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小孩, 还真成小孩了。
祝千龄茫然地环着贾想的脖颈, 也不嫌弃他身上粘腻的触感。
摄人心魂的香味萦绕鼻尖,不是贾想惯用的熏香,但只要沾上贾想的体温,祝千龄就觉得安心。
贾想末了回过神,对上陈乐行惊悚的视线与咎语山原来如此的目光, 脸瞬间就烧了起来。
不懂眼色的系统见贾想如此主动,在脑海里播放:【宿主, 你不过到此一月有余,就成功拿下10.1点感化值,感化成功指日可待!】
许是这个数字让贾想起了一点贪心, 他认真考虑起感化的可能性。
祝千龄偏过头,神色复杂地觑了贾想一眼。
贾想听见机械音以一种能源告罄的消极声调道:【宿主对反派祝千龄的感化值降低了3点, 目前感化值为7.1,打破历史记录,请宿主再接再厉!】
闻言, 贾想撑着祝千龄的臂膀一僵。
打破历史记录。
打破什么记录?
哈哈。
【你们升降待遇端的还挺平的。】
系统也是头回遇到这种情况,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
贾想不再理会系统,转头目光凌厉地射向赖霜,五指攥紧丝线。
简繁不做挣扎,任丝线勒进自己的皮肉中。
见状,赖霜沉不住气:“这位仙友,相比我儿,您怀中这位才是犯四境之大不敬。”
谈话间,群卵悬在穹顶晃动着,落下点点碎石。
“你又好到哪里去?”贾想嗤笑一声,“赖霜,别把你自己摘得太干净,你敢说我们流落至此,没有你的手笔?”
从贾想不费吹灰之力地凝聚出灵力后,他就知道看似无辜的赖霜没安好心。
一路积攒来的灵力怎么可能那么顺畅就逼出来?
旁人被禁锢了灵力,或许没有察觉,但贾想泡在太岁里,打通了灵脉,对灵力感知尤为敏感。
此处溶洞的灵气充沛到令人浑身舒爽。
这些还在胎卵中的金蚊子,十有八/九就是吸食灵力而孕育的,太岁反而能够抑制金蚊子。
他经历的重重幻境,不若说是同伴们的梦境——回忆起梦中那颗与金蚊子相似的太岁,贾想笃定,他们所喝的菌汤来源于金蚊子。
赖霜是真心实意的?这两姐妹在寨子里唱着歌谣玩球时,就注定心怀叵测。
果不其然,赖霜失了耐心,她石化的五官开始龟裂,露出内里连绵不绝的软卵。
有如蜂巢,蜂蜜粘稠。
随着赖霜的脱离,无数幽绿黏丝骤然暴起,在众人头顶织成密网,卵中的金蚊子再次大展拳脚地捅着膜。
“喀嚓——”
第一枚卵膜破裂的瞬间,溶洞两侧的石壁拢聚,化为两条巨手。
咎语山蹙眉,弯刀劈开从她头顶坠落的蛹,大骂道:“狗急跳墙!”
太急了。
贾想猜想,许是赖彤那边出了问题,赖霜没了耐力。
石化表皮完全剥落,金蚊子们如获新生,从窄小的卵中爬出,笑眯眯地朝贾想等人爬来。
“太岁……”祝千龄忽然将额头抵在贾想的颈侧,“太岁没有问题。”
温热呼吸拂过贾想的耳根,他心中柔软得一塌糊涂。
祝千龄似乎能看透他心中所想似的,放软了语气,以一种更符合年龄的稚嫩嗓音道:“太岁能逼退这些怪物。”
尾音还带着拖延的糯调。
啊,有个词叫什么来着。
色令智昏。
祝千龄这么小,还不至于用上这个词,贾想更像是在网上疯狂问“我家孩子能当童模吗”的家长。
贾想用力甩开脑中的浮想联翩,毫不犹豫地拉过简繁,当做人质阻挡金蚊子的扑咬。
这群鬼婴如未开化的顽石,连自个主子的亲少爷也咬,贾想不由得赞叹自己找了个好肉盾。
赖霜的尖啸震落石柱。
石手遮住通道口,陈乐行手起刀落劈开了半寸距离。
贾想才发现这群人里说不定最弱的就是他——毕竟陈乐行和咎语山都是实打实的近卫,而他是个术师,时灵时不灵的那种。
坍塌的溶洞里,贾想一手托举着祝千龄,一手拉扯着毫无求生欲的简繁,灵活地躲开金蚊子的袭击。
“往哪儿去?”陈乐行没有灵力,但长剑乱舞间,竟把石手切成两瓣。
恐怖如斯。
贾想倒吸一口冷气:“找太岁。”
“然后?”
咎语山一刀挑起跳到她大腿上的金蚊子。
“吃太岁。”
“你疯啦?”
