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祝福。”陈青山的神识范围内,再感知不到吴尘,想来吴尘也回到了山上。
他回到自己家中,那间房中本来住着三个人,他们都期待着第四个新成员,只是天意弄人。陈清水出生了,他们一家还是三口人。后来,变成了两个人,到现在,只剩下陈青山一个人了。
院子里打斗过的痕迹还残存在角落之中,他推开门扉,看着重新摆放整齐的家,一时怔神。
在吴尘的讲述中,负责后续一切事物的是秦云志,将被打斗得一团糟的房间恢复原样,也得废一番功夫。
房子恢复原样了,那个会扑过来叫他哥哥的女孩却不会出现了。
现场被收拾好,再翻不出什么新的线索。
那些被生擒的黑袍人在审问之前便了结了自己,搜身也找不到任何有效信息。
面具内似乎有什么特殊符文,摘下便会焚烧殆尽,这种技艺陈青山闻所未闻,定然不是域内技艺。
此方天地,划分为九州十八域,域与域,州与州之间,都相隔甚远。灵山也不过只是中州一个小地方,如此想来,也难怪那些黑袍人离开时需要结阵画符开通道。
范围太广,线索又少,真的探查起来,诚如吴尘所说,想要找到他们,太难了。
但难归难,也不是毫无办法。
一些门派或城市中有传送阵,交钱就行。少数仙法世家也掌握着传送阵法。极少数行踪不定的秘境更是能连带着进入秘境的修士一同在在九州之内任意穿梭,可谓神奇。
当然,比起这些方法,先确定那些黑袍人来自何处才是重中之重。
陈青山躺在自己床上,横竖睡不着,一会想着前世五百年间纷乱的回忆,一会想着陈清水被带走那天混乱的场面。
“还是练剑吧。”陈青山叹气,他脑中大概凝出一个方向,虽然不知道对不对,但还是得试一试。
练了剑,让自己的精神与□□都累到一定程度,就没空再想那些苦痛,让悲伤的情绪吞没他了。
……
灵山上。
秦云志习惯了每天处理完事,再来看一眼他的好兄弟,但今天他没见到陈青山,就连主动请缨照顾陈青山的吴尘也不见了踪影。
陈青山终于醒了,能出门走走散散心也好。
至于吴尘,他和陈青山二人总是形影不离,秦云志没太意外。有吴尘陪着他更加放心,也不怕陈青山做出什么事来。
等等就是了,反正灵山那么大,陈青山会去的地方也就那么几个,他等等,迟早能等到他们回来。
但,今日不同于往日。等到日落,秦云志才看见吴尘归来的身影。
等等,山下?秦云志眼皮一跳,左看右看看不到陈青山人影。
“陈青山呢?”他艰涩的开口问道。
吴尘语气平淡,好像在说晚上吃了什么一样平静:“我送他下山了。”
“什么?!”秦云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没有保护好陈清水,他也很内疚很自责,但事情已成定局,陈青山一定很崩溃很难过,可除了劝陈青山想开一些,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
总不能让陈青山去找死吧?
可吴尘怎么放心让陈青山下山的?
“我去找他回来!”
“不用,我和师尊禀报过了。”吴尘道。
“师尊……也同意了?”秦云志难以置信。
“下山历练,他们都同意了。”吴尘垂眼,把他帮助陈青山编造的借口又说了一遍。
第36章 你不该帮我
“若是他执意要走, 你我又怎能拦得住他?他的性子你也知道,就算拦住了一时, 也拦不住一世。”吴尘冷静地分析道。
“可是……”秦云志还想再说什么。
“时候不早了,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还要修行,别耽误了时辰。”吴尘捏了捏眼角,深深的疲惫席卷上来,他叹了一气,话语间送客的意味完全不加掩饰。
听到吴尘这么说,秦云志再多的疑问也无法开口,他和吴尘完全是靠陈青山联系起来的,陈青山下了山, 他与吴尘的关系也不过如此。
“吴师兄, 早些休息。”秦云志沉默片刻, 拱手行礼, 礼节挑不出半点错处,转身离开了陈青山的弟子房。
吴尘一挥手, 熄灭了陈青山房中的灯火,关好了门, 用灵力凝成方寸地,回到了无情道宗。
到了自己的房间, 吴尘还是没有开灯, 他手腕反转, 指诀掐起,另一道呼吸似乎就在耳畔。
追踪术!
