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两人恰好分到唯一一间双人宿舍,宿舍不大,中间就摆了张小圆桌,栗澄和顾榄偶尔会坐在那吃饭或聊天。
大一的时候,栗澄有一次不小心碰上顾榄的脚,他正要道歉收回时,顾榄反过来踩住了他。
十二月,两人都穿着袜子,顾榄踩在栗澄脚背上的触感,叫栗澄想起姥姥家以前的猫。
那之后两人之间有意无意的肢体触碰多了起来,栗澄潜意识觉得不太对劲,可看着平日没课连宿舍门都几乎不出的顾榄,又想顾榄确实像只社会化不足的猫,处理不好和人的交往界限,也是正常的。
顾榄吃完了,他把碗拿过来,放到了水池里。
“你去坐吧。”栗澄和顾榄说,他一想起刚才的意外,脸上的温度就下不来。
“为什么不开热水?”顾榄伸手把水龙头开关往后调。
栗澄皮肤白,冷热交替让他的指腹瞬间变红,顾榄不知道为什么握住了他的手。
“怎么了?”这个姿势让两人的距离过于近,栗澄偏了偏头。
洗碗池前面是窗户,栗澄为了通风开了条缝隙,能听到邻居说话的声音。
“哎呀,都叫你昨晚不吃就把剩菜放冰箱里,你又忘了?”
“你消下气嘛,亲爱的。我下次!下次一定记得!”
栗澄知道是楼上那对小夫妻,他没和对方打过照面,但做饭洗碗时,站在这里听到过不少家常对话。
他总是微笑着听,在安静下去后,心里又不可避免涌上难过。
他以前在家,也常被父母之间类似的话逗笑。
顾榄把那扇窗户关紧了:“风吹进来冷。”
栗澄不明白这和顾榄握着自己的手有什么联系,但在热水的冲洗下,两人的手都很暖和,栗澄喜欢这种肌肤相触的温暖,他一时没有催促顾榄离开。
在流水声中过去良久,栗澄先动了:“这样浪费水。”
顾榄收回手,站到一旁,看着栗澄将剩下的碗洗干净。
中午吃得太饱,栗澄很快又困了,他回到卧室,还没关上门,顾榄就很自然地跟了进来:“我困。”
大学时,顾榄用了一个月,才习惯自己睡那张单人床,栗澄有点苦恼,他并非不愿意和顾榄睡一起,毕竟睡眠很重要。
“那你不要乱动哦。”栗澄上了床,顺手将小熊搂到自己怀里。
“你以前和我睡的时候不会抱娃娃。”顾榄坐在床上,盯着熊的后脑勺说。
说起这件事,栗澄又不好意思了,他睡觉喜欢抱东西,宿舍床又太小,顾榄睡上去,玩偶自然只能待在桌椅上,他睡着后抱的对象,也从娃娃变成了体温偏低,和毛绒玩具似乎没太大区别的顾榄。
“这张床有一米八。”栗澄提醒顾榄,说完,他闭上了眼睛。
窗帘只拉了里面那层半透光的,午后的阳光变得柔和,伴随着外面时不时响起的杂音,栗澄打了个哈欠,在这个适合打盹的环境里,意识一点点涣散。
而说着自己困的顾榄却没睡,他在栗澄呼吸放缓后坐起来,一点都不温柔地将小熊抽掉,随手丢到旁边。
怀里没东西抱,栗澄皱了皱眉,顾榄摸着他的脸,拇指尝试抚平他的眉间:“如果没有这些碍事的东西,那你又是属于我一个人的了。”
栗澄洗完碗抹护手霜时,给顾榄也弄了点,兴许是闻到熟悉的味道,栗澄放松了下来。
顾榄又看了他一会,然后低下头,用嘴唇研磨起栗澄的唇瓣。
顾榄不爱吃糖,唯一记得的一款糖果,是很多年前妈妈在过年买回家的软糖,裹了酸沙的水果糖,在吃进口后会刺激唾液分泌,吃了一颗还想接着吃。
对于顾榄来说,栗澄的唇瓣就是软糖,柔软香甜,每次接吻,他都会激动得不住战栗,希望吻永远不要结束。
“唔……”栗澄的口涎从唇角往下流,他不舒服地挣扎了两下,顾榄不再深入亲吻,他啄吻过栗澄的嘴角,把那些液体都卷入自己口中。
做完这些,他才心满意足睡到了栗澄怀里:“好喜欢你。”
栗澄听不到顾榄的表白,他很自然地抱住了顾榄,蹭了蹭他的发顶,重新放缓了呼吸。
顾榄在栗澄醒来前回到了次卧,笔记本的屏幕还停留在编曲页面,顾榄看着桌上的midi键盘,有股将电脑砸碎的冲动。
他不想再和外界联系,不想再迫于生计,做一些叫他无比恶心的事。
顾榄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可再见到栗澄的那一刻起,厌恶和疲倦就在他内心疯狂滋长。
但栗澄都到了要出租房子的地步,存款肯定不多,他不能莽撞行事,而且这份工作报酬确实不少,又能叫他不接触外界,多和栗澄待在一起。
在顾榄合上笔记本时,门口探进了一个脑袋,栗澄用指甲叩了叩门。
“晚上想吃什么?”顾榄问他。
栗澄露出困扰的表情,他朝顾榄招了招手。
顾榄走上前,栗澄在他耳边道:“都可以,冰箱里还剩什么就吃什么。”
“你的嘴巴很红。”顾榄说。
栗澄和顾榄对视了会,踩着拖鞋小跑进了卫生间。
他被镜子里的自己吓到了,唇瓣有些肿,还异常的红。
难怪醒来的时候觉得嘴麻麻的。
可是中午好像也没吃什么会过敏的东西,难道是他有了新的过敏原?
