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对店里的菜品不满意?”
他笑了两声,“不满意没关系,咱们新店开业,有什么建议都可以提。”
雾星河问:“你是这里的老板?”
杨枫顿了顿,说:“直接跟我提就行。”
雾星河目光在他身上绕了一圈。
男人穿着一件颜色非常炸眼的花衬衫,下身同色短裤,脖子上挂着一条粗金链子,手腕上还戴着一块认不出牌子的金表,虽不知真假,但看起来不像是普通店员。
他收回目光,移向在场上来回走动的服务生们身上,说:“你们店还招服务生吗?”
“啊?”
杨枫一时没反应过来。
雾星河朝身后指了下,“我看门口贴的有招聘,想打听打听。”
杨枫下意识看了眼他身上一看就很昂贵的西服,有些为难道:“这个……招是招,但是你……”
雾星河说:“我替一个老乡打听的。”
“噢噢……那没问题啊!”
杨枫听见他这句话,顿时如释重负,吓他一跳。
“薪资待遇如何?包吃包住吗?上班时间多久?有五险一金吗?签合同吗?”
杨枫:“……”
杨枫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来,雾星河的一连串问题就朝他砸了过来。
他心里开始怀疑,这人不会真是来找茬的吧,刻意乔装打扮过来,搜集证据,然后举报他们雇佣程序不合法?
“服务生一个月三千五左右,多劳多得,包吃包住,宿舍就在对面小区,走路几分钟就到,八小时两班倒,入职交五险,签合同,咱们是正规饭店,正经生意人。”
杨枫刻意强调了一下最后两句。
然而雾星河只捕捉到其中一个关键词,“那他住哪?”
杨枫一愣,“谁?”
雾星河:“刚才下着雨来回送餐,穿黑衣服的男人。”
“不是,他不是……”杨枫有些懵逼,觉得自己好像摸不透对方的脑回路。
雾星河皱眉,“他不是你们店里的服务生?”
“不是,他是我们……”
杨枫嗓音一顿,忽然就意识到那股不对劲的地方在哪儿了,眼前这个男人好像对江哥有着过分的关注,穿着打扮和说话还如此奇怪,也不知道安得什么心。
嘶,该不会是江哥以前的仇家吧!
思及此,他话锋一转,“他是我们店临时找的送餐员。”
雾星河眉心一拧。
正打算再问他点什么,眼角余光注意到杨枫脸上一闪而过的戒备,意识到自己好像问得太多了。
他神情恢复平静,“原来是这样。”
杨枫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站起身,“那行,要是感兴趣的话,让你老乡直接来店里问,我还有点事儿。”
说完,杨枫就离开了。
转过身的那一刻,他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虽然他不太清楚江哥以前是做什么进去的,但他和江哥的身份到底有些敏感,平时警惕些总没错,这男的到底什么身份,一上来就打听他江哥!
这要是个女孩子,他还觉得挺正常,谁让他江哥那张脸招人稀罕呢。
可这是个男的……
杨枫回到店里,越想越不对劲,觉得必须得跟江哥说一声才行,电话刚掏出来,就听收银小妹说江川在更衣室。
他立马三步并两步跑到更衣室。
“江哥,我有个事儿……”
杨枫后半句话直接卡在嗓子里,他瞪着眼睛看江川拿着毛巾在镜子前擦头发,身上白色的衬衫随着手上的动作,来回摆动,露出脖颈间若隐若现的锁骨。
杨枫:“……”
他怎么感觉江哥今天也奇奇怪怪的。
这衬衫还是上次柳大小姐,买回来强行塞给江哥的,说他穿上好看。
但是江哥一直不喜欢,从来就没穿过,看在价格的份上才没舍得扔。
大晚上的,怎么想起来穿这件衣服了。
“什么事?”
江川拿下头上的毛巾,转身搭在一旁的绳子上,见杨枫愣在原地不吭声,便问道:“店里出事了?”
“额……没出事。”
杨枫回过神道:“不是,是有个奇怪的事,我正想找你商量来着。”
江川看着他,无奈道:“到底什么事?”
