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栏,池雨,班级第二,校级第五。
担心是自己眼花看错了,池雨又反反复复看了三遍。
第一栏的位置,还是何奕宁。
轰隆——
天塌了。
一旁刘颖小声:“何奕宁竟然是第一,好厉害啊……呜呜呜,我又掉名次了,上次还在班级第十六,这次直接掉出前二十了……”
池雨还在发愣,比较着自己和何奕宁的成绩。
何奕宁为什么会考第一?为什么考那么高的分?何奕宁就算成绩好,也不应该好得那么过分吧?难不成真是因为考试前何奕宁摸了他的脑袋,给他施了什么诅咒?
他摇摇头,把这些荒谬的想法赶出大脑,在剩下的课上,怎么也静不下心了。
大课间,张采文和池雨一同前去操场。
看着池雨心不在焉的模样,张采文说:“雨哥,你待会儿跑步要是难受的话就拽着我。”
池雨摇头。
他烦的不是跑步,而是成绩单。
张采文不知道池雨会如此在意成绩排名,他被自己对何奕宁再次产生的抵触情绪而困扰着,“那何奕宁平时都不怎么听课,没想到他考试能考那么高分。是不是作弊了?”
池雨:“不知道。”
张采文拍了拍自己的脸,试图用这些天和何奕宁的友好相处唤醒自己的善意,“你们下次就在一间考场,雨哥你可得好好看着他,别让他作弊。他要是作弊了,严惩不贷。”
池雨敷衍地嗯了声。
他的脑子乱得很,平静的情绪被牵拉得碎成片,他连自己什么时候跟着班级跑起步都没有察觉,直到肺灼烧起来,四肢瘫软得要原地摔下,手臂被身旁人一把握住。
掌心宽大,指节长而白皙,是何奕宁的手。
他被那只手端稳身子,喘着气,偏眼扫向手的主人,因为过度呼吸泛着红的鼻尖下,嘴唇翕张。
何奕宁怔了怔,“还好吗?”
池雨拨开他的手,用尽肺里最后一点空气挤出几个字,“我自己可以跑。”
跑步很累,灼烧的呼吸道,精疲力竭的四肢。但池雨还是咬着牙将三圈跑完了。
他站在终点上,拄着膝盖喘着气。
远处的何奕宁和吴天旺说着话,有说有笑,一点也没有跑完一千二百米后的疲惫。
凭什么啊,何奕宁凭什么啊。
有着煊赫的家庭,父母恩爱,性格开朗,会弹钢琴画画,成绩优异,就连体力都比常人好。
他凭什么啊?
“池雨,你没有低血糖吧?”
池雨调整好呼吸,在何奕宁走过来时站直了身子,他回应何奕宁的关心,“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他感觉自己四肢百骸都泛着酸,喉间充满涩意。
他眼中的何奕宁的面容变得极其碍眼。
心脏还在疯狂跳动,喉咙刀割了般涌上血腥味,他擦掉额角的汗,解散后传遍操场的欢声笑语。
这是他头一次对宁希一中产生了强烈的厌恶感。
学校好像不再是他的舒适区了。
第32章
相比起开学后发第一个月, 十月就很无聊了。
没有任何娱乐活动,日复一日的学习,唯一的假期国庆节也只放了三天, 老师煲鸡汤说:“等你们到了大学国庆就是放七天了。”
而在这一个月里,何奕宁仍与池雨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关系。
两人都会在对方不注意时偷偷看向对方, 一个是为了看对方藏在校服下的身子有没有长肉,一个是为了知道对方有没有背着自己偷偷学习。
这种平衡的关系有着表面上的和平, 张采文再怎么嫉妒何奕宁, 也随着时间的冲刷淡然了那一份抵触。
这些天的晚自习,池雨在课间都会去操场, 每次上来后额上都会浮着一层薄薄的汗。
张采文问:“雨哥, 你去操场干什么了?”
池雨擦掉额上的汗,“跑步。”
张采文惊讶:“啊?跑步?”
池雨喝了口水, “因为每次跑操都会掉队,而且我身体确实太弱了, 得多锻炼锻炼。”
在位置上看课外书的何奕宁眼睛还留在纸上, 注意力早放在了两人的对话中了。
张采文说:“是因为刘颖说你瘦吗?我上次听见她说她比你还重。”
何奕宁抬起眼。
池雨说:“有一点原因吧。”
张采文勾唇,眼里闪过一丝狡黠,“雨哥,你高中接触最多的女生就是刘颖, 除此之外,没见你和别的女生说了超过十句话……你不会是喜欢她吧?因为比自己喜欢的女生还要瘦,所以下定决心要锻炼……”
刘颖拿着书往张采文头上猛猛一敲, “胡说什么呢张采文!”
