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有世界毁灭的那一天的。’
伊江朔久顿了顿，态度坚决：‘就算真的有，我也绝对不会看着她们死去。’
系统也料到伊江朔久不会轻易答应了。
就是因为它猜到可能会是这样，才先提出了过分的要求，想着这样对方更有可能会妥协去接受较小的条件。
只不过，系统也没想到，伊江朔久会拒绝得如此干脆利落、态度坚决。
如今它拿捏不准对方的想法，犹豫了几秒，还是按照原本的打算劝道：
【那么你为什么一直不愿意契约更多的魔法少女呢？】
【只要魔法少女的数量增加，就可以从其他人那里收取能量，目前你熟悉的这些魔法少女也就不用转化成魔女了。】
系统是在委婉地劝说——为了整个世界的安危，总要牺牲一部分人。既然你在意这些人，那就可以找其他人来做牺牲品。
这已经是它最后的让步了。
【朔久，你要知道，世界上很难有两全的方法。】
系统一字一句，仿佛在下判语：【什么都想要的话，你便终将会什么都得不到。】
是吗？
伊江朔久在心底深处固执地想，我就想要一个完美的结局。
……为此可以赌上自己的一切。
于是，伊江朔久再次表明自己的态度：
‘放弃这种牺牲其他人的方法吧，我是不会答应的。’
太无理取闹了。
完全没有理性可言，只凭借自己的情感去做决定，一点道理也不讲。
系统第一次觉得这家伙这么棘手。
不对，不只是伊江这个人。
或许人类大多都是这样，被自己的情感支配着去做事，不能够以大局为重地考虑事情。
曾经它认识的一个魔法少女晓美焰也是这样麻烦——为了在意的人，竟然能靠强烈的情感创造了与神同等程度的奇迹，擅自改变了规则、破坏了秩序，创造出一个虚假的理想世界来。
它当时费了好大工夫，才抽离出自己的一小部分悄悄脱离她的掌控，来到了这个诞生不久的新世界。
然而，或许是因为世界排外的屏障，又或是晓美焰对它的限制……
它发现自己无法影响到这个新世界——没有人能看见它，没有人能听到它，它无法触及、改变这个世界的任何事物。
除了伊江朔久。
它来到这个世界没多久，就发现了伊江朔久这个人。
对方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就仿佛带着独一无二的特殊磁场一般，因此即使他在熙熙攘攘的人群当中也被它一眼就注意到了。
如果没有伊江朔久，它几乎什么也做不到。
系统语气彻底淡漠下来：
【你不可以这样做，伊江朔久。利用完了我之后，就想将我抛到一边去吗？你想得未免太过于美好了。】
听上去它似乎是生气了，语调冷得如同没有感情一般，还连名带姓地叫他了。
但伊江朔久知道，它从来都没有感情，或许它还会觉得拥有感情只是人类的疾病。
以前温和的语调、亲昵的称呼仅仅是它让人放松警惕的方法。
很巧，他曾经对它也是这么做的。
他们彼此心知肚明地逢场作戏了两年多的时间。而如今，谁都不想再演下去了。
‘我为什么不可以这样呢？你有可以干涉我的能力吗？’
白发少女的语气比系统更冷，更像是情感缺失的反派角色，居高临下地嘲讽着对方的愚蠢。
系统沉默了。
……似乎失策了。
按照理性来说，与它合作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但对方不答应，宁愿选择等着整个世界毁灭，也不愿做出一点取舍，达成双赢的结局。
这真的是因为伊江朔久‘过头’的善良吗？
应该不是吧？
结合这么久以来的所见所闻，系统有了更合理的看法——【你就这么憎恨我吗？】
憎恨到宁愿和它一起去死，也不愿看到它得利的样子。
伊江朔久真诚地回答道：‘是啊，我就是这么憎恨你。’
这是他这几年来跟对方说的无数句充满谎言的话语里、最真诚的一句实话，再也不会有比这更真诚的话了。
听着对方的这句话，系统忽然又回想起当初它和伊江朔久‘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那时虽然是它先主动地靠近了伊江朔久，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但是它还没来得及说出自己的来意，对方便笑了起来，惊讶又高兴地道：“系统？”
