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陈英果然紧张。
“海城。”
见他终于愿成行,陈英放下心来,又紧追着:“怎么这么晚的机,到那边得两三点了吧?怎么够休息?今晚不就已有晚宴,你该下午去。”
想起那天楼梯上那对母子,她要学着关心儿子,要学着对儿子表达疼爱。
但秦风瞥了一眼,她便闭上嘴,这么尴尬就算了。
或许母亲今天态度不错,秦风也愿解释两句:“别的航班刚好是下班高峰期,路上得堵一两小时。而且今晚不是正式晚宴,就工作餐,明天正式开会时到场就好。”
陈英想来想去,只补充:“到时可别丢你爸的脸。”目的达到,与琳姨一同完美退场。
终于又只剩下他们俩在房中。
楚大宝贝一边装着“没长手”,一边装着“好晕”,硬要秦风把他拢在怀里喂食。
昨天还是满身管子的破碎男孩,转移到呼吸内科的HDU后,现在只保留了锁骨下方的CVC置管,其它都变成护士定期测量。
能把宝贝抱在怀里,总算心有所处,秦风同样玩心上了瘾:“宝宝张嘴,啊呜!”
男人在身边,看得见、吃不动,哎!
“哎你懂不懂啊,那些妈妈们都是自己吃一口、宝宝吃一口。你这男妈妈太不敬业了。”
刚才陈英拿来的那罐汤,许是放了润嗓的汤料,虽没喝几口,喉咙倒是凉凉的,没那么声嘶,这小话唠早就憋不住了。
“婴幼儿餐具要独立使用,还共用一个勺子,还嘴对嘴喂食?”秦风的白眼都翻上天。
“就你这医生讲规矩!那我们以后别亲亲。”说得急了,又一口气喘不顺,秦风忙放下碗,让他轻靠在自己身上。
总算顺了气的楚非昀:“哎,其实你妈妈那罐汤还是挺不错的,要她不是反派,天天享受爱心妈妈餐就好了。”
秦风的手一滞,楚非昀一直很聪明。
楚非昀回想一下:“明明9月初,她对我俩的态度都缓和一些,但刚才你拒绝她的汤,就像拒绝毒药似的。要不是琳姨说大家分着喝,都不知怎么收场。”
又说:“话说她怎么就不看在我这么可爱的份上,考虑一下放过我?”
秦风给他拍着背,又长叹一口气:“这次,碍她眼的不是你。”
“那我们干嘛要演得情深似海的?”
“你是演的?”秦风的声调都提高了。
“我这是体验派!那我们再来一次假分手呗?”
“她要是还信,我跟你姓。”
楚非昀叹道:“所以你是故意的?从什么时候开始?”
在撤机那时,秦风的确是冲动了。
但后一日,“那天我在走廊听到几个人在议论,说不要得罪我,说我很快就进入董事会。”
连普通员工都认为陈董很快要交班,高层就更不把一个即将退休的女性领导者放在眼里。
这次与他俩的感情无关。是儿子的手,伸进她的地盘。
以母亲陈英的性格,以及才58岁的年龄,真能轻易交班放手?
一个多月前他拿着A轮风投的实力回来逼她时,他当时的计划是,在有话语权时,尝试以亲情说服她。
明明已经对她声称:没打算影响华瑞董事会的其它决策。但的确引发了她的危机感。
战啊!
他有战友,聪明、坚定而温暖。
正如三月份问过楚非昀,为什么不拿着陈英的钱走人、愿意掺和进来时,大宝贝的回答“我高兴就听她的,我不高兴就不听她的”。
“什么时候不高兴?”
“我男人不高兴时。”
“风哥,你说你这大闹医院的,万一当时刘主任听信了太子爷,说’开刀好,开刀妙’,那我不是真玩蛋了?”
“你就这么信不过我是吧?”我这演技,专门到好来乌报了班(不是)。
——不,那是因为医院有医院的规矩,他再怎么闹,也翻不上天去。
毕竟要以患者的生命安全为本,不适合做手术的情况,刘主任肯定要阻止。最多是家属秦风不同意刘主任的保守治疗方案,说不治了转院。而且秦风的执业资格已转到京城,再怎么糊涂,医务处不能违反规定啊。
猜得没错的是,刘主任果然让老秦来管这自以为是的儿子。
故作忧虑:“所以,现在满医院都在传我的不是,楚非昀,要是我混不下去了……”
“到我家,当大厨!还有,损!”
“损?”秦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忽而又心疼又好笑。捏着他没几两肉的瘦脸,呵?又弱又欲!
