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榄咬住嘴唇,恨起自己这几年为什么完全没想过考驾照。
“我去考。”他闷声道。
栗澄摸了下顾榄的头,顾榄知道栗澄又将他的话当成了赌气。
“继续说吧,”栗澄把话题引了回去,“毕业后呢?”
顾榄跳过了那段实习经历,职场和学校不同,针对排挤不明显,他只是觉得和人交流压力过大,倒没受太多委屈。
“……我答应了他,给他写了首歌。”顾榄说这句话时,嘴唇都在发抖。
说出口他才恍然醒悟,他做了多荒谬的事。
栗澄从顾榄怀里挣脱出来,他换了个姿势,双手捧住顾榄的脸:“没事的,不是你的错。”
“这是件错事,对吗?”顾榄在栗澄眼中看到了自己,看上去不会是栗澄喜欢的模样。
不用栗澄回答,他也知道他是于秦的帮凶。不管是不是为了生计,当枪手都很丢脸,顾榄自认为算不上多喜欢音乐,他不过是借着乐声寄托感情,可他用的是栗澄送他的键盘,甚至交出去的歌里,包含着曾经在栗澄身上获取过的灵感。
栗澄不可能原谅,也不该原谅他。
“你没有错。”栗澄拇指划过顾榄脸颊,一遍遍重复着。
顾榄豆大的泪珠往下掉,打湿了栗澄的手背。
栗澄看着顾榄哭泣,心脏像被人攥紧,酸涩和疼痛一同涌上来。他控制不住去自责,顾榄是在走投无路下,才做出了那种选择,而他间接让顾榄走上了那条路。
顾榄安静落泪的样子和精致的画作别无二样,栗澄却做不到像旁观者去欣赏他的美貌,他不厌其烦抹去顾榄的眼泪,在顾榄眼尾鼻尖都红透时,栗澄还是上前吻了他的额心。
顾榄背后是夜景,栗澄望出去能看到别家亮起来的灯,他不再为看到别人的幸福而难过,而是庆幸起了至少现在,他和顾榄互相陪伴在对方身边。
顾榄止住眼泪时,栗澄的指腹甚至被他的泪水泡得有些皱,他起身去给顾榄接了杯温水,扶着杯子喂他喝了几口。
“他跟我要歌,但我写不出来了。”顾榄咽下温水,解释自己今天的反常。
栗澄用毛巾擦着顾榄脸上干掉的泪痕,想他得快点好了,声音可能暂时恢复不了,可对外界的恐惧最好努力去克服。他必须找份工作,不能再这么下去。
“拒绝他吧,小榄。”栗澄说。
顾榄摇摇头:“不行,这次我必须写给他。我……我跟你发誓,这是最后一次。”
“为什么?你和他公司签了合同吗?”栗澄眉头蹙起,他长得太可爱,做这种动作看上去也不严肃。
顾榄捏住他的脸,找了个借口:“我不能言而无信。”
“可是你写不出来。”栗澄提醒他。
窗外的灯一盏一盏灭下,夜深了。栗澄去将客厅的主灯关掉,剩下落地窗旁暖黄色的射灯,氛围变得更适合谈心,顾榄却开始闭口不言。
今晚顾榄已经说了很多,栗澄也不想再逼他,他知道人在情绪消耗后会不想移动,所以只是在顾榄身边,安静地陪着他。
顾榄眼珠子动了动,看向客厅角落的透明展示柜:“那支话筒是你当年用的。”
栗澄和顾榄一起看过去,展示柜里是他专属的定制话筒:“本来打算卖掉,想了想还是留了下来,做个念想。”
“你对唱歌的喜欢很纯粹。”顾榄酸溜溜地说。
“我对你的喜欢也是纯粹的。”栗澄哄了哄他。
顾榄去拉栗澄的手:“我想听你唱我写的歌,但不希望有其他人听到。”
“等嗓子恢复后,我每天都唱给你听。”栗澄说,“你还愿意给我写歌吗?”