张采文抱着头痛叫,“错了女侠,饶命!”
池雨乜了张采文一眼,“别把我想得那么伟大。”
“这话什么意思?”张采文伸手拍拍池雨的背, “这话太哲学了,我不明白。”
何奕宁合上手中的书,“他的意思或许是,他不会为了别人改变自己。”
张采文点点头,“意思是,雨哥真喜欢刘颖啊?”
池雨:“……”
无语地看了眼张采文后,他的视线不深不浅地拂过何奕宁的脸。
他随口说那句话想表达的确实是何奕宁解释的意思。
首先,他对刘颖没有任何意思。
其次,他才不要因为喜欢一个人去做出改变。
刘颖转过来狠狠瞪了眼张采文,“你再乱造谣,我就让池雨别借你作业抄了。”
“哎哟,雨哥还是个妻管严啊~”张采文犯贱道。
池雨忍无可忍,要转过来斥责张采文时,何奕宁说:“别开玩笑了。”
一向语气亲和的何奕宁难得用如此严肃的语气对人说话,张采文一惊,恍惚了会儿,抬手推了下何奕宁,“又没开你的玩笑,你生什么气?难不成你喜欢刘颖啊?”
刘颖转过来,那张普通得像水的脸上染上红色,她咬着牙,眼眶蓄满泪,凶巴巴地说:“张采文,你开的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张采文沉默了,平时说起话来日天日地的架势破天荒地收敛起来。
他没再说话,刘颖也没再转过头来,就这么待到了下晚自习,刘颖站起来收着书包,张采文试探性地想跟刘颖说话,刘颖瞪他一眼,拉上书包就走。
张采文无措地站在原地挠了挠头,“雨哥,我今天说话是不是太过分了?”
池雨收着书,没理他。
何奕宁道:“用‘喜欢刘颖’这种话开玩笑的确过分了。你不尊重刘颖,也不尊重‘喜欢’这一种情感。”
“哎行行行,你最尊重别人得了吧?”张采文烦躁地揉了把头,“但你这么为刘颖说话,不是因为喜欢刘颖,是因为你喜欢雨哥啊?”
小小年纪就谈尊重“喜欢”这种情感,何奕宁学什么理科,干脆学哲学去得了。
何奕宁的身子僵住片刻,没人发现他短暂的踌躇,他没有反驳张采文的话,提起书包挎在肩上,“以后别再随便开这种玩笑了。”
等他出了教室,张采文咋舌,“啧,多管闲事。”
池雨道:“张采文,你有没有觉得自己最近嘴有点臭?”
张采文立马哈了两口气,嗅了后说:“没啊,我天天刷牙……”
他一顿,后知后觉池雨在骂自己嘴脏,咬了咬牙,头一次对池雨耍性子,拎起书包,没有等池雨就冲出教室。
池雨看着他的背影,眸子微动。
奇怪了,放在以前,他绝对不会插手这些同学间的恩怨。
是因为和刘颖待在一起太久了,两人之间建立起了友情的羁绊,所以他不乐意看见刘颖被这么开玩笑吗?
如果因为刘颖和张采文闹翻了,值得吗?
面前笔筒里还插着几颗糖,一些是何奕宁给的,一些是刘颖给的。
池雨叹气。
一个从小缺乏父爱和母爱,情感淡漠的少年,什么时候经历过这种因为考虑他人而陷入交际内耗的困难?
池雨走回宿舍,他如平常一般放下东西开始洗漱,压根没注意到其他舍友因为他和张采文没同时回宿舍而保持安静的诡异氛围,就算张采文面无表情地从他旁边擦肩而过,他也能自然地继续干自己的事,丝毫没有受到张采文的影响。
晚上,池雨窝在被子里,打开手机背单词,张采文的消息跳了出来:【雨哥,你今天是不是为了何奕宁骂我?】
池雨:“?”
