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殷久笑了:“不过这哪有人喊别人玉米哥哥的?谁听了不迷糊啊?”
常安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比着手指道:“对不起,那日你把玉米给我之后就离开了,我也不知晓你的名字,就只能叫你玉米哥哥了……”
顾殷久摆了摆手,笑道:“行了行了,既然是你,那咱们也算有缘。”
就在这时,一声冷哼蓦地从旁边传来。
“连给过一根玉米的人你都记得。”
顾殷久侧过头,正对上一双黑漆漆的瞳眸。
苏扶卿神情突然冷冽得厉害,直视着他:“也是,不过是不重要的人记不起来罢了。”
第50章
室内有半晌沉默, 顾殷久讪讪,搔搔脑袋,试图转移话题,勉强笑着对常安道:“诶, 对了, 你方才说第一次见我便认出来了,你是什么时候看见我的?”
若是常安从他们进村起就一直跟着, 他们不可能丝毫没有察觉。
常安带着几分怯意:“我不喜日光, 而且村里好多人一见我就要杀要剐,所以我便一直藏在巫山上的山洞中。”
他顿了顿, 抬眼看了看顾殷久,又迅速低下头:“前两日在山洞里, 我瞧见恩人你和这位公子走进来, 还躲在一口棺材里。后来村长走了,我想打招呼的,但就看见你骑在他身上……”
“咳咳咳咳……”顾殷久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脸涨得通红,像是被什么呛住了。
苏扶卿微微皱眉, 将桌上的茶水递给他:“你着什么急?”
顾殷久接过茶水, 赶紧喝了一口:“多谢……咳咳咳......”险些没被口水呛死。
常安看了一眼顾殷久,小心翼翼道:“恩人,我刚才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顾殷久拍着胸口顺气, 摆摆手道:“没有……你继续, 不!跳过这段,你既然一直在山洞里生活,可曾见过村长做过什么?你知道那些孩子是怎么失踪的吗?”
“之前我看见他们把一种黑水倒在尸体上,然后那些尸体就全全都活过来了!它们还咬人……自那以后, 就没人来过山洞了。”
常安低下了头,有些委屈地小声道:“恩人,我真的不是坏人,我只是怕我这模样会吓到你,所以没能及时跟你相认。”
他那副怯生生的模样,别说是吃人了,怕是连靠近人都不敢。看来,村里那些邪祟和蝙蝠鬼童的传闻,恐怕另有隐情。
顾殷久揉了揉太阳穴,继续问道:“你在这村子里呆了这么些年,可有见过什么奇怪的人或事情吗?”
常安神色黯然地摇了摇头:“我也不太清楚。以前我还能守护这个村子,村里有什么风吹草动我都能感觉到。可是自从神婆来了以后,村里的人不再供奉我,都去拜她了。香火不够,我的灵力也维持不住,所以很少下山。”
“不过,村长每个月二十五的晚上,都会偷偷溜出村子。我的魂魄被束缚在这里,出不去,所以不知道他到底去干什么。”
每月二十五?顾殷久估摸着时辰,如今还差四日便是二十五了。这或许是个关键的线索。
常安忽然抬起头:“玉米哥哥,你的阳气很旺,实在很适合养我们这种半人精魄,我可以靠近你吗?”
顾殷久一愣,心里不由得啼笑皆非。
这话本里采阳补阴的,常是美貌狐妖女子,无不是为了勾引凡间男子共赴鱼水之欢,怎么到了他这儿,反倒被个汉子给盯上了?
“行,你过来吧。”
常安立马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膝盖的灰尘,嘴里喃喃着,像哄孩子似的嘟囔道:“不痛不痛,飞走飞走。”
萧暮雨看到他这个举动,脸色有些古怪,他不动声色地走到顾殷久身边,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顾殷久轻咳一声,悄悄点了点自己的脑子。
那时他见常安孤零零的,本想送他回家,可问起家在哪儿、叫什么名字,常安却一脸茫然,答不上来。唐小里随口说了句“这不会是个傻子吧”,常安却反问了一句“傻子是什么?”,弄得两人一时无言以对。
而后顾殷久又问了常安一些东西,例如他是如何成为这个村子里的守护神的,常安也摇摇头,说是记不清了,顾殷久只好作罢。
*
“苏公子,我不过离开半日,你就来寻人了?”
