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里眼角跳了跳,他从那二人间的相触中嗅出了某些端倪。
“师兄,让我们在这里搭把手吧。”朱砂还想说什么,却被人轻轻扯了扯衣袖。
唐小里低声对朱砂说道:“师妹,既然人醒了,咱们还是先去看看其他病人吧。”
朱砂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眼秦容与:"那......那秦公子就托付给师兄你了。"
唐小里硬生生将还想说什么的朱砂拉出门去,临走前还不忘随手带上房门。
日子一天天过去,秦容与的身子渐渐好转。这日,秦谷主特地前来接他回药谷。由于瘟疫弥漫的范围越发扩散,药谷急缺人手,顾殷久也无法时时刻刻守在秦容与身边。
上马车前,秦容与回首,轻声叫住了他:"殷久。"
“怎么了?”顾殷久站在门前,眼弯弯地看着他,脸上依旧挂着熟悉的笑。
秦容与垂下眼帘道:“没事,只是想再喊你一次。”
顾殷久笑了笑,语气温柔:“你安心养伤,等我处理完魔渊的事,再去找你。”
秦容与点了点头,转身踏上马车。马车内,早已等候多时的秦朗见到他,面上带了嘲讽:“果真是我父亲的一条好狗,能忍辱负重,对着个男人都能下得了手,也不嫌恶心。”
“不过,我倒是想看看,顾殷久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被你压在身下到底是什么模样?呵呵,他屈居男人身下的样子莫不是比极乐楼里的娼妓还骚,才让师兄你如此食髓知味?”
秦容与面上却依旧挂着平日那抹温和的笑容,只是笑意未达眼底:“男子当然比不得师弟你平时玩弄的女人。师弟若羡慕,我不介意教你怎么讨好男人。”
秦朗闻言大怒,脸色瞬间阴沉:“你敢跟我这么说话!”
秦容与道:“师弟说笑了,我只是好奇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你!"秦朗说着就要动手,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都别说了!”秦谷主适时开口,冷冷地喝止了两人。
秦朗这才悻悻地放下手,冷哼一声转身坐回原位。
秦谷主脸上的表情依旧带着那副伪善的微笑,他拍了拍秦容与的肩膀:“容与啊,下棋重在取势,胜负往往在一念之间。身为我的棋子,若动了私情不肯执行命令,那可别怪师父无情了。”
秦容与的嘴角开始溢血,他低头应道,声音很是顺从:“容与明白,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请师父放心。”
“不愧是我的好徒儿。”秦谷主满意地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赞许,“我和你师弟还有其他事要处理,容与,你先回逍遥谷好好养伤。”
直到秦容与的马车走远,顾殷久才伸手擦了擦嘴边猩红的血迹。这几日耗损实在太大,一时缓不过来,差点就在秦容与面前露了馅。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命线,那根深刻的线似乎比之前浅了一些。
转身回到药谷时,远远就看见唐小里带着一群弟子在晾晒草药。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香,另一边朱砂正指挥着几个小弟子将新采的药草分类。
唐小里起身擦汗,就看到了顾殷久。
他一眼就看出顾殷久的不对劲,快步走了过来,“肘子,你脸色怎么这么白,是不是饿了?”
顾殷久摇摇头,“我不饿。”
朱砂也放下手中的药材,关切道:“师兄,你这几日脸色不是很好,伤逝还来不及痊愈,不要勉强自己。”
“嗯,伤势不重,我休息两日就好了。”
说到这儿,顾殷久不自觉地按了按胸口。那伤口说来蹊跷,起初看着很严重,可他自己却一点痛感都没有。更奇怪的是,那天钻入他体内的魔气居然就这么消失了,连一点残留的痕迹都没留下。
他打算等唐天回来,再将此事跟他说说。
“对了,”顾殷久转移话题道,“小里子,瘟疫这么厉害,你那酒楼还好吗?要不要我过去帮忙?”
先前他和唐小里在酒楼施过粥,只是后来因要照顾秦容与,便没有管过了。
这话一出,唐小里的脸色顿时暗了下来。他沉默了片刻才道:“我已经把惜福楼关了门。现在这种情形,与其开酒楼招灾惹祸,还不如回来搭把手。”
朱砂却是红了眼睛,抽泣着道:“顾师兄,他们说你跟彩虹都是叛徒,把唐师兄的酒楼给砸了呜呜,真的太公分了……”
“谁砸的?”顾殷久攥紧了拳头。
“是秦朗他们,前两日他带着一帮人跑到唐师兄的酒楼,不仅乱砸东西,还说什么彩虹是妖女,瘟疫都是因为顾师兄才暴乱的,把所有罪过都推到你身上……”
话还没说完,顾殷久已经转身就要往外走。唐小里一把拉住他:“肘子!你别冲动!”