这家伙全身上下就剩一张嘴,碰碰都怕弄碎,脑瓜里还想着卯榫结合?
“那你快点好起来。”
好学宝宝又提问:“你十多天前给我讲的历史故事里,那个武则天的侄子,后来怎么啦?哎为啥当年,武则天的儿子不和侄子联手。”
“皇位只有一个,资本又不是不可拆分。对于她来说,儿子也好侄子也好,抓在自己手里才是正道。在陈平看来,她不过是想换个人当傀儡。”
“最搞不懂权谋剧了,感觉我应该活不过一集。”楚非昀揉揉眼睛。
秦风吻了吻他的小睡美人。眼下宝贝唯一的任务,就是醒来、把病养好,安安全全的。
又嘱咐:“我让陈平这两天过来看着你。”
等他睡下,秦风主治医生商量过后续治疗方案,叮嘱适时安排CTA 复查脑血管后,终于赶去机场。
飞到海城,参加本国的神经医学年会。每两年一度,机会难得。若不是父亲的推荐,可能还要等专利审批通过呢,这么好的机会。
“好大儿,你最好拿出实力,好好表现!”
“不然,你想与我叫板?!”华瑞董事会一向是她陈英的地方,为着那瘫子,好大儿竟敢把手伸进来,呵呵!可惜他太急。
第50章
主办方海城T大校区内, 能容纳1200人的会议中心。主讲坛正在举行这届年会的开幕。
两名负责引导的T大医学院研究生窃窃私语:
“刚才听见导师起,坐在倒数第三排右手边的那个高冷帅哥,就是京城S大秦教授的亲儿子。”
主席台上, 坐着秦风的父亲秦伟树、以及他的同辈, 这一代人引领着本国目前在神经科学这一方向最高技术水平。
又有几个学生插嘴道:
“哇塞, 这么年轻,有参会资格了?他是副教授?”医疗系统中级职称副主任医师, 也相当于教育系统的中级职称副教授。
“听前几届的说, 人家这位秦公子,轮完一圈、25岁就能担任一助,你?靠边边站去吧?”
“刚评上副主任、就能主刀四级手术, 我们呀, 等多个小十年呗。”
培养一名外科医生的成本高、难度大, 尤其是在眼科、心外和神外领域,再加上医疗系统的规培制度, 几乎30岁才会有机会当一助。
又有人说:
“明天下午好像有他的一个讲座,好像是术中AI辅助系统的, 咱去看看呗!”
“你说晚了。本来给他排的是个小号演讲厅,但别说参会者了, 已大把人早就和学生会的说好, 到时要混进去看。”
被父母光环逼上梁山, 秦风退无可退。像这样的活体例子,称为这个医学圈子里精心打造的偶像也不为过。
——换一面来说, 站得越高,越如履薄冰。等着看他跌落神坛的也不在少数。
有几个学生撇撇嘴:“想那么多,帅就完事儿了。”手机长焦悄悄地聚焦到秦风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当不上秦所长他学生, 能当他家儿媳妇也不错嘛。”
她们手机里,10倍长焦悄咪咪对准了秦风,却发现——表面一脸高冷的天才学神,私下,手机却是在游戏界面?
666,这位学神也太接地气了。他玩哪个游戏啊?不知还要不要机友?
微信。
秦风:“睡醒了?吃过早餐没?上午吃了什么药?做了什么治疗?康复科的过来会诊没?……”
没有收到大宝贝的回复。
马上登录《诸神》,大宝贝的ID旁果然三个闪亮亮的大字“游戏中”。便把刚才的信息拆成逐条发送,一遍又一遍刷着大宝贝的屏。
被好友信息炸烦了的楚非昀退出游戏:“风哥怎么这么粘人,粘人精!你别问我呀,刚才有人来看过了,讨论了半天,说等下给你发邮件把治疗方案让你看。”
又说:“我才刚开始打第一局!再烦我可把你拉进黑名单里了。”
秦风赶紧问:“宝贝乖,你想我了没?”
“想啊,超级想。哎你开会怎么那么不专心?”
扫了眼会议简介上的议题,秦风回复:
“当枕叶联合皮层将你的视觉记忆解码成θ波段震荡信号,持续激活默认模式网络的后扣带皮层,导致中脑腹侧被盖区的多巴胺能神经元异常放电,同时蓝斑核的去甲肾上腺素释放梯度突破前额叶调控阈值。现在连中央后回躯体感觉区,都在复现你锁骨受力时的皮肤张力系数,让我怎么专心分析这些fMRI数据?”
