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的确是我判断失误。”见阮鸣谦没有解释的意思,管理者也不多纠结。
“痛恨皇帝的人有很多。这为我掩饰提供了相当程度的帮助。也得益于他本身对意识科技的推崇,随时随地他决定上传意识都不稀奇。”
“当然,我也做好了暴露的打算。所以,星脑在一点点剪除皇帝的羽翼与权力。”主体不是他,而是星脑。
谢乐游听出了几分特别的意味:“你打算让星脑来当实际上的皇帝?”
“有何不可?”管理者反问,“星脑凝结了人类智慧与天赐神物的结晶。”
"但它不是人类。"
管理者不屑地哼了声:“没想到连异界人也如此迂腐。”
“对,如果没有你们的出现,星脑的确不是人类。它只是许许多多规则的聚合体。”
“但我是人类。所以我不相信人类。”
“就是如此!”昏死过去的手下醒来,他趴在地上挣扎着要起身,愤怒喊道,“研究员说得没错,我们宁可要一个机械神,来当我们的统治者!”
“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给我滚!”管理者勃然大怒,厉声呵斥手下。
骂完,他又转过头来向谢乐游赔罪:“是我管理手下无方,不必同一只蚂蚁计较。”
“研究员……!”
管理者上前狠狠一脚踹在手下胸口,把他踢得翻滚了几圈,到了另一边。
“你不必做到如此地步。”谢乐游说,“我们只想了解真相,不是毫无理由滥杀的疯子。”
“真相就是,我应该为我的冒犯表达诚意和谢罪。”
管理者跪下,恳求道:“即使是蝼蚁,也有蝼蚁的世界。请您体谅我们保护家乡亲人的心情……高抬贵手,不要毁灭我们的世界。”
根据星脑推测出的未来预言,从其他世界而来的入侵者,会毁灭他们的世界。
事实也的确如此。
如果站在对方的角度来看。
谢乐游毁掉海王系统以后,世界就会复原,也就是说,这个衍生出来的abo帝国世界,会消失。
这对现在的谢乐游而言,是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能完成的事情。
“我愿意以死谢罪。”他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把藏起来的手枪,对准的却不是谢乐游和阮鸣谦,而是自己的脑袋。
“你们肯定也有在意的人……对吗?”管理者说,“不想让家人消失的心情,是一样的。”
谢乐游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他的承认与共情,让管理者眼中迸发出代表希望的精光。很快,这一点渺茫的光芒,又被谢乐游的诚实残忍敲碎。
“很抱歉,我有必须动手的理由。”谢乐游没有在最后时刻,欺骗对方,“我的理由,和你一样。”
谢乐游知晓对方的热爱,守护,情怀。
但他拒绝理解。
因为这个陌生的国度,没有他的母亲。也不是他的世界。这是底线之争,他不会有丝毫退让。
文明与文明之间的竞争,无比残酷。
谢乐游从未如此深刻地体会到这一点。一个文明的兴亡,在他如今一念之间。
他只暗自下定决心,至少不能让他的世界,沦落到恳求敌人的境地。
“那就是没得谈?”
“没得谈。”
“一点点都没有?即使只是几天,让我们和家人告别?”
“没有。”谢乐游说,“我要做的事,已经做完。”他不会心软,给对方可趁之机。
“我痛恨你的诚实。”管理者忽然咧嘴,哈哈大笑,“但也感谢你。”
既然如此,那就各凭本事!
他按下了手中伪装成枪支的遥控器。
天花板上的枪炮口,骤然闪亮!
最近的斜长枪口,就在谢乐游头顶,离他不到一米!
咚咚咚!咚咚!狂风暴雨奏响死亡。
因动作跟不上意识反应速度,而犹如慢镜头回放。谢乐游只来得及转动眼球。
他看见。
安静的世界里,阮鸣谦脸色大变,奋不顾身朝他扑来。
这还是第一次……在秘书长脸上,看见如此目眦欲裂的表情。
狰狞。
却挺帅气。
谢乐游莫名想笑,在火光里,稳稳接住了朝他扑来的人。一步未退。
高温席卷了室内,烧得脸都滚烫晕红。
第68章
阮鸣谦犹如一只蓄势待发的刺猬, 周身电光噼里啪啦。
谢乐游感觉浑身麻了一下,他不禁道:“快收了神通吧。我的秘书长。”
“抱歉。”阮鸣谦赶紧收敛信息素。
他没在意谢乐游的吐槽,心里在“我的”两字上加重语气。
谢乐游的命, 是我的。
阮鸣谦弯了弯眼眸, 掩去内里过于明显的占有欲。他拿手背贴在谢乐游的额头, 又摸了摸发热的脸颊, 再接着是被他留下咬痕的脖颈……
“你够了。”谢乐游呼吸变得急促,咬牙切齿, “非要挑这种时候刺激我?”
