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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空气安静了好几秒。
伊江朔久本以为会听到其他人的抱怨和指责，榎原却温声说道：“我知道，小朔夜是因为担心其他人无法接受这些，从而变为魔女吧？”
是这样吗？
或许是吧，但这并不是他隐藏秘密的全部原因。
他无法说出，是因为自己的意外签约才使得丘比扩大了找寻魔法少女人选的范围。而且一开始他根本就不想牵扯进别人的因果里，只想自私地过好自己的生活。
“别担心，以后有什么事情我们就一起承担吧。”
榎原虽然是少女模样，可却很有一副温和又可靠的成年人气场：“毕竟，我们是同伴，对吧？”
魔法少女仲野立即点了点头。
而津岛撇了撇嘴，却最终也没说什么反驳的话。
——“别自责了……作为警察，不管什么情况我都不可能放弃你的。”
听着榎原濒死之时虚弱的声音，伊江朔久声音颤抖着道：“不要说话了，一定还有办法的，再坚持一下……”
事情果然还是到了最糟糕的境地。
伊江朔久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对方要救自己，明哲保身好好地活下去不行吗？
明明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从来就没有承认过什么所谓的同伴，所以其他人也没有必要管他的生死才对。
第222章
事到如今，砂糖在为了愿望的背离而整日烦心，津岛因为朋友的死讯而化为魔女，榎原也为救自己而濒死……
伊江朔久彻底后悔了自己过去的选择。
一味地逃避并不能够解决问题，反而只会丧失掉自己的主动权。
他终于下定决心，要像当初拼尽一切救回家人那样，结束掉之前与丘比未做的了结，挽回自己重要的同伴。
可是，究竟要怎样才能做到呢？
伊江朔久太贪心了，他希望所有的同伴都能得偿所愿、平安顺遂，希望丘比不再造就更多悲剧的发生，希望保障自己重要的人的未来……
他非常生疏地召唤出了几乎从未使用过的天平，愿意用自己的一切去交换，然而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也是，他几近绝望地想。
自己的一切又算得了什么，有什么价值可言，怎么能够觉得付出一切就可以有用？
——“你有办法可以改变这一切，对吗？”
白发蓝眼的魔法少女砂糖难得这样认真，对朔夜道：“如果你所能交换的砝码不够，那就也压上我的一份吧。”
伊江朔久怔住了。
“从现在起，我的就是你的，所以也把我的一切放上天平吧。”
砂糖向着其伸出手，将象征着自己生命的灵魂宝石放到了朔夜眼前。
面对这样珍贵的信任，伊江朔久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你……”
“我相信你能够做到的。”
砂糖眨了眨眼，说道：“而且我也有私心……”
“曾经我许愿的时候太胡来了，只想着能够找回分道扬镳的朋友，结果最终却导致他失去了自我，仿佛成了我的提线木偶……我希望你能够给他自由，可以吗？”
宝石都是冰冷的，但伊江朔久却在接过对方的灵魂宝石时，从中感受到了沉甸甸的温度。
“……我一定做到！”
——“丘比曾经带给这个世界一切错误、痛苦、充满欺骗性的过往都应该被抹去……”
伊江朔久刚将自己第一部分的祈愿放上天平，天平就开始剧烈震颤，左托盘沉沉地坠了下去。
她双手控制不住地发颤，却也还是紧紧攥着天平，希望能用自己所拥有的一切给右边加码。
天平有些不稳定，时而达成平衡，时而朝某一端沉下去。
周围的一切却也立刻开始发生着变化。
伊江朔久能看见面前濒死的榎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健康，同时身上属于魔法少女的力量也在慢慢消减；远处魔女化的津岛身上突然浮起了黑烟，魔女的气息也在快速散去；仲野与津岛的战斗也停了下来，迟疑不解地将目光投了过来……
可是还不够。
一只手握在了她手上，是榎原。
虽然刚才意识很模糊，她却也一直在尽力听着朔夜和砂糖的交谈，现在逐渐恢复后也选择了支持：
“我当然也相信小朔夜了。”