咎语山不可思议地惊叫着,余光见简繁确实好使,一手攥住简繁的另一个肩膀,拉起来为她遮风挡雨。
简繁身上很快堆积起一群留着诞水的金蚊子,陈乐行极有默契地一剑把它们扫了下来,一波接一波,好似老神在在地磨剑。
三人半托半削,躲着金蚊子与赖霜的追杀,跑回了原点废墟。
“这太岁非吃不可吗?”咎语山看着眼前这一摊融合着森森白骨的菌丛,反胃得脸色发青。
一路上被当工具人的简繁开口:“食用太岁是对的。”
四人齐齐望向他,陈乐行贴心地为他刮下一层金蚊子。
简繁单手结印,掌心迸出青焰,逼退蜂拥而至的金蚊子。
他疲惫地解释:“金蚊子靠吸食灵力繁衍,食用者灵脉堵塞,严重时会被控制神智,而太岁能断根。”
话音未落,一路上沉默寡言的陈乐行冲向前,抓起一片太岁就往嘴里塞。
南海苦无灵力久矣!
贾想紧闭着眼,眼不见心不烦地咽下一枚太岁。
喉结滚动,祝千龄的眼神一凝,手臂圈得更紧了。
贾想的皮肤白皙胜雪,养尊处优的躯体光滑如水,即便沾上绿油油的粘液,也难以掩盖其肌肤之美。
故而血印的存在就很明显。
消失了,就更加明显。
阴差阳错之下,血印被金蚊子当做灵力吸食了。
祝千龄交叉的手松开,缓缓地将头蹭在贾想的肩窝,手悄无声息地抚上贾想的喉结。
溶洞轰然震颤,赖霜的尖叫混着金蚊子的嘻嘻哈哈声炸响。
祝千龄被震得浑身发抖,再次乖乖地围住了贾想的脖颈。
“趴下!”咎语山的弯刀擦着贾想耳际飞过,斩断一只从侧壁中伸出的手。
贾想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抓住简繁逼问道:“这里不是普通的山穴,是吗?”
“该不会,”贾想大胆猜测,“此处是赖霜的身体内部?”
咎语山胳膊上浮起一层鸡皮疙瘩:“公子,凡事说出口还是三思而……”
“是。”
简繁的肯定打断了咎语山的自我安慰,一路上披荆斩棘的她看上去要精神崩溃了。
陈乐行感觉到身上的灵脉正在缓缓通顺,但事不宜迟,金蚊子们不愿靠近太岁生长的地带,但这并不意味着赖霜不敢。
赖霜的攻势越发猛烈,丝毫不在意卜罗的死活,整座溶洞摇摇欲坠。
整座溶洞唯一的退路是正走门道,但早被赖霜堵了起来,另一条路早早被坍塌掩埋。
赖霜铁了心要抓住祝千龄,贾想狼狈地抱着祝千龄躲来躲去,一边快速扫视着地形。
只有那一片搅和着婴儿骸骨的太岁养殖场夺目,其他的灰扑扑看不出所以然,但唯一可确定的,是赖霜将他们赶入瓮中,开始捉鳖。
赖霜太急了,估计是赖彤那边出了什么意外,她连太岁也不顾及了,石壁穿出一只只畸形的手,皆朝着贾想抓来。
但贾想的灵力也在恢复。
他将碍事的简繁丢给咎语山,指尖掐咒,滔滔不绝的灵力瞬间在贾想的指尖凝聚成型,他欣喜若狂,朝着石手就打过去。
无济于事。
贾想微微心惊。
在猛烈摇晃的洞穴中,赖霜的手臂增生迅速,很快又有新的手臂与金蚊子纠缠上来,没完没了。
赖霜目标明确,五指专往祝千龄的方向捉去,有好几次贾想险些托不住祝千龄,心惊胆战。
焦头烂额之际,陈乐行忽然喊道:“这颗太岁有传输阵——”
贾想忙寻声望去,只见陈乐行干净利落地斩落生生不息的金蚊子,一手揪着一颗比人高的太岁。
太岁被人在内部切开过,青荧的汁液从中流淌而出。
恰是莫尔纳躺着的那颗太岁。
咎语山对太岁排斥至极,也被赖霜惹得心烦意燥,见陈乐行扒开那颗庞大的太岁,半边身子隐去时,也顾不上嫌弃。
她拉扯着简繁,道:“这石头蹦的玩意连亲儿子都砸,还是速速离去为上策!”
说着,咎语山一脚把磨磨唧唧的陈乐行踹了进去,整个人拉着简繁,纵身一跃。
赖霜见儿子从眼皮底下溜走,发出了一声歹毒的咆哮,更加迅猛地朝贾想攻击,驱使金蚊子毁掉太岁。
但金蚊子哪儿敢面对面触碰自己的天敌?