顾殷久打了个哈欠仰卧在树上,将腰间系着的酒壶拿了出来。
拔开酒塞,一股醇香便四溢而出。喝了好几口才停下,醇香的酒液滑过喉咙,脑子清醒不少。
苏扶卿站在树下,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顾殷久半撑着头,晃了晃手中的酒壶:“怎么,你也想喝一口?
苏扶卿这才将视线收回:“你独自跑来这里做什么?”
“太闷,出来透透气,况且天气好,若不趁机小睡一番,岂不是辜负了这大好春光?”
说完后,他直起身子道:“对了,苏公子,我们来打个商量吧?”
苏扶卿掀起眼皮觑他,用不急不慢的语气道:“你又想怎么捉弄人?”
顾殷久干笑两声,上次他主动跟苏扶卿打的商量是让他以男色引诱采花贼,没想到这人还记着这一茬呢。
他立马举手,做出一副诚恳的模样:“我保证,这次绝对不是捉弄人。”
苏扶卿没应,一副“姑且听之”的表情。
顾殷久清了下嗓子,满脸真诚道:“我晓得你是真心待我好,步蘅公子你绝非那些虚伪之辈,可有些事情你记得,我却毫无印象。俗话说陈酒味醇,老友情深,你把咱两以前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跟我说上一通,行不?”
按理说,这人既晓得他的蛐蛐,又肯于他噩梦之时以身作陪,毫无怨言,两人定是关系不差。
可他连只有一面之缘的常安都记得,却偏偏记不得苏扶卿。
想起那晚苏扶卿独自坐在窗边的情景,顾殷久觉得心里总有些空落落的。
他决定摆明心意,并起二指对天:“我发誓,只要我记起来,以前骗你修炼不能吃荤之类的缺德事,我保证全都招出来,绝无隐瞒!”
顾殷久心道他都作出这般牺牲了,就不信对方不动摇。
一阵风吹过,毫无应答。
安静了许久,久到他以为苏扶卿不会回答了,却不料对方忽然开口:“真想知道?”
顾殷久点头如捣蒜,自认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终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可下一秒,苏扶卿却冷哼一声:“你自己想。”
“……”
他要是能想得起来,还用得着这般绞尽脑汁地花费心思吗?
顾殷久不甘心,晃着酒壶从枝头翻下,凑过去:“苏公子,难不成你吃醋了?”
苏扶卿瞥了他一眼,语气淡淡:“无聊。你那玉米情分,与我何干?”
顾殷久思索片刻,打了个响指:“这样吧,我现在就去给你烤一根玉米去,保证比给常安的那根还香。”
“不必。”
道阻且难,还需努力。顾殷久悠悠叹口气,只好道:“那说其他的,这几日我梦里老是有不少小娃儿跟在身后,想是有什么冤屈。我还连续两次梦到同一处大宅子,这些孩子多半是在那宅子里被炼制成鬼童的。”
苏扶卿道:“自己的事情还未解决,却将精力花在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上。”
“好吧。”
顾殷久耸了耸肩:“毕竟苏公子是大忙人,既然你不想插手,我亲自出马便是。”随即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尘,转身准备离开。
第51章
苏扶卿却忽然开口:“我何时说过不插手?”
顾殷久脚步一顿, 回头看向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哦?那苏公子的意思是……”
“你若想查,我陪你。”
“苏公子觉得眼下该当如何?”
苏扶卿嘴里吐出一字:“等。”
虽敌暗我明,幕后之人却在忌惮他们, 耗的就是耐性。只需等他们耐不住露出马脚即可。
“等他们自己出来。”
话音刚落, 一声鹰唳划破长空。一只矫健雄鹰俯冲而下,稳稳落在苏扶卿手臂上。他解下鹰脚上的信件, 眉头微蹙。
顾殷久想起那日清晨萧暮雨来敲门, 似乎是在说庄里发生了什么要紧事,问道:“可是你家那边有急事了?”
“嗯。”苏扶卿低头看了信封一眼, 道:“我需要离开两日,这两日你给我安分些。”
“嗻, 陛下。”顾殷久捏着嗓子回道。
心里却想:到时候我要去哪, 你还能拦得住我?
苏扶卿明显也知道这人左耳进右耳出,瞪了他一眼,手中的信纸无火自燃, 很快化成了灰烬。
他对候在一旁的萧暮雨道:“回信,我迟些日子再回去。”随即将鹰朝天一抛, 鸟儿瞬间蹑影追风, 遁入云层。
“公子!”
