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榆松开与师姐交握的手,往后退了几步,靠在白玉墙上,她心思翻转,总觉得几位师姐话中有话,好似这场雪有所端倪。
她静下心,细细思索。
裴依宁眼角的余光瞥了眼后方的人,小妖垂着眼帘,长指曲起搭在鼻梁上,很明显在思考什么。
额角的碎发不时被风掀起,挑逗地忽上忽下,小妖简单地别过头,顺手勾起碎发放到耳边。
她收回目光,继续同风浅念道:“你和原师姐直接回宗门吗?我以为你们会先去向别处游历,一路拐回宗门。”
这几日她有意无意地见到两人之间的相处,比先前在宗门时更为熟稔,风浅念唤原以诗更加顺畅,尤其是两人不经意间的对视,流转在空气中的暧昧旖旎,裴依宁这个局外人看得透彻。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可这句话在风浅念这向来不适用,她清醒的知道自己的情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每一次情绪的转变她都清晰无比。
就连原以诗喜欢她这件事,恐怕都是第一个察觉出来的。
而原以诗则是向来大大方方,从不掩饰从风浅念的偏爱。以至于两人之间的感情在宗门熟识她们的人之间向来不是秘密。
裴依宁有些看不懂两人究竟走到了哪一步。
风浅念笑道:“本意是这么打算的,但细想一番,我和原师姐刚游历完回宗,不过一两日就遇见了荒凉古地的阵法事件,又被带回到这里。峰阁内积压的事物还没来得及处理。而且器物堂这次的考核结果被传了过来,并不尽如人意,我和原师姐还是要回去看看的。”
提起这个,风浅念一阵头疼,原师姐不在,本次的考核题目由器物堂其她人出,难度想来不是很难,可只有半数通过。
回去后,免不了又要被那群师妹求助了。
她侧目看向原以诗,后者神情淡漠,事不关己的模样。
裴依宁:“也好。”
云榆在这个时候蹿了回来,她凑到裴依宁身边,躬着腰,像是做了坏事不敢见人:“风师姐。”
风浅念温和地弯下腰,与云榆保持同一水平线:“怎么了,云师妹?”
云榆不好意思地道:“风师姐,你能去趟剑法阁替我看看卞凝和应滟她们的恢复情况吗?不方便的话,传音问问杜师姐也可以。”
她灵力不足以传音至那么远的距离,先前让裴师姐替她传音问过,卞凝和应滟说已经恢复好了。可云榆怕这是两人不想让她担心故意说的。
杜师姐定然是会替她们隐瞒的,只能靠将要回宗门的风师姐和原师姐。
她不太敢和原师姐搭话,这件事只能求助风师姐。
裴依宁翘唇,看穿了小妖的想法。
风浅念莞尔:“可以啊,明日回宗后,我便去一趟剑法阁,还有别的事吗?”
云榆摇摇头:“没有了,谢谢风师姐。”
风浅念:“都是同宗师姐妹,不必跟我客气。”
殿宇内各项生活区一应尽全,因着明日她们二人要走的缘故,四人聚在一起吃了顿晚饭。
饭菜是裴依宁和风浅念做的,云榆和原以诗在一旁打下手。
接着殿内明亮柔和的光线,风浅念起身给几人倒了酒水。她举起酒杯,声线如四月春风,和煦温缓:“喝一杯?”
原以诗和裴依宁举起酒杯,云榆看看她们高举的酒杯,又看看自己杯内黄橙橙的汁水。
被区别对待了。
她一脸苦色地举起酒杯:“师姐们,你们有点过分了。”
裴依宁笑:“你还小,暂时不能喝。”
向来少见笑颜的原以诗亦是淡笑着点头:“的确,云师妹以果汁代酒吧。”
风浅念:“下次聚时,云师妹再碰酒吧。”
听听,听听,一个两个都是为她着想的。云榆憋着的气只能顺下去,弱弱地“哦”了声,表面不情不愿地与三人碰了下。
三位皆是被她幽怨的小表情逗笑。
裴依宁给她夹了块粉蒸肉:“尝尝你风师姐的手艺。”
云榆咬了口:“比裴师姐手艺好多了。”
裴依宁:“……”
风浅念轻笑声:“云师妹谬赞了。”
几人的话题少有落在修习上,酒水下肚,谈话越发大胆起来,裴依宁揉揉太阳穴,就见某只小妖偷偷探出手,捏住她腕边的酒杯,一点点地往反方向拉。
这是要偷喝酒。
裴依宁佯装没发现地垂下手,偷酒喝的小妖混乱地收回手,默默地拾起筷子,殷勤地给裴依宁夹了筷子粉条。
等裴依宁注意力专注到与风师姐和原师姐的烟花中,小妖不老实地跃跃欲试,第二次去偷师姐的酒杯。
偷酒壶过于明显,小酒杯目标较小。
云榆分析场上环境,两指勾住裴依宁的酒杯,随即将自己的那杯果汁换过去。她洋洋得意地捧起酒杯,抬手遮住点,唇压在师姐方才碰过的位置,酒杯倾倒。
酒水入口。
好辣。
绵软的口感抵不住舌尖的灼烧
云榆眼一闭,杯中酒水尽数下肚,红意肉眼可见地蔓延上。她趁着时机将酒杯换回来。
头晕晕沉沉的。
她用力眨眨眼,对面的人出现虚影,桌面上的菜品重叠,一筷子下去,怼在菜碟边的空处。
裴依宁偏头,小妖的脸红得不正常,坐姿歪歪扭扭地与桌面上的菜品斗智斗勇。
一连几次都没能戳尽菜碟,仅剩的理智告诉云榆要收回筷子。
她不舍桌上的美味,却不得不放下筷子,装作吃饱的样子。
风浅念给裴依宁传了个眼神,后者无奈地略一颔首。
这酒后劲大,云榆酒量本就不好,此刻有些晕了,裴依宁按住云榆的手腕,灵力注入其中炼化酒水。
忽地,云榆甩开她的手,直直地看向对面正在为风浅念夹菜的原以诗,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一眨地,手肘支撑在桌面,侧脸压在手背。
“原师姐。”云榆话音略有不清,眉目中有几分挣扎,似在思考要不要说接下来的话。
可酒壮怂人胆,她眉心紧皱:“我能问原师姐一个问题吗?”
