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争想带边羽再去修道院看望母亲,但是今天修道院闭校,想见面比较麻烦。
边羽于是说,自己和她打电话告别就好。
而且,再见面,肯定会很不舍。
酒店的信号差,电话怎么都打不出去。
后来,助理得到消息,今天开始的接下去几天是白俄军队军事演练期,特定区域进行了信号屏蔽。因为今天演练异常,所以整个市中心的信号都受干扰,就近只有大使馆有独立卫星通信系统,能够打通电话。
大使馆,一楼大厅。等候区的沙发几乎都坐满了人,大多是中国旅客,有带着孩子的小家庭,也有穿着西装的出差人士,交头接耳地交换着手机无法使用的消息。
靠墙摆了三台固定电话,每台前面都排了几个人。大家交谈不多,只是轮到时打个简短的电话,报个平安,再礼貌地让给后面的人。
边羽一个人进大使馆,尧争的车辆在使馆外等候。
他走进来时,厅内的谈话声因他而停下了一瞬。低头翻护照的人,也不禁抬起头看了看他的脸。
他大衣上带着来时的落雪,却并不显得狼狈,反而如浴雪后洁净之至的美人,令众人禁不住凝视。
片刻后,一位身穿西装、胸前别着使馆徽章的工作人员快步走来,温和地冲他点点头:“先生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边羽微笑着说就打个电话。
他以为自己是需要等候的,毕竟现场等着打电话的人那么多。
然而面前的工作人员却为他引了一条路:“请这边走。”
工作人员领他到秘书办公室里去,秘书见到边羽,得知边羽的需求,立即借出自己办公用的电话。边羽不由略有些吃惊,望着办公桌上插着的国旗,这几日来,那默默守护他的大使馆车辆的影子,好似又浮现了出来。
真的是他吧。边羽心里说。
给母亲打电话告别结束后,边羽心生一丝怅惘。
低头望着办公桌上鲜红的国旗,边羽同时想确认某件事。
参赞办公室内。
“我们只是接到通知。您在国内刚结束一场大官司,还遭遇过刺杀,所以在国外需要特别保护。至于是谁下的这个命令,我们只能说,是我们的上级。至于最上面的是谁,我们也不清楚。”同样亚洲面孔的参赞,面对边羽,礼貌地接待和回答边羽的问题。
身旁的秘书找到一份电话记录,递到参赞面前。
参赞将那份电话记录交给边羽:“要不,边先生打这个电话试试?”
边羽拿过那份电话记录,静静看着上面的号码一会儿。
大使馆内的电话紧张,边羽也不想再麻烦刚才的秘书,问了其他工作人员,得知大使馆后门有个电话亭能使用,便往后门去。
大使馆后门的庭院。
雪花片片落着,一个镀着金边的玻璃电话亭屹立在两棵光秃秃的树下。
边羽来到电话亭内,投下硬币,按着电话记录上的号码拨去。
电话接到了国内的外交部。边羽口条清晰地表明自己的身份和问题,对方查询之后,又给边羽提供了另外的号码。
边羽按动挂在壁上的电话按键,继续拨打最新得到的电话号码。
嘟-嘟-嘟……
无人接通。
接连打了两次,都没有人接。
边羽缓缓扣上电话筒。
望着黑色的电话筒,边羽陷入沉思。
对方没接。
是他吗?还是说,自己想错了?
一定是他吧……
边羽轻叹一口气,微有些失落。他转过身,正要走出电话亭时。
叮铃铃——
被扣上的电话响起来了。
顿了一下,边羽接起电话。
对方:“喂。”是召觅的声音。
心脏突然震动,边羽捏紧了电话筒,片刻,“喂”了一声。
“边羽。”召觅听出了他的声音,“你在明斯克怎么样?”
“……很好,一切都很顺利。”大概是电话亭内变冷的缘故,边羽觉得嘴唇有点抖,说话变得不顺了。
“那里怎么样?冷不冷?”电话里的人轻声问着。
“下了很大的雪,有点冷,不过我穿得很暖和。”
“那就好。你现在在哪里打电话?”
“在大使馆后面的电话亭里。”
“那会受冻。你手机没电了吗?怎么不用大使馆的电话打?”
