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府?他一大早的出府做什么?”
元宝道:“谁知道呢。”
江寒舟道:“等他回来了,让他来本王这儿一趟。”
……
霍北钦确实是天不亮就出了府。
据说宁崇活抓了山匪头子郭高义,今日一早便会押解郭高义回城。
霍北钦一大早就等在了宁崇回城的必经之地,天刚亮,霍北钦就看到一条很长的队伍从城门口,仿佛一条望不到头的游龙似的,从城门口进了城。
宁崇坐在马上,走在最前面,中间是被押解的山匪,其他山匪手脚都绑着铁链,串葫芦似的一个连着一个,唯有一个人,他被关在了囚车里。
那个被关在囚车里的人,就是郭高义。
等到押解郭高义的囚车经过霍北钦时,霍北钦透过道路两边看热闹的人群,清楚的看清了郭高义的长相。
像郭高义这种罪犯,按照北夏的律例,是会被暂时关押在邺城的死牢,然后等着秋后问斩。
……
霍北钦刚从外面回府,就被叫去了隐北堂,说王爷要见他。
霍北钦正好也有事要求江寒舟,于是就直接去了。
“你真的不愿意当官吗?”江寒舟问。
“不愿意。”
“如果本王说,本王是因为欣赏你,真心实意的想要抬举你,而并非是你所想的利用你对付宁崇。你还愿意仔细考虑一下本王的提议吗?”
霍北钦不愿意撒谎,但是他也不能对江寒舟说实话,所以就只能保持沉默。
江寒舟盯着霍北钦看了好大一会儿,也没见他开口说话,那就是默认拒绝了。
“也罢,既然你不愿意,本王也不逼你。既然如此,你就先下去吧,本王累了,想休息了。”
说着,江寒舟就要往床上躺了,霍北钦冷硬的脸上一闪而过挣扎之色,“我有事想求你。”
第59章
这还是霍北钦第一次跟江寒舟用“求”这个字,江寒舟立马就不困了,他重新坐了起来,颇为好奇,“本王没听错吧,你在求本王?你要不要再把这个字说一遍?”
霍北钦:……江寒舟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扁了扁嘴,这人,真是一点儿都不经逗。
其实江寒舟还想再逗逗他,但是他又担心霍北钦脸皮薄,他逼狠了,他就不肯说是因为什么事求自己了,也就只能适可而止了。
“好吧,你说什么事吧。”
江寒舟没继续追问下去,霍北钦不由得松了口气,“我想进刑部的死牢。”
“你去那儿干什么?”江寒舟抱臂环胸,好整以暇道:“你要是不说为什么要去那里,本王可是不会答应你的。”
霍北钦锋利的眉峰拧成了一座山,“我要去见一个人。”
“见谁?”
“郭高义。”
“郭高义?”江寒舟道:“你见他干什么?还是说,你俩什么关系?”
霍北钦:“……不肯就算了。”
霍北钦提步转身要走,江寒舟“哎”了一声,把他喊住了。
“我真是服了你了。”江寒舟既无奈又觉得好笑,”你不肯说实话,撒谎也行啊,反正本王也不知道你说的真的假的。”
他忽而一眨眼,表情揶揄,“你不会从来没撒过谎吧?”
“撒过。”
“那是……”江寒舟声音一窒,“你不会是不想跟我撒谎吧?不会吧?”
这个念头一出来,江寒舟自己都被自己给吓到了,怎么可能呢,没道理啊,霍北钦跟别的人撒谎,却从来不跟自己撒谎,有这个可能吗?
没有吧?
“所以,你不是不会撒谎,你只是不跟我撒谎?”
他不问,霍北钦还不想这个问题,他突然问出来,霍北钦仿佛才恍然意识到这一点似的,随后霍北钦一向冷淡的脸上忽然露出懊恼的神色,他道:“我走了。”
“你别走啊!你别走啊!”江寒舟喊道:“我答应你!我答应你!让你去!”
霍北钦猛地停住脚步,他背对着江寒舟,分明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江寒舟就是觉得此时的霍北钦表情一定十分窘迫和难堪。
真想让他转过头来,看看他脸上精彩的表情。
不过还是算啦,谁让他性子硬,脸皮薄呢,要是当着他的面儿,把他脸皮戳穿了,指不定以后他都不想见自己了呢。
霍北钦沉下一口气,说:“多谢。”然后就出门去了。
看着霍北钦略显狼狈的身影,江寒舟心情仿佛放飞的风筝似的,又舒畅又快乐。以前不管自己怎么逼他,他总是一副横眉冷对、高傲不屈的模样,没想到他现在不逼他了,他倒反而开始求着自己办事了。
“态度软和了,才是求人的态度呢。”江寒舟微笑着自语呢喃,“哪有他这样求人办事的,好像求人的是别人似的……不过也不能要求太高了……”
江寒舟这么想着,他能像今日这样开口求自己,已经算是很大的进步了。
只是霍北钦去见郭高义这件事,确实古怪又稀奇,他见郭高义做什么?最重要的是,霍北钦拒绝回答有关两人之间的联系,难道这两人之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
霍北钦到底有什么事瞒着他?
