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即使是不关心剧情的黎月白,也疑惑歪了一下脑袋。
黎见雪摇了摇头,然后摸了一下他的头:
“回来就好。”
不同于他给人的冰冷感受,他的掌心温暖又带了点粗糙。
就好像真正的哥哥一样。
他等待他做出真正的抉择。为此,他跟最大的敌人立下了一个约定。
那晚漆黑无光。
他站在窗后的阴影中,静静地看他主动跟着敌人离开。
在此刻的湛湛日光下,又看他回来。
“既然你选择回来,想必已经得知了[容器计划]。”
“月白…你已经做好准备了吗?”
*
“父亲”假意要传他家主之位,实则却一直将他作为神之容器培养。
事实上,他并不反感为家族作出这样的牺牲。
在原定的计划中,他将作为完美的载体,成为一个神降的工具,并在神的意志下逐渐失去自我。
而“父亲”则继续带领家族走向辉煌。
……但他发现了血缘的秘密,杀死了“父亲”,拿走家族世代传承之物。
他打开了那个放置着神器的木盒,却发现其中空空如也。
“空的?”
不,不是空的…
他捕捉到了一丝奇异的能量残留,突然明悟:神器…早已消耗殆尽。
某人借助神器,献祭了无数人的生命,窃取了大量的时光之力,突破[时间]的桎梏,实现了一次回溯。
回溯后的现世与原来没有任何差别,但是神器已经被使用过度,从而消失了。
他翻阅了使用记录,发现就在56天之前,“父亲”还曾使用过神器,当时并无任何异常。
这说明这次回溯的目标时间节点就在这两个月间。
…逆转时间,回到这个时间节点,是有什么特别的缘由吗?
使用神器的那个人,会是他吗?
是什么让未来的他产生了如此巨大的动摇,甚至不惜一切代价,回转了整片大陆的时间?
即使是杀了“父亲”的时候,他也未曾对家族使命有过任何动摇。
神的降临,真的是正确的吗?
他产生了一丝困惑。坚定的心被蒙上了一层轻纱。
*
“哥哥?你在说要做什么准备啊?”黎月白挠挠头,一脸懵逼,永远都在状况外。
“准备…”他动了动唇,难得泄露一丝迟疑:“神降仪式已经可以开启了……”
黎月白眼睛一亮:“神降?是我想的那个神降吗?哥哥,我也可以看嘛?”
一般人面对这种令人噤若寒蝉、甚至毛骨悚然的仪式会是他这种反应吗?
让帝国高层胆战心惊的神降仪式,在兄弟俩口中,却如同过家家一般轻描淡写。
“嗯,可以。”黎见雪凝视他半晌,最终说道:“那你来主持吧。”
*
他从小一直会做一个梦。
梦里有张看不清的脸。
他每次都从梦中惊醒,然后再也睡不着,只能在窗边望着窗外的夜色,静静地擦拭着剑。
他注视着他欢笑,哭泣。
久而久之,他对梦中的人物越来越清晰。
好像就能触碰到。
……他觉得他能触碰到他。
“喂。”他对他说,漆黑的眼瞳凝视着他。
他伸出了手,却穿过了他的发丝。
他去往高山,雪原,大瀑布,在艰险之地历练。
不是每一个夜晚都有梦。
大预言者梅里斯赠予他一份箴言:那是你的命运。
命运,他反复咀嚼这个词语。
他日日凝思,却始终不解。
第49章
“哥哥。”
“嗯。”
“哥哥?”
