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尘被刺中一剑,却毫无还手之意,他抓住刺穿胸膛的剑刃,忍着疼道:“阿朔,我是晚尘,我来接你回去了……我已向峰主说清缘由,我可以舍弃一切为你担保,你不必再受白毓要挟,你可以回修仙界了。”
“撒谎!”
“他”拔出长剑,却在下一刻被强行收回剑鞘,宋晚尘试图制止“他”,然而身为长绝第一剑的宋晚尘迟迟无法向“他”拔剑。
“是不是白毓让你变成这样的?”
宋晚尘只守不攻,用未出鞘的灵剑挡下“他”的剑气,“是我的错……阿朔,我不该在这时回长绝,我应该守得再久一点。”
“他”疯得越来越厉害,几乎剑剑刺向致命之处,宋晚尘勉强躲开,缠斗好几个回合,才将“他”手中的玄光剑夺下。
“玄光剑被封印了?”
宋晚尘摸出玄光剑的异样,还未同“他”开口,便被一把短刃直扎心间。
那是把淬毒的短刃,和杀死江越的一模一样。
秦朔就站在原地,看着“自己”将短刃用力插进宋晚尘心口,完完全全僵住了。
宋晚尘可以还手,可以用远超过“他”的修为将“他”震开。
但是他没有。
“阿朔……”宋晚尘伸出手,在“他”即将清醒之前盖住“他”的眼睛。
毒素蔓延得太快,宋晚尘的灵力被侵蚀得一干二净,却仍在这种情况下用最温和的方式让“他”昏厥过去。
宋晚尘站起身,秦朔看到他强行用修为剥离灵识的记忆──这是为了避免寻踪而来的修士搜魂。
“你会安全的,阿朔。”
宋晚尘将“他”抱在怀里,一步一晃地往外走去,鲜血逐渐染透他的白衣。
“我说过带你回去,就一定不会……失约。”
血迹不知拖了多远,拖到那道身影终于支撑不住,连倒下都尽可能将“他”护在怀里。
宋晚尘周身都被毒纹覆盖,咽下喉咙的毒血,将“他”的手抓得极紧,可就在下一刻,前方无声无息传来脚步。
白毓停在他们面前,半蹲下来,神情似笑非笑。
“晚尘,你还真是执着,从下山跟到现在,是怕我伤害师兄吗?”
宋晚尘护在“他”身前,眼神冷厉:“像你这样龌龊的人,根本不配喊他师兄。”
白毓看到他们紧紧牵住的手,忽然道:“命运,真是不公平。”
“明明我们三人自小相识,处境却是一个天一个地,你们一个成了道化掌门的爱徒,一个成了高高在上的剑仙。”
他笑着,眼底却是全然相反的情绪,“我呢,我为什么就该被人唾弃?你们越走越高,越走越远,只把我留在原地……晚尘,你真的很爱师兄是不是,爱到连他身负罪名都不愿放弃,你们真是般配,不管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
宋晚尘愈发虚弱,但仍然挡在秦朔身前,警惕地盯着白毓:“你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我只是,不想再看你们快活了。”白毓一手拔出长剑,一手取下锁仙镯的铃铛,微笑道:“不能只有我一个人痛苦,你们也要和我一样痛苦,我真的很好奇,下一世的你憎恨师兄,下一世的师兄也憎恨你会是什么样子,晚尘……忘掉吧,你不会记起方才的一切,你只会恨师兄为什么这样对你。”
第一剑刺下,宋晚尘尚能开口:“不可能……我,绝不会……”
叮铃──
“师兄欺骗了你,他亲手杀了你……”
第十九剑刺下,血泊在身下蔓延,宋晚尘竭尽所能抓住秦朔的手。
叮铃──
“你要记好这种痛,这样你才能完完全全地将它回馈给师兄……”
第三十七剑刺下,宋晚尘浑身是血,却一声不吭,仍将“他”护在身下。
叮铃──
“我真好奇,被称为天作之合的你们,如果也有彼此怀疑,相互残杀的那天……还会爱得这么深吗?”
铃声响过三次,梦里的白毓转头,望着他笑:“你觉得呢,师兄?”