“手机信号被军方屏蔽了,大使馆里用电话的人太多了。”
“那边局势不好,你让大使馆的人开车带你回酒店。”
“我这边有车可以用。”边羽戴手套的手指在玻璃门上划动,低声说,“我打电话是想……确认是不是你。”
暗中保护他的那道身影,原来一直是召觅。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一会儿:“这没什么。你见到你妈妈了吗?”
“嗯,我昨天见到她了,和她聊了很久的天。”
“有没有很开心?”召觅听到他语调上扬,笑了笑问。
“是啊,很开心。和她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召觅假装用玩笑的语气:“那有没有跟她提到我?”
边羽怔了一下。
电话那头的人浅笑一声说:“我开玩笑的,你不用当真。”
“有。”边羽握紧电话筒,说,“我提到你了。”
“哦。提到我什么?”召觅语气尽量平静,还是难掩心跳陡然加速时,单个音节的微颤。
“说……是爷爷以前的长官的孙子。”
“只是这样?”
“还介绍了你的名字,和你帮我做的那些事情。”
“然后呢?”
“然后……然后没有了。”边羽的声音像落下的雪花那样轻,“我妈妈说,以后有机会,她会想见见你……明年的春天,我会来接她回去和我一起生活。”
“好啊。”召觅听着他柔缓的声音,心像被一只柔软的手包裹住。他用着爱护瓷器一般的,极尽温和的语气,“明年,我和你一起去接她回家。”
第97章
车停在明斯克林边小路, 四下无声,雪压断了一根小树杈,掉在挡风玻璃前。
这点声响影响不到贴了防窥膜的车内的人。
车厢内, 空间逼仄,滚烫的气息浓烈地交错在一起。
边羽坐的副驾驶椅背被调到最低,几近平躺。
尧争的身躯压在他身上,从他耳廓逐一往脖颈下方吻下去。
边羽的挣扎完全无效,声音压得小小的:“这里是户外!而且你不怕待会儿被他们的军队……”
“这里是安全地点,没人看得到。”
边羽偏过头,指尖抓着膝盖。
尧争扣着他的下巴, 将他的头转过来,吻住他的唇。尧争不急着激烈地吻他。他咬住边羽的下唇,轻拉, 舌尖探入,试图一点点把边羽从壳里逼出来。他一边吻着, 一边手扣着边羽后颈, 拇指缓慢摩挲他的耳后,力道掌握得刚好。
车厢内很快只有唇舌交缠时细微的水声和彼此急促的呼吸,边羽连抵抗的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只是手撑着椅边, 指尖情不自禁地颤抖。他没推开尧争, 但也没回应太多,更多是承受。
逐渐,边羽的眼角滚起一圈红,呼吸越来越乱,脖颈微微后仰,像要躲。
尧争没给他退路, 吻越发深,将他压得死死的,几乎要把他整个人吞掉。
吻了很久,尧争才慢慢放开他,两个人的唇之间拉开一条丝。
“怎么还是这么不会亲?”他额头抵着边羽的额头,眼神侵略性极强地盯着边羽被亲得有点迷乱却又强作镇定的、傲然的脸。
“我不喜欢接吻……”边羽的声音跟这个吻一样,黏糊糊的。
尧争的手不规矩地往下摸:“下次能让你的身体和嘴统一口径吗?”
边羽红着的眼眶瞪着他,微红的唇瓣张着,气息未稳。
虽然神态是气的,但尧争看得出来,边羽没彻底从那个吻里出来。
尧争伸手,把车内暖气关了,车厢里温度降了些许。但尧争的温度还没降下来,他转过脸看边羽,低声道:“我要再吻你一次。”
语气平静,像陈述,又像提前征询。
边羽没拒绝的机会,尧争便俯身,再次吻住他。
车窗蒙起一层雾。
唇齿之间全是风暴的声息,无法克制的失控。
直到吻完,尧争才捧住边羽的脸,轻轻在他额头落下一吻。
把椅背调直回来,边羽头靠着窗,喘着气,跟尧争是一句话都不想说。
尧争倒是瞧着心情颇愉悦,轻声安慰他,以后适应了就好。
哄了边羽好一会儿,看边羽逐渐平静了,尧争打开车内收音机频道缓和燥热的氛围。如果让这氛围这么滚烫下去,尧争怕再干出些出格事情来。
收音机里传来一段断续的俄文广播。
尧争拧低音量:“在说什么?”
