:“若是安朝现在还在,立了你为太子,我攻打安朝的时候,必定能够见到你,我一见钟情,必会求娶于你,那时可不就成为一家人了?”
求娶——
这二字让安倚歌一怔,听着陛下的话,不禁心如擂鼓。
第97章
求娶二字让安倚歌一怔, 他听着陛下的话,不禁心如擂鼓。
六月的阳光正好,午后的阳光照在御书房内, 竟是凭添了一番燥热, 连带着熏香都变得恼人了起来, 但安倚歌却是心乱如麻, 那响当当的才子, 如今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谢云防挑挑眉, 他是故意的。
但他就仿佛不知道自己刚刚的话是有多么的直白一般, 像是和往常一样。
谢云防指着身侧的位置, 依旧是用着温柔的目光, 看着安倚歌, 温声道:“此时不会有人找来,你过来些罢。”
安倚歌深吸了口气, 这已经算是惯例了——他刚开始的时候,是觉得失礼,也害怕会有人撞见, 但陛下允他做得僭越的事情太多了。
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时间长了, 他也渐渐觉得这么下去也不是不可以。
更何况, 自那日他被送入宫来, 陛下便再未去过后宫了, 这五年,仿佛过得像是梦中一般。
只是这求娶二字。
让安倚歌倏地惊醒, 能让陛下求娶的自然是皇后, 而他——又如何担得起皇后二字?
陛下为自己荒唐了五年,这件事情虽遮掩得极好,但时日久了, 必然会有泄露的时候,他愿意自己做陛下的佞臣,却不愿意陛下担上昏庸的骂名。
安倚歌冰蓝色的眸子勉强保持着冷静,只是他汗湿的正四品官服,却是出卖了他全部的心思。
那就要让他眼睁睁地陛下迎娶皇后吗?
论理应当如此,只是安倚歌的心底,却是有一道声音,说着不愿。
他的心思乱得厉害,全然没有察觉,身侧传来几道清风,心神不定的青年才堪堪回过神来。
安倚歌倏地已经,他人已经坐在了陛下的身边,为他持扇扇风的自然是陛下。
“陛下?!”
“嗯,我在。”
谢云防一字未说。
青年便已然跪地。
谢云防挑挑眉,眼底闪过思虑,安安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人,又长在宫廷,受这些礼节规矩长大。
他这般心慌,此时想得无非是关于皇后的事情。
看样子,安安还是没能接受。
111悄悄缩了回去,刚开始的时候,宿主还需要借助他来观察攻略对象,现在宿主都可以自己判断了——关键是自己判断得还非常地准。
111仰天长叹,它之后会不会就要失业了?
不过总不能,它每次遇到得都是这么厉害的宿主吧——他应该也不会一直有这么好的运气的。
*
安倚歌跪在冰冷的石砖上,冰蓝色的眸子垂眼望着地面,恭敬道:“陛下,是臣有罪,还请陛下宽恕。”
谢云防挑眉:“你有罪?罪在何处?”
“臣……臣殿前失仪。”
“此时无人。”
“臣伴驾不恭,玩忽职守,未能听见陛下的训示。”
谢云防轻笑了笑:“在吏部当了两年,长进不少,只不过,朕刚刚并未说话,更没什么训示——朕都不知道你有什么罪,你也别给自己罗织罪名了。”
“这大理石砖你跪久了,膝盖又要青了,怎么回事,又想要朕为你上药了?上药的时候疼得厉害,可不要找朕撒娇。”
这件事情还是三年前了。
安倚歌还在监察御史,他弹劾了平王的一个属官,却是入了平王的陷阱,证据被毁,他便成了无端生事,被平王党羽一纸诉状,告上了御前。
一向听话的安倚歌,难得违逆了谢云防,他在人来人往的宫门口跪了一下午,算做了惩罚。
罪没白挨,谢云防又罚了他半年俸禄,这件事情便算是揭过去了。
后续安倚歌啃这个硬骨头啃了许久,重新找到证据,证实了那属官的罪证之事已经是在半年之后了。
只不过,那天夜里,安倚歌只能被抬进合欢殿了。
合欢殿暖,谢云防压着怒火等候了许久,安倚歌可是受了好一顿教训。
“怎么还想继续跪,是忘了当时膝盖有多疼了,还是忘了朕为你揉开淤血时你喊得有多激烈了?”