没有人能给栗澄解答这个问题,顾榄也像是随口一提,没再问起。
离吃晚饭还有一点时间,栗澄怕重演上午的情景,没有去开电视,而是坐在了落地窗边的地毯上看书。
除了唱歌外,读书是栗澄最喜欢的事情,从小到大,街坊邻居都没少夸他,说栗澄简直是理想小孩,不仅懂事乖巧,性格还不木讷。
年纪尚小时,栗澄对这样的夸奖没概念,只知道父母脸上会出现笑容,于是他更加努力,往众人希望的方向靠。
之后他长大了一点,母亲会时不时找栗澄聊天,说他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多发展些兴趣爱好。
栗澄的回答是唱了首母亲年轻时流行的老歌,在父母皆鼓掌笑起来时,说自己只要让他人开心就满足了。
想到这里,栗澄从书页中偷偷看了眼同样在晒太阳的顾榄,顾榄的唇角天生向下,有点苦相,但搭配上他那张美艳的脸,会让人很想去逗他开心,看看他的笑容是什么模样。
栗澄忽然有些迷惑,他当年对顾榄好,到底是出于纯粹的感激或善意,还是一开始便别有所图?
第7章
“看我做什么?”顾榄对栗澄的视线很敏锐,他抬头望过来。
栗澄赶忙又重新看回书页,总不能问顾榄,觉得自己是为什么接近他吧?
当年报到时,栗澄想证明他成年能独立了,拒绝了父母同行的要求。他一个人提着行李到了A大,领完东西后,有学姐说他在的宿舍比较偏,要带他过去,但栗澄看学姐很忙,也拒绝了对方,自己拿着学校的小册子,对着地图往宿舍走。
结果当然是在校园里迷路了,那天太阳很晒,栗澄本身就容易水土不服,终于找到宿舍楼下时,已经头晕眼花了。
“你好……你也是新生吗?”栗澄叫住了前面提着行李的人。
扎着马尾的顾榄转过身,看了栗澄好半天才点头。
“我在401,你呢?”阳光猛烈,栗澄看不清顾榄的脸,他上前两步。
顾榄没有回答他,只是往楼梯上走。
宿舍楼有电梯,不过位置在另一边,那时两人都没有发现,就这么并肩爬着楼梯。
到三楼时,栗澄实在走不动了,他停下脚步喘气。
他以为这个高冷的同学会直接离开,没想到对方走到了他面前:“你的脸好红。”
“我可能……可能有点中暑。”栗澄说完这句,便失去了意识,再醒来是在宿舍床上,空调的冷风让他重新闭起眼享受,再睁眼发现床边站了人时,差点连心跳都吓停了。
栗澄从那头长发认出了对方:“是你扶我进来的吗?谢谢你。”
男生很漂亮,也很寡言,栗澄撑着床坐了起来:“你也住这间宿舍吗?”
这个询问依旧没有得到回答,栗澄很少碰上这样的人,他看向对面的床,已经放了衣服,看来这人就是自己唯一的室友没错了。
顾榄转身回了书桌前,继续收拾行李。
栗澄有点口渴,他没再尝试和顾榄搭话,而是想下床拿水壶,但空调没有完全缓解他的中暑症状,脚一沾地,栗澄便跌回了床上。
“你要做什么?”顾榄开口了,他说话没什么起伏,换个人来,估计会以为他在不耐烦,不过栗澄没什么感觉,他不好意思地朝顾榄笑了笑:“可以帮我拿下水壶吗?在我刚才背的包里,谢谢。”
顾榄把水壶拿给栗澄时,两人的手短暂的碰了下。
“好冰。”栗澄喃喃道,他不知道是自己太烫,还是顾榄的体温低得不正常。
捧着水壶喝水时,栗澄忍不住想,要是那个温度能贴在自己脸上就好了。
喝完水,栗澄坐了几分钟,想起来要先和父母保平安。
他发了个卡通兔子秀肌肉的表情包在家庭群里,说一切顺利,今天是周六,栗澄爸妈都不用上班,消息回得很快,给他发了鼓掌表情。
“你不用吃药吗?”顾榄忽然出声。
“哦对。”栗澄看向门口的行李箱,那里有父亲给他准备的药,他指了指行李箱,朝顾榄说,“抱歉,能再帮我拿一下吗?”