很低级的追踪术,用符文刻在了剑鞘上,被层层掩盖在其他繁复的花纹下。只要陈青山还带着他送的这柄剑, 他就能大概感知到陈青山的方向。
要是陈青山真的出了什么事,吴尘要是来得及可以救一救,要是来不及,好歹能帮他收个尸。
……
陈青山已经有了大概的方向。
万家城,中州北域的要塞,那里有可通往各域的大型传送阵,亦有大大小小的消息商铺。从灵山和万家城同属中州北域,只是距离依旧漫长。
想要从这里到达万家城,即便是一刻不停歇的御剑赶路,少说要十天半个月的路程。
而这还是最快最理想的速度。
要是路上出了什么岔子,只怕这个速度还要再翻上一番。
“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能尽早找到清水就是最好的。”
陈青山御剑,飞到上空,俯瞰四方村,这个村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与他先前生活的那十几年,百来年无甚差别。
白日赶路,行至夜间,就随意找个客栈歇息,打坐修炼。凡间自然再没有灵山那么丰富的灵气,运转灵力恢复也变得滞涩。
剑修修体,不像无情道修心,练功并不能代替睡眠。这几日,没日没夜的赶路,进度是快,但过渡的压榨自己,让陈青山心神具疲,眼下也蔓延出了青黑。
“老板,一间房。”
这么多天以来,陈青山是第一次白天停下赶路,找客栈休息。他想再多走一段路,只是身体情况实在不允许,要不是快撞到飞鸟,他可能会从天上一头栽到地上。
休息一下,缓一缓,然后继续赶路。
陈青山在心里对自己道。
他随手递出碎银子,等着鬓发花白的老掌柜翻箱倒柜找半天,才诚惶诚恐将找的零钱交到他手上,带着他上了楼。
衣裳都来不及脱,陈青山倒头就睡,直到半夜才醒来。
骨头都睡得酸痛,陈青山转了转胳膊,活动着筋骨,“卡拉卡拉”的声音随着骨骼活动响起,混沌一片的脑海也清明起来,他捡起床上的剑收回灵海间,还没下楼,就听见了楼下吵闹的声音。
“都这么晚了,怎么还这么热闹?”陈青山下意识看看屋外夜色,确实已是深夜,只是楼下的吵闹没有停歇,还愈演愈烈。
“老李,这月的供钱还没交,是不打算在这片地混了吗?”说话的人声音粗犷,嘴里好像含着一口浓痰,听起来十分难受。
“大人再宽限几日,要是攒够了我一定第一时间奉上……”
这好像是那个掌柜的声音,年迈而虚弱,带着哀求。
陈青山并没有第一时间下楼,他站在一楼和二楼的拐角,看清了楼下的情况。
几个肌肉虬结大汉脸都红成猪肝色,显然是酒喝多了,过来闹事。
他们站在客栈中,已经将本就破旧的小客栈打砸的不成样子,脚下踩着倒伏下去的凳子,面对老人的哀求不为所动。
鬓发花白的老人“咚”的跪倒在地,膝行至那些壮汉面前。本就瘦小单薄的身体压低再压低,他声音哽咽,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爬满了愁绪悲哀。
尽管如此,可他还是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一个难看的、像哭一样的笑容:“行行好,再宽限几日,求你们了……”
“我呸,个老不死的,以为自己面子多大哪?说宽限就宽限?笑死我了!”为首的那个汉子赤裸着上身,黝黑精壮的皮肉上刀疤遍布,他一口唾沫吐在脚边,碾了碾,顺脚踢碎那条断了腿的凳子。
凳子四分五裂,刀疤壮汉随手捡了一根,高高举起,就要朝着头发花白的老掌柜身上挥去。
老掌柜的身体缩的更小了,他埋下头,胳膊护住脑袋,弓起的脊背瑟瑟发抖,准备闷声承接下这殴打。
那刀疤壮汉嘴角一咧,手中倒刺横生的木棍破空挥下,以他的力道,这一棒砸下去,少说得让老人断两根肋骨,躺上三个月!
只是这棍棒还没落到老人身上,就被拦了下来。
陈青山单手抓住那根遍布倒刺的棍棒,他站在低低跪伏在地的老掌柜身前,他不卑不亢的站在那刀疤男面前,表情严肃认真,剑眉紧锁。
身上遍布刀疤的壮汉没料到这里居然还有人,他眯了眯眼睛,瞪着被酒醉迷瞪的眼睛,一看清陈青山只是一个身形瘦削的小青年,那点微不足道的惊讶也变成了烦躁:
“你,最好给老子滚开,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就该回家喝奶,少学别人逞英雄。”
陈青山双目幽暗,那刀疤壮汉想抽出那根木棍,却发现自己竟然拽不动。木棒的另一边,陈青山不动分毫,哪怕倒刺扎进了血肉之中,鲜血顺着掌纹嘀嗒流向地面,陈青山也不吭一声。
“不知死活,老子连你一起揍!”刀疤壮汉酒气上涌,大喊一声,他松开了木棍,挥着拳头就朝陈青山的脸打来。
陈青山一棍子敲在他的腿上,让那个壮汉结结实实的双膝跪倒在地。
“我的腿!”刀疤壮汉一时不防,他被陈青山用棍子抽到的地方极其疼痛,本来醉的大脑都有些麻木,如今这酒终于醒了七七八八,他摁着疼痛的腿脚,心一慌,一时间竟没站起来。
刀疤壮汉盯着自己面前提着棍子的陈青山,呲牙咧嘴的喊道,“愣着干什么?给这小子一点颜色看看!”
