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夫脸上啥都没。”
“拍也拍不下来,真奇怪。”
阿旺大声说:“秦叔叔的也是小楚老师画的啦!”
一切有了科学解释,就没那么神秘。
这次,他们打造魔法,也打造了连接魔法与迷信之间的桥梁,让人们亲眼看看不过是如此。
闹剧落了幕。
在广场入口,秦风就着宽大披风悄悄擦干净脸和手臂。抬眼却看见不远处,楚非昀转着轮椅,正准备过来村公所广场凑热闹,却被几人拦了下来。
第83章
“走开。”拦在楚非昀前面的几个中年人挥手驱逐。
楚非昀对这种歧视并不陌生。
公共地方尚有法规可以保障残疾人享受同等权力, 但像祭神祭祖这种半私人性质的活动,残障或长期病患被歧视的情形并不鲜见。
甚至有律师回乡时因病被拒绝进庙、而把整村人告上法庭,但雷声大雨点小, 最后也就道歉了事。
他又不是愣头青, 现在连当地话都不会说, 还是少触着霉头。
但一抬眼见到秦风大步走来,撑腰的人来了。
正想大叫“风哥”时, 突然看见, 男人抬起左腿,狠狠跺了三下地。
那三四个中年大叔也回过头来,才察觉刚才“显灵”了的乡下大夫, 突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身后。
几人互相对视, 他们的年龄, 慑于“木~拉古~”与将信将疑。
此时,秦风一双凤目凛然看向指着楚非昀鼻子那人。
这大夫难不成要打人?
但他们所见, 大夫身上的孔雀蓝大披风内,左手在披风下若隐若现勾起拇指和食指。
右襟往外一打开, 骨节分明的手指此时却像爪子似的,抓向离他最近的那位大叔的咽喉, 明明是医生的修长白净的手, 配合着昏暗的天色与远处隐约火光, 竟有种不亚于巫师惩罚本族背信之人的威压。
而他们都清晰地听得见,这大夫口中念念有词, 以一种非常快的频率在念着些什么,在第一个人瑟缩之下,眼神再度扫向下一个人。
这是……本族巫师与神明在沟通?
反正他们知道,这一定不是在祈福。先是两人快步走开, 然后再一个人,把刚才第一个人给扯走。
把他们从男孩身边赶走,秦风才两步来到他身边,半蹲查看:“没事吧?”
“风哥刚才在干嘛?”男孩一脸惊艳,刚才被侮辱的不快早已消失,眼神都流露着孩童般的好奇。
“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
“说说嘛!”
秦风悄悄一笑:“刚才在那火圈旁,被烤得头脑发懵时,一直听着那巫师在唠叨这种频率,语音语调都记下来了。”
包括左手的手势、还有那三跺脚,都是他们巫师那套,复刻一遍。
和这些人吵起来没用,有理也说不清。大宝贝教会他的,用魔法打败魔法,反正试试不行也没亏,没想到还真有用。
楚非昀感叹:“智商高的人果然逻辑永不掉线,要我当时被这么烤,只会想身上哪块肉该撒盐了。”
男人不由菀尔,他在这儿都有半年,早研究过当地巫医文化。“刚才念的,应该就是他们这信仰教派的法事语言体系里,叫’疾鬼调’的语言,发音频率极快,高亢部分是驱逐的意思。”
男孩又好奇:“我怎么觉得有点岛国语的特征,那个tsu啊kara几个尾音?风哥你是不是在说岛国话来着,只是音调有点不同?”
去年10月末秦风把他送去岛国时,他就知道这男人会说很多岛国语。哎,天才学什么都容易!
男人点头:“你还真说对了。两个语系有相似性,相传抗日时期在大后方,当时的人民军没那么多岛国语翻译时,这个族的人还被征集来窃听岛国人通话。”
是个具有千年文化传统的英雄民族,只是时代在进步,不该让传承文化的人们,只活在过去的辉煌中,他们可以在现代文明里更往前进。
他又把手伸给男孩:“人多,挤进去危险,我抱你起来看。”
而楚非昀已笑着向他张开双臂,在他低头抱起自己之际,顺势环上他的脖子。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李叔不经意扫一眼人群,却看到令他惊讶的一幕:秦大夫竟把小楚抱在怀里?
还公主抱?
——对,他们是多年楼上楼下的邻居嘛,很正常,毕竟小楚腿脚又不便利,作为医生帮助人家,应该的应该的。
可两人那神态是怎么回事!