对视的瞬间,秦朔头皮发麻,眼前的一切都被卷入黑暗当中,犹如坠进深不见底的潭水,难以呼吸。
“嗬呃──”
秦朔从梦中醒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直冒冷汗。
等到他平复呼吸,看清周围的一切,发现这里还是自己熟悉的清宵殿,终于放松下来。
紧闭的窗户一直传来挠动的声响,秦朔起初还未发觉,直到边沿传来血腥的气味,他才看到小狐狸的身影。
昨日回清宵殿,阵法只准他一人入内,小狐狸被留在外边,将清宵殿的门窗挠了个遍,现下说不定还能看到爪痕。
秦朔也是无奈,他披上外衣,正要去开窗户,却发现身体的异样,大腿酸胀得厉害,走路都有些勉强。
他疑惑地拉起里衣,发现有几处显眼的红痕,然而不管怎么回忆,都只记得昨晚回来的事,再往后……就是梦境了。
说来奇怪,一觉醒来,身上的躁意完全消散,小腹也不再难受了,除了酸麻之外,再没有其他感觉。
难道是师尊在他睡着以后替他做了灵疗?
秦朔摸不准,只能将这念头暂时搁置,先去开窗户。
可在这时,殿外却突然传来守门弟子的传话:“大师兄,门外有弟子求见。”
秦朔开窗的手一顿,转头道:“谁?”
不等守门弟子开口,外面便响起来人的声音。
“紫明轩,付恒。”
第164章 请求
付恒是乌金长老二弟子, 资历在风熙之下,称风熙一声师兄, 平日最亲近的人也是风熙。
秦朔同付恒是因为风熙相识,白毓进入内门之前,他们称得上交好,而在变故发生以后,紫明轩一众弟子都和他疏远了。
付恒此时登门,倒让秦朔有些意外, 毕竟对方在那次变故发生的时候还说过,宁愿死都不会再见他这个大师兄的话。
秦朔哼了一声,他还记得付恒当着紫明轩一众弟子的面怒斥自己仗势欺人的场景,说不记仇是不可能的。
“付师弟既有心求见, 也不介意等一等吧。”
不是说他喜欢摆大师兄的架子吗,今日便坐实这传言,摆给他们看看。
秦朔自认不是十全十美的人,人总有脾气,况且师尊疼他爱他, 也不是为了让他眼巴巴地看旁人脸色的。
师尊不在, 他尚可以忍一忍,师尊在,他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秦朔故意将人晾在殿外,慢腾腾地穿衣裳, 慢腾腾的翻找物件,直到殿外那位性急的付师弟徘徊了小半时辰, 终于忍不住开口:“大师兄,还没好吗?”
“急什么,是师弟你要见我, 不是我要见你。”秦朔连说话都不紧不慢的,甚至还有工夫坐在桌前喝茶,才喝过一口,便瞧见在殿外等候的付恒脸都青了。
“大师兄有空喝茶,却没空出来相见吗?”
秦朔不理他,又抿了一口,装作自己没听见。
“大师兄……倘若让其他弟子看见,他们会怎么想你?”
茶杯砸击桌面的声音一响,茶水激荡,秦朔转过头:“付师弟,相同的话,你到底要说几遍才罢休?”
变故那日也是如此,付恒领着紫明轩一众弟子指责他咄咄逼人,说他仗着师尊疼爱总在私下欺凌白毓,根本不配做无情宗的首席弟子,也不配做他们的大师兄。
说来也可笑,他们指责自己欺凌白毓的证据,居然只是几句传言,什么他在他那里看过,他又从他嘴里听说。
人言可畏。
白毓作为传言里的受害者,从来不出面澄清,只抱着不知何时受伤的手臂低声说:“这不是师兄的错。”
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却将他彻底钉死在欺凌的耻辱柱上,紫明轩就此与他断交,只有风熙还肯和他来往。
想到风熙,秦朔的心情缓和不少,他是不想和紫明轩的弟子再有瓜葛,但不管怎么说,风熙也是那里的人,把关系弄得太僵,对风熙没有好处。
“大师兄……”
殿外的付恒不情不愿开口,是想服软又拉不下脸的性子,秦朔也没空再听他说,径直打断:“行了,要见便见,直说要做什么。”
付恒似是没想到他会答应得这么痛快,怔了怔,才收起佩剑行礼:“紫明轩,想请大师兄过去一叙。”
这话有些出乎秦朔意料,他记得紫明轩自那件事过后,就再也不许他登门了。
“紫明轩此前不是还说过,决计不会再让我这种人登门吗?”
秦朔有意把当日的话复述一遍给他听,付恒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憋了老半天才憋出一句:“那是……师弟们不懂事。”
“不懂事?”秦朔道:“也没见哪位‘不懂事’的师弟上门赔罪啊,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过去,算怎么回事?”