顾榄在拿药的时候,栗澄又尝试和他搭话:“我叫栗澄,栗子的栗,澄清的澄。你呢?”
顾榄把药盒放到栗澄手边,随手拿了桌上刚做好的学生证,在栗澄眼前晃了眼。
栗澄先被那张拍得格外好看的照片吸引,随后才看清顾榄的名字,“你的名字好特别。”
顾榄将学生证丢回桌子上,静了片刻道:“我妈怀我的时候爱吃橄榄。”
发现顾榄能正常对话,栗澄很高兴,还想和这位室友多聊聊天,可惜药效上来,他躺在床上,没一会便睡了过去。
栗澄的中暑持续了两天才好全,那两天顾榄帮他跑前跑后,甚至还打湿了毛巾,问他要不要擦身体。
病好之后,两人关系直接熟了不少,又或者是栗澄单方面觉得熟,他在学校没有认识的人,军训的时候都和顾榄一同行动,到了后面正式上课,才逐渐跟其他同学熟稔起来。
……
玻璃窗外的天空由蓝变成了昏黄,栗澄把书塞回角落书架里,手向前伸了个懒腰。
看了栗澄一个下午的顾榄也起身往厨房去,栗澄跟上前,在顾榄戴上围裙后,给他系了个蝴蝶结。
以前在家里,栗澄也会在父母做饭时打下手,不过家里厨房不算大,他们经常会以站不下为理由,将栗澄赶到客厅去看电视,导致栗澄并没有学会做饭。
现在学也不晚。栗澄这么想着,也告诉顾榄了。
“不用,我来做就好。”出乎意料的是,顾榄拒绝了他。
“你不会觉得累吗?”栗澄问。
顾榄切着菜:“你吃我做的饭的时候,看起来开心一点。”
“难道现在就不开心吗?”栗澄在顾榄切完菜后,凑到他面前露出了笑容。
“不。”顾榄用手将他的嘴角拉下来,“别笑了。”
栗澄有点像做错事的小孩,他垂下头,到一旁继续帮忙备菜。
等到顾榄要开始炒菜,栗澄又想到了怎么反驳他:“说不定我吃自己做的饭,也会开心呢。”
“你父母去世后,你有开心过吗?”顾榄说话不留情面,但栗澄习惯了,他不觉得顾榄有恶意:“一开始是会难过,后来就好了。”
顾榄将锅烧热,把擦干了表面水分的鱼放了进去:“发不出声音,也没让你痛苦吗?”
鱼和油接触发出的声音,盖住了栗澄现在能用的音量,等顾榄盖上锅盖,他也没有去回答这个问题。
栗澄家有两个灶台,另一个正在煮汤,顾榄往汤里下完盐后,舀了一小勺,让栗澄去尝咸淡。
“刚刚好。”栗澄说。
厨房没有他能干的了,但他没有去坐下,而是站着陪顾榄。嘈杂的声音太多,他不好和顾榄对话,只能安静当个花瓶。
“袖子放下去。”顾榄握住了栗澄的小臂。
“厨房里挺暖和的。”栗澄用口型说着,他把睡衣袖子放了下来。
冒着泡的汤锅,正散发香味的煎鱼,暖黄色的灯光,还有站在这片空间里的顾榄,所有的一切,完美符合栗澄曾经在冬天时最温暖的记忆。
“好久没有看过雪了。”栗澄说。
顾榄可能一直盯着栗澄,他听见了这句话:“A市这个时候应该在下吧,你想回去看看吗?”
第8章
家里出事后,栗澄连这间屋子都没怎么出去过,更别提去别的城市,他也不会去想,毕竟从离开公司那天起,他就没再觉得自己会回到那个繁华的都市。
【你要打雪仗吗?】栗澄打字给顾榄看。读大学时,他和顾榄就会在冬天打雪仗,准确来说,是他强行拉着顾榄玩。
“想和你一块玩。”顾榄过来摸了下栗澄的脸。
栗澄笑了下,【我上次买东西,店家多发了一个玩具球,客厅应该可以抛着玩。】
虽然那样比起打雪仗,更像和狗玩巡回。
鱼煎得差不多,顾榄去翻了个面,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晚饭栗澄依旧吃得满足,一直到洗完澡都还在打饱嗝。
从柜子里翻出消食片吃下,他瘫在沙发上,等打嗝结束。
顾榄的手放在了栗澄的肚子上,帮他揉起了肚皮。
“好痒,我自己来。”栗澄想躲开。
“你以前吃太饱,都会让我帮忙揉肚子的。”顾榄说。
那不过是确定关系后,栗澄想和顾榄更亲近撒的娇罢了。他好歹是个正常的成年人,怎么能连这种事都叫人帮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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