桌面上三人的目光早就在她喊原以诗的时候移了过来,原以诗一顿:“可以。”
云榆提了下唇角:“原师姐,你能过来吗?我偷偷问你,不能被裴师姐和风师姐听见了。”
风浅念在桌下拍拍原以诗的腿,扬了下下巴。
原以诗起身,来到云榆身边:“云师妹。”
云榆撑着桌沿,一边肩膀提起,她舌尖在口腔两侧的软肉上乱转一通,混着淡淡的酒气,一个没站稳,被裴依宁眼疾手快地扶了下,不至于一头扎入满桌饭菜中。
裴依宁歉意地对原以诗一点头。
“别动我,师姐,难受的。”云榆剧烈晃动,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之前喝酒也没这么强烈的反应。
云榆站稳了,澄澈的眼神中明晃晃的天真懵懂,她稍稍往前。
原以诗本能地后退半步,片刻后,那退去的半步克制地收回:“云师妹?”
云榆降低了声调,很小声地问:“原师姐,你和风师姐的亲密关系,没有更上一步吗?”
她的声音不大,但在场的耳力都不错,自是清清楚楚地将云榆这句话听进。
裴依宁难得出现一丝混乱,抬手去拉云榆,可现在的云榆跟个泥鳅,滑得很。
“亲密关系?”原以诗重复。
她理解的亲密关系和云榆说的不太一样。在云榆的认知中,是只和一人的亲密关系,就像是结为道侣前的她和师姐。
原以诗:“什么更上一层。”
云榆竖起一根手指:“就是……就是我和师姐……”
“云榆,”裴依宁一把按住云榆的肩膀,对原以诗道,“她喝酒了,说的话,还请原师姐不要放在心上。”
风浅念眼神闪烁,提起过半的酒杯,押了口:“酒后的话,自是当不得真,原师姐,快回来,等会云师妹酒醒了,小心吓到她。”
原以诗坐回风浅念身边。
亲密关系,更上一层楼。
她垂目把玩这两句话,身边的风浅念一只手搭她腿上,引得她回目看过去。
线条柔和的脸部轮廓线勾勒出女人同样柔软的五官,荡漾着些许醉意的眼眸扫过,风浅念提起酒杯,与原以诗面前的酒杯轻碰了下。
原以诗捏起酒杯,并不喝,她求解地问风浅念:“云师妹说的亲密关系是什么,你知道么?”
风浅念何其聪明,原以诗话语间试探的过于明显,她弯下唇,酒杯搭在唇边,手背虚搭,遮挡住小半张脸。
总是挂在唇边的笑意此刻仍在,那双浅醉的眸子中蓄着单薄的雾气,弯弯地露出软面,她反问:“原师姐,我应该知道吗?”
原以诗红唇微启:“可以吗?”
风浅念放下酒杯,长指抵在唇边,眉宇间的酒意润化开。
裴依宁将喝的半醉的云榆扶进偏殿:“师姐帮你把酒水炼化,好不好?”
