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行之想开口说话,却发觉肺部火辣辣地疼,只能大口地喘息,摆了摆手。
“留……留步。”
“这位兄台有何贵干?”
池也不知袁行之是否发现自己的身份,以及他的来意,依旧压低了嗓音。
袁行之贼兮兮地环顾四周,快步走到池也身边,凑近一点,小声道:“池姑娘,是我,袁行之。”
池也正欲反驳,却听他嘿嘿一笑,得意道:“本来我还不敢确定,但我认出了你这驴儿!”
方才袁行之未在县令面前戳破她的身份,想来应该不是来找茬的。
池也也懒得再装下去,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袁行之的到来也给池也提了个醒。
方才陷于情绪之中,竟放松了警惕。她小心地巡视四周,见四下并无异常,稍稍心安。
消息应当没那么快传开。
“你家住永宁村,又驾着驴车,从县衙去西城门,无非这么几条大道。我在临江城生活了二十年,对城里的小街小巷那是一清二楚。只要跑得快,肯定能追上你。”袁行之深吸一口气,又笑道,“就算追不上,明日在五味斋也能堵到你。”
池也讶异,初见他时,那副纨绔子弟的模样太深入人心,没想到说起这些竟头头是道。
“你找我有事?”
“那两只老虎真是你打死的?”
“你觉得呢?”
“嘿嘿,你何时再去打虎?能否把我也带去,我也想与那老虎过几招,在我那几位好友面前出出风头。”
说起这个,袁行之眼冒精光,语气激动得发颤,摩拳擦掌,手脚在空中挥舞了几下,跃跃欲试。
池也听得心惊肉跳,嘴角直抽,目光中满是鄙夷,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果然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为了出风头连命都不要了。
她方才怎么会觉得这人靠谱?
“你不怕死?”
“我这不是来找你了?”袁行之看了看左右,又低声道,“事成之后,我再给你五百两!”
池也果断地摇了摇头,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她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那老虎凶猛无比,我可保不住你。”停顿片刻,池也又故意道,“此次与我同去那人,被那老虎挠了一爪子,整个后背皮开肉绽,高烧不退。若不是为了生计,谁愿意去冒这个险?”
池也上下打量他一眼,目露不忍,叹道:“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老虎一口便能咬断你的脖子,你这小身板都不够它塞牙缝的。”
闻言,袁行之和身后的小厮不住地吞咽口水,齐齐捂住脖子。
“你爹不是向县令讨了一只老虎尸身吗?你就带它出去炫耀炫耀得了。”
若不是看在他是五味斋少东家的份上,池也才懒得跟他讲这么多。言尽于此,若袁行之执意要去送死,那她也没辙。
说完池也便驾着驴车离开。
沈青宛看着二人熟稔的样子,眸光愈发黯淡,心中酸涩不已。
“哎,别走啊!”袁行之小跑着跟上来,“你再仔细跟我讲讲打虎的经过。这样,我做东,我们边吃边聊,带上你娘子一起,我们……”
“不是,我……”袁行之尴尬地拍了拍嘴,看向沈青宛,“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沈青宛一怔,看向池也,等着她回答。
池也身子前倾,挡住袁行之的视线,推脱道:“这是我妹妹。吃饭就不必了,天色已晚,家中还有年幼的弟弟妹妹等着,我不放心他们。”
她忽然想起出门前丢进空间的衣服,离开县衙后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换上。
袁行之一路跟着她们,索性借借他的东风,也能挡掉一些心怀不轨之人,道:“少东家可否为我二人找一地方,换件衣裳,以免有宵小尾随。”
话落,她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掠过他们一行人。
袁行之全然不觉自己正被人嫌弃,沉思片刻道:“不如去五味斋,五味斋离这不远,我为你们安排一个空包厢。”
“多谢少东家。”
袁行之摆摆手,“池姑娘不必客气。”
池也、沈青宛坐在车上,袁行之和他一众随从走在一旁,徐徐朝着五味斋而去。
一路上,池也耐着性子应付袁行之提出的各种问题。无奈之下,只得讲把那日的事又讲了一遍。
碍着身份原因,沈青宛不便开口。
她安静地听着二人闲聊,时不时侧头看向池也。
驴车行至十字路口,向右拐去,却见远处围了一群人。
池也皱眉,“前面怎么回事?”
袁行之扭头看了一眼,“云烟楼,临江城有名的烟花销金之地。八成又有人没带银子,被人赶了出来。”
“啧,袁少爷倒是精通此道。”
池也平生最讨厌黄赌毒,忍不住出言讥讽,看向袁行之的目光多了几分厌恶。
袁行之神色大变,语气焦急道:“池姑娘莫要乱说,我平日不过与几位好友吃酒喝茶,最多斗斗蝈蝈,从未踏足烟柳之地。”
“我只是随口说说,你紧张什么?”
“若是被我娘听到什么风声,她一定会打断我的腿!”
几人百般无奈也只得继续往前走,否则便要绕个大圈子,况且来时的路也已被堵上。
离得近了,池也一行人方才听清楚云烟楼门前发生了何事。
“我跟丽娘两情相悦,你们凭什么这样对我们!”
池也觉得这道声音有些耳熟,忍不住透过人群往里看去,驴车缓缓停了下来。
“就凭丽娘的卖身契在我们手里!”
“给我打!狠狠地打!”
躺在地上的男子被打得鬼哭狼嚎,仍在扯着嗓子喊道:“丽娘!我一定会帮你赎身!”
“呸!你一个身无分文的穷酸书生,也敢说给丽娘赎身?”