他的易感期只是暂且被压抑,还没消失呢。
阮鸣谦亲了他一下, 贴着嘴角。
“我在帮助你克制, 小谢总。”阮鸣谦说。
猝不及防的吻,的确让混乱的气息一瞬间得到平复。易感期的Alpha很需要安抚,需要肢体接触。
谢乐游反客为主,抚摸阮鸣谦的后颈,惩戒性地捏了捏他的腺体。通过亲身经历,谢乐游知晓腺体在这个世界也代表性征,是敏.感器官。
对一个Alpha而言,被控制住腺体,在掌心揉捏,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身体的本能, 会让他们反击。
要压抑住反击的冲动,同样需要极大的意志力。
眼见阮鸣谦闭上嘴, 薄削的嘴唇紧抿, 显然在克制某种冲动,谢乐游的笑容里多出几分报复成功的狡猾。
“听话一点。”他说。
阮鸣谦点了头,谢乐游才松开手。
阮鸣谦抬手摸了摸后颈, 对变化的腺体器官显然很不适应。更重要的是,残留在腺体上的,属于谢乐游的信息素,一直在刺激着他……
但他必须忍耐。
为了转移注意力,阮鸣谦屈指敲了敲周围的光盾:“最新款的军用防御盾?”
“我搞来的黑科技之一。好用。”谢乐游说。
“藏得够深。先前都一直没用。”阮鸣谦感慨。
谢乐游略有几分得意:“以防万一。你曾经教过我的,凡事多准备几套预案,不是坏事。”
上次在谢宅直面突击小队,他就对能够贴身近距离抵抗爆炸热浪的光盾眼热不已,心想为了他的刺杀大计要搞一个防身。
他爹忧心忡忡谢乐游的安全,果然在提供的黑科技里给安排上。
没想到刺杀计划因阮鸣谦的出现而中道崩殂,却用在了这种关键时刻。
有了防御盾抵消大部分爆炸,剩下的作用力,谢乐游足以用自身力量消解阻挡。
这才是光盾外烟雾缭绕,火光冲天,谢乐游和阮鸣谦却能悠闲自在聊天的关键。
“我记得,这款防御盾最经典的设计图纸和具体实验数据也保存在数据库里,应该被一起拷贝了下来。”
阮鸣谦思索片刻:“利用原世界的材料,可以把它复刻出来。”
谢乐游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世界恢复原状以后,你就会回到自己的身体。一切异状都会消失,我想包括拷贝在星脑辅助程序里的数据。你要怎么把它带回去?”
鉴于此,谢乐游本来只打算挑几项简单的,自己只要知晓基本原理即可。这也是他们原本商议的计划。
阮鸣谦点了点太阳穴:“用脑子。”
谢乐游被阮鸣谦极度的自信震了一震,对阮鸣谦话语的可信度,他表示怀疑。
但他没打击阮鸣谦,而是说道:“这东西不能商业化量产。”
阮鸣谦说:“我知道,越是先进的武器,越是要慎重拿出来。一不小心可能引发难以控制的蝴蝶效应。”
“所以,这些防身武器都是给你准备的。”阮鸣谦笑了笑,“既然你之前遇见过好几次入侵事件,说不定以后也会碰到。”
“世界的变化建立在原世界的基础之上。这个世界的实物无法带回去,原来世界的东西却能带过来。”
还有另一种可能。
阮鸣谦和谢父,都会忘记这段多出来的混乱记忆。或者就像以前一样,当做断断续续、醒来以后就记不得的梦。
谢乐游没再纠结:“你考虑得很周全。”
阮鸣谦提醒了他,可以为下一次多做些准备。
前几次的变化,影响范围都只围绕谢乐游身边的一小部分。没脱离原世界的物理规则和基础框架。
莫清的影响范围仅限于酒吧。苏黎黎的影响范围扩大到了月城。冉和玉的影响范围进一步延伸到了外省,甚至是不存在的过去。
而舒林溪更狠,直接把世界背景翻了个底朝天。打得谢乐游措手不及。
幸好舒林溪本身是个蠢货,在他意识到不对劲,学会利用世界背景提供的优势前,谢乐游就已经把威胁提前扼杀在了襁褓中。
只是下一次要面对的入侵者,影响范围如果继续扩大……谢乐游神色凛然。
他想到了方才跪在地上恳求的管理者。
守护世界的安危,并不是一句空话,也不是儿戏。
谢乐游难得敛去轻浮。眉眼间多出几分浮华洗去后的沉稳从容。
提防,但不畏惧挑战。他相信自己有能力应付未知。不值得恐惧。
终于,枪火停止。浓浓呛鼻硝烟,在逐渐散去。
谢乐游撤去周围光盾。阮鸣谦要率先一步挡在他身前,却被谢乐游拉住,捏了捏掌心:“我能应付。”
阮鸣谦眯起眼,嘴唇翘起:“你觉不觉得,对我有那么一点点心动?”