在刀疤壮汉身后,那几个同样面色不善的汉子迅速包围了陈青山,但陈青山丝毫不惧。
不过是仗着一身肌肉虚张声势罢了,刀疤壮汉让他们上的时候,这些人面面相觑的犹豫可没逃过陈青山的眼睛。
用手中木棍挽了个剑花,陈青山戳,劈,砍,刺,一条木棍也使出来绝世宝剑的气势,只是力道收了九成九,剩下的一分力度刚好能打的他们嗷嗷直叫唤,又不会真的打出什么伤。
在陈青山单方面殴打那帮壮汉的时候,刀疤汉子也从地上爬了起来,他觉得陈青山的力气大的有些邪门,于是甫一站稳,便趔趄的往门口挪。
只是半夜打斗叫嚣的声音太大,附近街坊早就被客栈这边的动静吵醒。
刀疤壮汉一抬头,看见满街坊探出头看戏的人,更觉得脸上面子挂不过去,他掩饰自己的慌张,更加大声的喊叫,生怕街坊有一个人听不见:
“李老头,别以为找到个力气大的小崽子帮你,就找到了靠山,我告诉你,门都没有!赶明儿我们家少爷回来了,要你们好看!”
陈青山将走得慢的汉子踹出门去,被吵的心烦,用力甩出手中的破木棍。那刀疤壮汉一看迎头飞来的木棍,着急往后退,却左脚绊右脚把自己绊倒在地,木棍以极其精准的角度,直直落在他两腿之间,深深扎入地面几寸。
入地几寸,要是扎在他身上……怕是下辈子都再也不能人道!
刀疤壮汉被吓出一身冷汗,他胡乱蹬着两条腿,远离那根给他带来莫大威胁的木棍,着急忙慌地带着小弟们离开了现场。
闹剧结束,那些伸着脖子的街坊邻居安静的缩回了头。
头发花白,满脸沧桑的老头抬起头,脸上老泪纵横:“小公子,你不该帮我啊!他们家少爷可是个修士,你力气再大,也打不过那些有仙力的人。赶明儿一早,你就走吧,免得惹祸上身……”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该不该的,只是问心无愧罢了。他都出手了,怎么也得帮到底。若是一走了之,反倒是害了这个老人。
陈青山将老人扶起来:“若是担心他们日后再来,大不了我将他们再收拾一顿。”
老人抖着手,颤颤巍巍的擦掉眼眶中含着的泪水,又取出一卷干净的纱布,倒了一碗水,放在陈青山面前:“孩子,我知道你是好心,你可能不知道,修士可不是普通人……”
陈青山绷着脸,看老人帮他包扎好流血的伤口,又弓着腰捡回陈青山丢出去的木棍,放在了散架的凳子边,比划着想要将凳子修好。
日子不好过,就连烂凳子他都不舍得丢掉。老掌柜一边比划,一边叹道:“这供钱是越收越高了,我怕是也熬不下去了,孩子,你是个好心肠的,今日住宿这钱,我还于你吧。”
“这怎么行?”陈青山连连摆手拒绝。
第37章 “要是见到他了,我一定说”
陈青山连连拒绝。
此刻神志清醒, 一些原先未曾注意到的细节纷纷涌上心头。
入住客栈时,这里没有客人, 整间客栈也只有掌柜一个人守着。即便如此,他付钱时,老人几乎捉襟见肘、连零钱都找兑不出。
本以为是经营不善,可照这样看来,分明是那些大汉存心不想让老掌柜好过。
推脱老掌柜想要退还的租金,陈青山安抚住老人,而后话锋一转,问道:“供钱是什么?我只听过月钱租金,从来没听过供钱这个说法。”
老掌柜布满皱纹的手攥着碎银子,眼里噙着感动的泪光, 他深深叹了一气, 满是无奈。
“供钱供钱, 就是供奉给他们的钱。他们都是刘家的雇佣, 刘家那小主子可是百兽峰的修士,他们打着刘家的名号要钱, 我们这种普通人也只能交钱换安生。”
“以前我那孩儿还在,从未有一人会如此嚣张的上门打砸, 只是现在……唉,天意弄人啊!”
他的孩子不在身边, 所以那些大汉肆无忌惮, 提高供钱, 喝醉了酒就来闹事。即便是深夜,也毫无顾忌。那动静分明把街道上的其他人家都给吵醒了,但竟无一家敢站出头,多说哪怕一句话。
可见他们平日在街坊之中, 有多横行霸道,叫邻里乡亲都不敢做声。
陈青山大概明白了,那些壮汉看着都人高马大,实际上只是一群狗仗人势,凭借身旁人的身份为祸一方,鱼肉百姓的败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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