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来,魏洀看只是表面上洋洋洒洒的,其实是个特别轴的人,否则他当初不会认准死理,从马提亚逃出生天。
粟续僵着一口气哽在喉头,哑然道:“他完全没必要为了我做到这份上,明明他在研究所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魏洀领了这么多炸|药,是想尽可能破坏马提亚的战备吗?可研究所要是想这么做,不用等到现在,那他又是为了什么呢?
难怪那天魏洀是最先出现的,一旦他出事了,其他舰船可以趁着隐身模式未退马上离开,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可他总觉得魏洀不是为了小情小爱而不顾全大局的人,一定还有别的想法,会和他有关吗?
“是啊,他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但还是做了赴死的准备。”奥利弗嗤笑着摇了摇头,“怎么会有人蠢成这样?”
为了自己喜爱的人放弃前路付出生命,在他看来并不值当,魏洀无疑是选择了一条和他相反的路。可这件事究竟值不值得,恐怕外人的评价无用,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
听到奥利弗的评价后,粟续突然低头轻笑了一声,眼底的情绪难以抑制。
魏洀和他是一类人,为了自己所求可以不顾一切。在决定拿到海水样本,并摧毁尤妮花园的时候,他做了最坏的打算,看来魏洀也是,只是不清楚这份计划里有没有他。
会有吗?会有的吧?
奥利弗看着他神伤的表情,指了指不远处的研发部,提醒道:“魏洀这会儿应该在测算数据,你要去找他谈谈吗?”
粟续苦涩微微一笑,抬起头摇了摇,恢复正色说:“我们出发吧。”
在情爱面前,他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奥利弗眉头挑起,嘴角轻扯着点头说:“好,走吧。”
脱离主舱后,穿过混浊屏障前潜艇发动机的转动声被压至最轻,在深海稳缓上身。
窗外一片漆黑,只得见密集星点幽光疾游而过,又往复冲回,似感受到了海中异常波动,在躁动地寻找着什么。
潜艇的隐身系统全开,为了不引起开智的异怪警觉,刻意没有开启驱散仪,只是悄然避开盘踞在深海的怪物向海面靠近。
刺眼日光披盖在海面,酷热持续蒸腾着地表万物,仿佛下一刻就要燃起无尽火焰。
为了不引起空中巨船的注意,奥利弗没有驾船离开海面,而是在浅水层移动,灵活避开马提亚放置在海面的监测基站。
不到半天的时间,导航系统就显示即将抵达目的地。
“我和岸上的人发过消息,等会直接下到海底检修,完事了再上去打招呼。”奥利弗的安排干脆利落,节省了不少时间。
马骞带上工具做出舱准备前提了句:“虽然我师弟的能力有目共睹,但还是麻烦各位兄弟尽量拖点时间,我头一次教人没经验。”
他这话说得委婉,奥利弗心领神会地拍胸脯说:“放心,这事儿包我们身上。”
马骞笑着搭上奥利弗的肩膀,哥儿俩好地走进缓冲舱,反手朝粟续招手说:“粟续,咱们走了。”
随着潜艇直线下沉至海底,水色明显清澈许多,但仍有异化生物在水中漂荡,试图寻找进攻机会。
粟续顺着微清的海水向最远处望去,隐约还能找到马提亚曾经搜寻过物资的痕迹——随意的翻找、置弃,毫无顾忌地留下海洋无法消解的垃圾。
马提亚之前清理过这片海域,可为什么还有怪物?
答案无外乎是前卫队员一贯的敷衍导致还有异化生物残留,在恶浑的海水中潜移默化地继续畸变、不断繁衍,再一次壮大群体。
奥利弗见粟续一直到盯着外头,话语中充斥着无奈:“海洋异常暖流频发,外头这些鬼东西越长越丑。就现在这样,已经是营地年轻人们自行组建的巡逻队每天巡逻清除的结果了。”
他点了点粟续的肩膀,“哎,麻烦这位工程部同志往后捎捎,研究所清场的事归我们。”
他这会儿不是在客气,往后有的是用得着粟续的地方,头一回往出任务哪儿能直接把人往海里丟?
遥想他第一次见粟续时,这人被自己的队友抛弃,拼了命地在海里挣扎。他是不想多管闲事的,是魏洀执意要救人,没想到这一救还真救出了缘分。
“兄弟们,出发了!”
奥利弗话罢,抱着强力驱散仪背对深海往后一跳,身如游龙在水中翻越,在被受到惊扰的怪物侵袭的瞬间,摁下了启动键。
外勤队员们默契拔枪压制,迅速在净化器周围清出安全区,确认火线安全后,适才通知舱内的其他人:“你们可以出来了!”