他的目光穿透时空,凝视着那片幻影。
他看见他在梦中不断长大,长成一副没心没肺、开朗乐天的样子。
但在梦里,他并没有哥哥。
所谓的“哥哥”,只是他的幻听。
在降灵药剂的作用下,他仿佛沉入一片深沉的海底。
…
他的指尖穿过他的发丝,细细抚摸过他的脸庞。
他仿佛灵魂升空,看到他清秀纯然的面庞。
他把湛蓝色的圣水洒在他的脸上。液体浸湿了他的头发,他的唇也被润湿了。
类似海水、类似眼泪、类似梦境的味道。
[真的要这样做吗]
在最为沉重的梦中,他却还能依稀听到他的声音。
是双生的感应,或是他的错觉。
*
“真的是这样操作的吗?”黎月白看了眼高台之下跪着的密密麻麻的信徒,然后小声问旁边的黑袍人——这个藏头露尾的家伙据说是湛蓝神教的教首,明明身形和声音都十分陌生,但不知为何,总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黑袍人声音嘶哑:“仪式一旦开始便不许中止,请继续,家主大人。”
“哦……”
黎月白再拿起一瓶澄清透明、成分不明的圣水,然后看了眼哥哥NPC。
眼前是一个黑色坚硬的石台,周围用鲜血画了一个复杂的图案。
青年穿着简易的白色袍子,紧闭双眼躺在冷硬的石台上。
他把圣水浇到他的脸上,打湿了他的黑发,浸润了他清俊的面容。
嗯……从这个角度仔细观察,虽然他们长得挺相似的,但哥哥的轮廓更为利落,眼睛更加狭长,唇也更薄,更淡。
青年安然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痛苦。
与此同时,台下教徒的歌声声音渐渐响亮。
“天赐的神力
让我们于海洋中诞生
……”
黎月白将圣水浇淋在他的身躯上,水渗透白袍,让胸膛的起伏变得更加明显。
咳,虽然知道哥哥身材挺好的,但是这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仔细观察。反观自己…
等等,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黎月白撒了三瓶圣水后,黑袍人递给了他一把刀。
那刀小而窄,但很锋利,很适合篆刻。
黎月白站在石台之上,握着刻刀,高高举起。
“灵魂从天空落下
承无瑕月光照耀
……”
*
冥冥之中,他感受到疼痛。
密密麻麻的痛意如同附骨之疽,让他微微颤抖起来,几乎难以忍受。
那不是来自身体的疼痛。
而是更高层面的,更深之处的……
有什么在被剥离、在被割裂。
仪式的其中一步,需分离血脉,断绝和世间的纽带。
方能成为无情、无爱、无痛、无泪之容器。
剔除杂质,只余纯白,以最大程度地接受神明之力。
但许是因为他瞒过了所有人,没有按照仪式规范服下[降灵药剂],他在沉重的海中还保留着自身最后一点意识。
宛如海底一点荧光。
这点荧光太微弱了,无法思考,只是回忆着。
向来只有他注视着他。
所以即使他的目光充满陌生,也无可厚非。
终于,手指穿过发丝,不再是触碰到一片幻影。
他忍不住跟他有更多的肢体接触。
“不要摸我头。”青年不满道。
“……”
他又尝试握住他的手。
在所有迤逦的幻梦中,他感受到了他的存在。
想更靠近一些,更紧密一些。
将他的痕迹印刻在他的身上,或者反之亦可。
那是一张即使时光逆转却依然无法忘却的面容。
也许在时光逆转之前,他也从没有见过他。
他只是…一直感受到了他的存在。
思绪如同蜉蝣,朝生暮死,不断溯回。
“跟你做一个交易如何?”
“接下来的某一天,您将他带走吧,如果他愿意远离漩涡,黎家不会干扰。如果他选择了黎家,您也不能阻止他回来,但无论最后事态如何发展,您必须保护他的安全。代价是……我将会在神降仪式留出一个缺口。”
“什么缺口?”
“我会保留一丝自身的意志,留下最后的转机。”
“我可以现在就杀了你。”
“我早已被锚定,就算您此刻能在黎家势力范围内杀掉我,祂一样会降临。区别只在于,祂将会更加混乱、无序、灾难。”
“怪不得你拥有着奇异的厄运之兆…你动摇了吗?或许我们可以商讨更加合适的达成和平的办法。”
“您同意这个交易么?”
