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裴一雪几乎能预见到明日早朝上,文武百官将要吵成何等沸反盈天的景象。
或许不用等到早朝,此刻就该有大臣冲进宫里,在殿前哭喊着要以死明志了!
他实在想不通这位新帝打的什么算盘。钝刀子割肉尚能循序渐进,如今倒好,直接往朝堂这汪深水里连丢三颗炸弹,还一颗比一颗威力惊人!
关键是,这直接把谢玉书也卷入了风暴中心!
裴一雪当即吩咐:“备车,进宫!”他倒要看看,这位新皇帝究竟意欲何为!
养心殿中,裴一雪刚踏入殿门,便与正欲告退的谢玉书打了个照面。
新帝赵景琰像是算准了他会来,面带笑容,对谢玉书道:“谢爱卿先回吧。”
“微臣告退。”谢玉书拱手,退出之际,目光从裴一雪身上扫过。
待谢玉书身影消失在殿外,新帝望向他,眸光狡黠:“神医此来,可是为谢爱卿之事?”
“陛下此举,究竟是何深意?”裴一雪直言相询。
“朝中官位空缺甚多,急需贤才填补。朕登基未足一月,在朝中需要一个能托付后背的心腹之人。谢爱卿,正是这独一无二的人选。”
“托付后背?”裴一雪差点没冷笑出声,这分明是把谢玉书架到火上烤!
连升四级已注定招致非议,再叠加一个与男人已婚的双儿身份,又手握招纳官员的肥差,还要推行打破律法的性别平等选官制……桩桩件件的火力全聚焦在了谢玉书一人身上。
裴一雪缓了口气,沉声道:“陛下,此事……难办。”
新帝唇角笑意不减反增:“虽难,或许……神医可破此局?”
裴一雪扯了扯嘴角,几乎是被气笑的,“陛下此言何意?”
“是朕思虑欠周了,神医莫气。”新帝安抚道,语气却带着几分促狭,“朕以为……神医也想与心上人光明正大地并肩而立。况且,神医的真实身份,终有一日要告知谢爱卿。如今神医声望如日中天,纵使在朝堂之上,亦是举足轻重。”
裴一雪诘问:“所以陛下的意思是?”
新帝坦然道:“眼下谢爱卿嫁与那位‘裴公子’,朝中多有诟病。可若世人皆知,‘黎明药堂那位绝世神医’,便是谢爱卿的夫君裴公子呢?神医说,到那时局面会如何?”
“陛下觉得呢?”裴一雪脸色微沉。还用猜?话本里萧景明欺骗沈青崖,可是追妻追了整整六十章!那便是血淋淋的前车之鉴!
他虽隐隐感觉谢玉书或许已猜到了几分真相,却仍不愿去赌那一丝可能——他还没做好“追妻六十章”的漫长准备!
“神医莫恼。”新帝的笑意里幸灾乐祸的意味更浓了,“届时神医与谢爱卿好好说,谢爱卿如此明事理,定不会怪罪神医。”
裴一雪沉默不语。
新帝清了清嗓子,正襟危坐,收敛了些许玩笑之色:“此次之事,便委屈神医了,算朕又欠你一次。大庆百废待兴,朕实在不愿将宝贵光阴耗费在为官者该是男是女还是双儿这等……细枝末节之事上。”
新帝的声音放轻了几分:“眼下能迅速破局者,唯有此法。若谢爱卿所嫁之人是神医您,以您如今在大庆国无人可及的声望,那些反对谢爱卿的声音,必定会渐渐平息。”
赵景琰的话语在裴一雪耳边回响。回到黎明药堂,他在太师椅上静坐良久,最终咬牙,拍案定夺!
兵行险招未尝不可。但他裴一雪,从来不是个能吃哑巴亏的主儿!要他冒着追妻的巨大风险,赵景琰也休想安然置身事外!
裴一雪召来管事,沉声下令:“即刻将‘裴一雪即为神医徐一’的消息散播出去。一夜,此消息务必要传遍大庆国每一个角落!”
管事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一时间竟忘了如何开口,只能点头应下。
“另外,”裴一雪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去黑市搜罗些关于咱们新帝陛下的消息,记住,只要香艳秘闻,越劲爆越好,价钱不计!”他意味深长地给了管事一个“你懂的”眼神。
他就不信,赵景琰从小到大会没有半点风流账!