意思是,我的每个摸鱼时刻都属于你。
但故意不说人话。
……一阵静默后,楚非昀给他发来一个视频。
视频是Procreate的录屏,画着一个极像某·猛男·风的人物线稿。随着图层一层被隐藏,原本穿着的休闲西装、衬衣、高领内衣层层剥落,最后剩下棱角分明的锁骨、及线条优雅的锁骨以下部分。
还附了三排[口水]。
也故意不做人事。
秦风:“来个你自己的。”
楚非昀:“秦大少爷,我一张画可不便宜。”
秦风:“上图那男的,70年使用权。”
他要与对方这一世长长久久,不想要一张薄薄的遗嘱,与褪色的身影。
楚非昀:“成交!”
一千多人的大会场里,因高冷外表被嘱目,没想到嘴角忽然压不住似的,微骚。
当晚,是东道主T大在宴会厅举行欢迎晚宴。
秦风自然是与张婷婷一起,坐在离主席位有一定距离的地方,刚一同向两人的恩师、Z大严教授打完招呼,严教授大大称赞了他们的这个论题。
回到座位上,有人居然向他们两位小年轻敬酒?抬头一看,是他俩博士阶段的带头师兄,严教授的大弟子王立。
本来都听说恩师有意留他在身边,他却在三年前转投别人门下,还据说与那边“共享”了一部分数据。
现在来者不善。
“师弟,好几年不见。” 王立伸手要握,袖口露出的百达翡丽,与秦风的智能表形成刺眼对比,”听说你后天要展示你的那套AI系统?”
“王师兄客气。” 秦风礼节性回握,“您与贵院钱院长在DBS领域的研究才是国际前沿。”
王立笑意加深:“前沿有什么用?不像师弟背靠华瑞这棵大树 ——”他忽然转向张婷婷,“师妹,我可是听说,你为了给秦师弟站台,推了北美H大医学院的访问学者职位?” 他凑近半步,压低声音,“当年你在严教授门下的成绩可比他亮眼,现在倒成了他的副手……哎,师妹你说是不?”
这说法都不知从何而来。严教授较真,对于收入门下的徒弟一向能者居之,能做到一碗水端平,当年对王立也赞赏有加。
张婷婷哧笑:“师兄有所不知,我这副手,平常可是能接触到活体实验数据的。不像某些人,连猕猴都没解剖过就敢写综述。”
王立皮笑肉不笑。读这么多年书,谁不想为自己争个好前途,他又没个好爹?瞥了眼秦风的胸牌:“师弟,明天的演示,可别让我们恩师失望,更不要让你那名满天下的父亲没面子哦。”
“别管他。”张婷婷皱眉。
听这个师门叛徒说话,真让人捉急,秦风不置可否,离席去洗手间。
这边人多。见他衣品不凡,学生充当的侍应生指引他去稍远些、人流少些的VIP休息室。
走廊尽头的落地窗外,海城的霓虹在深秋夜空中流转,他掏出手机看信息,却碰见秦伟树正好推开休息室的门走出来。
今天一天,他尽量避免与父亲出现在同一场合。
见儿子正柔声发着语音,不用说也知道在与谁聊天。秦伟树轻声问道:“怎么,小昀这几天好些没?”
许是秦伟树年纪到了,以前没有给过亲儿的关爱,现在统统给了那20出头的小男生。
秦风马上锁了屏,向父亲点头,又答:“好很多了。”
秦伟树向他走近一步,正想问清楚那天在MRI室,在刘主任面前、他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话没说完,转角处又来了几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拄着黄花梨拐杖的老人,正是秦伟树的师叔、本国神经学科泰斗周明远院士。
而身旁搀着他的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子,秦风在前两个月自己的生日晚宴上也见过,就是那个被楚非昀怼得哑口无言的老伯。也是滨海医院副院长、兼神经中心主任梁启东。
一见死对头华瑞医疗陈英的丈夫和儿子,梁院长便大声招呼道:“秦师兄,两父子在这儿说悄悄话呢?”
学术界在同一师门下又再分派别,且长幼有别。秦伟树忙向师叔打招呼,秦风亦向周老鞠躬,向后退开一步。
“周老师,您记得秦师兄,可曾记得他的宝贝儿子?”梁启东大声在周老耳边叫着。
周老想了想,点头应了。
梁启东又大声说:“您看这小伙子,不就是么?”
被架上火炉,秦风忙向前走到老人家面前:“周老,您好!我是秦风。二十多年前随父亲到京城,曾有幸目睹过您的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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