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主动询问道。
丘比点点头：‘你已经认真想好了吗？’
“当然，已经好好考虑过了……”
说到这里时，降谷零听见自己的手机发出了振动。
他拿起来看见是松田阵平的电话，于是装作没有这回事一样挂掉电话，开启免打扰模式将手机放回口袋。
“快开始吧。”
从降谷零的语气来听，感觉他比丘比似乎更急着要签约。
毕竟萩原研二那边的情况危机，已经没办法再继续拖延时间了。
‘那请将你的愿望告诉我吧。’
“我希望……”
降谷零闭上眼睛：“我所卧底的这个跨国犯罪组织全员伏法，资产充公，且整个过程不伤及任何无辜者，不引发社会动荡，不损害公众利益。”
话音落下的刹那，伴随着他身体深处的痛楚，这里猛地迸发出强光。
幸亏他提前特意将这个房间的门窗都封好了。这种夸张的异常光亮才没能泄露出去多少，没怎么引起别人的好奇探究。
‘契约成立。’
当光芒渐渐淡下来之后，降谷零先是不习惯地适应了一下新的身体，以及骤然变矮的视差。
这样算是成功签约了吗？
降谷零有点恍惚。
虽然是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奇异的经历，换作是谁都没办法很快接受。
而降谷零已经是心理素质很过关的了。
她走到镜子面前，忍不住确认了一下自己如今的面貌。
——镜子里是一个身高连一米六都没到的少女。
浅金的长发披散到腰间，左侧编入了三股细辫。紫灰色的双眸里闪着明亮的光，肌肤是蜜釉般的色泽。
她额心点缀着一颗浅金色滴状宝石，身穿绯色羽织短裙，裙摆上印着许多小巧精致的五瓣樱花。
整体风格表现出了一种特殊的美感。
“……我的愿望实现了吗？”
镜中印出的少女神情有点担忧。
丘比肯定地道：‘当然，你可以自行去验证。’
降谷零倒也对此不是特别担心，毕竟连死去多年的人都能好端端地复生，彻底摧毁一个跨国犯罪组织应该也不是太难的事情。
但是，当一直以来压在心头的重担骤然卸去、新的未知的命运降临于身……
降谷零总还是有点心情复杂。
自己曾经为之付出努力了七年的卧底工作算是终于落下帷幕了，在此之后……工作重心估计就要暂时转向魔法少女那边了。
她想起刚才松田阵平打来的电话，不禁心虚起来。
也不知道松田现在的心情怎么样，想想就觉得不妙，还是等那家伙冷静一会儿后再去联络他吧。
……
“嘟嘟——”
电话在响了一段时间后又双叒叕自动挂断了。
松田阵平不由得逐渐攥紧拳头，身上仿佛燃起了无形的气焰。
那个金、发、混、蛋——
在他从伊江那里得知萩原的最新消息之后，便想起了降谷零，于是就赶紧跟对方打去了电话，准备先一起商量一下情况。
可是，没想到连着拨去了好几个电话，对方却始终没有回应。
松田阵平的直觉隐约告诉了自己答案。
虽然不久前他刚得知丘比询问了降谷的签约意向时，就立刻提醒降谷要谨慎，不能随意相信丘比的话，魔法少女背后不知道隐藏了怎样的黑暗秘密……
可是，降谷零估计也就是表面上假装听进去了。
按照他对那家伙的了解——说不定降谷零现在就正在跟丘比谈签约事项呢。
松田阵平难以安心，没办法再等待下去了。
他转而给伊江朔久又打去了电话。
没办法，目前身边只有伊江朔久和降谷零跟组织的关联比较紧密，联系不上降谷的话，就只能问问伊江了。
这次的电话倒是很快接通了。
“伊江，你现在能够联系上降谷吗？”
电话那头似乎愣了下，反问道：“出什么事了吗？你现在联系不上他？”
松田阵平简单回答道：“嗯，本来想跟他谈组织和萩原的事情，但是发现他的电话打不通……”
伊江朔久顿了顿，却说：“其实我正想跟你说，不用担心这些事了，组织已经不复存在了。”
松田阵平一怔。
“我也是刚得到这个消息，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我还没来得及弄清具体情况。”
伊江朔久解释道：“我想，降谷君现在应该忙着处理后续的事情吧，你可以等他闲下来了再去问他。”