越想江寒舟越觉得不对劲儿,他原本打算让人跟着霍北钦,看看他到底想要干什么,但仔细一想,却又作罢。
霍北钦可以对其他人撒谎,却唯独不肯对自己撒谎,那么作为对他信任的报答,江寒舟决定这次也暂且信他一次。
霍北钦拿了江寒舟的手令,顺利的见到了郭高义。
郭高义在牢里又吃又喝又睡,仿佛回到了自己能够作威作福的黑风寨,霍北钦到的时候,郭高义就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呼呼大睡着。
直到牢头喊了他一声,郭高义才醒了,牢头让霍北钦跟郭高义单独说话,自己走了,走的时候还在喃喃自语,“这人还真是心态好,都知道要死了,还能睡得着呢?”
郭高义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这才趿拉着鞋子,从床上下来了,他一扭头,眼睛往牢房外一撇,郭高义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他迅速整理自己的衣服,快步走到牢房前,然后双膝一弯,竟直接跪在了地上。他布满老茧的双掌紧握着木栏,眼眶里瞬间包了两包滚烫的热泪,顺着两侧脸颊蜿蜒而下。
“殿下!殿下您没死!您真的没死!周将军说您还活着的时候,末将还不相信!原来……原来您真的还活着!”
霍北钦心中百感交集,只是想到他眼下的处境,霍北钦拧眉道:“你先起来……你不是在我南楚大营里?怎么会建立了黑风寨,还成了山贼?”
“这件事说来话长——以后末将再同您详禀吧。不过有一件事,末将却要告知您,周将军现已在北夏境内。”
“周光储?他来这里干什么?”
郭高义道:“末将也不知道周将军所来何事,末将是看到了周将军留在城中的暗号,方才知道周将军现在就在邺城!”
“可是先前我们使用的暗号?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郭高义道:“就是之前的暗号,也是这几日的事情。”
这几日他先是跟着江寒舟去城外剿匪,之后虽然回了王府,但是其中也只有宁崇回城时,他为了确认郭高义的身份,方才出府了一次,而那一次也是匆匆而出,匆匆而回,并没有注意到南楚军队留下的暗号。
郭高义说起正经事来,一点也没有之前在黑风寨时的流氓习气,反而看起来像一个真正的、顶天立地的军~人了。
“周将军不顾自身安危,亲来邺城,想必是有重要的事要做,末将既然看到了,就一定要告诉您。而且您与周将军分别多年,周将军若是见到您,知道您还活着,想必会非常的高兴!”
“你可知他现在在哪儿?”
郭高义道:“末将只知将军目前在邺城内,但具体在何位置,末将尚且不知。”
“好,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救你的。”
郭高义拱手道:“多谢殿下,殿下,此处不安全,您不宜停留过久,以防暴露身份,您还是赶紧走吧。”
“你多保证。”霍北钦沉声道。
“殿下也多保重。”
目送着霍北钦离开的背影,郭高义用粗糙的大掌一抹眼泪,笑了一声。
苍天可见,他们的殿下没有死,他们的殿下回来了!
其他兄弟要是知道了这件事,肯定会像他一样高兴死的!
第60章
这段时日,霍北钦几乎是每日都会出府,而且一出去,许久都不回来,就连江寒舟都感觉到了异常。虽说江寒舟相信霍北钦不会逃——他要是想逃,之前剿匪的时候就该逃了。但是随着时间越久,他出去的越频繁,江寒舟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深。
于是江寒舟便派了人跟踪霍北钦,但霍北钦实在是太厉害了,无论江寒舟派出去多少人,都总能被霍北钦半途甩开。最后霍北钦去了哪儿,他依旧是不知道。
至于霍北钦这边,他之所以最近出门频繁,是因为他要找周光储留下的暗号。
那些暗号一般都分布在极为隐蔽的地方,不过他这段时间也算是没白忙,他确实是发现了暗号。
并且顺着周光储留下的暗号,霍北钦找到了一家客栈。
这家客栈就开在最繁华的街道,门口熙熙攘攘,行人络绎不绝,进了客栈里,更是人满为患,伙计们端着盘子,手脚利落的跑来跑去。客栈里人声鼎沸,吆喝声、吵闹声、说话声掺杂在一起,喧嚣又热闹。
霍北钦四处看了一眼,然后顺着一旁的楼梯上了二楼。
他在二楼的走廊转了一圈,最后在一间房门前停下,抬手刚欲敲门,那门忽然从里面打开,然后一只手伸了出来,抓住了霍北钦的手腕,只听砰的一声,门又被关上了。
“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好小子!还真是你啊!”
