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那身影是醉仙楼的叶掌柜?”
楼上的春桃认出来人后,忍不住惊呼一声。周渔歌脸上的笑意隐去,目光冷冷地看着来人。
袁行之眯了眯眼,待他们走近后,惊讶道:“叶掌柜,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惊讶过后,袁行之的目光落在他身后的几人身上,那几人皆穿着醉仙楼的衣衫。
五味斋和醉仙楼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袁行之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池也,心中暗道:醉仙楼此行恐怕是冲着池也来的。
他上前一步,挡在池也身前,语气不善道:“叶掌柜带这么多人来我五味斋是什么意思?”
袁家虽不及叶家,却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更何况对面只是一个小小的掌柜,袁行之也没什么好惧怕的。
叶掌柜听出袁行之语气中的不悦,心中一凛。
这些城中的大人物没有一个是他能得罪起的,稍有不慎便会沦为替罪羊。
他连忙擦了擦额头的汗,客气道:“袁少爷误会了,是我们家小姐久闻池也姑娘大名,想邀她见面一叙。”
池也正倚在柜台上,和周围人一起饶有兴致地吃瓜,冷不丁听到自己的名字,她不自觉站直了身体,眼神锐利地打量起叶掌柜,她确信自己从没见过这人。
“叶掌柜是吧?”池也拨开袁行之,口吻平静,“你家小姐……是哪位?”
众人察觉到五味斋和醉仙楼之间的暗流涌动,纷纷停下筷子,等着听第一手的八卦消息。
“她家小姐是叶家独女,叶听音。”袁行之在一旁小声提示道。
池也在脑海里搜索了一圈,坦然道:“没听说过。”
见众人一脸惊愕地看着她,池也皱了皱鼻子,再次解释道:“我的确不认识什么叶听音。”
叶掌柜怔愣在原地,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他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在这临江城中,竟还有人没听过她家小姐的名号?
袁行之眼睛一转,道:“醉仙楼你总该知道吧?叶听音就是醉仙楼的东家。”
“对,对。”叶掌柜连声道。
“噢,你早这么说我不就明白了吗?”池也拉长声音,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叶掌柜心中一喜,正欲说话,却听她话锋一转,讥诮道:“醉仙楼啊,就是那家说我是叫花子的酒楼吧。”
“那我就更不能去见你家小姐了,”池也微微一笑,“免得我这一身穷酸味染到她身上。”
叶掌柜顿时僵在原地,还未完全勾起的唇角凝固在脸上,显得格外尴尬。
他怎么不知道这回事?
“池姑娘,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叶掌柜汗流浃背,小姐交待的事若是做不好,免不了一顿责罚,这掌柜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而他没看到是,在他身后,一个身影低着头往后藏了藏。
那人不动还好,他一动,池也立马就锁定了他。
人生第一次被人喊叫花子,池也记忆深刻,她至今仍记得那人的模样。
“哼,能有什么误会。叶掌柜自己瞅瞅吧,那人就在你身后站着呢。”池也漫不经心地抬起下巴,朝他身后点了点。
闻听此言,那人下意识抬起头,事情已过去许久,他想确认一下对方是否真的将他认出来了。
至于他为何能认出池也,那是因为在他来到醉仙楼的这半年间,池也是他见过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乞丐”。
他虽记不得对方的样貌,却清楚地记得此事。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不期而遇,池也的眸子里满是讥讽的意味。
那人心虚,面上流露出一丝慌乱,害怕因此丢掉这份好差事。
叶掌柜回头,恰好撞见他这幅神情,心里一沉。看来池也所言不虚,这事八成是真的。
叶掌柜心里忍不住咒骂一句:“蠢货!”
随后他又暗叹自己倒霉,随手点了几个人,便将这么大的隐患带在身边。
小姐曾经千叮咛万嘱咐,不准底下人仗势欺人。不想他一时不察,竟让底下人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况且小姐显然是对眼前的女子有几分兴趣,否则也不会亲自前来。
若是因为这些搞砸了今日这事,责罚在所难免。
叶掌柜恨恨地瞪他一眼。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完成小姐交代的事。至于处置他的事,只能日后再说。
于是他狠狠踹了那人一脚,怒道:“还不赶紧过来给池姑娘赔礼道歉!”
那人见事情败露,“扑通”一声跪下。一边磕头,一边说道:“池姑娘,小人该死!小人愚昧无知,冒犯了您。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您就饶了小人这一回吧!”
叶掌柜恭敬地行了一礼,赔笑道:“池姑娘,今日之事是在下管教不严,还望姑娘海涵。”
“好吧,我原谅他了。”池也轻飘飘地说道。
她可没心思陪他们周旋,既浪费时间,又耽误她赚钱,她摆摆手道:“请回吧。”
那小厮以为这事就这样过去了,面上一喜,慌忙道:“多谢池姑娘!”
叶掌柜一滞,心里苦不堪言。眼前这人明显铁了心不愿见他家小姐,但小姐的命令又不能不听。
想到叶听音,叶掌柜挺直了脊背,找回了几分气场。
叶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欺负的,出门在外,他决不能丢了叶家的面子。既然软的不行,只好来硬的了。
“还请池姑娘不要为难在下。”
出口的话依然恭敬,但语气中却藏了几分势在必得的执着。
池也不搭理他,他便老神在在地站在一旁。既不强迫池也跟他们走,也没有离去的意思。
双方僵持不下。
这可苦了来买西瓜、草莓的众人,他们之中不乏商贾人家。不买怕得罪袁家,买了又怕被叶家惦记。
正可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他们看了看袁行之,又看了看叶掌柜,一时间犹豫不决、进退两难。
大堂的寂静没有持续太久,只听袁行之怒骂道:“老匹夫,赶紧带着你的人滚远点,否则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横竖都是死,叶掌柜不为所动。
池也气笑,堂堂醉仙楼竟耍起了无赖。
视线轻轻掠过叶掌柜,池也嘴唇张合,缓缓吐出两个字,“带路。”
叶掌柜心中一喜,面上不动声色,彬彬有礼道:“请。”
池也眼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率先迈开步子往外走去。
袁行之:“我和你一起去,有我在,叶听音也不敢对你怎么样!”
