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能够猜到,不过安安不用担心,平王狗急跳墙是迟早的事情,这一天我早有准备,所以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全。”
安倚歌飞快道:“既然如此,皇宫便是安全的,陛下留我在身边,那是不是也可以?”
“不可。”
“刀剑无眼。”谢云防飞快道,“我是皇帝,你若是在我身边,便是在最危险的地方,又无数人保护我,可又有多少人保护你呢?”
安倚歌想说他可以自己保护自己,只是他说起这话,却是没有多少说服力的。
可陛下想保护他,他也想要保护陛下。
安倚歌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信念,陛下护他爱他,他也爱陛下、护陛下,尽管他的力量是如此微弱。
谢云防没有强硬地下令,只是温和地着看着安倚歌。
安倚歌垂下眸子,沉默片刻半晌,倏地抬起,眨巴着冰蓝色的眸子,道:“哥哥——能给我一个留在你身边的机会吗?”
谢云防看着冰蓝色的眸子,心差点都融化了。
他的安安主动叫他哥哥了!
那可是往日里,他威逼利诱许久,安安才愿意喊出来的哥哥。
“这么想留下来的吗?”谢云防长叹一口气,正当安倚歌以为能够迎来转机的时候,却是听见谢云防道:“安安,你是不相信我吗,不相信我作为一国之君,平叛的能力吗?”
安倚歌:……
他怀疑陛下是在故意卖惨,但他没有证据。
谢云防温声道:“平王想要造反,就一定会想要控制朝中官员,但他兵马不足,不可能控制整个京城,他想要起事,必定会造成城中混乱,然后他再坐收渔翁之利。”
“而你是吏部侍郎,掌握官吏考核,又对平王一党追查多年,由你去保护朝中官员,最合适不过——这并不是我可以徇私情,这件事情应当由你去做,也只能由你去做。”
安倚歌一时无言反驳,冰蓝色的眼睛又急出了水光。
“有老师,有京兆尹……”
谢云防看着青年,温声道:“因为他们不及你。”
“只是有一点,你要答应我,无论如何,也不要犯险。”
安倚歌沉默片刻,轻轻点了点头,他看着谢云防,缓缓问:“那陛下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那陛下要安全地在合欢殿等我,等着我回来复命。”
谢云防笑了笑,他没去问为什么是合欢殿,只是认真点了点头:“好。”
*
三个时辰后,平王接到了皇帝急召太医的消息,他在京城的眼线又传来几乎所有御医,都在往皇宫赶去的消息。
平王剧烈跳动地心,终于微微舒展。
多年夙愿,即将达成,皇帝中毒将死,这是他离那个位置最近的一天。
此时此刻,他接到了他的女婿已经成功接手宫城防卫的消息——他的女婿尽管只是副统领,但他在数日前便对禁卫军统领的饮食中做了手脚,正统领不在,其他几个副统领便不足为惧。
可叹皇帝对他小心提防,可偏偏在这个地方露了破绽。
一个禁卫军副统领,哪有驸马的权力更让人眼红呢?
皇帝急症,京城动乱,他作为宗室之首,皇帝最信任的皇叔,人人称赞的贤王,临危受命,继承大统,岂不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事情?
史书工笔,将不会记载一丝一毫的骂名。
可以了,平王穿戴整齐,他摸了摸自己的四爪蟒服,很快,他便可以穿上那件龙袍了——皇宫内的事情他处理,皇宫外的事情便交给他的世子——未来的太子处理。
他心中微微感慨,他可当真是一个好父亲,这样在文武百官面前立威的事情,也只有他这个父亲愿意为自己的儿子铺路了。
“父王,小婿已将太极殿团团包围,连一只蚊子都没有放出来。”
夜幕已经降临,太极殿内灯火通明,皇宫却比想象中安静许多。
平王眉头微蹙,不知为何,他的心中生气了一丝淡淡的不安:“你闹这么大动静,宫里面就没人发觉吗?”
