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霍北钦跟前,微踮脚尖,同时抬起一只手。
霍北钦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别动。”
霍北钦身形紧绷,垂眸望着江寒舟,神情戒备。江寒舟抬眸看了一眼他眼底的神色,本来好好的心情,突然就索然无味了。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江寒舟道:“我又不能对你做什么。”
江寒舟确实不能对他做什么。
霍北钦想清楚这一点儿,绷紧的身体渐渐放松。江寒舟抬起手,指尖捏了把钥匙,他将钥匙插入孔里,轻轻一扭,喀嚓一声,圈在霍北钦脖颈上的金色项圈打开,江寒舟将项圈从他脖子上取了下来。
霍北钦已经习惯了戴这玩意儿,突然取下,反而觉得脖子空荡荡的。
只是江寒舟的行为,还是让霍北钦感觉到了一丝诧异。
霍北钦盯着江寒舟手里的金项圈,仿佛是陷入了沉思。
江寒舟看他一直盯着这个,以为是他喜欢,犹豫了一会儿,说:“你要是喜欢,送你?”
霍北钦的脸刹那间黑了。
江寒舟没忍住笑出了声。
霍北钦的脸更黑了。
江寒舟笑的胸口都疼,好不容易止住了,江寒舟问:“本王送你那条鱼呢?”
如果不是江寒舟说起,霍北钦恐怕是早就忘了这件事。
“在屋里。”霍北钦说。
“本王去看看。”
霍北钦提起木桶跟着江寒舟一道回了自己院中,霍北钦刚把桶放到院子里,就听屋里传来了江寒舟似惊似怒的声音。
“鱼怎么死了?!”
霍北钦皱了皱眉,鱼死了?
他转身回到屋中,江寒舟指着里面已经翻了肚皮的鱼,看着霍北钦,神色中带着一缕悲伤和愤怒,“本王把鱼送给你,你怎么把鱼给喂死了?”
霍北钦远远的看了一眼,水面上飘了一层白色的不知道何物的东西,水有些浑浊,鱼翻着肚皮浮在水上,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一看就知道,主人并没有好好照顾这条鱼,甚至可以说,他根本就没有照看过这条鱼,说不定早就把这条鱼给忘了!
江寒舟心里像是被针刺了一样的难受,“你是不是忘记本王送你的这条鱼了?”
霍北钦:……
他果然是把这条鱼给忘了!
第36章
江寒舟从屋里出来,一脚踢上了旁边的石墩,那石墩坚硬无比,踢上去犹如踢到了铁板一块,钻心的疼痛立马席遍了全身。
江寒舟疼的眼眶都溢出了眼泪。
“死瘸子,不要脸的臭瘸子,早晚你要死本王手里头!本王就不该把这项圈给他取下来!让这项圈挂在他脖子上,挂一辈子才好!”
江寒舟把金项圈狠命的往石头上一砸,项圈立马被砸扁了一块。
元宝低着头站在旁边,连口大气都不敢喘。
江寒舟拿项圈又在石头上砸了几下,出够了气,江寒舟道:“元宝!”
元宝立马屁颠屁颠的跑上前来。
江寒舟深吸口气,道:“你去把李长青请来。”
“啊?”元宝以为自己听错了,霍北钦惹了王爷生气,难道王爷不应该罚他吗?怎的忽然让他去找李神医呢?
“你聋了?!本王让你去找李长青!你还愣在这儿干什么?等着本王亲自去找啊?!”
“王爷息怒!奴才这就去!”
元宝一小溜烟的赶紧蹿了。
“霍北钦这个老狗bi,不识抬举,本王送他东西,他就应该供着!要不是……要不是……”
要不是他命攥在霍北钦手里,他早把他按茅房淹死了!
真比茅房的臭石头还臭还硬!
越想越气,江寒舟猛地抬起脚,正要往石墩上踹,想起刚才那股钻心的疼,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缓缓把脚放下了。
……
李长青本是不想跟元宝来的,江寒舟和霍北钦这两人,一个比一个狗,偷走了他的子母蛊,竟然还想让他给治腿,做他的春秋大梦呢!
结果元宝一上来,就抱住了李长青的腿,哭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可怜兮兮,夸奖的话一箩筐一箩筐的往外冒,说李长青神医妙手,医者仁心,一定不会见死不救,又哭诉自己若是不能把他带回去,王爷肯定会要了他的小命。
笑话?他李长青什么人,软硬不吃,能被这小太监这么容易的打动吗?他还要不要面子了?
可是元宝就像是一块赖皮膏药似的,死活是把他给黏上了,元宝抱着他的腿,让他哪儿也走不了。
“我说,你能不能放开?”