顾殷久咬牙切齿道,“我看他是挨打挨得不够多!”
“肘子,我没关系的,这个事你不要管了。”唐小里立马按着他,“现在外面都在说你是叛徒,他们这是要把怨气都撒在你身上!你这段时间就在药谷躲躲风头,别出去了!”
话音刚落,一个弟子急匆匆地跑来报信:"顾师兄!唐师兄!不好了!"
“发生什么事了?这么慌张?”唐小里皱眉问道。
那弟子上气不接下气:"不知是谁在大街上广贴告示,说彩虹姑娘就是大漠妖女。现如今仙门百家正聚在古陀寺,说是要治你和彩虹姑娘的罪!谷主已经赶过去了。"
顾殷久神色一凝,“走,快带我去。”
第113章
古陀寺的晨钟敲了三声, 正是辰时,各派家主已齐聚大雄宝殿。殿内烛火摇曳,将众人的影子投射在斑驳的壁画上,仿佛群魔乱舞。
顾殷久匆匆赶到, 还未进门, 便听到殿内传来的嘈杂声。他脚步一顿,随后推门而入。
刚一踏入, 殿内的人便齐刷刷地看着他。那些目光中有质疑, 有愤怒,也有幸灾乐祸。
“殷久, 你怎么来了?”唐天率先开口问道。
顾殷久正色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唐伯伯你不必为我承担这些骂名。”
秦朗见他来了, 转身向青灯大师俯首行礼:“青灯大师, 顾殷久包藏祸心,危害武林,还请大师为天下苍生做主!”
坐在蒲团上的青灯大师手中的佛珠微微一顿, 声音如古井无波:“秦施主何出此言?”
秦朗指着顾殷久,语气咄咄逼人:“顾殷久结印时的血滴在阵法上, 便显现出符文, 致使魔渊暴乱得更厉害了!若是这师兄弟两联合起来,企图谋害……”
他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 意味深长地看了顾殷久一眼。
唐天脸色一沉, 冷声道:“秦朗,你可有证据?!”
秦朗抬手一挥,一块留影石悬浮在空中,画面赫然是顾殷久的血滴落在脚下阵法上, 随即扭曲成奇怪的符文。随后便是顾殷久被魔气贯穿前胸,黑气被他吸纳入体。
殿内众人见状,顿时一片哗然,不少人将手按在了腰间佩剑上,看向顾殷久的目光满是戒备。
顾殷久抿了抿唇,当日他的血滴在阵法上时,确实有一股诡异的力量在体内涌动,但他当时以为是魔渊的反噬,并未多想。
他目光扫过殿内众人,“大师,诸位掌门,我此番前来正是为了澄清此事。顾某绝无与顾于时半分勾结之心,天地可鉴!”
秦朗冷笑一声,“那留影石中的画面,你作何解释?”
顾殷久眉头微皱,沉声道:“此事我确实也不知原因。没能守住阵法,顾某难辞其咎,定当竭力补救。但若有人借此诬陷于我,顾某绝不会坐视不理。”
一旁的苏桥松亦起身道:“我也相信顾公子不是那样的人。”
秦朗见状嗤笑了一声:“苏庄主真是宽容,你弟弟为了把他从魔渊里捞出来受了重伤,现下还躺着吧?你还在这里为他讲话,看来你也不是如传闻中那般亲厚你那异母兄弟嘛。”
苏扶卿为了救他受伤了?顾殷久心里咯噔一下,随即努力回想当日情形。
他醒来后的确听见了苏扶卿的声音,可当时他脑子里只有受伤的秦容与,根本没有注意到对方的情况。此刻回想起来,心中顿时涌起一阵不安。
“不仅是秦公子,我也瞧得也真切。”
一旁的卫坛长老忽然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愤慨,“那符文与当年顾于时画的没有差别,我绝不会认错!如今证据确凿,顾殷久你还敢狡辩!若非你体内魔气作祟,事后又擅自跳入魔渊,怎会酿此大祸!"
闻言,唐天拍案而起,脸色极其难看,“殷久当日那是为了拼死一搏,险些剑毁人亡,倒是卫长老你临阵脱逃,害得秦公子生死未卜!”
卫坛顿时语塞。
当日他临时扯手,不少人亦对此颇有微词,为了保全名声,他便联合秦朗,将矛头引到顾殷久身上。
如今大庭广众下被戳穿,卫坛声音顿时弱了下来:“我,我那是见到顾殷久在搞小动作,为了保存实力才暂时撤离……”
“保存实力?我看是保你项上人头罢了。”
古塔莎倚在柱子上,语气中满是讥讽:"要我说,卫长老那日尿遁的轻功才叫绝呢。老娘看得真真儿的,您老那招'鹞子翻身',啧啧,可比你年轻时偷看合欢宗少女沐浴的身法差远了。"
满堂憋笑中,卫坛脸涨得通红:“你,你休在佛门前胡言乱语!我何时……!”