贾想轻而易举地摸到了太岁的位置,稀释的汁液中,与吊脚楼里一模一样的传送阵出现了。
金蚊子们流着津液,朝他涌来,被他打碎的石臂再次凝起,五爪张开朝他抓来。
贾想意味不明地笑了。
他展开紧握的拳头,掌心浮起一团灵火。
灵火一抽,就跳到了太岁群里。
“轰——”
暴烈的火腾生而起,瞬间蔓延了整座山洞,金蚊子们连滚带爬地逃往无火地带。
赖霜爆发出一声尖锐惨叫,凄厉刺骨。
但这些与贾想无关了。
他颠了颠怀里的祝千龄,一头扎进未知的传送阵中。
第25章
灵力如潮奔涌, 贾想感知到他的脖颈被紧紧圈住,抬手护住怀中人的头。
一眨眼,贾想踏入一片浓雾之中。
他很快认出来, 此地是他们一行人走散的地方。
四下无人。
赖霜忽然的暴起必然与赖彤有关, 不知萧敖他们情况如何,贾想只能抱紧祝千龄,拨开雾气,试探着走向前。
此处灵力贫瘠,贾想不敢肆意挥霍体内储存的灵力, 他沿着溪流寻觅那颗仿若宓娥娘娘的巨树, 然而他几番探路都回到了原地。
祝千龄瓮声瓮气地说:“不在地上。”
贾想偏了偏头:“不在地上?”
“看地下, ”祝千龄皱了皱眉, 不自在地扭捏了一下身子,“我有听到。”
贾想惊讶地挑了挑眉,他问:“你在哪儿听到的?”
“我没有晕过去。”祝千龄声音越说越小,似乎有些心虚。
贾想自然知晓在溶洞中,祝千龄虽昏迷, 但保有意识,毕竟感化值的升降浮动摆在那里。
他开始注意脚下, 只见淡淡灰色中,有浅绿色的荧光若隐若现。
贾想抿唇,用脚尖摩擦尘土, 发现脚底的泥很松软。
他用力蹭开泥土,荧光破开雾片, 一股惑人的浓香从脚底升腾而起,贾想似是踩在果冻上,极不踏实。
绿野幻境中, 车禾从青苔中捧出头颅的景象历历在目。
雾蒙蒙,湿潮潮的阴森触感如影随形,贾想缩了缩臂膀,祝千龄分明的骨骼隔着衣物硌着他,脊椎骨攀起细毛,挠得他神经紧绷。
一步。
光起。
再一步。
贾想亦步亦趋地沿着地面的青荧寻路,荧光由细长的一条线逐渐扩大。
眼前倏然一亮。
亮绿的光影水漫金山般淹没了贾想的眼眸,一片无垠的绿藻水潭向前延伸,树根深扎其中,隔断了绿水的繁衍。
一颗巨树遮天蔽日,树桩姿容曼妙,树冠如发蓬张,盖住整片潭水。
潭水上披着一层半透明的青苔,贾想往下一望,数张人脸闭眸仰面,神情安然。
就这般铺满了整座绿潭。
贾想骇然,捡过一条木枝,灵力流入根茎,轻而易举地戳破了青苔。
一张人脸浮出水面。
随后是他的脖颈。
切面上覆盖了一层绿色的膜,隐约可见其中的骨肉。
贾想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盖住祝千龄的眼睛。
祝千龄往后仰着头,要躲开贾想的手掌。
手心被祝千龄的眼睫毛扫得发痒,贾想故作厉声:“别看。”
闻言,祝千龄乖乖地趴在他的肩膀上,不动了。
南海一遭下来,贾想对灵力的掌握度突飞猛进,他已经能够精准控制灵力输出的大小。
他扣扣搜搜地用着灵力,一边走在潭水上,一边拨开疑似困住同伴的青苔。
浮起的只是陌生的头颅。
祝千龄把头摁在他的脖颈处,偷偷摸摸地露出一只眼,冷漠地扫视着浮起的头颅。
不知不觉间,二人就来到了巨树之下。
贾想仰头,正对上赖彤慈爱的双眸,她勾着唇,如梦似幻。
“北川的孩子,”赖彤眼角的痣颤抖着,“你应以平镇魔窟为毕生己任,为何身上有魔窟的气息?”
贾想漫不经心道:“夫人曾居仞州高位,而今吞噬魔息,祸害南海,是谁更荒唐?”
赖彤面容不改:“可是我那阿姊对你说了些什么?”
贾想不答。
赖彤自顾自道:“想必你也知晓,是金蚊子吞了南海西部的灵力,孰是孰非你心中应有——”
一道强势的灵力从空中划来,狠狠地抽开身后向贾想延伸的树枝。
赖彤的笑容消失了,她冷冰冰地盯着猛然出手的贾想。
树根从泥土中拔起,裂缝中,一双坚硬的褐色手臂伸出。
赫然是穷追不舍的赖霜。
什么姐妹离心,分明齐心协力得很。
若非迫不得已,贾想也不想干打断人讲话的缺德事。
手中枝条甩出灵力,瞄准当初他捧出自己头颅的位置,那处是树根下堆积最厚实的青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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