边羽虽然依然不想理尧争,但似乎听到几个关键字眼。他让自己稍微冷静了一下,听了一会儿,翻译道:“大概是说,他们军队的演习要在今天下午。别的听不懂。”
虽说回应了尧争的话,但他态度仍是对尧争爱答不理的。
“哦。”尧争摸他脑袋,顺他的毛,“时间还早,你还有想去的地方吗?”
边羽看了一眼时间,快下午三点:“几点去机场?”
“晚上会有人来接我们。”尧争说,“如果你没别的想法,那就跟我去个地方。”
边羽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车子穿过树林小路,轧过层层的雪,辗转来到一片开阔的空地。
尧争停下车。
两个人从车上下来。
茫茫一片开阔的雪地,不远处,坐立一架小飞机,飞机表面有自己国家的国旗标志。
望着那辆小飞机,边羽略出神。他不禁想到过往驾驶塞斯纳飞机的记忆。
这架飞机的机型,与他驾驶过的塞斯纳是一致的。他甚至还能记得怎么开。
只是现在……
“军队把一部分道路封锁了,所有车都通行不了。”尧争手插在风衣口袋里,说得漫不经心,“这辆小飞机是领事馆安排借的,报备过,可以当出行工具。”
边羽望了一眼四周,空无人烟:“那飞行员呢?”
尧争笑了笑,像是早知他会问:“他不敢来了。他住戈梅利,今天边境红色警报,他连家门都不敢出。”
边羽顿了顿:“那这飞机,不是白借了?”
“——不白借。”尧争忽然看着他,语气转轻,“你来开。”
边羽转头看向尧争,神色怔住,转瞬,浮现出一丝错愕。
“你当我的私人机长。虽然你没通过飞行报备,但现在我们别无选择。就算被发现了,我也有办法摆平——他们这里,拿钱就可以搞定了。”
边羽眼睫颤了下:“你在说什么……我都多久没走进过驾驶舱了。”
“但你记得怎么飞。”尧争走近了他些,低头说,“从斯卢茨克起飞,到霍季河下方林地,最多四十分钟。我相信你。”
愣过好一会儿,边羽垂下眼皮,嘴角微动。
他知道自己该拒绝的,因为这是一个疯狂的决策,一切都在不合规之外。
可是……
“路面不能通行。他们晚上会到那个坐标点接我们。我们不飞过去的话,就没法回去了。”尧争将手轻放在他的肩上,“辛苦你了。”
边羽凝望那架飞机,终究没说出什么,只听见风从耳边滑过去。
机舱内光线温和,仪表灯一盏盏亮起。
边羽坐在主驾驶位,熟练地调整操纵杆、检查仪表读数,口中轻声复诵:“油门稳定,副翼锁定……航向校准完成。”
尧争坐在副驾驶座上,安静地看着他的每一步操作。
起飞前,边羽抱有顾虑地看向尧争:“我很多年没操作过了,而且,我在国内的基因检测报告还没出来。你不怕我真有色盲吗?”
“最坏的结局,无非是一起死。你会因为这个害怕吗?”尧争问。
边羽当然不怕。
他曾以为自己能坦然接受命运,对飞行已没有任何的执念。
但是再次坐在这个座位上,将手放在操纵杆上。
边羽迟缓地有些激动,有些钝痛。
他这瞬间极端地想着,如果能让他再驾驶一次飞机,他想他死也愿意。
尧争从边羽的表情上读到他的答案。
“死亡,我从来不怕。”透过挡风玻璃,尧争望着前方与雪地连在一起的,白白的天,“我唯一害怕的是,如果真的一起死了,你会上天堂,我会下地狱。”他停顿了下,声音转轻,“那就见不到你了。”
雪点儿静静落在挡风玻璃上,融化成水,往下淌。
边羽抿了抿唇,双手放上操纵杆,轻声回应:“扣好安全带。”
飞机缓缓上升。
边羽看见眼前的水平线慢慢往下掉。而天,却在一点一点的,与自己拉近。
时隔七年多,边羽又看见了那样的天——不再是黑白的雪日,是纯白的天。彻底的白,轻盈、温柔,不带死亡的冷意。
他在飞。
真正意义上的再次飞翔。
他感觉风从胸腔穿过,不疾不徐,像一样久违的东西,在体内被唤醒。
飞机在霍季河南岸的小块空地上缓缓降落。这里位于演习区之外,早已被设定为安全坐标。同时尧争也找关系塞了钱,那些人就算发现了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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