“只唱给我听吗?”顾榄黑玻璃般的眼珠盯着栗澄,方才流泪时覆上去的水雾还没消散,。
栗澄无法回答顾榄,他眨了眨眼。
“这就是你说的,我们以前的恋爱存在的问题?”顾榄抿了下唇。
“先不谈这件事,好不好?”栗澄另一只手摸了下顾榄的头发,“你累了,我们去睡觉吧。”
“我做不到。”顾榄被栗澄拉起来,他跟在栗澄身后往主卧走,“我想你开心,可要你回到舞台上,我做不到。”
栗澄明白,这对顾榄来说是很大的让步了。
但他们目前不处于恋爱关系中,栗澄没有必要听顾榄的。
主卧里的灯也关了,黑暗中只剩下取暖器在床尾发着淡淡的红光。
栗澄翻了个身,顾榄立马将额头靠上了他的肩膀。
两人在这个冬夜中依偎着,坠入了梦乡。
-
栗澄醒来时,顾榄既不在床边,也不在客厅。餐桌上摆着用盖子盖起来的碗,栗澄掀开看,里面是牛肉滑蛋粥。
昨晚还开着的次卧门倒是关上了,栗澄在餐桌边坐下,没有去敲门。
一整个上午,顾榄都没从房间里出来,栗澄把客餐厅打扫了一遍,眼看到了饭点,还是不见顾榄的人影,栗澄视线在次卧门和厨房间来回扫了几下后,进厨房拉开了冰箱。
家里还有意面,这个栗澄总不至于煮得太难吃。
“你在做什么?”顾榄悄无声息出现在栗澄身后。
栗澄吓了一跳,幸好他手里拿的不是刀,而是锅铲:“你不能这样吓我。”
“没吓你。”顾榄下巴搁在栗澄肩上:“你该去叫我来做饭的。”
“我自己也能煮啊,总不能一直依赖你吧。”意面都沾上了番茄肉酱,栗澄关上火,将意面盛到盘子内。
这套盘子是他刚找出来的,应该是刚搬进来时买的,一个印着小熊,一个印着小兔子,两只小动物分别举起了一只手,比了半颗心。
当时是出于什么心情,买下的盘子呢?
“为什么不能?”顾榄的声音又沉了下去。
栗澄把先盛好的那份放在备餐台上:“我是成年人,肯定要拥有独立技能。”
他说得理所当然,顾榄也反驳不了他。
栗澄转过身,看顾榄端着意面的背影,后知后觉他生气了。
听完昨晚顾榄的话后,栗澄原本对顾榄接近溺爱的耐心完全加倍了,他拿过餐具坐到顾榄对面:“但我还是更爱吃你做的饭。”
顾榄像被夸奖的小孩子,勾起嘴角又很快放下。
第44章
“上午在写歌?”栗澄问道,他观察着顾榄的神色,顾榄没有因为他的话而不愉快,只是平静地点了下头。
“有进展吗?”栗澄又问。
顾榄今天吃得比以往快,盘里的意面已经少了一半,他咬着叉子,摇了摇头。
栗澄一时不知道坐在这里的是谁不能说话:“需要我帮忙吗?”
顾榄埋头吃面。
栗澄也不逼着他,等洗完碗,他走到了顾榄面前,勾了勾他的下巴:“你可以跟我寻求帮助,就像……大学时一样。”
“你接受得好快。”顾榄抓住栗澄手腕,用脸颊去蹭他的手心,“不生气,也不难受吗?我可是拿了你送我的礼物,去做那么恶心的事情。”
“都说了不是你的错。”虽然比顾榄小一岁,可在栗澄眼里,顾榄永远是个不适应社会的小孩,他不会刻意地去做坏事。即使顾榄真的做了什么栗澄不能接受的事,栗澄想,他估计也很难推开顾榄。
顾榄因为他的话和行动难过时,栗澄会心痛。
“你和于秦聊过天吗?”顾榄问起了别的问题。
栗澄手下意识挠着顾榄下巴,思绪飘回了几年前,除了那场晚会,他和于秦的交集并不多,但仔细在记忆里搜寻,还是记起了某个片段。
……
“你运气还是好,有多少人在这个圈子里摸爬滚打,努力争到资源发专辑,却连点水花都没有。就像X娱那个于什么来着,”经纪人说到这卡住,在助理提醒下才继续道,“对,于秦,说不定熬到三十了还在坐冷板凳。”
“那就只能收拾收拾回家开火锅店了。”助理在旁边笑着附和,“不过于秦声音条件本来就一般吧,和小栗不一样。”
明明是被夸奖,栗澄却没有面露喜色,他抱着保温杯,坐在休息室沙发上,要不是他脸上带妆,看起来就和高中生差不多:“没有遇到李哥你们,我也不可能站在这里唱歌。”
经纪人李哥对栗澄的谦虚很满意,他拍了拍栗澄的肩膀:“公司打算下个月再挑几首歌,年底出新单曲,这批是精挑细选过的,词曲质量都不差。”
栗澄睫毛垂着,五官在杯口升起的白雾后面变得模糊,四周没人注意到他的愣神。
……
“就算不将歌说成他自己的,他唱了也未必不能火。”栗澄眼前闪过电视剧片头的画面,属于顾榄的曲子,署名却是另一个人,顾榄看见时也会觉得委屈吧。
顾榄轻蔑地笑了下:“你不懂吗?他又没有你这么好的条件,唱出花来也没用。”
这话不是狂妄,顾榄确实成就了于秦的事业,以于秦自身的能力,没有唱作噱头,他可能真的会同栗澄经纪人说的那样,最后离开这行。
栗澄想起了另一件事:“他会同意你不再供曲给他吗?”
