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有人面纹的大蜘蛛狠狠咬了他一口,长脚并用飞速遁走。
梁恕没工夫处理拇指侧面泛着黑光的伤口,他跟系统兑了瓶万能解毒剂,往昨晚的房子赶去。
“我直接跳去十几年后?”路上梁恕一边喝解毒剂,一边跟系统打商量,“看样子他养父心善,会收养他。”
系统秒答:“半年后,他养父死于矿难。以防万一,最好确认这个关键时间点。”
梁恕:“……”什么天煞孤星。
梁恕:“我收养他?可我没有养孩子的经验。”
“不行,你不能收养他。”系统说,“他不能过得太好,太好会偏离命运轨迹,不利于任务进度。最重要的是影响收集情绪能量。”
“你怎么能肯定?”梁恕不服气。
“有前车之鉴,无法向你透露。总之,谢乐游绝对不能生活在一个优越的家庭环境中!否则任务失败概率是百分百。”系统斩钉截铁。
“不仅如此,必要时候你还得推波助澜,甚至暗中制造磨难,好方便之后送温暖。就和你之前一样做。”
梁恕:“……六个月大的婴儿,无人照看,怎么自己长大?”
“矿难日后,他会被邻居收养。他两岁时,暗中吸食魔能石繁衍出来的魔兽潮会冲垮这个村庄。魔兽会带走他,把他当做储备粮篆养在巢穴。这是他的磨难,也是他的机缘。”
梁恕冷冷道:“恐怕没人想要这样的机缘。”
“不管他想不想。剧情如此,由不得他。”系统无谓梁恕的态度。
梁恕不再说话,闷头赶路。
拇指内侧的痛感完全消失的时候,他也赶到了昨晚的破窗旁。叫系统协助隐去身形,梁恕往室内窥探,心中计较待会兑换什么给婴孩喝才好。
米糊,还是奶粉?
超出这个时代太多的东西不好。婴儿肠胃脆弱,再加上万一喝习惯了,形成依赖可就……
“我靠!”
梁恕涨红脸,刺溜一下跌坐在地,摔了个屁股墩:“系统你给我出来解释!他养父怎么是个女的!”
系统:?
“不对!他养母怎么是个男的?”
系统:??
“这对吗?这世界大有问题!怎么异世界男的还真能奶孩子啊?!”
系统:???
系统思考,系统检索,系统回答:“报告宿主,根据搜索,在某些情况下,人类男性的乳腺同样可以二次发育,并分泌乳汁。至于非人类,情况就更多样了……”
梁恕崩溃:“你回空间吧回空间吧,这是重点吗你就检索。”
深深吸了一口气,梁恕爬起来,做足心理准备才重新往里瞥。
还是那个金发蓝眼的外国男人,身材高大,硬朗。
梁恕眯起眼仔细辨认,依稀确认是昨晚在晃动烛光下瞄见的脸。
但和昨晚灰尘满面不同,男人周身干干净净,穿着妥帖,露出颇为英俊的成熟面容,竟然显出几分高华文雅。
只是他敞开些许胸襟,侧着身,正用熟练的姿势怀抱着闭着眼吮吸的黑发婴孩。
瞧着就很会挖矿的健壮手臂,此刻轻轻拍着婴儿背部,男人身形山岳巍峨,神情沉稳镇定,却一举一动都洋溢着对怀中小鬼的爱怜。
妈呀!不是梦!是真的男妈妈!
梁恕惊恐地转身背对窗户坐下!他双手捧头!
他的精神遭受极大冲击!
呵呵呵,说不定只是迫不得已之下的权宜之计,对,视角受限,他又没看得真切,现实中不也有单身奶爸被逼无奈,为了哄孩子不哭闹,让孩子叼着当临时代替品的吗?
环境如此艰苦的地方,发生什么事,都不稀奇。他不应该大惊小怪,去苛责活在不幸中的人们。
梁恕努力说服自己。
他第三次鼓起勇气。这次连身都没起,扒住窗户一角偷偷往里看。
才出生不到一天,但已经经历险些被活埋、被饿死的黑发婴孩正发出咯咯笑声,依偎着穿着齐整的男人。
他睁开了眼,皮肤玉雪粉团,小脸蛋圆圆的,黑眼睛又大又明亮,嘴里咿呀说着听不懂的婴语,就算是远远瞧着也可爱极了。
和昨晚的皱巴丑陋截然不同。
小孩儿一夜之间变化能这么大?