元宝红着眼睛,抬头看他,死命摇头,“不能。”
“哎……”李长青叹了口气,不耐烦道:“行行行!我去!我去行了吧!”
“真的吗神医?!”
元宝立马从地上蹦跶了起来,反应快的让李长青都傻了。
草!江寒舟一颗南海夜明珠才搞定的事,竟然被个小太监死缠烂打就搞定了!真是亏大发了!
为了表示诚意,元宝八抬大轿把李长青抬回了府,李长青对此表示很满意,直夸元宝会办事。
元宝笑眯眯的,心想只要能把王爷交代给他的事办好,别说八抬大轿了,就是让他亲自背着李神医回府,他都愿意!
李长青检查了一遍霍北钦的腿伤。
一看这段时间霍北钦就过的挺好,不仅更有气色了,而且这腿伤都好的差不多了。
“没什么事了。”李长青接过元宝递过来的沾了温水的帕子,擦拭着手指,淡淡道:“只要按照我先前给你开的方子,再涂抹一段时间的药膏,就能痊愈了。”
“多谢神医。”霍北钦低头把裤腿捋了下去,然后将放在床上的腿同时放下了地。
“哼。”李长青道:“只要你别再偷我宝贝就行。”
霍北钦想起之前的事,也感到些许愧疚,他道:“之前的事,非我故意为之,乃是事急从权,我很抱歉。”
“你光抱歉有什么用?你倒是把我的蛊虫还我啊!你知道我多辛苦才养成的这俩蛊虫吗?”
“知道。”霍北钦道:“你说过很多遍了。”
李长青:“知道你还……算了算了,虫子都被你给吞了,也不能叫你吐出来,就当我倒霉吧。”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哪怕是心疼,也不得不认命。
“我出去走走,要不然我怕自己忍不住扇你。”李长青把旁边的木质药箱子随手合上,也没带,径自站起来,往外面去了。
……
不久前,厨房的管事让阮流去外面收只野鸡回来,说是那位从宫里出来的御厨准备中午给王爷炖一锅鲜香滑嫩、汤香浓郁的野鸡汤。
临走前,管事还特地告诉阮流要去哪里收这样的鸡,鸡的肥瘦该怎样才适宜,毕竟王爷嘴挑,这鸡肥了或是瘦了,炖出来的汤都不会好喝。
阮流在城里跑了一大圈,才终于找着了厨房想要的鸡,只是出门时阮流忘记带笼子了,因而只好徒手将鸡给抓了回来。
哪想这鸡野性难驯,比正常的家鸡狂野多了,不仅中途啄了阮流好几下,而且就在他刚进府没多久,这鸡竟然挣扎着从阮流手里溜掉了。
阮流赶紧追着野鸡跑,他越追,这鸡跑的就越快,不仅如此,它还扑棱起来了鸡翅膀,发出“咕咕、咕咕”的鸡叫声。
“你别跑!别跑!”阮流为了追一只鸡,弄的自己满头大汗,重点是还没追到。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啊——!”
江寒舟从霍北钦房间里出来,经过一条两边种满了青竹的青石小径,他刚从小径尽头走出来,忽然迎面一只鸡,扑腾着鸡翅膀朝江寒舟撞了上来,江寒舟躲闪不及,被撞的一个趔趄,实打实的摔了个屁股墩。
他刚一屁股坐到青石板上,那只野鸡就落在了江寒舟身上,江寒舟上身往前一倾,吃了一嘴的鸡毛。
野鸡踩着江寒舟的身体耀武扬威,临走时,还在江寒舟的身上拉了泡热腾腾的鸡屎。
王府的侍卫一个个都看傻眼了,等他们反应过来,赶紧手忙脚乱的扶着江寒舟站起来。
江寒舟俊美妍丽的脸庞,此刻乌云笼罩,比煤炭还黑。
阮流心中咯噔一跳,受到的惊吓太大,以至于一时间竟然忘了跪下。
霍北钦把他送的金鱼养死了,江寒舟心里正憋着一股火,哪想到阮流直接撞到了枪口上。江寒舟大步流星的朝阮流走去,一抬脚,直接朝阮流的心口踹了过去。
阮流连续后退几步,喉间涌起一股铁锈味儿,紧跟着喷出一口血沫。
江寒舟阴沉着脸,仿佛地狱的阎王,他随手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扔在地上,然后转身走了。
“咳……咳咳咳……”阮流左手按住心口,右手捂着嘴,每咳一下,带动的胸腔震动,好似要将五脏六腑都给吐出来似的。
“啧。”
阮流扭过头,他身后有片半人高的矮丛,男人从矮丛后走了出来。
一身朴素的青衣都无法遮掩住男人清贵的气质,他就像这周围生长的青竹,挺直而立,风雨不折,隽永高华,矜贵不可攀折。
仿佛冬日雪松之上积叠的白雪,寒风吹过,簌簌而落,细白的雪霰子洋洋洒落,散落在地上,在天际,在他的心间。
