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再次定格在那高瘦的黑影子似乎是笑着摸了摸那白影子的头上。
这一个画面之后,沈之初没有再在外面发现白影子,只不过周围看似安静的墨一样的雾气流动更快了,没一会儿,沈之初看到四个红色的影子出现,其中三个红影子手拿的那把剑再熟悉不过,另外一个红影子唯唯诺诺地跟在身后,为首的那个红影子手里赫然就是那块雷精石,那瘦高的黑色影子没有正面对上红色的影子,好像在朝村子出口走,只不过却被其中一个红色影子一剑斩断在村口。
雾气流动的更快了。
周围的黑影子和红影子交叠在一起。
漫天的红色。
地上铺上了一层一层黑的流烟。
黑色和红色都那么分明。
还是没有声音,但沈之初却仿佛听到了哭泣。
沈之初的脸色黑的吓人,心也跟着酸涩起来。他目之所及的地方,所有干焦的树枝都在扭曲。
看不到的丝线一次次从红色的影子上穿过,却没有办法伤它们分毫。
红色越来越分明。
沈之初猛然到处跑起来,四处寻找。
那个白色的影子呢?
就算已经知道结果,还是想知道他到底怎么从这里,从这个地狱逃出去。
沈之初越来越急。
终于,在一个和其他房子一样破败的房子里,他再次看到了那个白影子。
这一次,那白影子再也没有一头扎进湖中的欢快,反而仓惶地缩在一个动也不动一下的黑影子身下。
沈之初蹲下来想去摸一摸他,却触手都是一手流水的白烟。
沈之初等了很久,才等到白影子从黑影子身下爬出来,他沉默地往里屋走,沉默地在腐朽的床下用似乎是双手的形状白影挖床下的土。
片刻后,白影终于掏出来一个看起来像是饼的东西,狼吞虎咽地咬了几口,又包起来埋进去。
接着白影子坚定地再次扒开黑影子的身子,安静地睡进去。
在白影子扒开黑影子的时候,沈之初这才看到,黑影子怀里还有一个身量和白影子一样高矮地黑影子,似乎和高大的黑影子融为一体。
白影子一点也不介意,再次把自己缩了进去。
如此过了一会,白影子又走出来挖床下的土。
吃了饼,白影子又缩回去。
沈之初很难过,他蹲在白影子背后轻轻抱着他,带着些许哽咽的哭音。
“跑啊,季临渊,跑啊。”
第74章
那团白影子再次隐去,黑和红再次混合,沈之初走出破旧的无法遮风挡雨的屋子时,外面似乎出现了游荡的妖兽,仍旧是黑色的影子。
庞大的一团在不同的屋子前徘徊。
只不过一瞬间,所有动态的色彩全都消失,只剩下静静的雾气安然如前。
头疼欲裂,沈之初僵硬地抱头蹲在原地,神思不属,在一片寂静中,他听到了季临渊的声音。
于是,沈之初艰难地从深重的绝望中抬起头,赫然看到了明明站在他面前的季临渊。
只不过,现在的季临渊看起来有点恐怖,他身上扒着好几团黑影,在他背上腿上拽着,时不时还能听到啃食的声音。
血流过季临渊脖子,肩膀上的血肉已经无法覆盖白骨。
他竖起的手指摊平朝沈之初伸过来,眼底有一丝震惊,隐隐的癫狂在震惊之后的笑意中缓缓散开。
“阿初,你来了。”
沈之初的额头,繁复的花纹这才渐渐隐去。
沈之初茫然地抬头,从没看他哭过的季临渊眼看着他毫无声息,双眼无神,眼泪却一滴滴往下落。
沈之初嘴唇开合,出不来的声音渐渐才能被季临渊听见。
“走啊!快跑,快跑!”
“快跑。”
“季临渊,季临渊......”
“活下来。”
沈之初从没有这么无助的时候,哪怕他寄人篱下,哪怕他只能装乖卖巧博取生机,哪怕他所在的基地被丧尸攻破,被围攻,他也没有这么无助过。
沈之初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他,让他跑。
他一直想知道的真相就摆在他眼前,却让他无法做到理智分析真相。
【季临渊,快跑啊!!!】
季临渊泛着猩红的眼睛都试图做出和往常一样的安抚温柔,理智在他的眼里闪烁。
他还算完好的指骨被抱着他腿的黑影当糖葫芦吃掉,露出森森白骨,很快,这白骨就被魔气覆盖。
季临渊朝沈之初伸出手,温柔地抱上去,听沈之初无神地在他肩上呢喃。
“快跑。”
“嗯,我会跑。”
“季临渊,活下来啊。”
“嗯,我知道。”
要是沈之初再多看一点,应该会看到在妖兽吃饱了去别的地方游荡后跑出来的杨远。
可惜沈之初的意识已经陷进去了。
阿初已经快失去自我了。
......
