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他这么问,江川反倒笑了下。
“什么决定不决定的,这事儿从来也就不需要下什么决心才能去做,需要艰难下决心去做的事情,多半是不乐意去做的事情。”
他看着胡冬冬说:“冬子,他是我唯一的家人了。”
胡冬冬一愣,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估计再也没有人比他更明白,家人这两个字对江川的重要性。
半晌,他一点头。
“我明白了。”
第31章
“你明白什么了你明白。”
“……总之, 下次少爷要是再出事,你们几个就给我卷铺盖滚蛋!”
榆城富豪区,任家。
任天成刚一走进大门,就听见二楼传来一声暴喝, 夹杂着客厅那边鬼哭狼嚎的惨叫声, 吵得人还以为进到了什么菜市场。
有佣人过来接过他的外套, 正要退下时,被任天成叫住,“你们家小少爷出什么事儿了?”
佣人垂着眼回答,“回任少爷,小少爷昨晚出去玩跟人起了争执, 回来时身上伤得不轻, 李医生正在给他上药呢。”
任天成眉头一挑, 有些惊讶居然还有人敢对任家小少爷下手的,追问道:“你们小少爷带的保镖呢?”
佣人回答:“保镖也……受伤了, 正在屋里被老爷训斥呢。”
这还真是稀奇, 任天成挥挥手, “知道了,下去吧。”
“是。”
佣人转身退下了。
任天成一边整理着袖口,一边朝客厅走去, 虽然他不是很喜欢这个草包堂弟,但到底看见了,也不能不闻不问。
客厅里, 任天远仰面躺在沙发上直呻吟,头顶跪着一个正在给他冰敷上药的佣人,隔了一夜,他好好的一张脸彻底肿成了猪头, 看着十分吓人。
旁边李医生正在给他处理身上别的伤口。
“唉呦……疼死我了。”
任天远疼地直叫唤,忍不住吼道:“你会不会轻点!我这是脸,你想本少爷破相是不是!”
那名佣人吓得立刻哆嗦起来,连忙道歉,“对不起少爷,少爷息怒,我再轻点……”
冰块一离开脸,任天远就觉得脸上更加痛了,张嘴骂道:“干什么?!想偷懒啊,继续给我冰着。”
佣人赶忙将手里的冰块贴上去,在红肿的地方轻柔地来回移动着。
任天远不耐烦地说:“还有妈你能不能别哭了,哭得我更心烦了。”
旁边沙发上坐着一位美妇人,看见宝贝儿子这幅样子,又心疼又气恼,气得眼泪直掉。
美妇人抹了下眼角,“妈还不是心疼你,你说到底是谁啊,下手这么狠毒,简直是不把我们任家放在眼里,等找到了人,我非得亲自上前质问不可。”
“行了,别说了!”
想起昨晚在酒吧里受到的那些羞辱,任天远的怒火就止不住地往外冒,“……那个臭娘们,她给本少爷等着,我早晚非收拾了她不可!”
任天成刚走过来就听见这句话,上下打量了一眼任天远的惨状,眼底划过一丝鄙夷,居然是让女人给弄成这样的。
“一个女人就把你打成这样,你还有脸再去找麻烦,不嫌丢人的。”
“堂……堂哥?!”
在沙发上躺着的任天远一扭头看见是他,刚才还高昂的声音,顿时低了几分,他一直都有些怕这位堂哥。
他狡辩道:“我……我就是一时大意了,这才让她钻了空子,好男不跟女斗,我也是想着让着她点……”
“是啊,天成。”
美妇人一见他来,立刻掩面哭泣起来,“我们天远这孩子从小就心善,这女的一看就是居心不良,肯定是勾搭我们天远不成,恼羞成怒了,这种女人我见多了!”
她哭得梨花带雨,“最可恨的是,这女人还敢下手这么重,明显是不把我们任家放在眼里,这事儿要是不解决,你说往后让外人怎么看我们任家。”
“还不得笑话死……”
我们任家?
任天成嘴角牵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早几十年前就分出去的旁支,谁还跟他们是一家的。
果然是在小城市待久了,粗鄙小气,上不得台面。
他温和笑道:“您这话就重了,我觉得下次出门,还是让堂弟再多备上几个保镖,最好前后左右都护着,免得让什么女人小孩不注意欺负了他。”
美妇人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就被眼泪掩饰过去,“……唉呦,我苦命的儿呀,怎么就被人打成了这样。”
任天远听着也有点不开心了,总觉得他这个堂哥好像在笑话他一样,不帮他说话也就算了,还落井下石。
“堂哥你不知道,要光是那个女人,我早就把她收拾了,坏就坏在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身手还不错,没几下就撂倒了那两个大块头。”
任天成一挑眉,“你不是说要让着她,不忍心动手吗?”