像秦大夫这么相貌出众的年轻男子,怀里突然抱了个人,又以如此暧昧的姿势往人群后面一站,很难不让众人瞩目。
许多年轻人的手机摄像头,静悄悄地指向他们:
那个大夫,刚才遍布的火焰咒纹的坚实双臂,此时肌肉紧绷,虔诚地拢着另一个人,腰背挺拔。
惯常冷冰冰的一张脸,刚才在火光里眉眼凌厉如神祇,看着怀里那人时眼神又温柔到掐出水,谁懂啊!
他怀里,那个穿着白T的瘦削人儿,安心地把脑袋轻轻靠在秦大夫肩上,一张脸在男人下颌线的阴影里藏得好好。
那人纤细腕骨环在男人的脖子上,腰部盈盈一握,有种男女莫辨的柔美。
但从身高腿长来看,应该是个男生无误。又长又细的双腿无力地垂着,仔细一看右脚的鞋子还掉了,浅灰色阔腿运动裤下,伸出一只柔软无骨的脚。
脚踝上似乎还扎着绷带。
此时那少年微微抬头,似乎在大夫耳边说着什么,而男人只宠溺笑笑,却把他拢得更紧。
对于被家人叫回乡的众多年轻人:哇塞,这俩一来一往的,比前面的巫祝舞蹈养眼多了。
楚非昀跟秦风说,看到现在这一幕火光,让他想起5月初省城漫展的情形。
《诸神》冬季副本的玄冥狼王,成为年度最受欢迎的BOSS,COS它的人挺多,ACE就搞了个比拼:
狼王与爱人小梅一共五对,加上别的工作人员,演一小段剧情里的小梅快被烧死那段。
游戏里的狼王眼睁睁地看着小梅死去,但在漫展里,大家一再要求他们HE,所以五对儿分别演狼王打败众人,从火堆里救出小梅。
“我超喜欢其中一对儿,那男COSER是健身教练那种感觉,把狼王的力量感演绎得很好,而那女COSER据说就是他女朋友,很娇小,被狼王一把抱起那时,两人的体型差让我超有感觉。”
秦风:“……所以你想说的是?”
楚非昀:“虽然我也很喜欢体型差美感,更喜欢抱抱啦,但我也没那么娇小,你累了吧?”
秦风:……
如果说确实有那么一点累,会不会被宝贝嫌弃?
作为高智商的天才医生,他不是武力担当,抱一小会儿还足够,但这仪式似乎漫长得过分。
大宝贝16岁时作为准职业篮球员,当年1.82米的身高,就算车祸后这七年多再怎么手术、肌肉再怎么萎缩,骨头也不止几十斤。
“风哥把我放下来,扶我站一会儿好不?今天我还没锻炼站立呢。”
秦风想把他缓缓放下来时,才发现他掉了只鞋子,左顾右盼想找块石头把他放下来,但周围的人群也都只是席地而坐。
于是医生也就入乡随俗往地上一坐,把男孩拢在怀里。
而楚非昀也伸长手,抄回鞋子就往脚上硬套。
“你轻点儿!”秦风连忙伸手护住他柔软的脚。
昨天在圣湖边,男孩爬下来拥抱他时,被碎石头硌了一下也顾不上,后来一看,右脚踝上一片淤血。
昨晚回去才给他上了药又扎上绷带。瘫痪之人循环很差,这得不知多少天,才能散掉乌青。且淤血引发压疮、静脉血栓,并发症慢慢侵蚀男孩易碎的身体。
“又不疼。”
我心疼。男人轻轻瞪宝贝一眼,另一只手臂环着他的同时,终于帮他把鞋子穿好。
看着他为自己做这些,楚非昀突然神情古怪地笑笑,又转过脸看向外面。
“怎么了?”秦风问着,却突然发现怀中人肩膀微微颤动,瘦削的背部却蜷缩着,又连续几个深深的呼吸。
他想看看情况,便一手抱着人,另一手探向对方的脸。
而楚非昀别过头,就是不转过脸,狠狠甩开男人左手之际,腹部几乎没有肌力的他往右一倒。
幸好男人坚实的右臂圈紧他:“别闹。”
但此时,洒落到他小臂上的温热泪水,让他的心像被挖空了一块。
是男孩低低的控诉:“秦风,你对我好时,那么温柔……我突然觉得好害怕,什么时候,你又会不要我……”
“可不可以、不要、不要我?”
怀里的人瘦得不行,半个月前一眼就看出;而今紧密相拥,才惊觉男孩全身骨头硌得他生疼。
心也很疼。
楚非昀,为什么你爱上的人,是我?
