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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烈日下(近代现代)——姑苏赋

时间:2025-06-27 08:05:59  作者:姑苏赋
  边羽语速慢慢的,说话轻轻的。
  尧争大概是太久没见过边羽、没听到边羽的声音了,久到现在近距离听他说话,接触着他的手腕,抚摸着他腕上的肌肤,都有一股不可鸣说的躁火在体内捣鼓。
  尧争放下手上的棉签,无视掉司机的提醒,打开车窗,给自己又点了一根烟。
  边羽当然不清楚他点烟的真正原因,只是以为他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理由,需要抽根烟缓缓再说。
  “你晚上住哪?”尧争抽着烟,突然问。
  “东湖公馆。”边羽虽然不知道他问这个干嘛,但还是告诉他了。
  尧争心说:那是国宾馆,很好,很安全。再好的酒店也没那里安全。边羽就住那吧。就是有点可惜。
  边羽见他表情像在思索什么:“这跟刚才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
  边羽:“……”
  “我在马尼拉的时候,收到消息,波客会派人去找你。”尧争正经回答边羽的问题了,“一收到消息,我就回国了。”
  但尧争回国的过程出了些问题。
  尧争在菲律宾对那些航空局的人动用了些过界的手段,这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出于他在东南亚盘根错节的背景,当地不敢明着动他,但在他准备离境时,当地机构在他得力助手身上做了文章。
  他那位得力助手被海关卡住,不得不留下来与那帮人周旋。尧争运作关系需要时间,可他等不及了。边羽的情况最要紧。他只得孤身一人先行回国,没有带任何人。
  回国后,尧争没有贸然找边羽,而是确认边羽活动的大概范围,派人暗中观察那片范围的可疑人。
  危险是无处不在的,悄无声息的,召觅也清楚。
  在这件事上,波客的意志,几乎就是太平洋对岸那个国家的意志。那么,手段就多得很。
  意外车祸、失足落水、跳楼“自杀”……就是派人刺杀,也花样百出,可以做得没有任何破绽。
  召觅暗中帮边羽解决掉了不少危险,尧争雇佣的人看到了,也汇报给了尧争。所以尧争知道召觅其实暗中保护了边羽很多次,但边羽不知道。
  不过,再厉害的人也会出错。总会有那么一次疏漏,这个危险就进来了。
  尧争从雇佣的人那里得知边羽被人带走,立刻开着车自己追赶过来。
  他本来追到车辆时,是想直接撞后车位置,这样车子就会快速被迫停止。
  但是考虑到边羽有可能就在后车座,他最终选择用超车让绑架车辆撞自己的方式,迫使车辆停下。
  边羽听着他讲完整个过程,安安静静的。良久,他说:“谢谢你救我。”可能因为经历一整天惊险,没缓过劲儿加上身体累,边羽的声音到现在还很轻,甚至轻到有些软。
  尧争深吸一口气,再度烦躁起来。也许是受伤还不够重,他还有时间想别的事情。无视司机的二次警告,他没什么素质地又点了根烟。
  尧争想让自己冷静一点。不然,他真想把边羽按在车里亲。
  “对了。”边羽又开口了,“你下次再见到召觅,你们两个,不要再打架了。”
  尧争瞥他的神情:“怕他被我打死?”