萧暮雨声音有些着急,“不能继续等了,这些日子老夫人那边一直在催促, 公子任务完成可却迟迟未归……”他看了眼顾殷久, 欲言又止,“二公子若是再推辞,怕是大公子就要不好交代了。”
苏扶卿淡漠道:“我做事不需要别人插手。”
他的语调平稳而缓慢,面无表情, 似乎在和对方说一些无足轻重的话题。
萧暮雨不再多言。公子一向不会忤逆庄主之意,只是最近不知为何不肯回去……他仔细一想,很快明白了其中缘由,不禁愤愤地瞪了眼旁边悠然自得的某人。
与此同时,顾殷久收到了他充满怨念的眼神。
顾殷久:……
这又干他什么事了。
自他跟苏扶卿“睡”了几日过后,萧暮雨就总是用这种愤愤的眼神盯着他,怎么形容呢,那种眼神就跟看见自家白菜被猪拱了一般,仿佛是他亵渎了他家那神圣不可侵犯的步蘅公子。
他明明也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很亏的好不好?
之前顾殷久也见苏扶卿收过几次信,不过前几次没见萧暮雨有什么表示,这次却表现出明显的焦灼,想是真催得急了。
他拍了下苏扶卿的肩膀,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开口保证:“苏公子,我又不是小孩子,怎的还需你时时看着?再说了,常安这边的误会也解开了,我看你家里催得挺急的,你就放心去办事吧。”
毕竟如今有人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他又何必没事找事做。
“最好是。”
苏扶卿斜了他一眼,拿掉顾殷久吊儿郎当搁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神情明显不信任。
*
翌日清晨,天光微亮,顾殷久刚睁眼,便见苏扶卿不知何时悄然立在榻前。
“看够了吗?”
他懒散地倚在床头,打了个哈欠:“怎么,苏二公子日理万机,还得抽空来看我这个闲人?”
苏扶卿道:“我三日便回,不会耽搁。”
顾殷久挑眉:“这么准时?莫不是怕我跑了?”
苏扶卿瞥他一眼,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
顾殷久挥了挥手,笑道:“放心,我记性好得很,不闯祸不惹事不掀房梁,苏公子且把心放回肚子里。”
两日光景就这般百无聊赖地过去了。
据常安所言,每月二十五的子时,村长会在半夜悄悄离开村庄,前往附近的山上,不知是在做什么。尽管如此,顾殷久并没有打算立即行动,只是静观其变。
三日后夜,村口老槐树上蹲着三道黑影,不约而同地敛了气息。
吃过晚饭后,顾殷久眼睁睁瞧着店主佝偻着腰走出村门,觉得不太对劲,立马跟上,果然在村外小树林看见了鬼鬼祟祟的村长。
就在顾殷久盯着村长的背影时,脑中忽炸开尖锐嘶鸣。
“嘶--”
顾殷久忍不住按着太阳穴,闭上了眼睛,紧皱双眉。
李演发现了他的异样,担心道:“神医,你身体不适吗?”
“没事,只是昨晚没睡好。”顾殷久摇了摇手。
,那些小鬼童又在他脑子里吵闹了。他们张着没有舌头的嘴,啊啊啊地直叫,非常着急,似乎要告诉他一些什么。
这群鬼童突然这般激动,必定与村长的所作所为有关。
“这两日,你可探查到什么了?”那头的村长道。
“之前我在门后听到他们向阿福问了巫山的事情,他们多半是察觉到什么了,要不然我们……”店主停顿了下来。
村长皱眉,斜瞥了他一眼道:“此事我早已知晓,何须你提醒?”
“是是,我多嘴了。村长,我想问一下,我的药……可是能提前给我?”店主弯着腰,态度很是毕恭毕敬,语气近乎卑微了。
村长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该给你的都会给你,急什么?”
“可是已经两个月没解药了,再这么下去,我熬不过唔咳咳咳……”店主话未说完,突然浑身抽搐,跪倒在地,痛苦地呛咳起来。
村长用手杖狠狠地敲击着店主单薄枯瘦的背部,冷笑着说:“还想要解药?刘老三,你这段日子可是说了不该说的话?”
店主身子一震。
村长在他背上踢了一脚:“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对那几人说过的话吗?刘老三,你以为把巫山和阴尸的事漏给外人,就能逃出我的掌心?”
“你现在还有用处,我留你一命,你给我继续监视他们,有任何动向,立刻向我说。”村长摸出一枚红色药丸,丢在地上,“若是你再说些不该说的,我要看是你的命硬还是我的棍子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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