副统领眨眨眼:“这皇宫没有太后,陛下这几年也勤政得厉害,不近女色,至于太监宫女,他们就算察觉出不对劲,也是什么都不敢做的。”
“刚刚皇帝身边的大宫女和内监总管都都出来了,看见小婿的兵马,脸都白了,也不敢说什么,就退回太极殿了,说不定现在正在皇帝病床前哭呢。”
平王心中仍有不安,但听着女婿的解释,不知是对女婿的信任,还是对那个位置的渴望,他深吸了口气,缓缓走进了太极殿。
可就在那一瞬间。
他便已然预知了结果——他进了圈套。
太极殿内灯火通明,却没有什么重病的皇帝,痛哭的宫女太监,只有一个个装甲精良的军士。
“这……这是怎么回事?”平王此时此刻,恨不得将自己的女婿踹死,他现在已经怀疑他这个女婿是不是早已投靠皇帝,为他设下了圈套。
平王无路可退,与平王一同起事的同党更是面如死灰。
若是他们今日不来,尚有逃脱的可能,可他们今日跟着平王一道来此,又有谁会相信,他没有参与在这件事当中?
战无可避免。
但好在谢云防准备够多,同时不想牵连无辜,所以此战速战速决,擒获贼首,便是大功告成。
合欢殿内。
谢云防听着太极殿内的动静,便知晓平王已然被擒。
他将目光看向福王,淡淡道:“去吧,叔侄一场,朕不愿见他难堪,你去将他带入天牢罢,安侍郎会再交给你一批人,你也一并关入天牢——你带走御医,见到安侍郎若是有伤,立刻传信给朕。”
“若是安侍郎领命,便让安侍郎来合欢殿见朕。”
福王自是领命,心下思量这安倚歌的分量,陛下竟是如此担心安倚歌的安危,口中却是道:“只是这宫禁……”
“无妨,朕给了安侍郎令牌。”
福王倒吸了一口冷气,惊叹于陛下对安倚歌的信任。
五年多年,安倚歌可还是一个优伶,还是被平王送进皇宫,如今却是一人青云直上,一人沦为阶下之囚了。
在平王起兵的那一刻起,他的结果就已经是注定了的,平王很快便不是平王了。
而在之后,接替平王的宗室中作用的人,似乎就变成了他。
他五年多前,他还是个远离朝堂的闲散王爷,平王是人人称道的贤王,陛下还是那个声名狼藉的昏君、暴君,如今却是……
福王回首,悄悄看向光华内敛,胸中自有丘壑的帝王,不由得一声感慨,莫不是陛下在五年前,便已经开始布局了吗?
他倒吸了口冷气。
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那位比花魁还要美上三分的安侍郎,这一切似乎都是从他被送入宫开始的。
平王倏地一惊,之前便罢了,他之后,他可万万不能招惹这人。
京城有几处起火,有几处动乱,更有住满官员的一整条街都受到了侵扰,但很快都被安倚歌三人镇压了下来。
福王远远地便看见了那个蓝眸的红衣官员,他一身清冷,却隐隐带着淡淡的杀气。
安倚歌的第一句话是:“陛下可还安好?”
陛下自是安好,安倚歌心中稍安,却是一刻也等不下去了,他骑马狂奔,甚至进了宫门都未从马背上下来。
他一路狂奔至合欢殿。
就连守卫都未能阻止。
而谢云防则是已经等候多时了。
安倚歌远远地看见站在合欢殿门前完好无损的谢云防,心中分明欢喜极了,却是落下泪来,一个不稳,下马时,差点马背上摔了下来
幸好被谢云及时接住。
青年分毫未损,谢云防抱着青年,声音有几分宠溺:“你啊你,可真不让人省心。”
第100章
夜幕渐褪, 雾霭夹杂着残夜,谢云防将他的爱人紧紧抱在了怀里,深宫幽冷, 太极殿押送着一批又一批人犯。
合欢殿却是为等一人, 亮了一夜明灯。
安倚歌窝在谢云防的怀里, 如此近的距离, 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谢云防的呼吸, 谢云防的心跳, 他慌乱的心也渐渐平复了下来。
他回来了。
看见他的陛下了。
而他的陛下也平安无事。
叛臣已平, 日后朝堂再无忧患, 陛下与他, 定能让天下海晏河清, 来日方长,他希望他与陛下——长久相伴。
“陛下……”
谢云防抱着安倚歌, 听见了他的声音,轻轻点了点头,温声道:“别怕, 我在。”
他抱着安倚歌缓缓起身, 青年重心移动, 条件反射地将手臂挂在了皇帝的脖颈处。
安倚歌上半身几乎都要贴在谢云防的身上。
两人四目相对。
安倚歌看着陛下, 余光扫视四周, 看见了一众宫人——甚至还有刚刚从宫门口,一路追过来想劝他下马的禁卫。
当然, 那个禁卫已经僵在原地了。
安倚歌此时此刻, 回过神来,又想起现在的姿势,可以说是娇羞极了。
他一时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谢云防从看着冰蓝色的眸子里看出了青年的不好意思, 心中觉得有趣——青年近年来越来越沉稳,也就越来越端着,如此生动有趣的表情,他可是许久没见过了。
许是他看得太过开心,谢云防一个不小心,竟是笑了出来。
安倚歌如遭雷击。
“陛下!!您取笑臣。”
谢云防眨眨眼:“朕哪有?朕分明是笑这月色太美,安侍郎何以觉得朕是在取笑你?难道安侍郎做了什么会被人取笑的事情,自己对号入座了?”