古塔莎甩了甩衣袖,婀娜的身姿在众人注视下缓缓向殿外走去,边走边道:“你们这些所谓的正道,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老娘懒得陪你们演戏,走了。”
唐天冷笑一声,"是啊,殷久拼死一搏,反倒被人污蔑。某些人贪生怕死,懦弱无能,却在这里大放厥词,真是可笑!”
卫坛和秦朗脸色有些难看,却不敢再开口。
“阿弥陀佛,诸位施主且听老衲一言。”
青灯大师双手合十,“眼下当以大局为重想必诸位也都亲眼见到了,当日魔渊中的核心已然松动。十年前,剑圣、老衲以及山隐道人联手将顾于时封印于魔渊,作为阵眼,这才换来了十年的太平。如今顾于时破封而出,魔渊失去了阵眼,急需新的力量填补。”
他顿了顿,又道:“老衲已想出修补魔渊之法,届时将由我与顾施主一同进入魔渊,填补阵眼。顾施主修为高深,且心怀苍生,此次若能戴罪立功,不仅可平息魔渊之乱,亦可证明其清白。
秦朗不甘心地道:“即便卫长老有过,但顾殷久身负魔气亦是事实!难道要我们将命都叫在他手里吗?”
卫坛也连忙附和:“是啊,顾殷久虽修为高深,但他又与顾于时牵扯不清,怎能担此重任?若他心怀不轨,岂不是置天下苍生于险地?”
青灯大师摇摇头,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顾施主的修为与心性,老衲心中有数,这次的意外绝非他本意。至于他体内的魔气,老衲自有办法压制。待修补完魔渊后,再议此事,可好?”
顾殷久微微拱手:“谢大师信任,顾某定不负所托,必竭尽全力修补魔渊。”
他的声音虽不高,却字字铿锵,大殿内一时寂静无声,众人虽仍有疑虑,终究无人再敢多言。
秦朗还要争辩,殿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
只见悟尘满脸焦急地冲了进来:“不好了!百姓聚在山门,要拿彩虹姑娘祭天!”
顾殷久跟着众人踏出山门,迎面便是乌泱泱的人群。不知谁指着他喊了句"他就是毁掉封魔阵的顾殷久",下一刻,腐烂的菜叶混着碎石暴雨般砸来,他下意识抬手挡开。
一老农抱着孙子僵硬的尸体冲他嘶吼:“说什么镇魔使!分明就是灾星!”
“我们的家全都毁了,都是他的错!”
“你们以为瞒得住吗!就是因为顾殷久没有守好阵法,害得我们亲人死去,流离失所!”
魔渊封印失败,瘟疫横行魔物作乱,百姓流离失所。在这样的混乱中,很快就有人将矛头指向了顾殷久。流言如野火般蔓延,他一夜之间从救世英雄沦为众矢之的。
顾殷久站在石阶上,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咒骂声,心中五味杂陈。
他何尝不想辩解?可看着那一张张愤怒的面孔,此刻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朝着众人深深一鞠躬,“诸位说得对,此事的确是我之过错,顾某责无旁贷,如今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但我会尽快修复好魔渊,还大家一个安宁。”
人群中有人冷笑道:“我们才不信你的鬼话!你跟妖女是一伙的!”
“是啊,这瘟疫说不定就是他们的阴谋!”
“啪--”一道金光蓦的劈开骚动的人群。
“你们这群白眼狼!若不是顾哥哥拼死镇压魔渊,你们早就成了阴尸的口粮,哪还有机会在这里叫嚣!”
彩虹手持长鞭,红衣猎猎如火,轻盈地落在顾殷久身前。
顾殷久心中一紧:"你怎么来了?"
彩虹愤愤道:“我听到外面吵得厉害,就出来看看。顾哥哥,你何必对他们如此低声下气!”
她身后跟着几个气喘吁吁的小和尚气,显然是看押她的僧人。想来是彩虹在候事堂听候发落时,听到外面的喧哗,便冲了出来。
彩虹方才一鞭只是将最前面的几人震慑住,很快后方的咒骂声如潮水般涌来,愈发激烈。
“妖女!滚出中原!”
“要拿她祭天!瘟疫才会停息!”
顾殷久将彩虹护在身后,目光扫过群情激愤的百姓,朗声道:“诸位,顾某以性命相互保,瘟疫与彩虹无关!你们难道忘了?当初是她用自己的血救了你们?”
人群中开始有人低声附和:“是啊,之前我亲眼看见她把血喂到一个小女孩嘴里,那小女孩就活了。若她真的是妖女,又怎会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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