池也没搭理他,因为她原本就没打算去见叶听音。
谁知道这是不是他们设的局,万一自己有去无回……
待引着醉仙楼的人走出五味斋后,她忽然停下脚步,眉眼沉沉,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叶掌柜,请回吧。”
叶掌柜一哽,笑道:“池姑娘不必忧心,我家小姐不过是想与姑娘谈一笔生意,我家小姐就在对面……”
谈生意?
谁家谈生意是这种做派?
管她什么叶听音、叶声音的,敢挡她的财路,先打一顿再说。
池也一身的反骨在此刻尽显,未等叶掌柜把话说完,便把他身旁的两个小厮丢了出去。
那两个小厮似是被摔懵了,一动不动,半仰着身躺在地上,半响没有反应过来。
差点被这二人撞到的路人后怕地往后退了一大步,片刻后,更多的行人围了过来。
五味斋的客人也被这一变故惊得立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外面打起来了!”
不知是谁在大堂里喊了一句,众人像是突然被点燃的干柴,气氛瞬间变得火热。
难得看见叶家的人吃瘪,众人纷纷丢下手中的筷子,急匆匆往外跑去,谁都不愿错过这精彩的一刻。
楼上的周渔歌闻声也坐不住了,面色焦急地要下楼去。
“少夫人小心些,池姑娘不会有事的。”
春桃说完便搀着周渔歌小心翼翼地下楼。
醉仙楼的六名小厮扭头看了看叶掌柜,没有命令,他们不敢还手,恐伤了小姐的客人。
所以池也不费吹灰之力便搞定了他们。
袁行之自从知道池也打虎一事,便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此刻亲眼瞧见她出手,摩拳擦掌,一脸跃跃欲试。
“池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叶掌柜的语气焦急,不禁提高了嗓门。
“我说过了,我不想见你家小姐!”池也语气坚定,毫不退让。
叶听音正安静地坐在马车内候着,恍惚间听到叶掌柜的声音,便撩开帘子去看。
此时围观的人还不多,她清楚地看见自家酒楼的小厮痛苦地躺在地上哀嚎。中间站着一穿着朴素、扎着高马尾的女子,刚好把醉仙楼最后一名小厮踹倒在地。
叶听音对池也的印象瞬间跌倒谷底,眉头皱了皱,此女怎么如此刁蛮?
一旁的阿落自然也透过马车的小窗看到这一幕,怒气上涌,道:“我去会会她。”
叶听音一把抓住阿落的手腕,拉着她重新坐下,道:“再等等。”
叶听音见叶掌柜面色焦急,正喋喋不休地跟那女子说着什么,醉仙楼的小厮也没有还手。
她不了解那女子,却是了解叶掌柜的,或许其中有什么内情
撩开的帘子没有放下去,叶听音静静地看着那边的状况。
而五味斋门前的这一动静,同样引起了陈知煜一行人的注意。
他们一行人比叶听音来得早些,想着一会儿要做的事见不得光,陈知煜便先派了一人前去打探那人的身份。
而他自己则带着十名身强体壮的护院在附近的茶摊等候,只待池也出门便伺机而动。
“少爷,五味斋门口有人打起来了!”陈平一边张望一边说道。
十多人齐齐往那边看去,打探消息的那人看见了池也标志性的高马尾,便站在板凳上,伸长脖子,试图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些。
忽然,他目光一凛,惊道:“少爷,与人打架那女子正是我们要找的人!”
陈知煜脸色一沉,“走,我们也过去瞧瞧。”
他们离开后,茶摊老板看着他们身侧别着的木棍,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又有人要倒霉了。”
说完后,茶摊老板收起桌上的茶碗,拿起肩上搭着的抹布,仔细擦了擦桌子和被那人踩过的板凳。
“池姑娘,我们家小姐真的没有恶意。”
此时五味斋门前已被围得水泄不通,陈知煜觉得这道声音有点耳熟,他忍不住踮脚去看。
这不是醉仙楼的叶掌柜吗?!
难不成叶家也对那卖西瓜的人不满?
随后他又看到倒在地上的几人,横七竖八地躺着,愈发笃定自己的想法。
陈知煜眸光一闪,若能在大庭广众之帮叶家解围,那么叶家便是欠他一个人情。
到时他再联合叶家除掉那女子,即便此举会得罪袁家,但他有了叶家做靠山,袁家又能将他如何?
不!
不止这些。
有了叶家做靠山,他日后在临江城只会更加如鱼得水。
陈知煜仿佛看到银子滚滚而来,面上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
“咳咳。”陈知煜理了理衣服,双手背后,挺胸昂头,假意咳了两声。
陈平会意,不耐烦道:“让让!都让让!”
十余人分成两列,粗鲁地拨开人群,替陈知煜开出一条路。
“谁啊这是?”
“别挤!”
陈知煜对那些抱怨声充耳不闻,微微扬起下巴,眼神带着一丝得意,享受着众人投来的目光,众星捧月般地走上随从替他开辟的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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