沈之初在一声声一句句毫不落空的回应中渐渐回过神,顿时就忍不住了。
他下意识要回抱过去,但季临渊的背上根本没有可以下手的地方,只能手足无措地抓着季临渊的衣袖。
他耳之所及的地方,都还能听到撕扯的声音。
沈之初难受的不行,但他还是无法做什么。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这里会毫无打斗的痕迹。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季临渊会任由这些低魔啃食。
这些,都是他的村人啊!
都是他的一家人啊!!!
他曾经的一切啊!!!
他怎么会对他们动手?
沈之初倒宁愿季临渊是真的为了南宫奚才于顾愉白为敌,至少那样,季临渊不用经历这些。
沈之初哪怕也能从季临渊身上把他们扯下来,但他有什么资格?
他有什么理由?
就算知道季临渊会被炼化成真正的魔体,他绝不会死,至少不会死在这个关节点,但没人告诉他会是这样被啃食殆尽的方法。
季临渊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吗?
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为什么?!
就为了雷精石?就为了主角的机缘?
就为了那该死的顾愉白?!
沈之初心中的恶意和恨意翻涌。
季临渊的理智在痛苦和快意中死去,猩红眼睛里的唯一一点光在渐渐散去。
沈之初做不了什么,哪怕他把手伸过去想代替季临渊,也被季临渊制住双手软禁在怀中。
沈之初闭了闭眼,难过怎么流也流不尽。
他咬了咬牙轻轻说:“季临渊,他们都死了。”
不该提醒季临渊的,这和在他伤口中撒盐有什么区别,但沈之初没办法。
他真的一点其他的办法都没有了。
他狠狠心严厉道:“季临渊,你清醒一点,他们都死了。”
沈之初想季临渊大声的反驳他,或者揍他一拳也好,但季临渊却没有这么做,沈之初的声音没有在季临渊心里掀起一丝涟漪。他隔了很久才开口,声音机械毫无感情,缓慢而迟钝。
“嗯,我知道。”
沈之初更难过了,想偏过头去看季临渊的情况却被后脑勺的手控制动弹不得。
知道?
你知道个屁!
哪怕季临渊现在发疯,理智全无,也比现在清醒地看着亲人毫无理智的样子更好。
还有比现在更差的情况吗?
沈之初想不出来。
“不是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成魔吗?”
沈之初震惊之余,猛得抬起头看季临渊的表情,却被强硬地按在怀里。
季临渊现在已经没有一点儿人样。
【不可能,季临渊怎么会知道?他不可能知道这一点?他不能知道这一点。】
如果知道,沈之初毫不怀疑季临渊绝对会干得出来这种事。
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众所周知的,成魔唯一的坏处就是会泯灭人性,失去最后一点良知。
原著在成魔体之前,季临渊还没有那么疯,成魔体以后才疯得不成人样,手下的血越沾越多。
如果成魔是这代价的话,谁不疯?
耳边悉悉索索的声音那么刺耳,沈之初手里运起怪异灵气,他身周的丝线对着一只只低魔跃跃欲试,离他们最近的树枝微微弯曲了点,每一根树尖都倒刺下去。
沈之初下了狠心。
要他亲眼看着季临渊在他面前被啃食殆尽炼化魔身,比杀了他还难受。
这该有多疼?
就算季临渊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但和他贴在一起的沈之初能清晰的感觉到季临渊身体每一次细微的颤抖,紧绷的肌肉。
他怎么可能看得下去。
他如何能看得下去?
绝不会只有这一种办法,绝对不可能。
我一定能找到办法!
就算季临渊怪我,就算季临渊事后恨我,也没关系,坏事就让我来做。
沈之初眼神阴翳,手指微动,却感觉冰凉的唇触到了他的脖子。
“阿初,还没有向你介绍。我身后的是我爹娘,你们初次见面,认识一下。”
季临渊背上就两只,腿上还吊了只小的。
现在啃食的最狠的,沈之初最想下手的就是这两只。
倒立的树尖马上就要刺破两只低魔的眉心,听季临渊这么一说尖利如匕首的树枝瑟缩着恢复成原样。
沈之初眼神复杂的透过季临渊的肩膀看两只只有口腹之欲的低魔。
就算他们已经失去了全部的理智,他们也仍然是季临渊的爹娘灵魂所化。
这让他怎么下得了手?