这个王升小气的很,屁事又多。
丽娘斜倚在门框,神色冷淡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眸光藏着不屑,但说话的语气却是楚楚可怜:“只要王郎能记得丽娘,丽娘便心满意足了。”
“想赎身,行,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你们怎么不去抢!”
“没钱在这装什么大爷,赶紧滚!”
池也眉头一挑,还真是熟人。
被打的人,正是原主的未婚夫王升。
王升爹娘逢人便说,他们家升儿在城里读书多么刻苦,将来定能高中。
若是他爹娘知道王升整日流连在青楼妓馆,不知会作何感想。
“啧。”池也轻哼一声,饶有兴趣地看他们狗咬狗。
闻声沈青宛、袁行之不约而同地转头看着她。
“这人你认识?”袁行之开口问道。
“不认识,但有仇。”
袁行之听后,二话不说,转头吩咐身旁的小厮,低声道:“你们几个给我盯紧他,趁机把他套麻袋打一顿,手脚干净点。”
想起池木、池棠死去的姐姐,池也脸上的神色淡了几分。她并未出声制止,只不咸不淡地说一句:“别闹出人命。”
“放心吧。”
沈青宛眸中的失落更甚,她忽然发觉自己对池也知之甚少。
她不知池也与谁交好,也不知池也的喜恶。
沈青宛眸色渐深,迫不及待地想回到那座茅草屋,关上门,这样池也便只属于她一个人。
她想让池也的视线只落在她身上,她想让池也的眼中只装得下她一人。
驴车仍在缓缓行驶,过了云烟楼,再转个弯,没多久便到了五味斋。
池也和沈青宛顺利换好衣服,卸去伪装。
临别之际,袁行之送给她们一只五味斋招牌“荷叶鸡”。
第35章 与此同时,袁行之派去教训王升的小厮,也找到一个绝佳的出手时机。……
与此同时,袁行之派去教训王升的小厮,也找到一个绝佳的出手时机。
王父王母为了让儿子能安心在县学读书,特意在临江城租了一间小屋子,省得他每天在家和书院之间来回奔波。
王家虽说有些积蓄,但对于临江城这个花钱如流水的地方来说,实在微不足道。
再加上县学的束脩、昂贵的笔墨纸砚,王家也只是勉力维持。
因此,租的小院位置便偏僻了些。
云烟楼的打手下手狠辣,王升一瘸一拐地走在往常回家的路上,身上疼痛难忍,忍不住骂道:“这群王八羔子!傻子才会花一千两给一个青楼女子赎身!”
王升暗嗤:我若是有一千两,定要云烟楼的花魁如烟姑娘日日伴我左右,谁还在乎什么丽娘!
他曾远远地看过如烟一眼,那身段、那舞姿真是让他日思夜想、魂牵梦绕。
王升目露淫光,舔了舔嘴唇,不小心牵动脸上的伤处,疼得龇牙咧嘴,丑态毕露。
七拐八拐,他走进一处无人的小巷子。
月黑风高,袁家的四名小厮相互递了个眼神,快步上前。
待走至王升身边,突然发难,其中两人一左一右钳制住他的胳膊,紧跟着一人往他头上套了一个黑袋子,最后一人迅速用麻袋将他整个人罩住,动作干净利落。
这条路王升不知走过多少遍,从未出过事,谁成想身后传来的那些脚步声竟是冲他来的。
他懵了一瞬,随后便拼命挣扎起来,惊恐道;“放开我!你们是谁?”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如此猖狂!还有没有王法!”
袁家小厮没有理会他他,暗嗤一声,一把将他推倒在墙边,拳打脚踢,毫不留情。
他们本就十分钦佩池也,又得了少爷的命令,做起事来格外卖力,四双手脚齐齐招呼在王升身上。
“啊!救命啊!”
“来人啊!”
“救命啊!”
可四周寂静无声,月影朦胧,附近的人都是寻常百姓,早早吃完饭在家歇着了。
类似*的事情时有发生,说不定被揍的是哪个地皮流氓,犯不着为这种人出头,搞不好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求救声无人回应,王升接连挨了两顿打,被打得神思不清,蜷缩在麻袋里,又换了一副嘴脸。
“各位英雄好汉饶命!我错了,我给你们赔礼道歉,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呸!”一位年纪较小的小厮忍不住出声讽刺,“你自己做过什么事,自己心里不清楚?好好想想,该给谁赔礼道歉!”
说完,他出手的动作更加凌厉。
王升脑袋一转,破口骂道:“云烟楼欺人太甚!竟派你们这些龟公来暗算我!”
“啊!”
袁家小厮听到他的话,冷笑一声,死不悔改!
随即一想,这家伙平时肯定没少得罪人,有了替罪羊。他们下手便没了顾忌。
“救……救命!”
王升有气无力地呼喊着,袁家小厮见状收手,没要了他的命。几人啐了一声,悄悄离去。
王升撑着最后一口气,扯掉麻袋和头套,狠狠摔在地上。
他背靠着墙坐了起来,披头散发,鼻青脸肿,胸膛起起伏伏证明他还活着。
身上疼痛难忍,王升的眼神像淬了毒一般,阴狠地盯着向云烟楼的方向。
他扶着墙缓缓站起身来,一步一停,艰难地回到家中。
有人欢喜有人忧。
“开饭喽!”
池也端着拆分好的荷叶鸡,稳稳地将盘子放在桌子上。
此时外面漆黑一片,几人坐在堂屋的四方桌旁,烛光摇曳,影影绰绰,显得格外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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