……居然真的做到了。
松田阵平有些说不清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情绪。
是为萩原松了一口气、暗自庆幸呢，还是担心降谷的情况、后悔没能阻止对方呢？
或许两者都有吧。
“松田，你还好吗？”
估计是半天没听到他的回应，电话那头的伊江朔久犹豫着问道。
“我还好。”松田阵平咬着牙，说道：“我只是在想……等我逮到丘比那家伙的时候，绝对要狠狠揍它一顿。”
第194章
伊江朔久：“……”
他现在精神体分成两部分，另一部分还操控着丘比暂时留在降谷零那边呢。
如今听到松田咬牙切齿地说想揍丘比的话，伊江朔久未免心里有点不太自在。
不过，松田对丘比的讨厌当然不是没有道理的，就算他连带着朔夜一起讨厌都再正常不过了……
伊江朔久又配合地跟松田阵平继续聊了几句。
因为松田阵平挂念着如今的降谷零和萩原研二，所以从伊江朔久这里简单地了解了一下大概情况，就匆匆忙忙地结束了和他的对话。
见伊江朔久放下电话，从刚才起就在旁边听着的系统便得了机会，出声问道：
【刚才不是在谈降谷零和组织的那些事情吗，为什么松田阵平会突然提到丘比呢？】
这个问题问得有点莫名其妙。
但伊江朔久知道系统为什么会这么问。
——对方不是人类，自然缺乏共情，过度的理性与功利主义让它很难明白许多在人类看来很容易理解的情绪。
所以，它想不通为什么松田阵平对丘比的怨气。
伊江朔久下意识地升起反感的情绪。
不过，多年以来的伪装和做戏，使得他没那么容易将自己的真实情绪表现出来。
而且，他忽然想起了自己之后一个重要的计划步骤，心神微微一动，语气放得更温和自然了些：
“很正常，你知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吗？”
系统愣了一下，应道：【……听说过。】
“就是这个原因。不管怎么说，丘比不是人类，就自然和其他人之间会有一层很深的隔膜。”
“所以在遇到不好的情况发生时，其他人找不到可以发泄情绪的对象，便本能地将责任推给丘比这个与自己并不平等的存在，也很好理解吧？”
伊江朔久表面上风轻云淡地说着，仿佛在阐述再简单不过的道理，心里却对松田阵平又增添了几分愧疚。
抱歉了，松田。
他当然知道松田阵平不是这样的人，但是如果系统能听进去这种误导性的话，会对自己最终的计划很有帮助。
那就只能暂且委屈一下松田的名誉了。
面前白色的小光球应该是思考了好一会儿，随后用着无奈的语气说：
【我还以为丘比的形象会很容易令人喜爱呢。】
伊江朔久摇了摇头：“人类的情感不是那么简单的。再怎么可爱无害的宠物，也依旧会有人随意弃养，更不用提有些人对于越是美好的东西就越想将其摧毁。”
系统感慨道：【真是不合逻辑的道理，这就是人类的缺陷吧。】
“嗯，所以说，脾气性格很差的朔夜直到如今也没被人多么厌恶，而一直态度友好的丘比却遭到了更多的反感，这就是因为它终究不是人类。”
伊江朔久附和着这样说道。
当然，这也是他编造出来的谎言。
曾经他为了最终计划能得到保障，确实很长一段时间都想着得让那些魔法少女尽可能地对朔夜不喜，也努力地朝这个方向做了。
得到的结果却总是不如人意。
他不断地想着该如何修理这样的变故，但是直到很久之后，才终于不得已地明白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就比如说，曾经的某一天，伊江朔久试过用丘比的马甲去打探他们对朔夜的态度。
然后得到了这些答复——“我觉得，她其实……是外冷内热的性格吧？”
“虽然她表现出来的样子确实让人很讨厌，但相处久了，就感觉实际上她人还算不错。”
“她还挺奇怪的，永远说不出好听的话语，仿佛故意不想和别人打好关系似的……但是作为被关心在意的对象，某些东西我们怎么可能一直察觉不到呢？”
“……”
那天，在自己的演技方面，伊江朔久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尽管他也很快察觉到了原因。
