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掌柜,可还记得我?”邢文翰笑眯眯地说着,眼中闪烁着调侃的光芒。
“自然。”裴一雪眸底划过抹暗光,这邢文翰从会面开始便老盯着他看,眼下也不知道还想干什么。
“记得上次你我初见时,裴掌柜的马车可是差点儿没让我‘英年早逝’呢。”
“那次确是我的过错,惊扰到邢掌柜,望掌柜海涵。”裴一雪保持着微笑,只觉嘴角都笑得有些僵了,也没见邢文翰有要走的意思。
“‘王大平’,裴掌柜可让我好找啊。”邢文翰故作受伤,油糊了裴一雪满脸。
裴一雪嘴角抽了抽,手有点痒,想揍人。他懒得再开口,直直望着邢文翰,等着人道出最终目的。
只见邢文翰含情脉脉道:“裴掌柜那日说要改日请我喝茶赔罪,不知今日可有空?”
第41章
“邢掌柜能有此雅兴, 裴某自当奉陪。不过,今日驿站事务繁忙,恐怕难以抽身。改日裴某定当备好上等好茶, 向邢掌柜赔罪。”
裴一雪婉拒, 随即对另外两位掌柜颔首示意, 径直离开了。他是真的有事,人生大事之找谢玉书。
他步伐轻快,走向与谢玉书约定的地点。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繁忙的街道上,为这喧嚣的市井添上了一抹温柔的色彩。
裴一雪与谢玉书并肩漫步,享受着这难得的闲暇时光。
今日谢玉书穿着那身裴一雪在锦绣坊定制的“山水墨韵”,墨色纹理浸染在大片白中,随着步伐轻轻摇曳。
独属于流光翠影布料的奢华细腻光泽, 在阳光下更显灵动, 像是满天细碎星辰倾倒在泼墨山水当中,令人震撼,挪不开眼。
穿着这身衣服的谢玉书,仿佛从水墨画中走出的如玉公子。
裴一雪满意极了,他就说这身衣服和谢玉书极配。
他偏头看着人,目光无意扫到垂在谢玉书肩头的发丝, 那宛如细丝般的墨绸,散发着莹泽, 在微风中轻轻舞动,似乎很柔,很软,勾得他心湖微澜。
裴一雪情不自禁伸出手,指尖掠过, 从谢玉书肩头挑起一缕头发,轻轻攥在掌心里,感受着那份温凉与柔顺,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愉悦和满足感。
可不等他细细品味好,就觉发丝顺着他的指缝疾速溜走,转瞬便感知不到。
裴一雪侧头,谢玉书正拿着从他手里抽回的头发,假装若无其事地放好。
裴一雪扫了眼那缕头发,转而直勾勾望着谢玉书,嘴角噙着笑,却只看人不说话。
只见谢玉书欲言又止,止又欲言,视线不觉扫过街道两旁。
他本觉今日这身衣服太过惹眼,整整两百两挂在身上,是他从未敢想过的事,偏生裴一雪喜欢,硬要他穿上。
穿上也就罢了,偏生还要拉着他来大街上溜达,更过分的是,这人在大街上还不老实。
谢玉书也不知为何,或许是他想太多也说不定,他总觉行人频繁回头看他,接踵而来的一道道目光都要把他洞穿,令他浑身不自在。
谢玉书低声和裴一雪道:“你看着路,别看我。或是,我们回去。”
回……裴一雪脑子辨出这个字,便不由浮现回到宅子,孤男寡男待在房里的画面。
但谢玉书说回去,绝不会是这个意思。
昨日谢玉书才允了他一些新的要求,今日纵使他说破了嘴皮子,谢玉书也不会再给他甜头。
裴一雪拒绝了谢玉书回去的提议:“阿书答应陪我逛的,不可食言。”
两人继续前行,路过每个小摊每家店,裴一雪都会驻足挑选些玩意儿。
以前裴一雪送谢玉书东西,总会被谢玉书回绝,如今有了这层关系,他送礼送得毫不手软。
谢玉书要不收,裴一雪想了想,不由轻笑出声,他正好有个歪理让谢玉书从别处来补偿他。
一个装饰精美的摊位前,琳琅满目的发簪在日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裴一雪细致地挑选着,每看中一只,都会拿给谢玉书瞧,询问谢玉书的意见。
这份温柔与诚挚,在裴一雪脸上并不多见,平日里裴一雪待人或许都是温和的,却也给人一种疏离感。
邢文翰从茶楼走出,正好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心里不大痛快。
自己的猎物前脚与他说有事,连喝杯茶的功夫都没有,后脚便与旁人在此闲逛,与对他冷淡态度不同,裴一雪对那人堪称热情似火。
经过对裴一雪的调查,邢文翰已经知晓裴一雪是个正儿八经的男人,不是小双儿,且凭裴一雪手下的济世驿站势头,也不容他轻松拿捏。
他的美梦就此破了一半,但也还有一半。
不是双儿又如何,不能轻易拿捏又如何?他想要的又不是把裴一雪娶回家生孩子,他看上的自始至终不过裴一雪那病恹恹的、柔弱可欺的模样。
这副样貌和气质简直为凌虐而生,为他而生,要不能把人弄到手,压在身下狠狠操弄一番,百年后寿终正寝之时,他都将无法安心闭眼。
邢文翰目光扫过裴一雪身旁的谢玉书,最终停留在其身上穿的“山水墨韵”上。他记得很清楚,这衣服分明是被徐一那老匹夫买走的。
当初他便听锦绣坊的掌柜说,徐一是买来送给自己的一位小友,且据锦绣坊伙计的小道消息,徐一和自己这位小友的关系貌似不太清白。
邢文翰一直想把徐一的这位小友找出来,将徐一为老不尊的可憎面目公之于众,却无从下手,没想到如今得来全不费功夫。
他的心思活络起来,目光在裴一雪与谢玉书之间徘徊,不难看出裴一雪对谢玉书有着不同寻常的情愫,且貌似还是上赶着示好,因为谢玉书全程明显心不在焉。
对邢文翰来说,此乃一石二鸟的好机会。他踱步至裴一雪身旁,脸上挂着不失礼貌的微笑,“裴掌柜这么快便忙完了?”