“就是刚才有个客人找我打听……”
杨枫走进去,把刚才那个男人的奇葩行为,以及他在店外跟那个人聊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他说得抑扬顿挫,没注意到江川的脸色变得有些怪异。
杨枫猜测道:“江哥,你说这人不会是来砸场子的吧?”
江川更加无奈,“正经开门做生意,谁闲着吃饱了撑得来砸场子,又不是演电视。”
杨枫摸摸头,“……那,那你说这人是来干嘛的?”
江川问他:“知道他名字吗?”
杨枫一愣。
操,他好像忘记问了!
江川看他的表情就知道答案了,杨枫这人年纪小,性格大大咧咧,平时看着也怪聪明,就是总缺点心眼。
“你跟他说了我住的地方?”
“当然没有!”
杨枫一口否认,“我又不傻,他一个陌生人我当然不会跟他说实话,不过我好像……说了咱们店宿舍在对面小区……来着。”
狭小的更衣室里,空气一瞬间安静下来。
江川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你知道幸福小区,十年前是什么地方吗?”
杨枫摇摇头,“我又不是本地人。”
江川看着他,既像是在对他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十年前,这地方还是榆城三中,整个榆城最差最乱的一所高中。”
所以这地方,他比你熟。
第3章
榆城三中,是本地最“出名”的一所高中。
在榆城人的心目中,要是谁家孩子在榆城三中上学,那是要被人嘲笑的事情,代表着那孩子以后算是没救了,在学业和做人这条道路上,也算是彻底废了。
吸烟、喝酒、打架、飙车、染发、赌/博等等……
除了学习,就没有三中的学生们不会的,甚至还发生过几起学生殴打老师的丑闻,闹得年轻老师根本就不敢来,也就导致三中教学水平越来越差,学生越来越难管教。
就连校长都逐渐放弃了,只要他们不在校园内做出太过分的事情,外面的纷争,学校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想而知,在这样的放纵下,三中的环境只会更差,学生们互相拉帮结派,常常一言不合就打群架。
把校园搞得乌烟瘴气。
他们只在一件事情上能达成一致。
那就是千万不要去惹三中的老大,也就是江川。
其实三中老大这个称号,江川从来就没承认过,甚至三中那些鸡飞狗跳的恩怨,江川也很少参与。
他在学校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班上的老师和同学他都认不全。
能有这个“谣言”,完全是个意外。
三中往南两公里的地方,就是榆城有名的酒吧一条街,也是正处于叛逆期的高中生们向往的神秘圣地,每次逃课除了去网吧,就是来这里。
于是经常有三中学生,碰见江川跟一群骑着摩托车,胳膊上纹着大花臂的成年人混在一起。
奇怪的是,对方竟然对江川一个高中生还颇为客气,似乎关系不错。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就有了江川在外面混黑的传言。
再加上有人在医院看见江川浑身是血地被人抬进去,一群小弟围着忙前忙后,殷切照顾。
从那之后,江川在三中就有着说一不二的地位。
谁要是能得到江川的认可,打入他的小圈子,那他在榆城这一片,可以说能横着走了。
这是每一个六中学生的梦想。
跟三中隔着半条街的地方,就是六中,一所同样垃圾的初中,也就比三中强了那么一点。
因为离得近,又是初中,所以这些个头矮小,还在发育期的初中生们,就经常成为三中学生们的勒/索对象。
俗称小金库。
大部分的六中学生,都有过被三中人堵在巷子里要钱的经历,对此,他们也有一套自己的经验。
那就是给钱保命。
也有些机灵的人,还会趁机供出其他更有钱的同学,来转移矛盾。
于是雾星河就成了那个“行走的金库”。
六中新来的转学生。
住在别墅区的富二代。
浑身名牌的小帅哥。
不爱说话的哑巴。
……
这些都是雾星河身上的标签,还有其他一堆乱七八糟的外号。
六中的学生对他投来好奇的目光,三中的人将他堵在巷子里,连他兜里的一毛钱都不肯放过。
在被划破第十件衣服的时候,雾星河终于恼了。
他掏出藏在书包里的板砖,将为首的那个黄毛砸了个头破血流,而对方也在对他进行一阵拳打脚踢之后,留下一句以后别想好过的狠话。