梁恕没有答案。他注视着男人单手抱着孩子,飞快给破烂房子搞卫生,动作迅捷麻利,看似粗豪,却快而不乱,粗中有细,连边边角角的蛛网都没放过,一看就照料经验丰富,三下五除二就弄得妥妥帖帖。
中途要移动屋内唯一的一张床榻,男人准备把孩子放下。
小谢乐游显然不乐意,他眼睛瞬间盈满泪水,瘪瘪嘴就要哭。梁恕一瞬间看得心都软了。
更别说早就满腔柔情的男人。
于是梁恕就看见了男人一边抱着哄孩子,一边力拔山兮气盖世,单手拎起用硬木胡乱堆砌的木床,用手肘和肩膀顶住,再拿起扫帚清扫床底的惊人画面!
男人不仅不气恼,做得游刃有余,似乎还很享受被小谢乐游依赖的感觉。他声音很小,哄得极其温柔。
单手放下木床时,地面甚至传来短暂震动。
……这到底什么鬼啊!
男主有个既能当爹还能当妈的超人养父!
他养父要是一直活着,照这宠孩子没边的昏君劲,还有梁恕什么事,需要他来救赎?!
梁恕感觉被蜘蛛狠咬一口的大拇指又在隐隐作痛。
他放弃继续偷窥。
系统显然也在失语:“这……好像不对。他养父就是个普通人……而且因为生活艰难,又带个没关系的拖累,他养父后面改变了想法,对他也不好,行为粗鲁,甚至因为酗酒存在虐婴行为。”
梁恕:“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也是任务者?”
“不会。自从你进入这个F级小世界后,不可能再有另一个任务者进来。否则试炼无法通过判定。如果之前还有任务者逗留在此,你是无法进入的。”
“也就是说,之前还有其他任务者企图通关这个世界。有多少?”
“不多。”
“……再兑换一瓶解毒剂,还有治愈药。”
“知道了。”
系统老实闭嘴。梁恕喝下药剂,看拇指上的浅浅伤痕恢复如初才放心。
他从上衣内袋里拿出一张泛黄的纸,在纸上写下具体时间地点。
由于只是残页,力量本源不足,一旦他决定往后跳跃,就无法再次回溯到当前时间点。
“去半年后。”梁恕决定,“我要亲眼确认他养父是否死亡。”
梁恕的身影,如同被橡皮在空间中擦去,抹除。
十来分钟过去,不远处一座房屋的门被打开。金发蓝眼的男人端着一杯混合奶水的米汤走出来,他连连感激。
男人离开后,门被关上。
男主人咕哝道:“那种轻浮放荡的妓女生下的野种,他居然要养。白费功夫!我看他坚持不了几天。”
女主人轻轻摇着摇篮:“都不容易,少说点。你忘了,她以前送过我们草籽饼。”
“谁要她的脏东西。”
“你当时吃了个精光。”
……
男人端着求来的米汤回到破屋。
他太累了,根本没注意到屋内环境的变化,也不记得孩子之前待的位置。
大概一开始就放在床上。
之前床边有围栏吗?或许有的。
“噢,你很乖,没哭了。”男人看着大眼睛滴溜溜转悠的黑发婴孩,努力笑了笑,“你要吃点东西。”
小谢乐游眨巴眨巴眼睛,发出咯咯笑声。
男人也笑了,但笑容在小谢乐游抗拒喝米汤后骤然消失,他变得焦虑:“你要吃点,不然会饿死……吃。”
黑发婴孩瘪瘪嘴,又想哭,可这次迎来的不是温柔的拍哄,也不是香甜的乳汁,而是灌进喉咙的汤。
“咳咳……哇哇哇……”他开始拼命咳嗽,发出代表难受的嚎哭。
男人如梦初醒:“别哭,别哭……是我不好。怎么办……”
装着米汤的碗被放到一边,洒了一半。男人慌乱地跑出去,要去问有经验的女主人,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
门虚掩着,被无形的风关上。
一只手捻着洒落的汤水,探了探温度。
对成年人来说刚刚好,对小谢乐游而言却太烫了!他说不出来,只知道难受,不停用哭来表达。
金发蓝眼的男人眼中一瞬闪过杀意,随后混乱的情绪被强行压下,变得冷静,无情。
他闭上眼。
再睁开时,蔚蓝色的眼眸已经化为灿金。
神奇的一幕吸引住了小谢乐游的注意,他对男人的抗拒减弱,不再用哭表达对男人要抱起他的排斥。
不一样……
模模糊糊的、几乎不成型的碎片念头,在婴孩尚未发育完全的大脑里轻盈掠过。
小谢乐游变得安静下来。他打了个哭嗝,眨眨水润的黑曜石般的眼睛,重新开始笑。
坚硬无匹的金色几乎瞬间就被强烈动摇。
他本不应该出现……可是。
他忍不住!