任天远:“……”
他一激动好像说漏嘴了,“我我……我后来气不过就……”
美妇人则一惊,立马着急问儿子,“怎么还有个人?你刚才怎么不说,到底是几个人打的你。”
任天远刚才一门心思都在那个该死的女人身上,再加上身上疼得厉害,他就没想起来那几个男的。
“算了,那些人都不重要,主要还是那个女的,那几个男的都是她的小跟班,他们是一伙的。”
任天成听到这里,转身就要离开。
美妇人还在那里追问,“那怎么行!打了人难道还想跑不成,知道这人叫什么吗?统统找出来,还有没有王法了!”
当时场面太混乱,其实任天远也没怎么听清,含混道:“好像……好像是叫什么川的吧,江川吧应该是。”
任天成转身离开的脚步一顿。
“你说他叫什么?”
任天远一愣,看着去而复返的堂哥,想了想说:“叫……江川,一个个头挺高的男的。”
任天成眼睛忽然一眯。
是他?
·
“是这家店吗?我们会不会走错了。”
花园路菜市场北门那条街上,江川骑着车带雾星河穿梭在街道两边,这附近人多车多,他车速一直不高,走起来不太好走。
“不会错。”
江川在路边找了个位置,把车停下来锁好,然后带着雾星河继续往前走,“这边前两年改建过一次,好几家店都换地方了,跟着我走,小心点。”
清晨的菜市场,人来车往。
江川手往身后一拉,握住雾星河细瘦的手腕,将他放到身后,自己走在他前面开路。
雾星河动了下手腕,将自己手掌换进去,这下就变成了牵手,他又往前走了几步,两人之间的空隙也缩小了。
江川看了他一眼,“路边有卖糖葫芦,吃吗?”
雾星河视线被人群遮挡,没看见哪儿有卖,但还是说:“要吃。”
花园路菜市场,是附近最大的批发市场。
大早上进进出出的全是三轮车和特意来买菜的老头老太太,那些早上拉货的人基本都会在这里吃早饭,所以路边的小摊和饭店格外多。
等两人排完队,走到那家米线店坐下时,手里已经拎了好几样东西。
早上人多,他们只能和其他人共用一张桌子,好在店里应该是刚装修过不久,桌椅板凳都换了新的,看起来比以前干净敞亮了许多。
和他们拼桌的是一个年轻妈妈带着孩子,小孩儿看起来有七八岁,马上要去上补习班了,却不肯好好吃饭,妈妈在旁边盯着他一口一口吃。
小孩儿吃一口就看一眼旁边,“……妈妈,我也想吃糖葫芦。”
雾星河啃糖葫芦的动作一顿,眼皮一抬,和面前小孩儿渴望的眼神对视了两秒。
“……”
随后他有些心虚地移开眼,悄悄低下头装作没看见,手指还捏着桌上的零食袋子,小幅度地往自己这边挪了挪。
年轻妈妈不耐烦地让儿子赶紧吃,“昨天不是刚吃过,医生说你牙都黑完了,以后不准吃糖了。”
小孩儿瘪瘪嘴,只好委委屈屈地吃着碗里的米线,脸上还挂着几颗泪珠。
江川端着两碗米线走过来时,还好奇地朝那小孩儿看了一眼。
母子二人很快就吃完离开了,他们这个位置比较靠里面,暂时也没有其他人过来坐。
雾星河扭头看了眼江川,忽然说:“刚才那个小孩儿有蛀牙,他妈妈不让他吃糖,他好可怜。”
江川目光落在桌上那堆零食上,有糯米甜糕、芝麻糖球还有话梅干,他点点头说:“他妈妈是对的。”
雾星河撇撇嘴。
拿起原本给他留的最后一颗糖葫芦,一口塞自己嘴里吃了,声音有些含混着说:“他看了我好几眼,应该是想吃,但是我不想给他吃。”
这些都是江川给他买的,他才不想给别人。
江川拿着醋瓶往碗里倒了点,闻言有些失笑道:“行,买给你了就是你的,不给他吃就不给他吃,让他妈妈去给他买。”
雾星河这下高兴了,“嗯,我也要放点醋,还是这家米线好吃,味道这么多年都没变。”
江川往他碗里倒了两滴醋,点头,“在别处都吃不到。”
吃完饭后,时间还早。
两人就稍微逛了一会儿,买了点待会儿需要用的东西,正好避开早高峰的车流量,路上不会那么堵,不过江川平时骑车带他的时候,一般速度也都不高。
反正他们今天不着急。