第69章
一夜之间, 济世驿站的东家裴一雪和黎明药堂的东家徐一是同一个人,传遍了大街小巷。
早些时候,当徐一还是个年近七旬的老者时, 所到之处被人认出, 便会有狂热的人群堵车拦路, 争先恐后地簇拥上前。
如今,这“七旬老者”骤然变成了二十出头的俊美青年,引起的狂热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批人围追堵截,将裴一雪困在府邸,寸步难行。
清晨早膳过后,阳光尚算温和,凉风习习。
后院的凉亭里,谢玉书与裴一雪相对而坐。
诡异的安静中, 夹杂着墙外狂热粉丝的喧闹声。
裴一雪略感心虚, 借着喝茶的空隙,不时偷瞄一眼谢玉书。
见对方既不开口也不询问,裴一雪有些拿不准人的心思,便故意虚弱地轻咳两声,引得谢玉书抬头。
“呛着了?”谢玉书合上手中的账本,起身为他轻拍后背。
裴一雪微微一怔, 这人待他分明还和从前一样。
他索性卸下大半力气,倚靠过去, 状似无意道:“外头都在传,说黎明药堂的徐神医,一直在故意扮老,其实正值弱冠年华,还……与我生得一模一样, 真是巧了。”
在他后背摩挲的手骤然一顿。半晌,谢玉书才低低应了一声:“嗯。”
裴一雪循声抬眼,只见谢玉书眼中竟无半分怀疑,干净得像一泓清泉,看上去实在好骗得很。
他唇角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阿书,你说……那徐神医会不会是我的孪生兄弟?”
“也许……是。”谢玉书回答时,目光直直地落在他脸上。
裴一雪心中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语气都轻快起来:“嗯,那改天,我去找神医好好叙叙。”他站起身,看谢玉书是千般好万般好,哪儿哪儿都好。
不等他靠近,谢玉书却后退了一步,“还在外面。”
“阿书以为——”裴一雪故意顿了顿,身体前倾,拉近距离,“我要做什么?”他语气黏腻,目光缠绵。
不过两个回合,谢玉书便败下阵来,眼神慌乱地瞟向石桌上的账本。
“账本……还没看完。”谢玉书身形一晃,敏捷地从他跟前掠过,坐回桌前,重新翻开账册。
裴一雪直起身,踱步到其身侧,语带哀怨:“谢大人,今天可是休沐日。”
谢玉书手上的动作僵住,眼神飘忽不定,不知该落在何处,“那……我们回屋?”
裴一雪轻笑出声,俯身凑近:“回屋做什么?”
“……”谢玉书拿起桌上的账册,道:“看账本。”
“不想看~”
“那你想做什么?”
裴一雪不禁发出一阵低沉悦耳的笑声,心中暗忖这人倒是学聪明了,知道把问题抛回来。
他道:“做些能让阿书开心的事。”
忽然,视线被一片蓝色占据——谢玉书将手中的账本直接拍在他脸上,起身快步就走。
待视野重新恢复,谢玉书已经捏着账本快走出凉亭。
裴一雪直起身子,懒洋洋地拖长调子唤道:“大人~等我,我没力气了。”
凉亭檐下,谢玉书驻足回望。裴一雪笑容绽放如花,缓步走近,轻轻倚靠着人,“大人抱我回去可好?”
眼前之人眉眼蕴含着笑意,浓密的睫羽扑闪,明媚却不张扬,柔情似水,叫人一旦撞入其中,便忍不住沉醉下去。
这极致的美色诱惑让周遭一切都黯然失色。此刻,谢玉书脑子里只剩下这张令他心跳骤停的面孔,身体无需驱使,自个儿弯下腰,将人稳稳抱起。
事实证明,裴一雪床下“柔弱不能自理”,帐幔落下后精力充沛到令人发指。
自打回到房中,谢玉书已不知时间流淌了多久,只盼着裴一雪能早些折腾够。
他仰躺在凌乱的床褥间,如同溺水之人终于浮出水面,大口喘息。
眼前的迷雾渐渐散去,视线重新聚焦。
身侧,裴一雪单手支着头,那双动人的眼眸正自上而下地凝视着他,散落的鬓发自然垂落,宛如勾魂摄魄的绝艳妖魅,连最绚丽的红牡丹见了恐怕也要失色几分。
谢玉书看得痴了,右手不由自主地抚上近在咫尺的脸庞。
只见裴一雪眉眼弯弯,薄唇轻启,又使起了坏:“阿书开心吗?”
“开心。”谢玉书怎会不开心。他这一生不算顺遂,若非裴一雪,别说入朝为官,他可能至今仍是西塘县稻花村里一个为三餐奔波的哑巴双儿。
裴一雪,无论是容貌身段还是医术手腕,皆是一等一的人物。他无法想象,这样一个单凭美貌就能令人色令智昏的人,为何会像天降般出现在他身边,又为何偏偏钟情于他这样的中庸之貌、中庸之才。
见谢玉书痴痴地望着自己,裴一雪俯身吻了下去。唇舌抵死缠绵一番,他稍稍撤离些许,鼻息相闻:“那……再开心一次?”