周光储半边头发都花白了,他年纪比霍北钦大了一轮,见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一身无恙的站在他面前,心里一激动,一把抱住了霍北钦,在霍北钦的背后激动而又兴奋的拍了两下。
“我看看,几年没见,你倒是还跟以前一样结实,看来是没疏于锻炼,怎么样,这些年在北夏过的可还好?有人发现你的身份了吗?”
周光储松开霍北钦,兴奋之余,略显苍老的脸上又难掩担忧。
“周叔,您放心吧,目前还没人发现我的身份。”
“那就好!那就好!我之前还担心你藏到北夏,是从虎群入了狼窝,现在看你一切都好,我就放心了!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霍北钦把遇见郭高义的前后都同周光储说了,唯独中间省略了一些细节方面的东西。
“原来如此。”周光储粗黑的眉拧了起来,“没想到你这些年竟然一直藏在郑王的府上,怪不得我一直打听不到你的消息,听闻这个郑王性格乖戾,喜怒不定,他没为难你吧?”
霍北钦犹豫片刻,道:“没有。”
周光储松了口气,心中释然了几分,“想来他一个王爷,应当也不会注意到你,那便好,行了,别站着了,先坐下说话吧,你叔我还有许多事要问你呢。”
周光储问了霍北钦许多事,有些是关于郭高义的,还有一些是关于他自己的,霍北钦都只捡一些好的跟周光储说了,周光储听了后,果然放心了不少。
另外,周光储也跟他说了许多关于南楚的事。
当年“私藏龙袍”之事,太子被废黜,贬为庶人,皇后上吊自尽,与太子交好的霍北钦一家也受了连累,没多久霍北钦的母亲也随着皇后去了,霍北钦则在众臣的力保之下,被暂时押入了天牢。
霍北钦被押入天牢时,年仅三岁,那个时候他父母皆亡,身边几乎再也没有其他亲人,他在牢里坚强的活到了八岁,八岁那年,因南楚与其他国家打仗,当时的李贵妃因摸透了皇帝的心意,一心想置霍北钦于死地,干脆提出让年仅八岁的霍北钦跟着一起上战场。
刀枪不长眼,即便是身经百战的老将,都不知道哪天就死在了战场上,更何况是一个刚刚才八岁的孩子。
然而,许是上天怜惜他年幼便失去父母双亲,让他遇见了在边境见到了他父亲的好友——护国将军周光储,在军营那些年,周光储教他兵法、武艺、谋略,以及为人处世的道理,像疼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疼他,全是因着周光储的护佑,霍北钦才能活到如今。
“说句大不敬的话,当年太子私藏龙袍一案,我甚至怀疑是有人栽赃陷害!而他们的目的也不在太子,而在于你!”
霍北钦已经成年了,他跟着周光储不仅学了兵法武功,还学了权谋算计,再加上他在北夏流亡这两年,他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懵懂无知的孩童了,关于朝堂上的争斗,皇帝的忌惮,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他的父亲与当今皇帝是亲兄弟,当年先皇在世时,曾将他的父亲封为太子,只可惜他父亲死的早,他又尚在襁褓之中,无法继承皇位,先皇便不得已将皇位传给了如今的皇帝。但先皇毕竟还是偏爱他的大儿子,先皇临终之时,曾下过一道遗旨,让现在的皇帝将霍北钦立为太子,而当今皇帝继位后,却一把火将先帝的遗旨给烧了,并且杀死了拥立先帝遗旨的几位老臣,这才没人再敢在皇帝面前提及此事。
之后也没人再提这件事。
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但太子“私藏龙袍”一案,霍北钦一个三岁的孩童,竟然也被牵连了进去,周光储不得不怀疑,是有人故意为之,就是为了除掉霍北钦这颗眼中钉。
他甚至怀疑那个人就是皇帝,只是身为朝臣,这些话,他也只敢埋在心里。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并没有找到证据,能证明他的猜想是正确的。
“周叔,你忽然来邺城,到底所谓何事?”之前的事,霍北钦暂时还不想提及,他现在只想知道,周光储以身犯险来敌国,到底是为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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