可是，很多问题不是知道答案就能够改正的。
他无法改变——在其他人遇到危险时的及时出手救急，偶尔不自觉悄悄投去的关注目光，就连讨人嫌的督促与磨砺也还是能够被人看出本质……
朔夜的态度虽然差劲，但关心与在意却能从切实的行为上看出来，曾经还出言阻止过他们的签约。
而丘比空有表面的态度，但从一开始就隐瞒着关键信息，主动诱骗他们签约。
所以，朔夜的隐瞒比丘比更能得到宽容是理所应当的，并不是他们之间相差的这个人类身份。
但系统不可能理解这些。
甚至它只会“傲慢”地认为，人类的情感是低效、非理性的缺陷。
【也是，明明你的这两个马甲都被发现故意隐藏了不少秘密，可确实那些人对朔夜的责怪会少上很多。】
系统若有所思地说道。
【……还真是不公平呢。】
第195章
后续，降谷零也确认过自己的愿望是好好地实现了，没有发生什么扭曲异常的情况。
这个至少存在了半个世纪之久的跨国犯罪组织终于迎来了日落。
虽然让他们被迫伏法的过程很奇怪，由一环又一环的意外构成，但凡中间有一点细节不对，都没办法达成这种结局。
日本公安很是喜出望外，也暂时没空对此多做探究。
这个世界上不科学之处多了去了，说不定是哪方能人异士做出的贡献，他们这些普通人也很难查出什么来。
不过……
还是有令降谷零头疼的问题。
他当时许的那个愿望不会影响到潜伏进组织里的那些卧底，也没影响到和组织实际上只是合作关系的伊江朔久，但唯独和萩原研二还是扯不开关系。
如今萩原研二是难以否认的组织成员，所以他过往的那些罪行自然也都被揭露了出来。
并且萩原对此供认不讳。
降谷零只得尽可能地为他辩解，想方设法地希望让他脱身。
但是，萩原研二却先放弃了。
探监室的灯光苍白而冷冽，而隔着玻璃窗的黑发紫眸青年周身却带着轻松的氛围，脸上挂着笑意：
“小降谷，别再为我说话了。你好不容易结束卧底工作，正是升职的好时机，跟我扯上关系只会拖累你的。”
凭借着自己的权力和等级，降谷零获得了跟萩原研二私谈的机会，没有其他警察在这里看守，他们能够随意地交谈。
降谷零咬着牙问道：“你觉得我会害怕被你拖累吗？”
萩原研二立刻道歉：“抱歉，我知道小降谷人一直很好，这是我自己的原因。我接受法律处置，不希望你插手来帮我。”
这些话说得很明白了。
但降谷零宁愿自己听不懂……他的拳头在桌下不自觉地握紧，指甲嵌入了掌心。
因为萩原研二不愿意配合他的话，他就没办法编谎说——萩原早就和自己取得了联系，一直在组织里当自己的线人；萩原曾经的那些罪行都是为了使组织破灭、为了保住更大的利益而迫不得已做的；萩原曾经在暗地里还为阻止组织的恶行提供了很多帮助，有很多贡献……
降谷零若是能让上级相信这些话，便能够使萩原研二彻底脱罪。
甚至考虑到曾经萩原为公众安全而主动赴死的过往，还很有可能可以让他做回警察，未来的道路说不定会比以前更加光明。
但偏偏萩原研二就是不答应配合他。
那么，降谷零就最多只能用‘萩原是被组织洗脑控制才被迫做下的这些事’为理由，尽量使其减轻刑罚以至于被判决无罪。
可是就算被判定无罪，公安也不会对萩原放心，他大概会被强制送入医疗机构治疗很长一段时间。
等到彻底治疗好了出院后，也会受到无法摆脱的社会监督。
这样的未来对萩原研二而言未免……
“……太不公平了。”
降谷零低声说道。
萩原研二愣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没有必要接受这样的法律处置，这是不公平的。”
降谷零忍不住再次劝道：“其他人不知道真正的情况，不知道你根本没有亲手做过那些事情。”
萩原研二沉默了一会儿，脸上的笑意敛了下去，垂着头反问道：“我真的没有做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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