话音未落,裴一雪便再次覆上那柔软的唇瓣,指尖如灵蛇般在谢玉书敏感的肌肤上游走。然而,对方一只手却抵在他胸口,将他轻轻往外推去。
“晚上……待到晚上。”谢玉书气息不稳,急急道,“待会儿我还得去趟衙署,会……没力气的。”
又是衙署。裴一雪如今对朝堂、衙署这些地方怨念颇深,那里的事务仿佛永无止境。
视线滑落到谢玉书微微滚动的喉结,那颗凸起如同剥了皮的晶莹荔枝,诱人至极。裴一雪毫不犹豫俯身,张口惩罚性地咬了上去。
谢玉书倒吸一口气,带着轻哄,“一小会儿……不超过一个时辰,我就回来。”
满意地感受着怀中身体传来的阵阵战栗,裴一雪含糊道:“又没说不让阿书去……”他掌心贴上谢玉书狂跳的心口,起身时,却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纵然早已知晓裴一雪没病,谢玉书看着他因咳嗽而抖动的肩头,心脏还是不由自主地揪紧了。
这些时日,他也渐渐摸出了规律,裴一雪的病情是用来向他表达情绪的方式:每当裴一雪稍有不满意,“病情”便有加重的征兆。
“……莫闹了。”谢玉书叹息着,将人重新揽入怀中。
不是关心担忧,而是满是无奈之意的三个字“莫闹了”。裴一雪将头埋进人颈窝,在谢玉书看不见的角度,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
他就说谢玉书这段时间总有些古怪,如今一切都解释得通了——原来,早就知道他就是徐一。
既然谢玉书不揭穿,那他便也装作不知晓。
这样在谢玉书面前装一辈子的病,似乎也不错。
谢玉书说到做到,户部的事务不到半个时辰便处理妥当。然而,就在他步出衙署之时,宫里却来人传召。
大殿内,轻纱拂动,白雾氤氲,空气中弥漫着温热的水汽与淡淡的熏香。
“陛下,谢大人到了。”太监躬身,声音压得极低。
浴池中闭目养神的赵景琰这才懒懒侧目。
水光映着他赤裸的上半身,线条流畅,然而心口处一道宛如蜿蜒藤蔓的赤红印记,却猝不及防地映入谢玉书的眼帘。
谢玉书目光如钉,死死锁在身前冰冷的金砖地上,深深揖礼:“微臣参见陛下。”
“不必拘礼。”赵景琰的声音带着沐浴后的慵懒微哑。水声轻响,侍立的太监无声躬身,悄然退入缭绕的雾气之中。
谢玉书直起身,视线却依旧沉落在脚前。
赵景琰喉间溢出一声轻笑:“朕说了不必拘礼,今夜唤爱卿前来,不过是想与你说些体己话。”
见他身形紧绷,纹丝不动,赵景琰修长的指尖随意划过自己心口那道醒目的赤痕,语气漫不经心,却又似带着无形的钩子:“据传,每个双儿此处的印记形状皆不相同。不知爱卿的……是何模样?”
如此私密之事被君王堂而皇之地问及,谢玉书耳根瞬间烫得如同火烧。“臣……臣不知。”他声音艰涩,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
“这有何不知?”赵景琰微微偏头,指尖隔着氤氲的水汽,直直指向谢玉书紧束的衣襟,“扯开瞧瞧,不就晓得了?”
顶着那道仿佛能将人灼穿的目光,谢玉书硬着头皮回道:“陛下……臣的孕志……尚未绽开。”唇舌交缠、肢体厮磨、那带着电流般的手与舌尖游走过身体的每一寸……他与裴一雪之间,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已做了,却终究未至最后那步。
空气骤然凝滞。赵景琰盯着他,长眉高高挑起,眼中掠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新奇:“尚未绽开?”
“臣不敢欺瞒陛下。”谢玉书垂首,惶恐之下是更深的不解与警惕,帝王此举,究竟意欲何为?
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后,赵景琰道:“那般绝妙人儿日日搁在眼前,朝夕相对……谢爱卿,”他拖长了调子,语气满是探究,“竟当真忍得住。”
哗啦一声水响,赵景琰豁然起身。谢玉书下意识抬眼,一片刺目的白映入眼帘,他如遭电击,猛地垂下头去。
窸窣的穿衣声在空旷的殿内响起。片刻,一双未着鞋袜、沾着水痕的赤足,停在了他低垂的视线里。谢玉书心头一跳,慌忙后退两步,将身子躬得更低。
赵景琰的声音裹挟着戏谑,自他头顶落下:“爱卿……就不想尝尝那滋味?”
“尝……尝?”谢玉书脑中一片混沌,舌头都快捋不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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