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带着几分追忆的无奈和调侃,但很快又染上了一种更深沉的情绪:“但那天,我泡在池子里,水是烫了点,可周围的景致很美。太阳一点点沉到林子里,把天空染成金色,能听到风吹过树梢的声音,还有各种鸟叫就在耳边转......”
他微微偏过头,声音不高,却带着时光都化不开的遗憾,清晰地贴着宋意生的耳朵响起:“当时看着那些,听着那些......我就想,要是你在就好了。”
山风似乎在这一刻凝滞了。
宋意生交握的手指猛地绞在一起,用力攥紧了腕间的衣料,指尖狠狠掐进掌心。
一股强烈到令人窒息的酸涩猛从喉底翻涌上来,他死死咬住下唇内侧的软肉,才勉强压下眼底翻涌的情绪。
更不敢去看裴兆此刻的表情。
裴兆并没有停下脚步。
却清晰地感受到背后那陡然变得紧绷的身体,感受着那细微的、无法完全抑制的颤抖,从背上传过来。
裴兆的手掌隔着单薄的布料轻轻拍了拍宋意生的腰。
在那短暂的沉默过后,混着更轻的调子,带着一种近乎剖析自我的坦诚,却又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分寸。
“我从来没有怪过谁,也从不想什么时机对不对。”他的声音在山林间缓缓荡开,语气平静得近乎克制,“我只是......很想你。”
“所以这次,能带你一起来这里,挺好......”他忽然低笑了一声,“真的挺好。”
这句话像是把钝刀,轻易剖开了宋意生摇摇欲坠的防线。
让那些独自吞下的孤寂寒冷、强撑过去的深夜,和对眼前人深深的愧疚,在这一刻化作一股汹涌的暗流,几乎要将他吞没。
他只能把头埋得更低,将自己彻底藏进裴兆颈后的阴影里。
......
山风重新开始流动,鸟鸣声似乎也变得模糊遥远。
裴兆背着他,一步一步地走得极稳,踩在树影铺就的下山路上。
宋意生的呼吸越发急促,纵使极力克制着,却依然压不下胸口剧烈的起伏和那抑制不住的轻颤。
仿佛过了很久,才极其缓慢地、试探地抬起眼,目光落在裴兆的侧脸。
紧绷的脖颈终于支撑不住,像是卸下了最后一丝伪装的气力,无声地松懈下来。
他的脸颊轻轻贴上裴兆的颈窝,温热的呼吸终于不再压抑,却有些无助地拂过那片皮肤,让温度忽然变得灼热而湿润,不知是不是裴兆胡乱间的错觉。
他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随即走得更稳。
没有说话、没有停下,只是微微偏过头,用下颌安抚般地蹭了蹭宋意生的发旋,然后继续向着山下那盏温暖的灯火走去。
.
温泉之行的最后一日,终于迎来了预报中的雨。
淅淅沥沥的雨声从黎明时分便开始落下来,敲打着屋檐,将远处的山峦都笼进朦胧的水雾中,也把两人结结实实困在了屋里。
这天的晚餐,用得比平日都早些。
吃过饭后,宋意生被胃里的妥帖熨的发困,懒散的蜷在和室的蒲团上,目光不经意间被桌角那张色彩缤纷的酒单勾住,指尖捻起纸页,彩色印刷的清酒瓶在傍晚显得格外诱人。
他晃了晃手里的单子,装作漫不经心的语气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裴老板,这些日本酒,你懂得多吗?”
裴兆闻声抬起头,目光扫过酒单,笑道:“稍微知道点,材质、温度、喝法,玩明白了听说挺有意思。”
“哦。”宋意生应了声,长长的睫毛垂下去,捻着纸页的动作明显慢了些。
捕捉到他细微的神情变化,裴兆忽然会意:“想试试?”
“也没什么。”宋意生别开脸,“就是觉得新鲜。”
裴兆的心像是被那点故作平淡的语气轻轻挠了下,软成一团。又想到本就是出来散心的计划,结果这两天不是赶路就是躲雨,不舍的情绪立刻漫上来:“带你调两杯玩玩?”
宋意生几乎没犹豫,假装矜持地点了点头,眼底却悄悄泄露出一点光。
裴兆一个电话拨出去,不多时便有服务生推着餐车走进来,调酒器具在上面码得整整齐齐。
宋意生盯着那堆形状各异的瓶罐,眼睛微微睁大,下意识地朝裴兆看过去。
“玩点有意思的。”裴兆眉梢微挑,唇角噙着几分游刃有余的笑意,“包教包会。”
他在餐桌旁利落地拉开架势。
一双大手最先拿起细颈的德利,动作娴熟地注入热水温烫酒壶,再小心地将酒瓶放进去:“清酒最讲究温度。有些要冷饮,有些温热更能引出香气。”
宋意生看得入神,目光追随着裴兆灵巧翻飞的手指,不知不觉便靠了过去。
他伸出纤细的指尖,点了点桌上最特殊的那支深色小瓶:“这个呢?怎么好喝?”