把头埋在他肩上,秦风都觉得道歉羞于说出口。
明明一开始就爱他,却一而再伤害他,害得他现在连接受照顾,都能吓得哭出来。
他不想再放手,只想把男孩一直抱在怀里,不管周围人来人往,只想两人拥抱至海枯石烂。
就在这时,前面的人们发出惊呼,大火堆里的火“轰”的一声,变得更加盛大。
“快,风哥把我扶起来,我要看看!”楚非昀马上转悲为喜。
兴奋的底气,是秦风在后面紧密无比的支持。
男人微微低头,嘴边即是男孩的耳朵尖,让他恨不得一口咬上去。
回想起自己16岁也似乎没1.82,这家伙基因条件有够好的,秦风不由得问:“丈母娘有多高?”
“好像不太到1米7吧。”男孩跟上了他的脑洞,随口又说,“你该不会还想问我爸多高吧,不知道,我妈说他早死了。”
被火焰映衬着的脸上,泪痕还没干透,但已换上少年的纯真。
随着冗长的火焰舞蹈结束,散场,早已体力透支的楚非昀被秦风一把抱起,走回到村公所门口、放回到轮椅上,又被男人开车送回家,再被抱着换了套干净衣服、才被舒服放回床上。
秦风在他额上轻轻一吻:“睡吧。”
男孩已经很累,双眼将阖未阖,纤细的手指却紧紧攥着男人衣角的流苏。
“风哥,他们真的……不会再报复你了吧?”
“放心,法治社会,他们又不蠢,马家也得了宅基地等利益。”
马阿普老人这事情从侦探剧开端,演变成冒险剧,披着正剧的皮上演荒诞,最后以偶像剧的团圆结了尾。
“那就好……”男孩沉入睡眠,却又突然睁开眼睛:“明天我做早饭?”
“算了,我做吧。”男人爱抚着他的额角,直到男孩再次合上眼帘。
在他自己的人生规划中,“楚非昀”三字曾因负罪感被放到一边;此时,他决定重新放进来,连带着男孩的一切。
破碎的家庭,早死的爹娘,再将这样的宝贝弃之不顾,估计天都看不下去。
故事仍从每日搭伙做饭重新开始,大概会平静延伸于男人的早出晚归,与男孩的日夜颠倒。相处不过一个傍晚,便又各忙各事。
不用担心,时光悠长。
比如第二天,上班铃响起时,秦风刚刚打开乡卫生院的大门,便被门外蜂涌的人群给吓了一跳。
第84章
只见大概三十多人在门外等着, 一见卫生所大门打开,都蜂涌上来。
有个老爷爷拉着他袖子连连叫着“木娃”,有的稍年轻的便提点道:“在这儿要叫大夫。”
来了!
秦风暗自得意于楚非昀的计谋:昨天跟孩子们说好的, 只要说动了家里老人家, 配合进行体检的, 名单确认完,他们还能获得一份更大的礼物, 可不止小小的奶龙、或是公主发夹哦。
喜的是, 孩子们很认真地执行了。
忧的是,难道楚非昀没跟他们说要分批来?
他现在是自己一个人单挑所有项目啊,又不是配备齐全的体检中心, 要把包括血常规在内的规定项目全做完, 每天12人已是极限。
幸好乡公所就在旁边不远, 幸好人口专员和妇女主任,也即李叔李婶, 平时工作都不忙,人也热心。基层一个人当几个人使, 并不鲜见。
还好他昨晚抱着楚非昀上车时,就跟李叔解释过, 他们是邻居, 以前好得像亲兄弟一样。
但李叔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个头:嗯, 小楚也是这么说的,但我媳妇说, 你俩……
秦风忽略掉中年直男的脑洞,径直把车开走。
这时秦风一边打电话喊李叔李婶过来帮忙,一边统计来人:
最远的车程半小时的玛瑙沟村来了8人,肯定不能让他们跑两次, 今天内必须完成。
把近一些的阿尼村、还有他们乡机构所在木里坪的村民,都一人发了袋梳打饼干回去,明天一早再空腹过来。
再跟木里坪的说好,等下中午李叔要是上门通知你们过来时,下午必须到。
先是迅速翻查了县域医联体这8位老人的就诊记录。确认过后,采血过程中各种确认名字、血管条件差等,足足弄了一个小时。
而秦风准备招呼他们做空腹B超时才发现,有两个老人躲在后面,抢他刚才采血用过的手套想带回家:“你都拿一整口袋了,我的”,还因扯烂了一只而吵了起来。
医生满头黑线:采血使用过的手套为污染物,不是表面看上去干净,就能忽略上面的各种细菌,
李叔李婶赶紧劝解,终于说服他们把藏好的手套全部扔掉,还带了他们去把手洗干净。
这时秦风已为两名老人做完空腹B超。
楚非昀醒来时,一看手表已是早上10点多。
啊,睡了足足10个小时,再不排尿就完蛋!
他一掀开被子才发现,昨晚估计怕他太过疲累,秦风已为他接好导管,也在手环上取消了起夜的闹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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