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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司，我的钱马上就攒够了，然后就可以买到戒指向你表白啦……”
一字一句都是闻柒在白天，在夜晚，在紧张复习以后，在高考完的时候，坐在自己小小的书桌前，认认真真写上去的。
她站在宣传栏的最前面，看着那些文字，只觉得熟悉又陌生。
真的是她写的吗？真的是她交给程司渺的情书吗？
可是，情书不是被她放在程司渺家的茶几上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有没有可能，是有人模仿她的笔记的恶作剧呢？
这时，围观的人群里面，有人认出了她。
“这不是闻柒吗？”
“什么？这就是闻柒？这些情书就是她写的吗？”
“真大胆啊，天天在那意.淫和校花是好朋友，校花认识她是谁吗？”
“我是跟程司渺一个班的，我知道，闻柒和程司渺坐同桌，但程司渺从来没跟她多说过一句话！”
“我作证，校花对她就是基本的礼貌，谁知道她自己在那想了这么多东西？！”
“吓死了，我要是校花都恶心死了，还好就快要毕业了，以后都不用面对她了！”
……
周围议论纷纷，人群以她为中心，后退出了一块空地，还有家长拉着孩子就走，不让看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
闻柒站在原地，整个人如同被冻住一样。
心里无数念头错综复杂地闪过，她抓不住任何一个。
她想她似乎应该冲上去把这些纸张全部都撕下来，不让别人看到。
或者她是不是应该跑去质问众星捧月的程司渺，为什么要这么做。
闻柒颤抖着手摸出手机来，给程司渺打电话。
接通前的声音，漫长而折磨。
她在心里组织着语言，要先问问程司渺有没有收到情书，放在了哪里。
万一是误会呢？万一有其他她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呢？
几秒钟后，电话被挂断了，然后是连续而短促的忙音。
程司渺没有接。
闻柒猛地推开身边的人，用最后的勇气从人群中挤了出去，捂着脸跑了。
身后响起一片哄声。
闻柒沿着能看见的路乱跑，只觉得哪里都是人，那些人似乎都在看着她。
这种感觉简直要把她折磨疯了。
跑过一个拐角，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群人。
闻柒刹不住脚步，一头冲了进去，人群纷纷骂着给她让开道路。
等她停下来的时候，已经跑到了人群的最前面，又一次看见了程司渺。
程司渺坐在长廊的栏杆上，正在拍照。
长廊两边无数繁茂的花藤缠绕而上，形成天然的纳凉圣地，程司渺发辫里面的发绳也换成了粉色花瓣的形状，看上去就像花仙子一样。
那个会开车接送她的司机正拿着单反给她拍照，围观的人群也悄悄拿出手机来偷拍她。
一切都是那么和谐，只有忽然闯入的闻柒破坏了这个美好的画面。
“闻柒同学，”程司渺也看见了她，微笑着和她打招呼，“你要过来一起拍照吗？”
程司渺的笑容和煦而疏离，和面对其他同学的时候没有任何的差别。
她从来不会问其他同学要不要合照，而是问要不要一起拍照，甚至会让她的司机帮助一起拍摄。
闻柒脸上最后的表情刹那间退得干干净净。
她终于明白了。
原来在程司渺的心里，自始至终，她和其他那些人，都么有任何的差别。
那些数不清的追求者，被程司渺的美貌和亲和所打动，鼓起勇气向她表白，送上精心准备的礼物和情书。
程司渺会礼貌地推辞，表示自己现在只想好好学习，可以和对方成为好朋友，互相监督一起努力。
如果实在推不掉，她就会收下那些东西，转头把情书和礼物拆都不拆地丢进垃圾桶，零食分给同学们，还会用湿纸巾仔细地擦拭手指。
愚蠢的闻柒，一直以为自己是特别的。
因为那些黑暗中的亲密，因为程司渺曾经一遍遍逼她承认，她是她的，因为程司渺会在放学以后来找她。
闻柒是程司渺的，那么程司渺又是谁的呢？
程司渺只是她自己的。
反正不会是闻柒的。
所谓要一百封情书，也不过就是程司渺拒绝她的托辞罢了，说不定程司渺拒绝别人的时候，也曾经用过这个借口。
可笑的是，只有闻柒一个人当了真，真的认认真真地，准备了一百封情书。
现在她的心被剖开，摊开在阳光下公开处刑。
程司渺竟然还能这么云淡风轻的，笑着问她要不要一起拍照。