安倚歌脸色倏地一红,当时他是一时冲动,此时此刻,他可是再没有那个勇气了。
跪不可怕,生气的陛下,实在是太可怕了。
他默默地站了起来。
“坐。”
还想请罪的安倚歌:……
但青年还是乖乖地坐在了帝王的身侧。
经过陛下刚刚那么一说,他也确实不似刚刚那般胡思乱想了,陛下虽然迟早要立后,但还未发生的事情,他也不应当太过焦虑。
安倚歌稍稍放松,便觉得身上一松。
?
转眼便看见他的官服的带子已经被陛下解开。
安倚歌:!?
再一晃神,他的外袍便已经到陛下的手里了。
陛下解他的衣服竟是如此的轻车熟路——
难道陛下是想在这里做什么……不是说好,不惩罚他了吗?
青年冰蓝色的眼眸疑惑地看了陛下一眼,又飞快得收了回来,只不过这一眼,便被谢云防捕捉到了。
谢云防一时无语—
一个不留神,他觉得在安安的心里,自己的形象又要变了。
陛下揉了揉眉心,低声问:“你可是又多想了?我只是见你衣服都汗湿了,才为你脱下的。”
安倚歌此时反应过来了,他更羞了,衬得肤色更白,面颊更红,一起汗湿的发丝贴在脸颊和脖颈上,竟是凭空添一分娇羞。
他好半晌才道:“谢陛下。”
谢云防看得怔了一怔,默念了数句佛经,道:“天的确热了些,礼尚往来,你也为朕脱下外袍吧。”
安倚歌自当领命。
这算是午休的时辰,没什么要紧的事情,是不会有人来找陛下的。
两人一边处理着政务,一边闲聊着,两人默契地没有再提起刚刚求娶的事情。
尽管安倚歌知道,这件事情迟早会提上议程。
安倚歌起初是不敢翻这些奏折的,但是耐不住谢云防把分类的事情扔给他,他若是不做,便有别的事情等着他。
久而久之,他便已经习惯了。
好在这件事情,只发生在两人独处的时候,目前尚未有臣子发现。
谢云防对权力并不执着,若不是平王要造反,他也不是非要把持着权力不放,他做了皇帝,自然要做皇帝该做的事情。
只不过有些事情,他会交给他觉得合适的人——比如安倚歌。
谢云防将一本弹劾平王的密信递给了安倚歌,轻笑了笑:“你的功劳?”
安倚歌看了看:“是,也不是。”
“我只给了线索,剩下的便都是他自己做的,我虽出了力,但也不敢占全功,平王本分了两年,他露出了马脚,自然要全力追寻下去。”
“只是平王心思谨慎,又是皇室宗亲,凭借此案,怕是难以动他。”
谢云防点点头:“没错,不过既然有线索,你便帮着他查下去吧。”
平王粗略算也是个“情敌”,但爱人想要自己处理,他乐见其成。
安倚歌心情不错,他见陛下的茶已经空了,便为陛下添茶。
他正添着,却是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外面也吵了起来——
“王丞相,您——您不能进去,此时陛下在午休,特意吩咐过,不让人进去的。”李义一边说着一边动手拦着。
“今天就是陛下赐死我,我也要进去。”王丞相怒道。
“若是你拦我,我便撞死在你面前。”
安倚歌:!!!
听着声音,便知道李义是拦不住了。
可他和陛下这衣冠不整的样子,算是怎么回事?
他心一慌,手便更慌了,竟是把茶水倒在了谢云防的身上,茶水不烫,但全落在了谢云防的下衣处。
谢云防无奈又好笑。
青年嘴上不服软,但心里还是在意丞相的看法,不然也不会慌成这样。
安倚歌心乱如麻,陛下身上一片狼藉,他连忙为陛下擦拭,只不过这茶渍污了陛下的白袍,竟是越擦越脏。
说时迟,那时快。
王丞相已经夺门而入:“陛下,陛下,臣有要事启——”
“奏……”
然后老人家便看见了自己的最喜爱的弟子和自己效忠的皇帝,一坐一俯身,几乎贴在一起,他不知道他们在干些什么,但却是看着他们两人都只着里衣。
王丞相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一个趔趄,一把老骨头几乎要摔在两个年轻人的面前,幸亏李义眼疾手快,跟着扶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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