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直到拔剑的声音响起,才终于得以印证。
“若要还清旧债,公平起见,你也得尝尝这滋味才行……”
第77章 破庙
秦朔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昏过去的, 只知道再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变成彻头彻尾的凡人。
没有内丹, 没有灵力,储物袋被拿走了,玄光剑不见了,他什么都没有了。
更让他恐慌的是,睁开眼的那一刻,周围是虚无的, 不是完全的黑暗,也不是完全的空白,就只是虚无。
就如宋晚尘所说,失明的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只有设身处地的体会才能明白。
他花了好长时间才接受自己看不见的事实,可在摸到眼眶的那一刻,心里还是阵阵发酸。
秦朔蜷缩在不知何处的角落里,身子止不住地发抖,他闻到四周腐朽的气息, 知道这里肯定不是竹林小屋。
内丹被剖以后, 五感都恢复了凡人的状态,他好冷,可是身上只有一件单衣,是在昏迷期间被换掉的, 薄的几乎一扯就破。
说来也奇怪,之前剧痛无比的伤口, 如今都恢复得差不多了,就连眼睛也只是隐隐胀痛,除了看不见之外, 并没有其他异常。
是宋晚尘在他昏迷前喂的丹药起作用了吗?
秦朔尝试活动右手,却吃疼得闷哼一声,发现只有手腕的伤没有被治愈,连张开手指都困难。
他勉强用左手拉紧身上的单衣,不想坐以待毙,忍着疼痛扶墙站起来,一点一点摸索着往外走。
只要能出去,只要能托人向师尊传递消息,就还有一丝挽回的希望。
周围的墙壁年久失修,他边往前摸,后方的土渣就跟着掉落,一手的灰闻着很不舒服,尽管难受,也要坚持从这走。
不然还能怎么办,看不见,就只能用笨方法。
秦朔笨拙地沿着墙走,却因为缺乏经验没注意脚下的路,被杂物绊倒在地,狼狈的摔了一跤。
“唔呃──”
他的小腿被尖锐的碎片扎穿,不得已停下,咬住下唇,将那一小块碎片拔出来,继而撕下单衣的一角,将不断流血的伤口缠住,慢慢站了起来。
有了这次经验,秦朔总算知道该怎么探路,从周围的杂物里找到一根不长不短的树枝,用来当作拐杖,边用树枝探路,边扶着墙往前走。
经过他锲而不舍的努力,终于在扫清所有障碍过后摸到了门口。
可就在秦朔放松下来,以为自己能出去的时候,却在下一秒撞上了坚硬的胸膛,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对方攥住手腕,冰冷的声音随之传来:“这是要往哪儿走,不准备知会我一声吗?”
秦朔如坠冰窟般浑身发抖,用力甩开他的手,恐慌地往后退,却因为退得太急被杂物绊倒,踉跄着站起身来,想跑却找不到方向。
“秦朔,忘了这是哪儿了吗?”宋晚尘的脚步朝他逼近,到身前停下,又道:“也难怪,毕竟你现在看不见。”
手腕被再次抓住的那一刻,深埋在心底的阴影瞬间笼罩全身,秦朔本能挣扎了起来:“放……放手!别碰我!”
这声制止却被宋晚尘当作耳旁风,非但没有放手,还解开他的衣带,摸到腹部愈合的疤痕,不住摩挲着:“和你之前的行径相比,我对你,已经算得上仁慈,试想这一世若是没有重来,我岂不是还在阴曹地府,忘川河边苦等,不公平……太不公平了,是不是?”
从皮肉划过的冷意让秦朔不住发颤,如今的他,凭凡人之躯根本无法和大乘期修士对抗,不得不另想办法,看不见的情况下,只能通过语气猜测对方此刻的心情,“可这次不一样,从下山到现在,我都没有伤过你,更没有呃──”
话音未落,脖颈便被用力掐住了,连呼吸都困难,更别提解释了,只听宋晚尘在他耳边低语:“你怎么能保证这次不同,如果不是因为陪你下山的人从白毓换成了我,前世的情形还会重演一遍。别拿你现在没做就是没错的理论说教,你忘了,不代表我能忘,你欠我的,全都得还回来。”
“咳呃……哈啊,哈啊……”
桎梏松开的那一刻,秦朔整个人都瘫软下来,不住地喘着气,他现在的身体还很虚弱,伤口才痊愈不久,正是需要恢复的时候,经这么一折腾,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
宋晚尘还嫌不够,抓住他另一只手就要拖着往里面走,却骤然听到秦朔发出的哀嚎:“疼,好疼……放手,快唔呃──”
“疼什么?”宋晚尘权当他在装模作样,讽刺道:“你的伤都是我用灵力修复的,早就痊愈了,怎么可能……”
话音到这戛然而止,只因他忽然发现秦朔小腿的伤在拖拽下浸透了包扎的布料。
“真蠢……”
宋晚尘喃喃着,指尖的银丝缠绕而上,顷刻间止住了血。
“疼也是你自作自受,”他不动声色地松开秦朔的手,将怀里的药粉取出来,掀开那层布料,尽数撒在伤口上,冷道:“谁让你非要乱跑。”
秦朔疼得不住发抖,对他的碰触像见了鬼一样,下意识往后躲,一次两次还好,反复数次终于把宋晚尘逼急了,按住他的肩膀道:“我给你上药,你还躲?”