  边羽平静且客观:“你也未必完全打得赢他吧。”
  尧争冷哼一声。半晌,眸光暗沉下去:“他是我最讨厌的那种人。”
  边羽说:“坏人都讨厌好人。”
  尧争不拿烟的手掐了掐边羽的脸。
  “干什么?”边羽眼睛睁大起来,因为脸被掐住,发音都发不全。
  “你老为他说话。”
  “当然。”边羽垂下眼眸,“他真的帮了我很多。”
  尧争慢慢放开他的脸:“我不否认。”
  看边羽现在温顺得跟只大白兔似的,大概出于不忍心瞒着他的缘故,尧争索性将召觅这些天为边羽解决了不少危险的事情告诉他。
  包括今天这件事。
  今天边羽被人带走,召觅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车的行踪,并在直升机跟踪过程中,远程观测、监视车内情况。他不及时出手,应该是想抵达罪犯据点,彻底剿除边羽身边的潜在危险。
  如果那些人在车上就要对边羽动手的话,那召觅会直接动枪。
  哪怕尧争不出现,边羽也不会出事。
  这个方案,属于最合理、最优解的方案。
  但尧争不管那么多。他的行事风格是,先解决第一个问题,再解决后面的问题。他在那一个当下要的是边羽立刻安全,之后,他再腾出手去解决剩余杂碎。
  方法很及时有效,同时也危险。
  不过这危险系数,是在尧争的可控范围内的。
  边羽听得愣愣的,不是他不够聪明,他聪明要紧,能理解召觅跟尧争两套不同的行事逻辑。只是他今天经历得太多了,脑子需要一点缓冲。
  缓冲完之后,边羽的第一个疑问是:“你为什么会告诉我这个?不像你。”
  尧争不是“大度”的人,一件事能达到目的完全不在乎手段。要是他隐瞒这件事始终不说,换作寻常的故事里,继续发展下去,边羽大概会很快对他芳心暗许。
  可尧争这次一反常态地“大度”了起来。
  实际上,尧争不怕召觅继续跟他竞争边羽。
  对尧争来说,召觅太年轻了。虽然召觅已经比这个年纪的其他人还优秀与冷静,但是不够狠,不够果决,因为他经历的挫折与失败,始终太少。所以,在竞争手段上够狠的尧争,总是能在关键时刻比所有人更胜一筹。
  但在对待边羽的知情权上,这不是尧争的理由。
  尧争现在心里居然认为,无论如何,边羽有在对任何事都知晓的情况下,平等选择的权力。
  要是边羽对尧争来说,只是一个让他一时感兴趣,玩几个月就扔的对象,那他在争取边羽这件事上胜之不武也没什么。可尧争显然清楚地知道,他不想跟边羽只有几个月、几年。而是想要很长久,长久到可以用“永远”、“一辈子”这种肉麻的词汇去形容的关系。
  在爱情面前,人果然不管活到几岁、经历了多少,下场都一样。
  思考了半分钟应该怎么回答边羽的问题,尧争说:“可能我认输了。”
  “跟他认输了?”
  “跟你。”尧争望着边羽的脸。
  边羽脑袋上仿佛冒了个问号:“跟我认什么输?”
  尧争不明说,笑着抚了抚他的脸颊:“以后你应该知道、想知道的事,我都会告诉你。”
  边羽觉得这个答案实在有点莫名其妙,就是不知道尧争干嘛老玩他的脸。
  他拍开尧争的手,恢复了平日倨傲的神色:“这是应该的。”
  又变成高冷昂贵的波斯猫了。尧争心说,边羽真是特别的有意思。
  沉默休息的间隙,边羽仍不住会担心召觅是什么情况。
  尧争从边羽的表情中就能看出他在想什么:“你放宽心吧,那个姓召的不会死。手里有枪的人怕什么?”
  “你又知道我想什么了?”
  “你知不知道,你的眼睛藏不住事情?”
  边羽心说有吗?把头扭开,看向窗外,不让尧争看到自己的眼睛。
  尧争的声音在他脑袋后:“你真想担心,就该担心他会不会出于泄愤,开枪打死那几个白人。”
  边羽说:“你怎么知道那几个人手里就没枪?”
  “他们是要解决问题,不留把柄。带枪来,性质就变了。而且刚才拦着我们的那三个,显然身上都没枪。”尧争有意要挑逗边羽,故意夸张地说,“那位召警官真要动火,他们只有挨枪子的份。”
  边羽头转回来,眼睛不知不觉间瞪得大大的:“……他应该不会吧?”
  尧争故意吓他似的,凑近他的脸说:“那可不一定。”
  多亏尧争,边羽的心更安不下来了。
  村屋据点内。
  绑架、袭击边羽的罪犯的据点,就在这间看似普普通通的自建房里。
  这些人是半个月前入驻的。目测五个白人是波客从美国直派过来的“解决事情”的小组,那数个亚洲面孔,多为各亚洲国家贫穷地区非法入境的居留者,是这个犯罪小组抵达中国后临时找来的打手。
  而那三个绑架边羽的中国人,也是他们从网上各地找来的“劳工”。
  据点内,几个白人被分开来询问,但他们起初是都统一缄默,后来不耐烦开了口,都在装疯卖傻,拒不承认是受波客公司的指使。
  召觅走进审讯为首操纵者的房间内,房间内的审讯人员站起身,给他让出一个座位。
  召觅抖掉了适才跟尧争斗殴时的怒气和看着边羽离开的酸楚。
  他现在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浑身散发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气。
  他坐在审讯人员让出来的座位上。正对面的白人男性显然意识到这个人的不简单,但面上还是一副无所畏惧的神态。
  “是谁指使你们的?”召觅用英语问。
  对面一言不发。
  召觅跟他耗。
  问第五次的时候,白人男性问:“有什么交换条件?”