安倚歌一时间哑口无言——好气、好气,但他又生不得气。
谢云防轻笑了笑,低声道:“没办法,你既然已经赶了来,那便是想极了我,而我也恰恰想极了你,两个心里只想着对方的人,抱在一起,又有什么不对?”
短短一句话,安倚歌的心就又小鹿乱撞了起来。
已然没有了从谢云防怀里下去的心思。
谢云防心情极佳,他稳稳地抱住了青年,径直走入了合欢殿,李义心领神会,宫人只跟在外殿。
*
合欢殿内陈设依旧,只是香炉内点了熏香,香气袅袅,将宫殿萦绕出一丝迷离。
宫人都留在了外殿,并未跟进去,可偏偏有一个愣头青,生生地跟了进来。
谢云防微微挑眉,将安倚歌放在了软榻上,目光落在了那人身上。
此人便是一路追过来的那个禁卫。
“你为何而来?”
禁卫不由地紧张了起来,声音磕绊了好几下才完整地说出来:“回陛下,臣是想劝安侍郎下马,可安侍郎骑得太快,臣恐伤了安侍郎,便一路追了过来,是臣失职,请陛下降罪。”
谢云防微微颔首,道:“安侍郎,你觉得他该不该罚。”
安倚歌垂下眼眸,并未起身,他缓缓道:“回陛下,微臣以为不该罚——微臣纵马,错在微臣,禁卫尽忠职守,又如何能够责罚,是以臣觉得此禁卫当赏。”
谢云防笑笑:“安侍郎所言有理,安侍郎有要事想报,朕已准允安侍郎可在宫中骑马,但此令未及传达,你此番行为,是忠心于朕,记你一功,改日封赏,只不过今日所见,不可传。”
禁卫深吸了口气,飞快跳动地心脏终于回去了,这片刻功夫,他的甲胄已经被他汗湿了,他不由得感激地看了安侍郎一眼。
安倚歌并未在意这件小插曲,左不过是被御史弹劾,大不了就是降职罚薪——只是,他与陛下的关系,老师已经知晓了。
接下来会如何呢?
只是皇后一位,他实在是不敢想,安倚歌轻轻闭上了眼睛,那所幸便不再就好了。
他能够相伴在陛下的身边就好。
生如此,死亦如此。
尽管他不能肖想皇陵中距离陛下最近的那个位置,但是他想着,陛下总能够给他在皇陵中留个位置吧?
哪怕没那么近也没事的。
他会去找陛下的,陛下应当也会来找他——就算陛下真忘了来找他,他一直缠着陛下,陛下那么心软的一个人,一定会被他缠上的。
没错,他的陛下就是这么一个心软的人。
这般想着,安倚歌的心情便又好了起来。
*
谢云防从冰蓝色的眸子中看见了青年的心事,但安安这心情一会儿坏,一会儿好的,谢云防也是猜不出来了。
今日发生的事情多,但他平安,安安也无事,便足够了。
谢云防温声问:“今日在京城,可有害怕的时候?”
安倚歌一怔,回过神,青年点点头,又摇摇头,冰蓝色的眸子专注地看着谢云防:陛下,可以答应我一件事情吗?“”
谢云防隐隐猜到了安安想要什么,看来这一次,他做得太突然了。
让安安担心了。
“陛下,以后无论什么,都不要让臣离开好吗?无论生死,都让臣,待在陛下的身边好不好?”安倚歌跪坐在软榻上,他的手落在了谢云防的双膝上。
腕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谢云防沉默良久,看着安倚歌缓缓点头,说出了:“好。”
又过了片刻。
谢云防道:“以后不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但我以后不会在这样了,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此言一出,两人都将这话记在了心里。
只是谢云防记住的是生在一起。
而安倚歌想的却是——生死一起。
直到很久之后,谢云防才知道这件事情,只是那个时候,谢云防再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天光渐明,两人整整忙了一日一夜,已经累极了,京城内外也是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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