闻柒抬头看着程司渺。
盛夏的阳光从头顶倾泻而下，晒得她眼睛生疼。
而程司渺在长廊下面，被阴凉和花草香气环绕。
“不用了。”她鼓起勇气开口，声音却扭曲变调，“谢谢你。”
第22章 她和程司渺之间，彻底结束了
22
闻柒说完最后三个字,一股巨大的酸涩已经哽到了喉咙处。
她再也无法忍受站在这里，转身挤进人群里。
身后，宁叔放下单反相机,询问程司渺：“二小姐？”
“她大概有其他事情吧，”程司渺定了定神,笑着说：“不用管她,宁叔，我们继续。”
闻柒还没有彻底离开的脚步,因为捕捉到程司渺的这句话而遽然加快。
“不用管她……”
不用管她。
闻柒这次终于找对了方向，不再如无头苍蝇一般乱窜，她又一次经过学校门口的迎宾大道,路过两边贴满自己手写出的情书的宣传栏和数不清的围观的人，一路冲出了校门。
由于今天是高三学生返校的日子,校门是敞开的，并没有人阻拦她。
闻柒跑出学校，又沿着马路边跑了好久好久,直到她终于再也跑不动了，这才跌跌撞撞地停下来,坐在路边一个供人休息的长椅上。
她的肺堵得要爆炸，嗓子里面好像塞了一团火一样，两条腿都像灌了铅一样又沉又疼。
但她坐在那里，却感觉到大腿上有什么坚硬的东西硌得人难受。
闻柒今天拿出了很久都没穿过的裙子，本来是想着去找程司渺合照，程司渺今天一定会盛装打扮，她穿裙子和程司渺站在一起更相配。
这条裙子的侧面有一个小小的装饰用的口袋,装不进去什么东西，闻柒的东西都放在书包里背在背上。
只有一个小东西,被她悄悄收进了口袋里。
闻柒欠了欠身，把手指勉强塞进这个小口袋里，抠出了里面的东西。
小小的，坚硬的，亮晶晶的。
925银材质的戒指，莫比乌斯环的形状，正中镶着一颗很小的碎钻。
她有想过戴上这枚戒指，毕竟这只是女生身上常见的饰物之一，可她又想，万一程司渺也戴了，她也戴上，被有心人看见多想怎么办？
她不希望给程司渺造成任何的困扰。
所以她在来学校的路上，还是默默把戒指从手指上摘下来，塞进了随身的口袋里面。
她想，也许可以等到没人的时候，她和程司渺合照的时候，再戴一下这个戒指，留一张照片，不让别人看见，就她们两个知道就行了。
结果程司渺确实戴了戒指，只不过是另一个更漂亮、更昂贵的。
闻柒紧紧捏着这个小小的银圈，戒指上面不起眼的钻石深深地嵌进她的掌心。
明明是那么小的一颗，却那么疼。
太疼了，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
好像开闸的洪水，当第一滴眼泪落下来以后，剩下的便再也忍不住了。
那些水滴挤挤挨挨，跟不要钱一样不停地落。
闻柒匆忙用手抹了一把，但根本没有用，那些咸涩的液体很快连她的手也浸透了。
除了在床上被程司渺逼到灿烂的绝境，因为生理性反应而落泪，她上一次哭还是初见程司渺的那个下雪的冬天，闻人杰前一天刚刚来家里闹过事，她独自收拾一地狼藉的家，拿着破碎的一家三口合照下楼去丢，碰见程司渺帮她捏出扎在手指里的碎玻璃。
那时候她也只是无声地落泪，像今天这样哭得停不下来，她都不记得有没有发生过了。
莫比乌斯环，首尾相衔，无限的循环。
她和程司渺的开始和结束，都是以她的眼泪为标记，以她的痛苦做循环。
这个念头一出现，闻柒已经痛到不可自抑。
“同学，你怎么了？”这时，一个路过的女生停下脚步问道。
闻柒泪眼朦胧地抬起头，看见一个女生手里拎着奶茶，站在那里关切地看着她。
“没事，我没事……”闻柒胡乱抹了抹眼泪，“你不要管我……”
“真的不要紧吗？”女生从口袋里摸出纸巾递过去，“不要激动，任何事情都会过去的。”
“谢谢你。”闻柒接过纸巾，哽咽着回答，“我真的没事，只是需要缓一缓，谢谢你。”
“那好吧，那我就先走啦。”女生把拎着的奶茶放在她旁边的长椅上，“心情不好的时候喝口甜的，会好很多。”
女生走了，闻柒身边再次安静下来。
泪水很快就将纸巾彻底湿透了。
手机“叮”地一声响，闻柒拿起来点开。
是妈妈的消息，问她拍照拍得怎么样了，有没有特别好看的照片发给她看看。
闻柒只随便拍了几张，她从里面挑出一张最好看的，发给妈妈。
程司渺依然没有任何信息。
也对，程司渺现在正忙着拍照呢，自己拍，和别人的合照，哪里有空搭理她呢？
毕竟，她对程司渺来说一点也不重要。
闻柒狠狠抹了把眼泪，拿过旁边还热着的奶茶，拆开吸管插进去，使劲吸了一大口。
清甜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混着甜甜的芋泥和软糯的珍珠。