所拥有的砝码又增加了。
伊江朔久忽然觉得眼睛有些酸涩，此刻却也什么都顾不上说，只是尽力想要用一切去换回最好的结局。
她想要彻底地解决丘比，只有这样才能终结掉魔法少女的悲剧命运。
但是，天平发出齿轮卡死的声音……
不对，她意识到拥有无数个分身的丘比存在于太多的时空之中，牵扯到的因果律太多了。
不做好准备就彻底清理掉丘比，不仅非常困难，还可能牵扯出更大的麻烦来，比如宇宙热寂什么的。
伊江朔久退而求其次：“丘比关于这个世界的所有记忆被清空，并且它再也无法影响到这个世界……”
就连这种愿望都很难实现，天平的左右两边仍旧有些难以平衡。
不过，仲野在这时出现了。
伊江朔久对上少女蔚蓝色的坚定眸子，对方用着自然而然的语气说道：“我们是同伴嘛，对吧？”
这一次，伊江朔久则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绝对是这样的没错。
——“这个世界太无聊了，所以，我也想看看你能够做到哪种地步，仅此而已。”
在天平交易趋近平衡的瞬间，伊江朔久隐约听见了这样的声音，那是津岛的声音。
伊江朔久在将筹码放上天平的时候，其实只敢拿自己的全部去赌，并不敢也无所顾忌地将她们的全部放上去……
所以本来他可能会在交易达成后便彻底消亡的，但是从魔女化中临时清醒过来的津岛插手了最后的交易。
伊江朔久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手中天平的右托盘便忽然往下猛地坠下一寸。
砝码超过了祈愿的重量，光芒忽然铺天盖地般席卷了整个天地，所有事物都仿佛被笼罩其中……
一切都结束了。
——“请问你是？”
面对昔日同伴陌生的目光，伊江朔久愣了一下，然后略显僵硬地摇了摇头：“我……认错人了，不好意思，打扰了。”
清醒过来后，伊江朔久发现一切都已经改变了。
交易确确实实地达成了。
比起原本想象中的结局，自己实际付出的代价并不算致命。
只不过是在丘比带给这个世界一切错误的过往被抹去时，他的过往也被抹去了；丘比关于这个世界的记忆清空时，其他人对于他的记忆也清空了；丘比再也无法影响到这个世界时，他也无法再像以前那样站起来了……
除此之外，或许是因为那些同伴能力的献祭，他也莫名被缠绕上了无数属于其他魔法少女的因果。
因此拥有了一部分她们的能力，实力也上涨到了一个夸张的地步。
但是，这有什么用呢？
因为交换后的自己与这个世界无关了，所以伊江朔久仍旧还是有着魔法少女的身份，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回归正常生活。
也就是说，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一只魔女了。
第223章
没有悲叹之种用来进化灵魂宝石的污浊，就算再怎么小心翼翼地减少耗能，灵魂宝石终究还是会一点点被黑暗侵蚀殆尽。
终究，实力越是强大的魔法少女，也就越会化为无比邪恶的魔女。
孤独绝望的感觉不可避免地蔓延上心头。
但是伊江朔久还是极尽理智地做出了判断，在不可避免地走向魔女化之前，他必须要提前了结自己才行。
……不能破坏这来之不易的美好世界。
——“好吧，我走行了吧……祝你得偿所愿，早点离开这个腐朽的世界。”
刚被打搅了自杀，准备离开海边的太宰治随口向伊江朔久告别，并留下了自己真心的祝福。
伊江朔久坐在轮椅上对着他笑了，轻声地回应：“再见。”
即使下定了死亡的决心，即使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他的任何过往痕迹……伊江朔久依旧挂心着过去的同伴。
他希望，能够确认那些人都好好地生活着，这样也就能够放心离开了。
所以，再见，再也不见。
……可惜事情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发展。
——“你是说，萩原警官吗？他……不久前殉职了。”
……殉……职？
伊江朔久几乎要怀疑自己听错了，本就比较苍白的脸色更是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血色：“……什么？”