他皱了皱眉,打字:【是因为你做得太过分了。】
【张采文:那你为什么只骂我,不骂何奕宁啊?】
池雨揉了揉眉心,哄小孩般:【因为和你关系更亲。而且何奕宁没做什么过分的事。】
【张采文:那我和何奕宁同时掉进水里,你救谁?】
【池雨:救你。】
张采文满意地勾起嘴角,截屏打包发送给何奕宁:【我才是雨哥最看重的那个人。(墨镜jpg.)】
【何奕宁:救你就救你吧,因为我会游泳。】
【张采文:你以为谁不会啊!】
几分钟后。
【何奕宁:明天和刘颖道个歉吧,听说她喜欢吃苹果。】
【何奕宁:幼儿园的小朋友都知道把女生惹哭了要道歉,你不会连幼儿园的小朋友都比不上吧?】
【关你什么事!】
张采文揉了揉眼,刘颖红着眼的模样闪在脑海里,忽然,他扬起手来,往脸上重重打下一巴掌。
“啪——”
池雨一惊,轻声问:“怎么了?”
张采文:“有蚊子。”
一向神经大条的张采文竟然失眠了,他想了很多东西,头一次把“吾日三省吾身”的大道理运用在生活中。
他对何奕宁的偏见神奇地溶解在了这个晚上,他好像真的被何奕宁的魅力折服了。
何奕宁除了各个方面都优秀得令人牙酸外,好像也没有做过什么过分的事。
第二天,张采文偷了舍友的苹果,郑重其事地向刘颖道歉,刘颖接受了张采文的歉意,几人恢复了以前谈笑如常的日子。
池雨侧眼望着刘颖和张采文拌嘴,心里舒缓平静。
很可惜,这种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期中考就来临了。
坐在考场里,池雨抬眼看了下何奕宁的背影,重重握了下拳。
他这次一定要考得比何奕宁好。
出去放书时,路过何奕宁,他的目光锁在何奕宁的黑发上,不由得想起上次月考何奕宁的话:“听说摸摸学霸的头能考很高的分。”
或许就是因为何奕宁摸了他的头,何奕宁上次才考了第一?
理智被情感剥夺了控制权,他抬起手来,指尖从何奕宁的发梢上拂过。
何奕宁怔住,仰头与他对视,茫然地眨了下眼,看向池雨僵在空中的手,莞尔:“你想摸我的头?”
说完,他把头送到池雨手下,那张迷倒不知多少人的脸上带着一点讨好的媚意。
池雨一吓,僵硬地收回自己的手,往教室外走去。
把书装进书包,他用力摇摇脑袋,何奕宁刚才的表情挥之不去。
什么媚意,他眼睛坏了吧。
坐回座位上,他张开方才触摸过何奕宁头发的右手掌心,突发奇想:摸过何奕宁的头,他这次应该是第一了吧?
回神,他敲了敲一直在胡思乱想的脑袋,将右手在裤子上擦了几遍,提起笔来专心等待。
考试途中,他时不时抬起头往前看去,坐在前排的何奕宁规规矩矩地在位置上写着字,压根没有一点作弊的倾向。加之监考老师一直坐在前排,何奕宁更不可能作弊。
等等……他怎么又在想何奕宁了?
不行,不要再关注何奕宁了!
池雨逼着自己收回视线,低头看作文题目。
六场考试转瞬即逝,考完生物的下午,池雨蹲着拉好书包拉链,起身时差点撞到站在旁边等他的何奕宁。
何奕宁人高马大,一手扶住池雨的肩,“张采文说他要打篮球,让我们俩先去吃饭。”
“你怎么不去?”池雨往后退开,反问,意识到语气不好后,又说,“你篮球打那么好,却不怎么打。”
何奕宁说:“手腕上有伤,不常打。”
池雨点头,背上书包和何奕宁一同走下楼梯时,何奕宁问:“考得还好吧?”
池雨:“正常发挥。”
他抿了下唇,“你有上补习班吗?”
何奕宁说:“没有。但回去会看网课。”
池雨低下头,忽然有一只手压在了他的脑袋上,他看向何奕宁,何奕宁揉他头发的动作一顿,“看着你就让我想到了糖果,忍不住就摸了。”
“你才像猫。”池雨咬牙。
何奕宁被逗笑,“像猫才不是什么骂人的话。池雨,你好可爱。”
池雨蹙眉,“可爱是骂人的话。”
何奕宁说:“好吧,那我比你可爱。”
池雨:“……”他脚上提了速度,走了几步发现何奕宁没跟上,往后转去,“快去食堂吧,待会儿没饭了。”
何奕宁小跑到他旁边,“来了。”
这时,池雨对何奕宁的讨厌还没有积累到很深的程度。
但情绪的转变只需要一个偶然的契机。
期中考后,便是在十一月份举行的运动会。
每个人都因为可以暂时告别枯燥学习喜气洋洋时,池雨却不开心。
期中考,何奕宁又是班级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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