“我不要……不要你上药,让我走,”秦朔一心想离开这里,情绪受失明影响,已经不安到了极点,只是勉强维持最后的体面:“你该报复的都报复了,还留着我做什么?”
宋晚尘不由得笑了,慢慢松开了手:“你觉得,是我把你困在这里不让走吗?”末了又道:“脚长在你身上,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怎么会拦你。”
听到这话,秦朔茫然地抬起头,尽管看不见对方的神情,但还是从语气里听出一丝认真。他摸到手边的树枝,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发现并未被阻拦,顿时燃起了希望。
可就在他踏出门口的那一刻,宋晚尘的声音又在背后缓缓响起,“只是有一点忘了提醒,你的储物袋和聚魂灯,还在我手上……”
秦朔僵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攥在手里的树枝紧到几乎要陷进皮肉里。
“是走是留,都随你意。”宋晚尘说:“不过,在你走后,这盏聚魂灯的灯芯还能不能亮,就是未知数了。”
“别动他……”
秦朔喉咙干涩:“你要我做什么都行,把聚魂灯还给我。”
宋晚尘将聚魂灯从储物袋里取出来,看着灯芯里不断跃动的金光,低语了句:“不是喜欢看吗,这次让你看个够。”话罢,他将其放在供桌上,转头对秦朔道:“和上次一样,脱衣服。”
秦朔先是一怔,过后立刻明白他的用意,发自内心的抗拒:“不要,我不想在这……”
“可以,脱不脱是你的自由。”宋晚尘拿起桌边与之相似的灯盏,往地上一砸,声响惊得秦朔心骤然一跳,“但是砸不砸,也看我的心情。”
宋晚尘在他开口之前敲了敲供桌,一字一句道:“这是第一个灯盏,我手边还有一个,你觉得是留着好,还是不留好?”
秦朔紧攥着衣角,根本不敢拿金未离的性命去赌,如果连魂魄都不在了,就真的没有复生的希望了,为此还是忍着难受解开了衣带,心里的酸涩无以复加。
衣物落地以后,他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却被抓着手腕往角落里拖,一把扔到了杂草堆上,踉跄着想爬起来,再次被压住了手脚。
灼热的气息涌上来时,秦朔克制不住地想躲,但被压得太紧,根本躲不开,只能在目不能视的恐慌之下被迫更加粗暴的对待。
他从未这么疼过,连哀嚎着求饶都没被放过,甚至能清楚地感觉到大腿内侧流下的血,浑浑噩噩间,都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
直到结束,疼痛才有所缓解,秦朔蜷缩在角落里不断发抖,他小口小口地喘着气,浑身上下都汗湿了,英俊的脸庞烫红起来,像是在这过程中受了风寒,隐隐有发烧的迹象。
“养尊处优了这么多年,我想你早就忘了这座破庙了。”
宋晚尘不紧不慢地套上外衣,边系带边道:“曾经,你、我、白毓,就是在这里相遇的。当初你顶替亲传弟子的名额,是对不起白毓,后来在竹林小屋走火入魔,是对不起我。每一笔债,我都替你记下了,只需要你慢慢反省,慢慢还。”
秦朔身上烫得厉害,意识已经开始发昏,可还是强撑着听完了他的话,嘴唇翕动着,像是要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从现在起,我每日傍晚过来一次,给你带凡间的吃食。”宋晚尘说到这里,声音缓和了几分:“这期间,走与不走,吃与不吃,全看你怎么想,我不干涉。”
“要……要我。”
意识到宋晚尘就要离开,秦朔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了想说的话:“要我,怎么做……才把,聚魂灯,还……给我?”