裴一雪闻声转头,脸上的笑差点僵住,回应:“邢掌柜,真巧。刚好得空,便出来走走。”
邢文翰的笑容里多了几分深意,视线移至谢玉书,问:“不知这位是?”
“我的同乡挚友,谢玉书。”裴一雪介绍道:“阿书,这位是回春堂的邢掌柜,与我们驿站有合作。”
谢玉书微微颔首,“幸会。”
“幸会。”邢文翰眼珠子转了圈,转到裴一雪手中的发簪,道:“裴掌柜眼光不错,这发簪与谢公子今日的衣衫真是相得益彰。
不过,我记得这‘山水墨韵’前些日被黎明药堂的徐一买了去,抛开这流光翠影昂贵的布料价不谈,单衣样图便花了三千八百两,宝贝得很,怎么转眼间就穿在了谢公子身上?谢公子,不知可否为邢某解惑?”
说到这里,邢文翰眼神在谢玉书身上流转,引人想入非非,但主要是想裴一雪怀疑谢玉书与徐一之间有着不可言说的关系。
而他的这番话也的确犹如平地惊雷,令裴一雪和谢玉书双双愣怔在原地。
谢玉书惊的是这衣服的价格,单衣样图就三千八百两,再加上那什么流光翠影一听就不便宜的料子,这衣服得要多少?然而裴一雪告诉他的价格是两百两。
两百两对他来说本已不能接受,要知道他平日穿的衣服最贵都不会超过十两,他原想拉裴一雪去退,裴一雪怎么也不肯。
现在告诉他,一件衣服几千两……
裴一雪主要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他担心谢玉书会因为邢文翰这番话怀疑他和“徐一”的关系,毕竟这些锦绣坊的衣服当初都是“徐一”一手操办的。
要是现在暴露裴一雪就是徐一,谢玉书大抵会很生气,到时又没了“裴一雪”这个随时可能会英年早逝的buff加持。
他扮不了可怜,谢玉书别说会迁就他的一些无理要求了,估计都不会再让他有近身的机会。
裴一雪怎么可能允许这种情况发生?至少现在还不能。百密一疏,他没想到岔子出在买衣服上。
脑子九转十八弯后,裴一雪说:“邢掌柜误会了,我与徐神医有些交情,这‘山水墨韵’是我当日托徐神医去锦绣坊买下的。”
这时,谢玉书也从惊天价格中抽回心神,看着裴一雪,满腹疑惑。裴一雪好端端地为何要托徐神医去锦绣坊买衣服?徐神医又怎么会接下这活亲自去锦绣坊?