没了顾榄,于秦很难再找到这么有天赋,还愿意给他当枪手的人。
“手机号换了谁还能找到我,”顾榄尾音奇妙地上扬,“不会有人找到我们。”
栗澄感觉到了顾榄的异样,他说:“我想和正常人一样生活。”
“会的。”顾榄喃喃道,“善良的人会有善良的结局,而做坏事的人会被惩罚。”
取暖器还在工作着,栗澄置身于温暖的室内,尾椎处却产生了寒意,一寸寸往上爬,钻进他的后脑里。
“小榄,你是乖孩子,对吗?”栗澄让顾榄稍稍抬起头,那双猫似的眼睛里含着对栗澄的爱意,像栗澄说什么他都会听。
顾榄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嗯。”
栗澄放下心,他说回了写歌的事,顾榄站起身,拉着栗澄进了次卧。
电脑是开着的,栗澄坐到床边,心率有些加速。
他很久没看顾榄写歌了。
顾榄拔掉耳机,用鼠标点了下,他一个上午的成果通过音箱播了出来。
很短的片段,栗澄能听出顾榄写得很烦躁。
“你想写什么风格的歌?”栗澄在音乐声停下后问他。
“我不知道。”顾榄很迷茫,于秦参加的节目每一期都有主题,说是现场公布,但为了直播效果,不可能真让歌手匆忙准备,他已经提前拿到第一期的题目,并发给了顾榄。
题目很抽象,只有一个【暖】字。
“会不会是要让人听了心情好的歌?”栗澄给顾榄出着主意。
顾榄朝栗澄招了招手,栗澄走到了他旁边,做了个大学时常做的动作,他在琴键上按了几下。
音箱传出来的是吉他音,顾榄的视线落到了角落立着的吉他上。
栗澄很有默契地去将吉他拿了过来,顾榄弹吉他的水平进步得飞快,他咬着下唇,弹出了一段流畅的和弦。
栗澄眉眼变得柔和,他没再同顾榄说话,而是坐回了床上,看顾榄继续写曲。
窗帘没有拉,栗澄片刻后将目光移向窗外,有只鸟站在窗台。
顾榄的耳机质量要比音箱好不少,他沉浸在写歌中,很快就为了听声音将耳机戴上了。
栗澄知道他一动顾榄就会发现,所以尽管很想去和小鸟打招呼,他还是没有站起身。
顾榄说过他并非多喜欢音乐,可栗澄每次看到顾榄专注的模样,他都知道,要是有一天,让顾榄在音乐和栗澄之间做选择,他未必不会犹豫。
当然,顾榄是一定会选栗澄的,栗澄不怀疑这点。
窗户留了一条缝,栗澄听到“叽喳”声,他扭过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又飞来了一只小鸟,两只鸟并肩站着,好奇地探头,像在观察屋里的人类。
大学时栗澄很爱拍学校里的花草树木,包括猫和鸟,他认为用手机记录下生活是件有意义的事。有次在食堂吃饭时,两只麻雀飞到了桌上,顾榄正说着话,栗澄怕鸟跑了,忙让他噤声,拿起手机拍下了鸟。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几秒,但顾榄还是生气了。
“我看那两只鸟贴在一起,关系很好的样子才想拍的。”栗澄把照片给顾榄看,“像不像之前学姐给我们拍的照片?”
栗澄说的是学姐在楼上看到两人,拍了发给栗澄的一张照片,那张照片栗澄和顾榄坐在长凳上,头挨着头正在看书。
顾榄向来不喜欢学姐,那张照片他却让栗澄也给他发了一份,保存到了手机里。
……
栗澄拿出手机,对准窗台上的小鸟,按下快门。
顾榄转过头,摘下耳机:“你在干什么?”
“你是听到的吗?”栗澄坐的位置应该在顾榄视线盲区才对。
“反光能看到你,”顾榄说,“我一直在看你。”
栗澄耳朵发烫,他以为顾榄忙着写歌,无暇分心。
“说过了,你在的时候我会永远优先看着你。”
既然顾榄都发现了,栗澄干脆走到窗边,他打开窗户,小鸟没被他惊走,反而轻轻啄了下他的手心。
“很脏。”顾榄无差别地攻击所有野生动物。
栗澄也知道鸟类身上病菌多,他没去摸:“厨房好像剩了点小米,拿过来吧。”
“你喂了它们就会变得好吃懒做,每天只想着来这里吃白饭。”顾榄残忍道,“我不会喂它们的。”
“没那么夸张,一次而已。”
“你总在帮助人,所以在你眼里这些都是随手的事情,可能过几天就忘了,但鸟会记得。”顾榄抚摸着琴弦,“如果后面不能再满足对方,还不如一开始就别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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