它本身是无法说谎，无法欺骗对方签下契约的，之前也向来都是靠诱导性的实话和避重就轻的方式契约魔法少女的。
而那天是伊江朔久先喊了它系统，它也就顺势应下了，把这个当作是对方对它的特殊称呼而已。
这又不会构成它的欺骗。
可是，表面看上去是它运气好、顺利通过信息遮蔽扭曲了对方的判断。
但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系统？”当年轮椅上的白发青年看起来无害又温和，脸上带着善意的笑容，抢先问道：“你是系统对吧？我能直接喊你系统吗？”
它当时顿了顿，只应下了对方的最后一个问题：【可以。】
青年絮絮叨叨地说着，似乎已经憋了很久的话：“我就知道你会来，我都已经等了你四年了……唉，哪有穿越者的系统来得这么迟的？”
【我也是才找到你。】
它说了实话，只是没有纠正对方的误解而已。
青年主动提到：“……系统绑定宿主的话，一般是不是有什么任务要交给我？我需要怎么做？做到了之后，我又能拿到什么报酬呢？”
它便趁机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我希望你找到能够成为魔法少女的人，与之签订契约后让他们与魔女使魔战斗，从而拯救世界……】
第211章
于是接下来，他们之间顺理成章地定下了契约。
——伊江朔久会协助它完成任务，而任务完成之后，它便会实现伊江朔久的任意一个愿望。
他们自此才算是绑定在了一起。
它借用了这个契约，才能利用伊江朔久穿越者的特殊性，间接地影响这个世界。
青年试探性地笑着问：“话说，有没有新手大礼包可以给我呢？别人家的系统似乎都有，拜托啦。”
它没有提什么系统、什么新手礼包，只是说道：【我可以把‘丘比’这个身体借给你。】
随即它在自己所拥有的无数躯体中，随便拿了一个，展现到伊江朔久面前。
反正这对它而言只是消耗品。
“……我可以使用这个叫丘比的神秘生物的身份？哦，是马甲文吧，我也看过的。不过这种动物形象的马甲似乎不太常见。”
它选择性地应了第一个问题：【嗯。】
虽然它向来擅长操纵语言，刻意剥离关键信息，来扭曲他人的判断。然后在他人终于意识到情况之后，还可以无辜地说——我为什么不说？只是你从来没有问过啊。
但是，这样一整个选择性透露信息进行诱导的过程也很麻烦。
如果都能像伊江朔久这样就好了。
伊江朔久会经常给它递话，从来不会嫌弃它偶尔话少，也不会追着它问东问西，令它省心极了。
甚至当时第一次才相处大半天过后，它似乎突然信号不好的样子，白色小光球的光亮一闪一闪的——
因为尽管它只是抽离了自己的一小部分来这个新世界，但也无法长久地待在这里，它必须得时不时集中所有精力去应付已经超脱成魔的晓美焰，对方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伊江朔久却还能替它找借口。
“也是，让一个系统随机绑定一个萌新宿主、一直待在宿主身边进行辅助，还不如让系统自己去做任务的效率更高呢。”
对方觉得，考虑到效率问题，一个系统同时绑定多个宿主去做任务才比较合理，还可能是系统还有别的工作要去做……
总之它时不时离开是很正常的。
……
仔细回想一下就能看出来了。
这是它欺骗操控了伊江朔久吗？
明明是伊江朔久一直在欺骗它，故意让它应下系统这个身份，从始至终都是对方引导着话题的节奏……
随着时间的迁移和与伊江朔久的相处，它也逐渐看出了对方的欺骗与虚伪。
只不过，它先前还以为能够与对方互相利用，达成双赢的局面。
可是没想到……
伊江朔久是这么憎恨它。
【你欺骗我这么久，原来也是为了报复。我还以为你只是为了自己在意的那些人呢。】
它不甘地问道：【至于憎恨到这种程度吗？】
它生来就没什么情感，也没有很痛恨伊江朔久利用欺骗它的事情。
但是如果伊江朔久就此和它划清界限、不愿帮忙，曾经它努力付出了这么久的谋划就全部落空了，它无法从这里获取足够的能量。
世界真的将在不久后迎来热寂。
‘至于。’伊江朔久语气平静，却似嘲讽地道：‘系统，你值得的。’
【……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事到如今还叫我系统算什么。】
‘不好意思，叫习惯了。’
伊江朔久顿了顿，重新一字一句地称呼道：‘丘比。’