临走之前,宋晚尘沉默半晌,最终抛下一句:“等到你,什么时候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真心诚意向白毓和我道歉的时候……”
“再谈要不要还给你的话吧。”
第78章 还债
自那日以后, 秦朔便被迫留在破庙当中,因受了风寒, 总是昏昏沉沉地睡着,他对时间早就没了概念,只知道宋晚尘来的时候就是傍晚。
傍晚,是该承受暴行的时候,也是唯一能吃上饭的时候。
宋晚尘每日带来的都是白面馒头,用油纸包着, 不多不少,刚好够一餐。起初是热乎的,但规矩定死了,不到结束不能吃。
待云消雨散, 馒头早已冷透了,秦朔被折腾的早就没了力气,只能勉强吃下半个,后面却是噎得怎么都吃不下了,要水还得求。
他本就发着烧, 浑身烫得厉害, 睡了一觉起来才好过些,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全靠意志撑着。
可到这一步,宋晚尘还不肯放过他, 日复一日地折腾不说,还要逼问他对金未离究竟存着怎样的感情, 有一次回答得不好,就要受到比这还要过分的惩罚。
偏偏秦朔性子倔强,什么都能忍, 就是不愿在这方面撒谎,咬死不肯说金未离的坏话,也为此被饿了两日,直到第三日才吃上饭。
他这样一根筋,自然在宋晚尘这讨不到什么好,几番下来,病还没好透,就先因体力不支昏过去了。
这样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秦朔勉力支撑到身体才好些的时候,总算积攒了点力气,也摸清了破庙附近的路。
他没有一刻不想带着聚魂灯从这里离开,也试过在宋晚尘毫无防备的状态下去偷储物袋,但对方实在谨慎,藏的地方连找都找不到,每次试探都以失败告终,最终只剩下服软这一个办法了。
这日,又到了送饭的时辰。
秦朔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就知道是宋晚尘过来了,本想坐起身,将思虑了好久的话说出来,换回属于自己的聚魂灯,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猛地拽住手腕,往角落里拖。
“你唔──”
他右手的骨头还没长好,这么一抓,又听到轻微的咔嚓声,疼得连气都喘不上来了,被重重摔在地上的时候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狼狈的退到角落,将手抱在怀里才勉强得到一点安全感。
“你昨日还说,和那姓金的不过是至交好友……”
宋晚尘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可为什么,我看到的画面不是这样的?”
秦朔完全不懂这话何意,眼下受着风寒,还饿着肚子,哪有力气辩驳,况这情形发生了不止一次,次次如此,也觉疲倦,只任他说去了。
“我问你话,为什么不回答?”宋晚尘揪住他的衣领,逼问道:“难道你心里真的有鬼,所以连骗我都不愿意了?”
“不懂你在说什么。”
这段时间的苦痛,早将秦朔对他的心意消磨殆尽,就是多说一句话都觉烦闷,不过是为了拿回聚魂灯,才忍到现在。
宋晚尘冷笑着:“好……好,你不懂,我说给你听,来之前,有人告诉我,你之所以这样袒护金未离,是因为半年前出任务的时候,就和他在竹林小屋私相授受……”
“胡说!”事关金未离的名誉,秦朔立刻反驳:“我和他清清白白,从未呃──”
话还没说完,便被狠扇了一耳光,脸颊火辣辣的疼,他嘴角带血,反手就想打回去,但被紧紧地抓着手腕不放,“我都在镜像里看到了,你还敢撒谎?”
撕扯衣衫的声音一应响起,秦朔心中惶恐,挣扎间慌忙解释:“没有……我,从没和他,有过亲近之举,别动,别……我答应,我答应道歉,只要你,把聚魂灯还给我……”
“现在才想道歉?”宋晚尘扯掉他身上最后一层布料,低哑着喉咙在耳边道:“晚了,你既这般放荡,我又何必对你手下留情,这都是你自作自受,怪不得旁人……”
昨日才铺上的席子禁不住折腾,接近半个时辰的暴行过后,被地面磨去了原有的纹路,扯的快要散架。旧的血迹还未洗掉,现下又沾上了新的,想来再过不久,就要走上一面席子的老路,被无情丢弃了。
供桌上的聚魂灯随声响震动着,灯罩里的金光不断冲撞,却始终无法突破外层的结界。
或许是精神的重压快要到达极限,濒临崩溃的情况下,秦朔潜意识想抓住最后的希望,像是乞求般哽咽了起来:“师尊,师尊……”
这声出自本能的呼唤却激起了宋晚尘的怒火,几乎是立刻掐住他的脖颈,停下的瞬间,明显能听到呼吸逐渐加重的气声:“你在喊谁,道化掌门?”
“师尊……他,很快就出关了,”秦朔试图让自己安定下来,可却止不住哽咽:“还有师尊,相信我,他会……相信我。”
“道化掌门……道化掌门,我怎么把他给忘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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