云榆抗拒:“不要。”
裴依宁哄她:“会难受的。”
她掌心贴着云榆,灵力注入小妖体内,被发觉的小妖推开,小妖气势汹汹地:“不准。”
裴依宁拿她没办法,哄着,可都无果,云榆铁了心地不让她炼化,更不让她碰。
殿外还有两人在等待,裴依宁只好弯身,亲昵地提醒小妖:“在这等师姐一小会,不要乱动。”先住赋
小妖“嗯嗯嗯”地直点头。
出了偏殿,风浅念和原以诗正在收拾残局。
瞧她出来,风浅念歪头:“体内酒水炼化了吗?”显主腐
裴依宁摇摇头:“她不让我碰,半睡半醒着,等会她睡着了,我再炼化。”
否则明日得要闹头疼了。
风浅念:“今晚的酒水烈,云师妹平日不喝酒,陡一喝,受不住也是理所当然的。”
目送风浅念和原以诗回了另一间偏殿,裴依宁转身往另一方向去。陷逐付
原本躺着的小妖不知怎么坐了起来,脊背松垮,狠狠下弯着,小鸡啄米似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有几分可爱。
裴依宁快步走过去,刚抚上云榆的背,就被醉酒的人拍了下手背,某只小妖猛地抬头,凶巴巴地绷着脸,以为还是本体,龇牙咧嘴地:“不要,就要醉着。”
裴依宁顺着她的脾气:“不难受吗?”
“难受?”云榆咀嚼这两个字,点点头,又点点自己的唇,“师姐亲亲就不难受了。”
裴依宁失笑:“可是你身上有好重的酒气,不太想亲,怎么办?”
云榆眉头拧成个小山:“师姐嫌弃我。”
裴依宁:“不嫌弃你,嫌弃你身上的酒气。”
话语间,偏殿的玉门被敲醒,以为是风浅念和原以诗,裴依宁扶好云榆,低声道:“等师姐会。”
“又要等。烦。”云榆嘀嘀咕咕。
裴依宁笑了笑,捏捏她的脸颊,转身去开门。
玉门大开,两道颀长的身形映入眼帘。
一白一红,风格鲜明。
裴依宁侧开身:“云姐姐,问宫主。”
云樾目光定在裴依宁脸上:“星星呢?睡觉了吗?”
云榆每次来找她时,都积极无比,如今她过来,怎么不见云榆身影。
引着两人往里走,裴依宁:“她今天喝了点酒,有些醉了。”
云樾:“醉了?她还会喝酒?”
走过十数步,就见一只小妖双膝并拢抱着,额头抵在膝间,叽叽咕咕地说着些什么,含含糊糊,听不真切。
云樾驻足。
云榆展现出另一面的鲜活不同。
在她不曾发觉的地方,那个黏人的小刺猬已经长大,变得独立。
她正欲向前,趴着的小人察觉到有人来,双臂张开,眼睛还没睁开,嘟囔不停:“师姐,要抱。”
云樾止步。
裴依宁几步过去,握住小妖伸出的手:“安静点,别说话。”
小妖借着抓握在一起的手,膝盖滑下,一头扑进师姐怀中,腻腻歪歪地:“师姐,我头疼,揉揉,我还要……”
云榆的姐姐在,加之小妖脸皮本就薄,生怕她等会说出不好的话,清醒后没脸见人,裴依宁按住云榆的肩膀,不顾面前小妖的反抗,将灵力注入她的体内。
酒水瞬间被炼化,意识混沌的小妖思绪渐渐清晰,她胡乱地蹭了师姐两下,顶着稍有些不清的头,表情混杂着委屈:“师姐,头有点疼。”
妹妹还是黏人,从没有变过。
云樾精致的五官舒展,她捂唇轻咳两声。
自家妹妹的性子她了解,再见多了,到时连她这个姐姐都不愿见了。
果不其然,云榆猛地转过头,这才注意到殿内多的两人。
瞳孔猛缩,嘴角不住颤抖:“姐姐,问姐姐,你们怎么来了?”
云樾面不改色:“刚来。”
她方才没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她眼神扫向裴依宁,后者对她摇摇头。
那就好,她云小刺猬的清白还在。
她慌不迭地转身投入姐姐的环抱,逃避地掀开这件事:“姐姐,来之前都不提前说一声,坏姐姐。”
云樾宠溺地对上她:“姐姐错了,下次一定提前告诉你。”
“这还差不多。”某只小妖在姐姐面前的傲娇气上来,“姐姐来做什么?”
云樾道:“想你了,过来看看。我听问……你问姐姐说,明日有人要走。这里疗愈之力充沛,星星等身体完全恢复好了再走,好不好?”
云樾现在的状态很正常,面色恢复了些许气色,身形没有透明的趋势,想来是调养得差不多了。
虽没有完全恢复,但至少比初见的虚弱好很多。
问亦云依旧局外人般地站在另一侧。在裴依宁看向她时,只是淡淡回了个眼神。
裴依宁传音:【问宫主,云樾姐姐的身体如今怎样了?】
问亦云:【恢复大半。】
这么多年的温养早已将云樾根骨养好,只是上次冒然出问玉宫,造成了损伤,用了十数日的时间,才调养到离宫前的程度。
“我跟师姐商量了,”云榆道,“晚点再走,姐姐不要担心我。”
云樾摸摸她的头。
回去路上,问亦云第一次在云樾身边安安静静地跟着,一言不发与平日宛如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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