但是他想尽方法去验证，却发现萩原研二是真真切切地死掉了。虽然对方的忌日是荒诞的4月1日愚人节，但一切却不是什么简单的玩笑。
怎么回事？
命运的捉弄还没有结束吗？
耳边仿佛又听见‘孵化者’看笑话一样的语气——‘不符合常理的愿望，总会产生某种歪曲，甚至将希望扭转成绝望也是合情合理……要想责怪别人的话，不如说你们的愿望本身就是个错误。’
……绝对、绝对不会是错误。
伊江朔久咬着牙，以一种难以想象的毅力支撑着自己，下定决心地想着。
他答应过的，一定不会让他们走向悲剧性的结局。
——“就这样到此为止的话，可能还太早了点，要与我达成合作么？”
本来伊江朔久是想用天平做下交易的……反正他即将走向陌路，不如最后再多发挥一些自己残存的价值。
如果能用最后的价值尽可能地帮到他们，让他们拥有值得期待的未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但是，在伊江朔久刚触碰到天平之时，愈发敏锐的感知力使其停了下来，警觉地向看似什么也没有的空中望去。
是魔女的气息吗？
不对，有些相似却本质不同，那种气息要远胜过他先前所见过的最强大的魔女……
但那样恐怖的存在却发出了似乎是善意的合作邀约。
伊江朔久镇定地问：“你是谁？”
“晓美焰。”
对方的声音仿佛直接传导进了他的意识之中，伊江朔久能隐约感觉到对方离自己的实际距离非常遥远。
实际上，他的想法并没有错。
在接下来的交流中，伊江朔久便得知对方来自于另一个世界，是已经被丘比干涉了上千年的世界，但是圆环之理的出现让魔法少女们免去了最后变成魔女的命运。
同时，他还获知了其他很多事情。
比如，他的那些同伴身上过多因果律的由来。
在另一个世界里，有人隐约观测到了他们的命运，并将其以小说或漫画作品的方式记录了下来。
还比如……宇宙即将要陷入热寂而毁灭了。
“你说得对，现在结束还太早了点。”
他想留给重要之人的是一个美好而漫长的未来。如果知道他们会迎来悲剧性的结尾，他怎么可能放心离开？
晓美焰若有所指地道：“你拥有着一个充满可能性的能力。”
“……我也这么觉得。”
伊江朔久握住天平的手紧了一紧，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竟然一扫阴霾地笑了起来：“我有一个不错的主意，能请你帮帮我吗？”
晓美焰仿佛洞察了他的想法，又仿佛已经看见了遥远的未来，没有询问便先直接应下了：
“乐意之至。”
……
一转眼就过去了六年多的时间。
回忆如幕布一般地在脑海中不断闪过，虽然难熬的、痛苦的经历占据着绝大部分，但也不是没有值得留恋的时光……
之前一起并肩作战时，互道着新年祝福时，共同听着108下钟声走到尽头时，也曾无数次想过如果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
姐姐当年所说的，让他期待相信着未来会遇见很多美好的事情、交到很多朋友……他如今也做到了。
所以，没什么可贪心的了。
伊江朔久沉默地站在屋檐下许久，始终没有等到应该出现的动静。
他收回了思绪，只好自己微微提高了声音，对着看似无人的街角道：“不准备出来吗？”
片刻后，打着伞的那个黑色卷发青年还是从街角走了出来。
松田阵平有些无奈。
不理解明明是伊江朔久瞒了他那么多事情、还不告而别，现在最该生气的人应该是自己才对。
但是，被揭穿自己在悄悄跟着对方之后，现在心虚的人倒变成自己了。
伊江朔久紧接着又先开口了：“她不是朔夜……今天你见到她的事能别告诉任何人吗？之后也不要再跟我提起这件事。”
“你觉得，我还能再相信你吗？”
松田阵平没忍住反问出口，却在见到伊江朔久微怔的表情时有些后悔。
可是……
他将对方当成朋友，相处了两年多的时光，伊江朔久却一直骗了他这么久。
曾经以为是真诚的坦白，如今也发现只是一层又一层的谎言。
事到如今，对方口中的话……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谁现在还能保证分得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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