心弦似乎被什么东西拨弄了一下,一时间,阮流就连咳嗽都给忘了。
李长青走过去,食指指骨微屈,在阮流的额头轻轻敲了一下,好笑道:“真是个有趣的傻小子。”
在李长青眼里,阮流就是一个憨憨傻傻的小孩儿,而且这小孩儿此刻正在用一种被自己迷住了魂似的眼神望着自己。
阮流白皙的脸颊蓦地一红,他垂下头,又忍不住咳了起来。
“好歹你是碰上了我,看在咱们还算有缘的份上,我送你个东西。”
李长青从怀里掏出个白瓷的药瓶,微笑着说:“伸手。”
阮流犹豫了一会儿,依言将手伸了出来。
他将药瓶放在阮流的掌心,白瓷如肌肤细腻雪白,散发着莹润的光泽,阮流低头怔怔的看了药瓶好一会儿,李长青笑着说了一声“傻小子”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阮流扭过头,看着李长青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他才有些不舍的收回了视线。
他抿了抿唇,喉咙里咳出的血在唇间抿成了一条血线,有种脆弱悲惨的美感。他将药瓶打开,淡淡的药香自瓶口流溢而出。
阮流最终还是把野鸡抓回来,送到了厨房。
方才那一下,江寒舟踹的极狠,阮流的心口疼的厉害,跟厨房管事请了假,便回房间歇着了。
午饭的时候,霍北钦独自在自己房间用饭,只是令他奇怪的是,每日这个时候,阮流都会从厨房拿些吃的给他带过来。
阮流在厨房干活,霍北钦是知道的,而且他也知道,阮流是用这种笨拙的方式,来向他报恩。
霍北钦并不觉得自己是阮流的救命恩人,但是阮流执意如此,霍北钦也只能由着他。如果不由着他的话,他或许还会想别的办法。
他很执着,也懂得知恩图报。
只不过霍北钦并不需要他的报答。
但是今天阮流没来,霍北钦有些介意,担心他那边出了什么事。
霍北钦简单吃了几口饭,便出了门。他向府里的人打听了阮流的住所,按照他们所指的方向,到了阮流住的地方。
门紧闭着,霍北钦叩了几下门,阮流本在床上躺着,闻声扶着床下来,忍着疼走到门口,给霍北钦开了门。
他看见霍北钦的那一刻,似不敢相信霍北钦会找上门来。
阮流脸色苍白,原本红润的唇也失了血色,肉眼可见的虚弱,而且他白色中衣的领口还沾了血。
“你受伤了?”霍北钦皱眉问。
“没……咳咳,咳……”
霍北钦知道他在嘴硬,也不揭穿他,“找大夫看过了吗?”
“嗯。”
他贱命一条,哪里有钱找大夫,再者说了,刚才那个……高不可攀的漂亮大哥哥给了他药丸,他吃了应该就能好了。
“是不是还没吃饭?”
“吃……嗯……吃了。”
那就是没吃。
霍北钦没说什么,直接去了厨房,跟厨房的主事说了阮流受伤的事,阮流做事勤快认真,主事很喜欢他,听说阮流受伤了,主事二话不说,盛了一碗粥给霍北钦。
“阮流是个好孩子,就是太实在了些,也不知道谁打的他,还麻烦霍公子把这碗粥给他送过去。”
“多谢。”
霍北钦谢过主事,端着粥往回走。
“元宝,刚才走过去的是谁?”
江寒舟正在屋里换衣服,他从里面探出头,正好看见有个熟悉的人影从门口一闪而过。
“好像是霍公子。”
“霍北钦?”江寒舟在镜子前张开双臂,元宝弯着腰替他束腰带,江寒舟狐狸似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门外,半晌,他道:“你去看看,他这是准备去哪儿,回来报告给我。”
元宝嘴上说好,心里却忍不住的吐槽,他家这位爷爱好真是越来越怪了,人家霍公子哪儿也没去,就好好的在府里呆着,都要一刻不停的盯着人家?
难道还担心他跑了不成?
是不是以后霍北钦拉屎放屁,王爷都要知道?
吐槽归吐槽,该办的事还是得办。
没多会儿,元宝回来了,跟江寒舟说:“霍公子去了一个下人房里,听说是那个下人受了伤,霍公子去探望了。”
“探望?”
江寒舟望着镜中的镜子,紫金华贵,锦服华缎,尊贵无匹,他喃喃自语着:“他在这府里,还有别的认识的人?本王怎么不知道?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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