裴兆瞥了眼那瓶琥珀色的烧酒,顺手抄起一只古朴的方形木杯,在掌心转了个漂亮的弧:“烧酒的喝法千变万化。”
他的嗓音低沉,带着诱人深入的蛊惑,把酒杯朝宋意生递过去:“来,亲手试试?”
宋意生被勾得更有兴趣,顺从地托起冰凉的酒瓶,清亮的酒液便沿着他的动作,缓缓淌进杯子里。
裴兆同时拉开了气泡水的拉环,两股晶莹的水流在杯中交汇、碰撞,充沛的气泡在水面缓缓上升:“看,比如这样,让气泡和酒体充分融合,口感才会更好。”
狭窄的杯口让两人的手无可避免地相碰。
裴兆连骨节都是滚烫的,瞬间灼上宋意生微凉的手背和握着冰瓶的指尖。
他的手腕几不可察地一颤,却又缓缓定住,任由那片炽热包裹着自己的手,牵引着完成这杯交融的琼浆。
......
软磨硬泡地,宋意生好不容易在结束时从裴兆的手底下讨来了几口酒喝。
雨声渐歇,夜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宋意生捧着那杯被稀释得几乎没什么酒味的苏打黑雾岛,蜷在温泉池边,小口小口地饮着。
冰凉的酒液带着气泡滑过喉咙,与蒸腾的水雾交织,带来一阵清醒又迷醉的矛盾感。
他眯着眼,看裴兆的倒影在水面上晃动,酒喝到一半,从昨日起便开始蛰伏在心底的某种情绪,又在水汽里悄悄苏醒过来。
水面下,那只白皙的、沾着水珠的手极其缓慢地探过去,指尖在裴兆结实的小臂上轻轻一点。
宋意生垂眸望着自己伶仃腕骨上那处微微的凸起,声音轻得几乎要化进水雾里:“裴兆,我有一点手疼。”
这似有若无的触碰,微小到几乎可以忽略,却在此刻成为一个无比明确的信号,一个主动发出的、需要靠近的邀请。
裴兆的身体极短暂地僵了一瞬,又像是怕人反悔般地立刻伸出手,肌肉记忆先于理智苏醒,本能地将那只纤细的手腕整个包裹在掌心。
“怎么疼?”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发哑,掌心却在发热,灼灼的温度顺着宋意生纤细的腕骨往上,擦过他手腕最内侧的薄皮。
宋意生睫毛猛地一颤,手腕下意识地往回缩了缩,却又在半途停住。
然后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般地,十指交握,牢牢地扣住了裴兆的手。
第41章
池面上方水雾缭绕, 宋意生的指尖贴上那双略有些粗糙的大手,却像触在一道细小而尖锐的电流,猝不及防地刺穿了他残存的犹豫。
宋意生终于抬起眼,视线直直撞进裴兆深不见底的眸子。
蒸腾的湿气模糊了周遭的轮廓, 却让近在咫尺的每一个细节更显得格外清晰。
裴兆的睫毛上凝着水珠, 稍盖住了几分情绪复杂的眼底,汹涌交织, 几乎要将他溺毙。
那目光太过赤裸, 所有惊愕、渴望与难以置信的微光在其中交织翻滚,将宋意生整个人都裹挟进去。
一滴水珠顺着裴兆湿漉漉的发梢滴下来, 沿着他紧绷的肩线,滚过结实起伏的胸膛, 最后无声地没入水底。
宋意生突然感觉心脏被重重撞了下, 带着即将挣破胸膛的鼓点,混合着酒意与温泉的热度,在血液里奔涌沸腾。
水流汩汩, 蒸汽氤氲,成了此刻最完美的掩饰。
他觉察到胸腔里那股冲动来得又急又猛, 带着某种孤注一掷的勇气, 瞬间攫住了他的心神。
这股力量推着他,带动他僵直的脊背,不由自主地倾身向前。
宋意生的动作带着几分迟疑, 抬起被池水好不容易蒸热的手指, 极其缓慢地,压上了裴兆的唇瓣。
在下一秒,索性又将自己的嘴唇轻轻飘飘地吻了上去。
这个吻很轻,带着试探的生涩, 甚至还微微发着抖。
裴兆的身体骤然绷紧,连呼吸都在此刻凝固。
他任由宋意生笨拙地探索,直到感觉到他唇上柔软的水色,才终于忍不住回应。
所有的克制轰然崩塌,来得汹涌。
裴兆的手掌缓缓抚上宋意生的后颈,指尖温柔地摩挲着他湿润发根,反客为主地加深了这个吻。
水波在他们纠缠的身影旁荡出细小的涟漪,像是无声的附和。
宋意生的手指深深陷进裴兆的肩膀里,心跳快得发疼,隔着皮肤都能到那剧烈的震动,让他醉得更深。
水珠沿着裴兆浓密的睫毛滚落,又悄然消失在他们厮磨的唇间。
......