  “你想要什么?”召觅问他。
  “要我的老朋友——边羽,消失。”白人男性手指指着他,神态故意表现得狰狞又夸张,用英语回答,“波客是我们国家的英雄企业,我们不允许有任何人污蔑我们国家的英雄企业。他侮辱我们的英雄,他该死。”
  他原本还想谈条件,忽地又将自己伪装成狂热的信徒,试图掩盖幕后的一切。可以猜出,他们都拿到不错的回报。并且大概受到波客在某方面的威胁。
  不过,召觅似乎不关心他们的回报,或者是否有不得不服从波客的胁迫。
  他只是在听到对面想让边羽消失时,神情冷寂。
  召觅平静地跟房间里的其他特勤人员说:“你们都出去。”
  他没时间跟对面打哑谜。
  谈条件,他们也不配。
  房间里的人都出去了。
  召觅站起身,走到门口,面无表情地把门关上,扣死。
  门外的人默契地都不去问里面会发生什么。
  在国际法中,从事间谍活动的间谍,没有正常公民应有的人权保障——根据《日内瓦公约》,间谍既非战俘也非平民,因此无法享受战俘所享有的基本人权与保护。
  而这些人所犯之事,已经可以定性为间谍活动。
  也就是说,他们不配享有人权。
  半个小时后。
  召觅推开门,神态阴寒。而里面的白人男性却像变了一个人,双眼空空的,嘴唇发抖,完全没有刚才傲慢狰狞的姿态。
  没人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桌上,已有他签字承认的完整的口供。
  这位操纵者承认他们受了波客公司的雇佣,要来“解决”掉边羽。
  同时,承认了2016年在8.21空难事故发生后,他们为了堵住边羽的嘴,在边羽购买眼疲劳需用的眼药水时,通过卖药商,在眼药水中做了手脚,又买通边羽去过的每一家私人医疗机构,让边羽误以为自己有迟发性色觉障碍问题。
  而边羽又迫于舆论困扰,无法去正规机构求证。
  7年前边羽的眼睛“有问题”是他们这个小组做的手脚,7年后,波客公司一不做二不休要“去除”边羽,依然是他们这个小组接手策划。
  这位为首的操纵者,在刚才短短半个小时内,不知究竟经历了什么——最终崩溃,将这两件事全盘托出并认罪。
  走出房门,召觅忽停住脚步,转过身,指着里面尚发着抖的白人男性,声音沉冷,但却有力:“等这个案子结束以后,你们的‘英雄企业’,等着再上国际法庭吧。”
 
 
第87章
  车开到医院, 尧争的伤口接受正规医疗处理,边羽也需要里里外外做一次检查。
  一个小时后,召觅来到医院。
  尧争和边羽两个人分别是受害人和证人, 照例是要做一次询问笔录。
  边羽的检查还没做完,召觅先找到休息室里的尧争。
  在若干特勤、警员的陪同看守下,召觅不至于再跟对方打一架。
  坐在椅子上,召觅神色冷峻:“现在需要依例问你几个问题,你能够配合吗?”
  尧争抽着一根烟,眼神没什么温度,平静回答:“配合警方办案是公民应尽的义务。”
  两个都将对方置于死地过的人, 能拿出的最好的对话态度已是如此。
  召觅公事公办地问了几个问题。
  在尧争回答完“施救”原因后,又问:“你跟受害者是什么关系?”
  很难判断召觅问这个问题是出于公事还是私心,但尧争回答得很爽快, 也很坦诚:“你和他什么关系,我和他就是什么关系。”
  召觅寒着双眸:“那看来你还是不太了解我和他的关系。”
  尧争微扬了一下下巴:“如果你一定要一个实质答案, 我可以告诉你。我和边羽有一定程度的, 肉.体关系。”
  最后那四个字,尧争有意强调。
  召觅眉梢微动,过硬的自制力令他没有表情失控:“你们发生性/行为了吗?还是你们是床伴?”语气仍算平静, 个别字颇咬了咬牙。
  “这些都是私事。我恐怕没必要回答。至于是叫作床伴, 还是叫什么, 看警官你怎么理解这层关系。毕竟世上不是只有恋人、夫妻才叫伴侣。精神伴侣也是伴侣。”尧争抖了抖烟灰在烟灰缸里,神色淡然。
  召觅脸上覆着一层阴寒,这阴寒像是从方才与尧争搏斗的荒地带来的,那未彻底消散的杀意。
  “你看起来像在害怕。”尧争又抽了口烟,望着他阴寒的表情说。
  召觅觉得有点好笑:“我害怕?”他这辈子从没怕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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