沈之初严重怀疑,季临渊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季临渊不希望他插手。
沈之初毫无办法,又看不下去眼前的画面,只能动手木系异能减弱被去皮挖肉的疼。
杯水车薪。
才刚愈合的血肉又被啃干净了。
沈之初又气又心疼,声音捂在季临渊怀里,听起来瓮声瓮气的,但季临渊听清楚了。
“既然如此,你还不如掐晕我,这样我忍不住。”
季临渊这次的声音都听起来有点无机质,半响才回应起沈之初的话。
他反应极其缓慢地抬手从沈之初的脖子上擦过,冰冷刺骨的温度让沈之初条件反射就是一抖。
冰凉的手却没有停在脖子上,而是继续往上反手蒙住他有些火烧火辣的眼。
接着,一双更冷的唇吻上来,比第一次的时候更凶狠。
没有唇齿厮磨,没有安抚调/情,甚至都没有情/欲,只有掠夺,哪怕沈之初在震惊之余费力地想回应展示展示,都被吞得一干二净,一丝丝想呼吸的本能喘息都没有溢出来。
后脑勺的手指在发间一丝一缕地拨动。
沈之初在近乎窒息的吻中扬起头,头晕脑胀地费力分出脑子想。
这种窒息氏的吻法,大概只有季临渊能想得出来了。
没多想几句,沈之初的手从原本越抓越紧到使不上力,眼前一花,沈之初手一松就往下落,季临渊缓慢但精准地接住了沈之初软成一团的腰,接着双手收紧,缓慢地抱着沈之初。
现在的季临渊,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一点人样,瞳孔的颜色完全和低魔眼里的红一模一样,完全没有任何感情色彩。
但他抱着怀里的人的手却很轻柔。
本能的轻柔。
季临渊正在化魔,整个极影之地的魔气一瞬间加深,全都疯狂地朝他涌过来,形成深浅不一的黑色漩涡。
连他背上的低魔都被吸引涣散。
极影之地的云层更加厚重,看得云层之上的众人越发紧张。
一共进去了十八个仙门弟子,却没有一个人走出来,现在再让人进去就是送死,除非他们这些老家伙自己下去。
南宫柘心里有鬼,他必须得拖延时间,在此之前,任何人都不能打断他的计划,再次给季临渊操作的余地。
穆玉堂被拖着镇压外泄的魔气,抽不开身。
局面就这么僵持着,没有转圜的余地。
第75章
沈之初醒来的时候,季临渊的魔化还在继续,但这时候季临渊已经神志不清,闭着的眼睛也微微皱着。
就算是坚韧如季临渊,都承受不住的痛苦。
沈之初终于看到季临渊现在的样子。
半骨半肉,却丝血不流,满身的流烟如水一样浓郁从他身上铺展开来,如同他身上的低魔绝望的嘶吼。
季临渊还在吸收整个极影之地的魔气。
化魔所耗太多。
沈之初给挂在季临渊身上的三个低魔嘴里都横着塞了跟枯枝。
几只低魔是不咬了,眼看着吃不着,红彤彤的眼睛直直地透过季临渊看着他。
沈之初却无瑕顾及,季临渊的每一次因为疼痛的皱眉仿佛都在朝他心里揪。
他第一次认识到,不知何时季临渊在他心里的地位早就超过他定的界限。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第一次为季临渊在大庭广众之下动用精神力牵制顾愉白的时候?
还是第一次觉得反派的一生被指定成为一个永不可超越的对照组,一个永远be的结局后,开始跳出主角视角,去共情一个本该看之即怕的疯批反派?
亦或者,是本该明白自己如今地位如何,本该永远置身事外保持平常心,却仍旧为了季临渊的利用而失落,仍旧为了猜测落空而羞耻?
等他发现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就算有机会离开,仍然还是会想看看他的样子。
可是如今看到他的样子,却又不忍心了。
沈之初的手还是被季临渊握着,他抓住了他唯一能抓住的,能留住的人。
很轻,却又严丝合缝。
像是怕沈之初跑,又怕沈之初痛。
沈之初单手胡乱地抹了下眼睛。
等他再抬起头却看见了极为震撼的一幕。
整个极影之地的魔气本来就像个漩涡一样在向季临渊聚集。
原本还只是极影之地中的游离魔气,现在这些魔气明显不够季临渊化魔,那些比魔气颜色更深的人形低魔裹挟在漩涡中向季临渊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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