小孩子是什么也不懂的。就算是早慧的谢乐游。他不懂男人眼中流淌的情绪,叫做难过,叫做自责。他也不懂男人为什么一下这,一下那,奇奇怪怪的。
他只知道,他吃饱饱了。男人的怀抱很暖和。现在没有哪里不舒服。
一种安心感轻柔地包裹住他,好像回到了曾经浸泡在羊水里的时候。他蜷缩着,四面八方都保护着他。
他睡着了。
等到冲出门的男人慌慌张张把女主人拉来,他们惊讶地发现,黑发婴孩香甜地睡在床上,连小呼噜都没打。
“这孩子长得多健康、多可爱!好漂亮的小宝贝。”
女主人怜爱地捋了捋包裹住小谢乐游的襁褓,夸赞道:“没想到你照顾孩子能这么细心,干净,被子也包得齐整,一点冷风都透不进去。有天赋!连我照顾自家孩子,都照顾不了这么好。”
是我做的?
男人摸不着头脑,觉得不像,又觉得好像是。
毕竟这屋子里除了他,没别人了。
他搓搓布满粗茧的大手,厚着脸皮道:“婶子,我只向矿上请了天假,明日又要去做工。看在你和这小娃娃都是黑发黑眼的份上,我不在时能不能顺带照看一下他?”
“不方便。”女主人看了小谢乐游一眼,眼神有些柔软,又变得坚硬起来,“我丈夫话说得难听,但没错。你不应该自作主张留下他。”
女主人走后,男人颓然。
他把地上泼洒的米汤收拾干净,在床榻边坐了许久。
“晚点我再来看你。”他低声自言自语,“也许你去天上,也不是坏事。神明大人会喜欢你,把你带走去侍奉。”
“你安安静静地走,比留在人间,会更幸福。”
男人也离开了。
太阳照进窗户的光开始移动。小谢乐游醒了,他感到饥饿,他开始哇哇大哭。
他哭得那么伤心,那么委屈。
他不知道自己又一次被抛弃了——
他只知道饿。
不仅饿,还想尿尿。
他的眼泪,和金眸中流出的、属于神明的眼泪混合在一起,打湿了枕榻。
该死的命运!
晚上。
男人在门口徘徊良久,才犹犹豫豫地推开了缺少一块木板的门。
在床上迎接他的,不是哭到背过气去的黑发婴孩,也不是一具幼小僵硬的尸体。
小谢乐游睡得脸蛋红扑扑的。床上清清爽爽,干干净净。
“可怜的小鬼。”
男人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长长叹息:“神明大人不喜欢你。”
森凉的月光顺着阴影流进屋内,满室凄清。
风吹得男人后背发冷,激起一阵鸡皮。
“那就留下来吧。在你没死之前。”男人搓了搓手臂,看着床上的黑发婴孩喃喃道,“我每天抽时间过来一次。”
“谢……乐游。接下来,能不能活下去,只能看你自己。”
第113章
“哈哈哈, 就是他,妓女生的儿子!野种!”
“你说,你爹是不是狗呀!狗爹到处播种生下的小杂狗!”
“他生气喽, 他生气喽, 噢, 噢!(拍手)”
“你个小不点还敢生气!看招!”
干净的衣服, 瞬间被从后背投来的土块沾上大块污渍。
一群平均年龄才五六岁的孩童围绕着还不到两岁的黑发男孩拍手嬉戏。他们笑得天真,欢快, 一点也看不出刚才还对小谢乐游推来搡去的嘴脸。
孩童的天真,有时是种对现实无知无畏的残忍。
梁恕蹲在树上, 面皮微微颤抖, 他几次忍不住想要冲下去教训这群没教养的臭小鬼。
每次都被系统强行拦住。
“还不到时候,他现在年龄太小,你不应该出现在他面前。远远确认状况,知道他还活着就足够了。”
“就是因为他年纪小,没有足够反抗能力,所以才需要我去救他!不对吗?”
梁恕从小谢乐游半岁,一路跳跃数次,到他两岁。
越是注视谢乐游被收养后遭人嫌弃、被人欺负的处境,而他却只能旁观什么都不能做,他就火起。
“以前那些反派, 有钱有闲有地位,只是因为心理变态, 甚至只是区区爱情不顺就感到绝望, 要报复世界。这种人,你都反复催我围着他们团团转,去讨好他们, 注意他们情绪波动,比保姆还无微不至,还得时刻小心保命,不要被他们的情绪失控波及。他们可是成年人!最起码,也是大几岁十几岁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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