秋天的夜晚,已经开始有了凉意,雾星河身上的薄卫衣全是被划烂的破洞,还有一堆脏兮兮的脚印。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转头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随后一瘸一拐慢吞吞地挪回家,到家的时候整个人都冻得发抖,他在黑暗的两层别墅里,摸黑走到床上躺下。
在榆城,他只有自己一个人。
·
“雾星河,你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不是小孩子了。”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内,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在黑色大理石的办公桌上。
雾星河靠着椅背,面无表情地听着电话那边女人的训斥。
她语气中强压着不满。
“雾星河,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你一声不吭就跑到榆城,将我的脸面置于何地,你知不知道董事会那群人都在等着看你笑话,后天我就让人去接你回……”
雾星河听到这里,终于开口,“我不会回去,董事会跟我有什么关系。”
女人声音一顿,语气忽然软了几分,“……星河,你知道雾家现在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想找出你的错误吗?这个位置你才刚坐上半年,如今坐得还不够稳当。”
雾星河唇角勾出一抹讽刺的笑。
“我本来也就没打算坐这个位置,现在是你在求着我,你忘了吗,母亲。”
电话那边倏地安静下来。
过了半晌,女人缓缓吐出一口气,像是妥协般,“你这次擅作主张,我不跟你计较,你想在那边待多久,我也不管,但是有一点……”
“方雅那孩子,家世好样貌好,性格也不错,她又对你那么上心,方家和我们雾家又是世交,我听说昨晚她约你吃饭,你又拒绝了。”
闻言,雾星河浑身上下的气息陡然一变。
“母亲,有件事你不提,我倒忘了跟你说。”
徐子舒一愣,“什么事?”
她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雾星河面无表情道:“半年前,我按照约定毕业回国,答应你接手雾氏集团时,你送我的那份‘大礼’,我至今都忘不了。”
徐子舒呼吸一顿,“星河,你要知道妈妈也是为了你好……”
“徐子舒。”
他忽然喊了声他母亲的名字。
徐子舒闭了嘴。
雾星河:“你是不是为了我好,你自己知道,我十年前就告诉过你,我心里有人,你听了吗?”
徐子舒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我知道妈妈当初骗你说江川被判了十年,是我不对,可是他三年前出狱后的行踪,我确实不知!起码这件事情我没有骗……”
“那你要不要猜猜我在榆城见到谁了?”雾星河打断她的话,嘴角愉悦地勾起。
徐子舒:“……”
电话里静悄悄的,雾星河听见女人逐渐加粗的呼吸声,像是在强行压抑着体内即将爆发的情绪。
徐子舒声线紧绷,“……也许是你看错了呢。”
“不可能。”
雾星河眼睛一眯,仔细回忆着昨晚的情景,“我确实见到他了,虽然他长得和以前不一样,高了,黑了,也瘦了,但是我知道,那就是他。”
他声音忽又低下来,“……只是他还是不愿意认我。”
徐子舒失手打翻了一个花瓶,青色的碎片落在脚边,在她白皙的小腿上划出一丝血痕,她却浑然不觉疼痛。
儿子语气中的依恋和痴迷,让她一瞬间如坠冰窟,那个男人身上到底有什么魔力。
十年前是这样,如今还是这样。
她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怒火,低声道:“隔了这么久,他未必还记得你是谁。”
“无所谓。”
雾星河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暴雨过后的天空,总是格外清澈,就连泥土中淡淡的腥味,都有一种无法形容的生命的气息。
“只要我还记得就行,一天不行就两天,两天不行就两年,我会让他重新认识我是谁,但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
他声音冰冷,“我不允许任何人再插手,尤其是你。”
徐子舒面色阴沉得可怕,儿子的不听话,让她内心挫败失望,却又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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