宋意生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像是被温暖的水流,和唇舌间传递过来的滚烫气息将他整个托起,四肢软得再也使不上力,细瘦的手指松垮地向上攀着,终究只能任由自己沉溺在裴兆坚实的臂弯里。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又只是漫长的一瞬。
裴兆终于稍稍退开,两人的呼吸早已乱得不成样子,在这片灼热的空间里纠缠交织。
宋意生濡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微微仰起头,望进裴兆眼底。
睫毛上的水珠簌簌滚落,将他的瞳孔浸染成一片水光潋滟的湖,映着裴兆模糊的影子,在那片湖水里晃啊晃。
裴兆的额头重重抵上他,鼻尖蹭着宋意生泛红的皮肤,声音低哑得不像话:“宋宋.....”
“真好......”
“......”
宋意生的睫毛又抖了抖,没有言语,只是轻轻阖上眼,将唇又一次地贴了上去。
下一秒,裴兆听见自己胸腔里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
当两片唇瓣相触的刹那,他再也克制不住,掌心扣住宋意生的后颈,另一只手揽过他光滑细腻的背,将那具单薄的身体更深地按入怀中。
宋意生的齿间还带着苏打的凉意和淡淡的酒精味。
而裴兆带着灼人的温度入侵进去,用一种近乎虔诚的索取卷住宋意生微颤的舌尖,强势又贪婪地汲取着他的气息。
宋意生紧闭着眼,胸口剧烈起伏,双颊早已绯红一片。
池水随着他们的动作而激烈地荡漾开来,哗哗拍打着池壁,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宋意生微张着唇喘息,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每一次细微的颤动都像是蝴蝶振翅的挣扎。
当那双蒙着水雾的眼睛缓缓睁开,裴兆终于清晰地看见自己倒映在那片波光里,里面盛满了未退的依恋与柔软。
“裴兆......”他的声音清软,带着浅浅的鼻音,又舔了下被稳得红肿的唇瓣,“我想回去了。”
宋意生话音刚落。
裴兆的瞳孔骤然收缩,变成一片更加深沉幽暗的墨色。
他的喉结剧烈滚动着,却没急着开口,只是把人拥得更深,像是要把这一刻永远刻进骨血里。
下一秒,还来不及宋意生反应,一双有力的手臂便轻轻穿过他的腿弯和后背,稳稳地将他从温泉中抱起来。
水花哗啦一声溅起。
宋意生湿漉的身体离开水面,骤然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让他本能地瑟缩,下意识地蜷缩进那片熟悉的温暖里。
他把脸更深地埋进裴兆颈窝,双臂轻轻环住对方,鼻尖不经意地蹭过那人温热的皮肤。
裴兆的胸膛宽阔而坚硬,紧贴着他,让那人的呼吸和心跳,一下一下,敲击在他耳膜。
宋意生被裴兆抱着,大步穿过水汽氤氲的回廊。
雨水早已停歇,廊下的灯笼在夜风中轻晃。
随着“砰”的一声闷响,裴兆用肩膀顶开客房厚重的木质拉门,温暖干燥的气息立刻包裹上来。
他利落地反脚带上门,将最后一丝湿冷彻底隔绝在外。
昏黄的灯光从角落的和纸落地灯中晕染开,将两人的影子长长地投落,暧昧地交叠在墙面上。
裴兆小心翼翼地把人放在床榻,宋意生的后背陷入柔软的被褥,视线却始终追随着上方那个俯身撑下来的身影。
暖黄的光晕被裴兆宽阔的背遮住大半,在宋意生清瘦优美的轮廓边投出斑驳的阴影,湿透的浴衣紧贴皮肤,勾勒出若隐若现的线条。
宋意生仰起脸,那双被水汽浸润过的眼眸此刻盈满了水光,带着种前所未有的勇气,望进裴兆的眼睛里。
他微微撑起身子,没有躲闪那人灼烧的视线,反而伸出一只被泉水蒸腾得泛着粉的指尖,轻轻划过裴兆敞开的襟口。
冰凉的指腹触到那人锁骨下方滚烫的皮肤,微小的温差让两人都不自觉地战栗了一下。
宋意生的手指在那里停留了一瞬,然后微微蜷起手指,轻轻勾住裴兆衣襟的边缘,带着一种试探的意味,像是某种小心的邀请。
空气里骤然炸开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
裴兆的呼吸骤然变得粗重,灼热的气息拂过宋意生的耳尖。
近在咫尺的体温如此真实,是他在无数个深夜里魂牵梦萦,失而复得的珍宝,此刻正用微凉的指尖点燃他的每一寸神经。
他的喉结滚了滚,本能地想将这份柔软揉进骨血,渴望用最原始的方式确认这份来之不易的亲密。
宋意生的指尖还在缓缓下移。
然而还未过半,就被裴兆滚烫的掌心猛地扣住,将那只作乱的手完全包裹,强硬地按在他剧烈起伏的胸膛。
“不行。”裴兆的声音又哑又低,用滚烫的额头用力抵上宋意生的锁骨,连呼吸里都混着压抑的颤音,“现在还不行。”
他艰难地重复着,带着一种近乎于痛苦的克制和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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