“就算没有这个交易,我也会尽全力保护他,即使我死。”
“……那就好。”
“话说回来,黎见雪,你居然还是对我使用敬称吗?我们已经是敌人了。”
“您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
荧光渐渐坠落,思绪逐渐平和。
*
黎月白拿着刻刀,对照着手里的图纸,在画布上刻着复杂的符号。
每一笔都需要用点力,再加之他对这些符号并不熟悉,所以他画得很慢。
眼前的男性躯体如同古希腊雕塑一般,力量感与艺术感并存,堪称完美。
好舍不得,在哥哥完美的身躯上留下了破坏性的记号。
不过为了完成系统任务,他可以接受。
如果有人在他身体上胡乱刻字的话,他早就痛得跳起来了,但是哥哥NPC却仍然在沉睡。
就连刚才眉宇间的那点痛苦都已经抚平。冰雕雪塑般的脸上只余一片冷寂。
……怀念哥哥npc跟他说话的样子了,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是给人的感觉却十分温柔。
哥哥NPC是不会再醒来了吗?黎月白突然才想到这个问题,并且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一阵失落。
在黑袍教首的监督下,他磨磨洋工,花费半天功夫刻好了胸膛上的符号。
像一只眼睛。
接下来,该开始刻腹部的了。
对,他好失落。如果哥哥现在是醒的就好了,他可以亲眼看着他给他的下腹部刻上○纹。(不)
以哥哥NPC的性格,他一定会微微皱着眉头,默默忍耐吧?
说不定还会鼓励他一下,而不是跟这个黑袍教首一样,一直监督他刻符,不让他休息,他手都酸了。
血腥味越来越浓。
台上的青年皱着眉,动作越来越慢,似乎已经不忍心再继续。
…那毕竟是他的血亲,唯一的兄长。
对他来说,亲手主持这个仪式,一定是一件非常困难、极其残忍的事。
如果该游戏是个家主模拟器,那黎月白就会惊讶的发现,在之前都没有动静的家主认可度进度条,在这一天竟然有了飞涨。
第50章
一点反应都没有了。
不管是抚摸他的面颊,还是在他身上留下伤痕。他都不为所动。
他从未对他这么冷淡过。
他把刀尖刺入他的胸膛,于是血液很快浸满了刀槽。
为了完成仪式的最后一步,他要取一些心头血。
[神降仪式]开始之前,哥哥在他的卧室里待了一晚上。
那天夜里,黎见雪敲门进来,面对他的疑惑,罕见地犹豫了一下,问:“月白,明天的事你紧张吗?”
“还好吧。”黎月白已经是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的状态,十分心大:“你来是有什么事吗?哥哥。”
男人摇了摇头:“没什么。”
然后笑了一下:“不紧张就好…那我先走了。晚安,月白。”
发丝浮动,在他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
黎月白突然有种galgame选错了选项一样的即视感。
“我要重选!”
“?”哥哥转头看他。
“啊不,我是说,还是有点紧张的,哥哥。”他穿着白色丝质的睡袍,抬起眼,望向哥哥,样子倒是很乖:“要知道这可是事关全局的一次重要事件,我很担心自己会做不好…”
“不会的,你会做得很好。”
咦,新对话触发了。不愧是他。
“可是你也知道,我完全不懂啊…等下,哥哥,你坐过来一点,你站着太高了,我仰头看你好累…就坐我床边吧。”
黎见雪还没有换上睡袍,迟疑了一下,然后远远地坐在他的床边上。
“再过来一点。”懒得挪窝的黎月白说:“太远了呢哥哥,这样说话不方便。”
“嗯。”他依言靠近了些。即使坐在他的床边,他整个人依然是挺拔如松的状态,完全没有丝毫放松。
黎月白看他,正想着说点什么。
“哥哥想抱你一下,可以吗?”
“嗯?”黎月白吐出一个字节,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哥哥抱住了。
他紧紧抱住了他。
明明外表很高冷,但紧贴的身躯却非常炙热。
他只穿着单薄的睡衣,于是他的体温快速地传递过来,让他也蓦地暖了起来。
与此同时,他的身上有种浅淡的干净沉稳的味道,让人想到云间雾凇。
黎月白不禁再轻嗅了几下。
34/39 首页 上一页 32 33 34 35 36 3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