闻柒基本上都是自己带水喝的，极偶尔买一次奶茶，也只会买最便宜的基础款，什么都不加的那种。
程司渺的桌膛里倒是经常塞着追求者送的奶茶，但程司渺从来不喝，有时候分享给同学们，有时候直接丢掉。
闻柒没有分过。
原来奶茶这么好喝，难怪女生们都那么喜欢喝。
闻柒坐在长椅上，安安静静地喝完了一大杯奶茶。
她的眼泪一直掉，程司渺连一条信息都没有。
闻柒从书包里取出自己从来不舍得用的湿巾，仔仔细细地擦干净脸，站起来把空掉的奶茶杯丢进垃圾桶里面，坐公交车回家。
回到家的时候季茗还没有下班，闻柒去楼下买了肉和菜，准备好了午餐的材料，又把家里整个打扫了一遍。
她卡着季茗下班回家的时间，做了两菜一汤。
季茗一进门，就闻到了饭菜的香气。
“好香啊，”季茗笑容满面，又有点诧异：“不是说去学校拍照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啦？”
“拍完就回来了。”闻柒不愿意多说，催她去洗手，“快来吃饭了，一会都凉了。”
季茗洗手换好衣服，尝了一口，连声夸赞：“我们小柒越来越厉害了！”
闻柒微微抬了抬嘴角，低头安静地扒自己的饭。
季茗给她夹了一块排骨，“今天拍照怎么样，开心吗？”
闻柒顿了一瞬，低头吃那块排骨：“很开心。”
季茗：“有和同学们好好告别吗？之后假期可以和同学们约着一起出去玩，想去旅游也可以，钱不够就跟妈妈要。这个假期是你人生中最难得的时光，不要只想着打工挣钱，以后挣钱的机会多着呢。”
闻柒低着头，一滴眼泪迅速而无声地滴下来，洇进白色的米饭里面。
闻柒慌忙从旁边扯了一张纸，假装吐骨头，遮着半张脸，声音模糊地说：“知道的，妈妈。”
她匆匆扒完碗里的饭，站起身来，“我吃饱了，您慢慢吃。”
“这孩子，怎么吃这么少呀？”季茗十分诧异。
“我不饿，在学校同学请我喝了奶茶。”闻柒勉强对她笑了笑，“加了黑糖珍珠和芋泥，我从来没有喝过这种，可好喝了。”
“那你以后也喝这种奶茶，”季茗说：“喜欢就买来喝。”
她知道女儿不是那种乱花钱的人。
“好的。”闻柒对她挤出一丝笑容，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门关起来，世界重新安静下来，闻柒坐在书桌前，长长地舒了口气。
手机被她静音了，这时候才终于拿出来，显示有两个未接电话和几条未读消息。
闻柒点开，一个是班主任张老师，一个是赵冉。
信息是赵冉发的：“闻柒，我刚听说你的事情，怎么会这样啊？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帮你领了资料，你还回学校吗？你如果不回校，我给你送到家里吧。”
闻柒身心俱疲，先给班主任回了电话，说自己不回去了，所有资料都让赵冉帮她领取吧。
然后给赵冉回信息：“谢谢，麻烦你帮我领资料，回头我去找你拿吧。”
赵冉立刻回复：“不麻烦，我一会从学校出来就给你送过去。”
闻柒现在不想见学校的人，任何人都会让她想起宣传栏前面众人的围观和议论。
还有那贴满道路两边的，她愚蠢的自作多情。
她从抽屉里拿出小镜子，对着照了照。
眼睛已经不可避免地肿了起来，整个人双目无神，满脸苍白憔悴。
跟早晨出门时候简直判若两人，也就是刚才一直低着头，才没有被妈妈给发现。
闻柒把门打开一条缝，仅仅探出半张脸，“妈妈，我有点不舒服，先睡觉了，一会我同学可能会来给我送资料，你帮我收一下好不好？”
“没有问题。”季茗正在收拾餐桌，闻声回头担忧地问：“你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吃药？”
“没事，我睡一觉就好了。”闻柒说，“不用担心。”
她关上门，给赵冉发信息：“我今天有点不舒服，改天再请你吃饭。”
赵冉很快回复：“没关系，你先休息吧。”
闻柒就躺回床上，把被子拉起来盖过头顶，整个人在这一方小小的黑暗里蜷缩起来，抱紧了自己的肩膀，好像一枚小小的卵。
曾经，在她的小床上，她和程司渺度过无数沉迷而荒唐的夜晚，在那些甜蜜的黑暗中，程司渺也曾紧紧地抱着她，在她耳边一遍一遍地重复。
“七七，你是我的，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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