倒是路上意外地碰到了另一辆Dem500,对方朝他比了好几个手势,意思是想跟他比比,能不能认识一下。
江川懒得搭理他,回了个没空,结果对方一直跟着他们。
“抱紧我,闭上眼。”
江川有些沉闷的声音隔着厚重的头盔传过来。
雾星河听话地照做,知道他是想将对方甩了,手臂紧紧环绕着他的腰身,身体也紧贴着他后背,双手能感受到江川腰腹间的肌肉变得紧绷起来。
下一秒,他身体骤然一轻。
身体脱离地心引力般向上抬了抬,迎面直冲过来的狂风,要不是有头盔挡着,雾星河觉得都能把他脸吹僵了。
由于路上这一段插曲,两人到南山墓园门口的时候,比预计的时间还早了半小时。
今天是个好天气。
阳光明媚,微风和煦。
墓园门口两边的马路上种的全是常青树,加上这附近人烟稀少,林中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静谧而安宁。
雾星河到门口老伯的摊位上,买了两束白菊,然后跟着江川一起往里走。
走了大概有十分钟,两人停在一处墓碑前。
江川从袋子里掏出带来的小扫把,扫着碑上和周围地上的灰尘,雾星河蹲下来,去拔刚长出来的小草。
等两人打扫干净后,雾星河就将带来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摆好,把两束菊花分别放在照片的两侧。
像是在簇拥着中间那位慈眉善目的老人。
江川先弯腰拜了拜。
随后雾星河也同样拜了拜,直起身的时候,他看着照片上笑得脸上皱纹都展开的老人,眼眶忍不住一阵阵发酸。
“……奶奶,对不起,我来看你了。”
第32章
这是雾星河在江奶奶去世后, 第一次来看她。
墓碑上江奶奶的照片,像是从某张合照上单独裁出来的,还能隐隐看到她旁边那个人的半边肩膀,应该是合照。
不过照片里的江奶奶, 比她去世之前的样子, 看起来要年轻好几岁。
老人面容和蔼, 神态自然,脸上是自然流露出的幸福微笑,看得雾星河一阵眼热。
他还记得那时候,他偷跑去疗养院看江奶奶时的景象。
那是在江川入狱后的第五年。
疗养院是徐子舒找的,依照江奶奶的要求, 不去太远的地方, 于是就在榆城当地找了一家设施和环境最好的疗养院, 只不过离着三中那一片,还是远了很多。
雾星河那时候不知道这是徐子舒和江川谈判的条件之一, 还以为徐子舒是为了报答江川救他的恩情, 出于善意才这么做。
于是那段时间他虽然对徐子舒很是不满, 抵触情绪强烈,但徐子舒说的话他还是信得。
她说是江川不想见他,他信了。
她说替他寄信给江川, 他也信了。
然后就这样信了她五年,直到江奶奶去世。
他只是不理解,为何徐子舒一直不让他去看望江奶奶, 难道江川不愿意见他,江奶奶也不愿意见他吗?
日复一日,他心里的愧疚和自责不断叠加。
雾星河最想跟江奶奶说的就是一句。
“……对不起”
他想说都是自己惹下的祸,却让江川替他承担了罪恶后果, 害得原本就风雨飘摇的祖孙俩的小家庭彻底分崩离析,是他该死,是他对不起江奶奶。
可是徐子舒将他囚在家里,哪儿也不准他去。
雾家大门常年紧锁着,来往进出的只有几名佣人,处处守卫严密。
雾星河想了无数个办法逃出去,结果不是刚出大门就被发现,就是在车站被一群人摁在地上,还有一次他都踏上了榆城的地界,大巴车却被强行拦截下来。
现在想想,他最后那次“偷跑”成功,说不定还是徐子舒大发慈悲故意放他去的。
·
江奶奶生病了,病得很严重。
她以前带着孙子东奔西跑时,不论寒暑,每天凌晨四五点就起来推着小三轮去炸油条、卖包子,二三十斤的面粉也能直接扛着就走,身子骨好得很,几乎没生过什么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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