“有吗?我怎么不觉得。”
谢乐游也知道自己的态度变化有些明显。
他打断阮鸣谦的闲话:“有正事,不聊这些。”
从理智判断,面临极度危机之下共同度过困难,会产生吊桥效应。遑论谢乐游现在身体受激素影响,处于易感期,不太正常。
一瞬间的悸动,也就仅仅是悸动而已。了过无痕。
谢乐游握住阮鸣谦温凉的掌心,觉得很舒服,没放开,说话内容却禁欲而克制:“暂时接你的手一用。我需要保持冷静。”
“借多久都行。”阮鸣谦换了个姿势,手指顺势滑入谢乐游的指缝,掌心相贴,“我的荣幸。”
他声音低沉丝滑,笑意盎然。
阮鸣谦空着的右手打了个响指,通风系统猛然加速,吸入能迷得人睁不开眼的硝烟。他侧头向谢乐游解释:“数据拷贝差不多快完成。多余的计算力,我令星脑留下的辅助程序,接管了中控室。”
“很好,帮大忙了。”谢乐游松了口气。
此地毕竟是别人的主场,管理者能狠心到连同自己的生死都不顾,宁可同归于尽,难保会不会留有其他后手。
现在离世界复原只差一点点,不能阴沟里翻船。
战略上谢乐游相当坚定,战术上却不能失了小心。
不到一分钟后,被轰炸得破破烂烂的中控室,就重新出现在他们面前。
脸上满是鲜血的管理者,倒在某个被炸出来的坑洞里。他身上还趴着一个人,是被他一脚踹开的手下。
管理者手臂动了动,抖抖索索摸向身上将他遮掩得严实的人。
这个人在最后一刻,不知道凭借着怎样的毅力,用骨折的双臂支撑自己凌空跃起,为他憧憬、尊敬的父亲,挡去了射向致命部位的碎片流弹。
他死了。左手臂被撕得粉碎,右腿从大腿以下齐根不翼而飞。由于离爆炸太近,身体四分五裂。
但管理者还活着。即使双腿都没了。
他甚至尝到了贴在嘴唇上的血肉碎末。
呕——呕!
管理者躺在坑洞里,手臂摩挲着破破烂烂如同坏掉人偶的青年,他嘴角留下失控的呕吐物。
他看不见。听不见。但能摸到。他知道这是谁。
双眼也被流弹划过。血液和着不明液体流下,两道血泪。
眼前画面过于血腥,叫人惨不忍睹。
阮鸣谦不禁用力握紧谢乐游的手,他默然片刻,说道:“根据数据报告,这个人,是他父母与他决裂后,收养的孩子,后来也是被他救下的实验品之一。”
他是哥哥,也是父亲。
“很多本该死去的实验品,留在了基地里。代价是终身不得离开。”
这座地下基地里,徘徊着幽灵。
但不是星脑。而是这些在外界变成黑户,失去依托,早该死去的幽灵。
阮鸣谦有些担心这样的场景,会给现在的谢乐游留下心理阴影。
他转过头,看向谢乐游。
谢乐游松开阮鸣谦,从怀里掏出从死去青年那里夺来的枪支。他对准坑洞里失声痛哭,悲号嘶哑到哭都哭不出声的人,开枪。
子弹正中眉心。
他给了这个不知道名字的男人,一个最后的解脱。
整个过程没有一丝拖泥带水,谢乐游面无表情,像极了一击毙命的沉默杀手。
做完这一切,中控室彻底变得安静。
极度的喧嚣以后,是极度的沉寂。莫名的空虚感,油然而生。
“我们好像什么邪恶组织的头目。”谢乐游扔下手枪,“这感觉真特么叫人不痛快。”
阮鸣谦拍了拍他的背,注视着他,语调十分认真:“谢乐游,你是个很好的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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