付恒扯了扯嘴角:“那大师兄想怎么样?”
“你这声大师兄叫得不诚恳。”
秦朔半倚在桌边道:“等你什么时候叫到我满意了,我就同你去一趟紫明轩。”
付恒深吸一口气,脸色显然不佳,但还是叫了:“大师兄。”
“声音小了。”
“大师兄──”
“太吵了,我不喜欢。”
“……大师兄。”
“像叫魂。”
“大、师、兄。”
付恒咬牙道:“这样你满意了吗?”
秦朔看着他的脸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红,笑了笑,起身道:“走吧,好师弟。”
离开清宵殿,守门弟子纷纷侧目,视线大多都在秦朔身上。
付恒在前面引路,想是还憋着气,路上一句话都没说。
秦朔才出殿门,就看到被拦在外边整整一夜的小狐狸扑了过来,见它爪子刨得血肉模糊,眼眶还可怜巴巴的蓄着泪,心下不忍,用灵力给它疗愈,再用帕子包扎。
付恒走在前面,没听到跟上来的脚步,回头一看,发现秦朔正给怀里的小狐狸包扎,模样很是认真,还和当年下山除妖的时候一样。
他转过头,不知心里是何滋味,竟在这时开口:“大师兄,你还真是喜欢招惹妖物。”
秦朔蹙眉:“什么妖物,它不过是只普通的狐狸。”
“普通……”付恒一眼认出那只狐狸额前的纹路:“也罢,反正大师兄救回的‘普通’狐狸,也不止这一只。”
秦朔抚摸小狐狸的动作一顿,也在这一刻突然想起,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那只狐狸了。
那只皮毛鲜艳,漂亮,爱同他玩笑的狐狸,如今身在何处?
“大师兄,我早同你说过,九尾亦是妖族,修士和妖族,不可能是朋友。”
付恒的脚步再次停下,回过头道:“我知道,你总觉得当年是我告密才让那只狐狸险些丧命,不能被你带回师门──其实不是,你和那只狐狸的恩怨,我没兴趣插手,不是我容不下妖族,而是整个无情宗,整个修仙界都容不下。”
“那只狐狸都不在了,还说这些做什么。”秦朔不想听,也不想回忆,他知道就算没有当年的意外,自己也无法将还是狐狸的连昭带回去,或许彼此分开,多年以后再见,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虽然那只狐狸还傻傻地认为他们是第一次相见。
付恒看了眼他怀里的狐狸,转过身,向前走去,“这只狐狸,和你上次想带回来的那只很像。”
“再像也不是同一只。”
秦朔抚摸着怀里的小狐狸,心里很清楚,无论多么相像,后者都不能替换前者,人亦如此。
他并未发觉怀里的小狐狸在听到这话的瞬间僵住了身子。
小狐狸小心再小心地用爪子碰了碰秦朔的胸膛,仰起头,试图引起他的注意,却怎么都得不到回应,只好失落地缩回怀里。
*
紫明轩。
厅内站了不少弟子,气氛分外微妙,像是紧绷着弦,谁都不愿开口打破沉寂,听到门口的动静,缓缓握紧手中佩剑,直到等候已久的身影被付恒领着来到面前。
秦朔才进门,便感觉到四周投来的目光充斥着敌意,每个人都盯着他,像是一条条嗅到血腥味的鬣狗,如果不是有这层大师兄的身份,说不定早就将他拆吃入腹了。
“大师兄,真没想到你会来。”
其中一位弟子开口,态度称得上和气,然而这并不能掩盖其他人露骨的目光。
“还是付恒有本事,掌门将大师兄看得这么紧,都能把人弄来。”
“好久没见了师兄,你想不想我们?”
“别说这种话,吓到师兄了怎么办。”
“没关系,师兄不会介意的,”另一个娃娃脸弟子笑道:“他最‘宽容’了不是吗?”
空气里的敌意转瞬变为令人压抑的亲近,秦朔听见院门被付恒关上的声音,将小狐狸护在怀里,直切正题:“说吧,请我来是想做什么?”
“师兄,别这么紧张。”离秦朔最近的弟子走下台阶,微笑着:“让外面的弟子看到,还以为我们欺负你呢。”
他强行抓住秦朔的手腕,却被怀里的小狐狸生生撕下一块肉来,倒抽一口冷气,疼得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这贱畜──”
有弟子拔剑,却被秦朔的剑先一步拦下,怒斥:“谁敢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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