马骞应声后看了眼粟续,见他早已蓄势待发,遂向其他人示意出舱。
粟续领先一步离开舱门,在水中稍等了片刻,伴着跟上来的其他人靠近净化器,确保这些技术人员的安全。
“啊!好踏实,好有安全感!”马骞忍不住笑着感慨了句,听到其他人也忍俊不禁地附和,冲粟续招手说,“保镖,我们开始了!”
粟续微扯嘴角点头,走近了些肉眼观察实体净化器的细节。之前他也是见过这个净化系统的,只是这一次有队友为他细心讲解。
“为了避免被马提亚破解改装,这台大家伙的控制面板是外接的,只留了启动键,还有底部……”
马骞下潜贴近海底,给粟续指明位置,“你看最底下,这儿,是强制关闭的按钮。”
“明白。”粟续点头。
马骞又往底下伸长手,由于整个人是趴着的,声音有些变调:“机子整体是做过防水处理的,如果要做硬件检修,就得挖开这些淤泥,从底下爬进去,通过检查各个接口能否正常工作,来确定损坏的位置。”
“嗯,邱师父说过。”粟续句句有应答,颔首后跟随马骞钻入机器底部。
他根据前两天邱杰西教授的指示,一一回答马骞的提问,也时不时抛出自己疑问和感兴趣的点,眼中的专注令他一时忘记自己正身处危险可怖的深海。
马骞眼中的赞赏愈发热烈,满意地笑说:“老实说,我回答得都未必有你这么完整。”
他很激动能有人加入到他们的队伍里,还是这样一个能力卓越的人。
粟续坦言:“昨天刚学,记忆犹新。”
或许因为他是海洋孕育的产物,而研究所在深海扎根了数百年,所以即使从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也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马骞指了指外头,“那我们再过一遍控制面板的操作?”
肩头的探照灯映出粟续微微点头的影子,“好。”
第202章
又问了一连串问题, 马骞震惊之余较上了劲儿,在终于把粟续问倒时身心舒畅地仰头大笑,“你要是这还能答上来, 我得管你喊老师了。”
他一时笑岔了气, 捧腹咳嗽了两声, 耐心地为粟续刚才答不上来的问题做出解答。
马骞的传授全程细致又通俗,连粟续这个外行人都能听得明白。
粟续了然点头,低喃重复了遍马骞刚才的话,暗暗记下了今天所学。
马骞偷偷观察着粟续的反应, 生怕自己有说不明白的地方,低声关切询问道:“我刚才说的那些,你有哪里没听清楚吗?我可以重新说一遍。”
粟续笑着摇头给予肯定:“不用,你讲得很仔细, 我都记下了。”
“那就好、那就好。”马骞憨声嘿笑, 收起了外接控制面板, 歪头确认其他人的检修情况。
见大家的检修工作基本完成, 将消息告知给了奥利弗, “奥利弗, 我们搞定了!”
“我们也清理得差不多了, 兄弟们准备收队!”奥利弗的声音紧接着传来。
“得嘞!”
马骞收好维修工具,同粟续一道往船舱靠近, 途中话起了家常:“你说我这样适合做老师吗?你别误会,我不是求夸。”
他笑了声, 微微仰头憧憬着,说:“其实我就是想着以后要是没能力外勤了,就和师父一样到处传播知识,让更多人加入我们。”
粟续转身面向马骞, 态度诚挚诚恳地正声说:“马骞,我认为你很优秀,懂得多还很谦虚,如果世上有更多像你和邱师父一样耐心、宽容的老师,我想会有更多人加入到研究所之列。”
这并不是对于施恩者的盲目夸赞,在这个即将败落的世界里,每一个奋起反抗、在逆境中仍积极向上的人都值得称颂。
“看你说得这么正经,怪不好意思的。”马骞害羞地想挠头,但隔着防护头罩犹如隔靴搔痒,更是忍不住窃笑。
看着海底一望无尽的废墟,他突然有些好奇地发问:“粟续,你说旧时代的老师是什么样子的?”
粟续不动声色地掩去了真实情况,浅笑着说:“我在课本里看到过,旧时代的老师们也是负责传道受业解惑,有的人终其一生为了地位卑微的女孩子能够走出大山而殚精竭虑,担得时代之楷模,也有的只当老师是份赚钱的工作、敛财的手段,在弱者面前释放着自己可耻的欲望。总而言之,人各有志,大不相同,但我觉得你要是活在旧时代,一定能成为一名好老师。”
马骞双目灿然,笑意更是收敛不住,心中原本的迟疑在对方肯定中逐渐踏实,话语中也渐渐带上了些感激:“粟续,谢谢你!”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缓冲舱,从消杀喷雾中走出时,发现大部分人早就回来了。
奥利弗正和路方青汇报这次海洋生物样本的采集情况,瞥见粟续他们回来,好奇挑眉:“你俩聊什么呢,聊了这么久。”
随即他转头对舱里的所有人询问:“怎么说,是直接回研究所,还是上去转转?戴夫说给我们准备了便饭,正催我们呢。”
和前卫队长时间接触的粟续习惯性以为他们会选择留下来,等吃饱了饭再走,却没想到大多数人是拒绝的。
“还是别了吧,海上资源这么紧缺,你们外勤遣送资源也是很久才轮到这儿一趟,他们能存点粮食不容易。”
“是啊,我们人这么多,就算是再简单的一顿饭,怎么着也要吃掉他们营地半天的食物吧,反正我是下不去这个嘴。还是说留一部分人上去,其他就先撤了?”