连谢玉书都不信的鬼话,邢文翰自是不信,毕竟这里头的逻辑说不通。
邢文翰再接再厉,意有所指道:“可我听说,那日徐一在锦绣坊不记得谢公子的裁衣尺寸,可他对谢公子的身体了如指掌,凭着记忆手感硬生生推测出了裁衣所需的尺寸。这等本事,可真让人叹为观止啊。”
邢文翰的话音落下,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摊位老板和其他行人都纷纷投来好奇而又复杂的目光,显然,他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八卦所吸引。
“邢掌柜,人言可畏,凡事当眼见为实。徐神医救人无数,理应得到应有的尊重。”谢玉书听出邢文翰话里的意思,面色铁青,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裴一雪看着邢文翰,眸色晦暗:“邢掌柜。徐神医曾为阿书诊治过,即使你方才所说属实,也不能单凭此事污蔑徐神医与阿书。邢掌柜的医术声名远扬,作为回春堂的首席大夫,理应也能做到对病人的身体了如指掌,乃至于他们身体的每处具体穴位。
何况我方才已然说过,徐神医乃受我所托去的锦绣坊,‘山水墨韵’、‘竹影清风’、‘流云逐月’等十款衣品做成后,是我前去锦绣坊取回的,锦绣坊的掌柜、伙计都可做证。”
第42章
那日裴一雪拖着一车流光翠影的布匹踏入锦绣坊时, 满心只想为谢玉书裁几身漂亮衣服,没想那么多弯弯绕绕。
更没想到在锦绣坊,他正经的不能再正经, 靠回忆估摸谢玉书的尺寸, 会被人传成对谢玉书“又摸又捏”的荒唐流言。
好在他那时去取衣服用的是“裴一雪”这个身份, 否则白发老丈与及冠少年生出这般纠葛,此等富有道德和视觉冲击指不定得被传成什么样。
“徐神医与在下乃西塘同乡。”裴一雪苍白的面色在阳光下更显得几分病态,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那日本想去锦绣坊,怎料途中旧疾突发,这才绕道黎明药堂求医。”他勾起抹笑,却忍不住又咳喘几声,“托神医去锦绣坊, 实乃无奈之举。”
谢玉书见状, 连忙赶来给他顺背。见此情景,人群中忽有好事者扬声发问:“不知,裴掌柜与这位谢公子是何种关系?”
不远处摊位上悬挂的铜铃被风吹得叮铃作响,裴一雪望着那位发问之人,“我与阿书是家人。”
对方接而疑问:“你们一人姓谢,一人姓裴……莫非已然成婚?”
谢玉书覆在后背的大掌猛然停下, 这番表现,裴一雪不用想便知谢玉书是在担心他乱说话。
他暗自好笑, 缓缓道出:“非也。”
当裴一雪道完他与谢玉书不堪被血缘上的亲人欺辱,与亲人决裂,继而成为彼此的“家人”时,满座皆寂。
边上的看客不断打量裴一雪,瞧他病弱可欺的模样, 只觉他定是受了无数委屈,才会这般半死不活。
有的人心生怜悯,眼中泛起泪花,有的人对于家中长辈偏心这事儿,曾感同身受,紧握着拳头,义愤填膺。
忽然一妇人拍腿怒道:“唉,真是造孽呀!也不知那些个偏心眼的长辈咋想的,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流着同样的血,偏生要区别对待,甚至虐待。”她的声音洪亮而愤怒,仿佛要将心中的不满全部发泄出来。
“谁知道呢!我家以前也是,家里那两个老货总偏心我男人他哥,什么好事都紧着他哥,要出力的事却一件不落下我家那位。”另一中年妇人同样气愤,的脸涨得通红,胸脯剧烈地起伏着。
“好在之后彻底闹掰分家,我们家也越过越好,想要什么想吃什么都不用看他们的脸色。
到现在,我们定居燕城,那两人和他们的宝贝大儿子还在原来那个村子里蹲着了。”说道此,妇人眼神中闪过一丝得意和解脱。
裴一雪扫过周围一张张情绪激动的脸,掩在袖摆下的手指反复摩挲着,发出细微声响。
“往事本不必再提。只是没想到原不过替阿书添置几件换季的衣物,却引出这样的误会。”
他望向邢文翰:“邢掌柜,事情没弄清楚之前,还是不要妄下断论,何况此事还涉及他人声誉,更应慎重。恶语伤人,徐神医行医救人半生有余,迟暮之年若是知晓外界如此辱没他,心里必不会好受。”
这段时间,黎明药堂和徐一的大名传遍了整个燕城,随着许多慕名而来的患者得到有效治疗,徐一成功收获了大批路人粉。
原先邢文翰编排徐一与谢玉书时,就有人明显有些不满,但碍于不知事情原委没开口。
这会儿有了裴一雪先一步讨伐,他们纷纷将不满的目光,对准了邢文翰。
其中有人知晓邢文翰和徐一曾经有过过节,即刻质问:“谁不知邢掌柜你与徐神医有旧怨?但你无凭无据,就去污蔑一个迟暮老人,毁他声誉,实属不该!我相信,徐神医定不会做出此等有伤风化之事。”
话音未落,又有人接过话茬,鄙夷道:“是呀,谁不知你与徐神医有过节,往日回春堂一钱重的川贝要二两银。如今黎明药堂把价压回本钱,你们便坐不住了,想借此诋毁黎明药堂,好坐收渔人之利!”
“好歹毒的心!往日没有黎明药堂,燕城的各大药堂药价虚高,百姓苦不堪言,如今好不容易有家药堂价钱公道,你们便想着法使坏,为了赚黑心钱简直不顾百姓死活。”又有人大声附和道,那声音震得周围的空气都微微颤抖。
众人的话令邢文翰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他试图辩解,声音却显得有些无力渺小:“我也是听锦绣坊小厮说起,方才随口提了一嘴,并无此意……”
“邢掌柜先前的语气可不像没‘此意’的样子。”又有人站了出来,言辞犀利,“什么对谢公子的身体‘了如指掌’,什么‘记忆’,什么‘手感’,那是说的绘声绘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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