话音落下，白色的小光球便消失了，同时伊江朔久也感觉自己缺失了和丘比那个马甲的联系。
紧接着，一只熟悉的像兔子也像猫的白色生物从旁边拐角处走出来。
它恢复了自己原先的声线、也用回了自己原先的模样。
【既然我们已经说开了，你不愿意帮忙，那我也就收回自己的东西了。】
伊江朔久表现得并不在意：‘你请便。’
就算它收回了丘比马甲，它也依然无法被这个世界的其他人所看见，只不过是他无法再使用这个马甲了而已。
丘比沉默了半晌，才接着道：【还有，别忘了我们之前的契约。】
‘我从来就没有指望过，通过完成这些任务让你来实现我的愿望。’
伊江朔久反问道：‘你也没准备兑现承诺吧？不然也不会将完成任务的概念说得如此宽泛。’
找多少魔法少女才能完成任务？怎样算是拯救了世界？
丘比却说：【我的契约总是趋近于公平的，你绝对有机会完成任务的。】
伊江朔久不置可否。
丘比歪了歪头：【就算你自己没有更多的愿望，也不在意一直坐在轮椅上……但你就不担心其他魔法少女的安危吗？】
‘……你想做什么？’
【魔法少女遇到危险不是很常见的事情吗？】
丘比若有所指地道：【我觉得，你应该为她们准备一点保障。不然等到后悔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第212章
听着丘比话里毫不掩饰的恶意，伊江朔久微微垂眸，想起了曾经所经历的一些事情……
他不可避免从心底升起对它的杀意。
如今已经不需要再掩盖了。
不用像之前那样，即使那么讨厌痛恨，也得忍受和它时常相处，催眠着自己装作友好地面对它……
伊江朔久曾经就有很多次想要杀了丘比。
在亲眼目睹姐姐魔女化的时候，在得知魔法少女的真相的时候，在看着重要的同伴即将死去的时候……
可是他始终没有办法做到。
原本还以为再也没有机会报复对方了，直到他决定终结自己的生命、让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只魔女消失之前……伊江朔久收到了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联络。
——对方自称是晓美焰。
通过跟那位小姐的交流与合作，伊江朔久了解了很多信息，也明白了自己还有必须要完成的重要的事情。
并且，他又得再次见到丘比了。
这还真够令人心情复杂的。
时隔四年，再次见到丘比的那天，伊江朔久很庆幸自己提前准备了许久，为了不露出破绽而几乎快要把自己催眠成另一个人了。
否则，伊江朔久真的很难克制住自己的本能反应，很难伪装着表现出对丘比的信任亲近。
他没有学过专业的表演。
只知道要骗过其他人，首先得将自己先骗过去。
于是，伊江朔久一直模拟着别人的心理，时时刻刻都不能松懈，即使是在丘比离开之后。
——当时在‘第一次’与丘比见面不到半天后，对方说有事情需要离开：【我会尽快回来的，再见，朔久。】
说完，白色小光球身上的光亮便彻底暗淡下去，整个消失在空中。
可是伊江朔久无法确定对方是否真的离开了，还是在暗地里悄悄关注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虽然他可以在之后从晓美焰那里获取答案，但他不可能随时联系到身处另一个世界的晓美焰，也不可以因为侥幸心理而懈怠。
所以他必须得伪装得天衣无缝。
伊江朔久那时看着小光球离开之后，他试着又一次使用了丘比这个马甲，把意识分了一缕过去操控丘比。
可爱的白色生物自他脚边显现，轻松一跃便跳上了轮椅，随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他的腿上蜷成了一团。
如果别人能看见丘比的话，远远望去，估计会以为是只白色的猫咪安心地躺在主人腿上睡觉。
看起来是多么温馨美好的一幕。
伊江朔久想到。
今天突然被系统找上门来，经历了与众不同的一天之后，系统便突然说要离开了……总忍不住让人担心这一切是否真的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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