“留什么呀,今天是蒂芙尼姐姐一家做饭,现在回去说不定还能抢到剩饭呢!”
粟续终于加入大流,也表示:“我想回去。”
出来的这半天里,他心里总有个声音不停叫唤着,希望能尽快回去,早些见到那个人。
“我就多余问你们。”虽是一句吐槽,可奥利弗却没有讥讽之意,脸上尽是对同盟的认可,“坐稳了各位,我们返航了!”
他说着,拨通了上方营地的通讯,朗声笑着说:“戴夫,研究所有急事召我们赶紧回去,便饭下次再吃吧!”
“上次也这么说,这回我们篝火都架好了,你们着急走什么!”通话那头的人叹笑着妥协,“行吧,记得下次一定要来吃顿饭再走!”
“成啊,不过希望下次过来不是检修。”奥利弗的话引得舱内其他人和笑。
粟续从前总觉得返程太快、路途太短,巴不得能再晚一些回到马提亚,可这会儿明明是相同的里程,他恨不得撇开奥利弗自己开,希望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抵达研究所。
他揣着满心期待全神贯注着风窗外的前景,亲眼看着他们撞向一层浓厚的水中泥障,视野骤然明亮开阔,不禁会心一笑。
潜艇平稳降落在停机舱顶部,随着升降梯缓缓回到舱内,疏水系统启动得刻不容缓,严格守卫着研究所这一亩三分地。
在朦胧的消杀喷雾中,粟续一眼就认出站在监测点外的人影,目光久久无法移开。
他走出船舱后逐步向魏洀靠近,但脚下像是灌了铅一般,只是一小段距离而已,同行的其他人都已经目露异色地超越过他,而他的步伐仍沉重迟缓,挪了许久才到监测点前。
耽搁了一路,他还是没想好该怎么问魏洀有关那些炸|弹的事。
魏洀敏锐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主动踏过监测点走近粟续,关切地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人,主动询问道:“怎么了?受伤了?还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可以和我说说吗?”
粟续微微张嘴又紧闭,摇头否认道:“没什么,可能是有点累了。”
他踏上监测点的生物电板,直到头顶的绿灯亮起,才走进研究所主舱。
魏洀望着粟续的背影有些困惑,默默问了一嘴刚还完战备的奥利弗,“他怎么了?”
“这我哪知道?”奥利弗心虚地撇了撇嘴,正纠结着要不要出卖老所长的小伎俩时,见那老顽童一蹦一跳地靠近,目光还有意无意地往仓库看。
当芬恩看到奥利弗挑事般的眼色后,就全明白了。邱杰西那个老家伙和他通过气,按照他对奥利弗和粟续的了解,一个是认死理儿的,到了几人领几份战备,一个是能不让人帮忙就会选择自己单干的,有九成几率能看到他故意留在柜台上的登记簿。
他徒弟的一片丹心,不说出来心上人怎么知道?
不过刚才看粟续走得匆忙,看来是还有心事没有化解啊!
芬恩意味深长地捋了捋胡子,盘算着自己该怎么进行下一步。
“您怎么来了?”魏洀问。
芬恩手指向仓库说:“年纪大了,忘记之前领过什么,早上就借登记簿看了一眼,然后忘还了,过来提醒管理员收好的。”
奥利弗憋着笑说:“忘了还啊,等您这会儿想起来,东西要丢早丢了!”
“你小子!”芬恩眯眼威胁奥利弗,无声警告他不要乱说话,免得打破他的计划。
奥利弗默默抬手打了个手势,表示自己懂得的。
魏洀满眼困惑地凝视着粟续离开的方向,启步小跑着跟上后,发现对方的脚步也加快,赶在他追上之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妥妥给了他一个闭门羹。
盯着面前紧闭的房门,魏洀抬手敲了敲询问:“粟续,你真的没事吗?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惹你不开心了?我们好好谈谈怎么样?”
粟续背靠着房门,有些气滞,哑声说:“我真的没事,只是有些问题想一个人冷静思考一下,你先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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