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瑾也抿了抿唇，看向了村民那堆。
练白霜说的一点也没错，从第一天来这里救下的石柱，后面不小心砍柴砍到手臂上血流如注的、不小心被家中养的牲口顶了腰半天直不起来的、不慎落水险些没命的、不小心吃了有毒的草差点归西的……霍瑾没少救人。
可如今，他们在赶她走。
练白霜说的太直接了，让村民们一时间都没了声息。这个时候，还是那个村长出了马：“霍姑娘确实帮了我们许许多多，可大家总是要活的。霍姑娘的恩情，我们无以为报，只能下辈子做牛做马才能偿还了！”
村长话音刚落，练白霜就嗤了一声：“谁那么倒霉，下辈子还要遇到你们。”
霍瑾看了村长和村民良久，最后长长叹息一声，只说了几个字：“我们走吧。”
练白霜有些生气了：“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是个软柿子，能任由别人搓圆捏扁的？”霍瑾没说话，只是回屋里整理了一下东西，然后带着练白霜往外面走。
霍瑾好脾气，练白霜却不是，她没路过一户人家，就做点事情。冰霜覆盖过去，原本在院中、房里侍弄的草药全都被冰霜覆盖、在这大热天被冻得结结实实的。药材都是金贵玩意儿，这般和泡了水又有什么区别，全都不能用了，自然也无法售卖。
练白霜脾气坏，还把他们这些人家前后院种的菜也全冰上了。就连家中的鸡鸭也没放过，通通冻死。只有狗儿猫儿，逃过了一劫。无他，这些狗儿猫儿都知道对着霍瑾摇摇尾巴呢。
天色太晚，她们连镇上都没去，找了个还算平坦的地方，霍瑾临时弄了个火堆、铺上了铺盖，就准备将就一晚。
练白霜还是觉得霍瑾太窝囊了，对着霍瑾就开始一顿教训：“你真是我吗？怎么能这么窝囊，他们对你这样，你竟然什么都不做，就走了！”
霍瑾没吭声，只是用树枝拨了拨火堆，火光落在她眼里，练白霜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直到练白霜忍受不了，伸手掐了一下霍瑾的胳膊，霍瑾才回过神来：“可他们是普通人啊，虽然做的很过分，可我也不能把他们都杀了吧。”
“为何不能？”
霍瑾愣了下，才想起来练白霜现在是个魔修。还是一个黑化值马上要到顶的魔修，如果真是练白霜遇到这样的事，那群忘恩负义的小石村村民，估计一个都活不了。
她“嗯……”了一会儿，才说：“就是不能啊，这样做是违法的。”
“你是傻子嘛，这里哪有那么一说。”
霍瑾又不吭声了，只呆呆地看着火堆。练白霜还是受不了霍瑾的“冷暴力”，她尖酸刻薄说了好一会儿那些村民的坏话，最后突然也变得沉默了。因为霍瑾现在遭受过的，自己也曾经遭受过。
她比霍瑾还不如，她只会在那边问“为什么？”，明明自己做了那么多，为什么他们要背叛自己？
沉默的两人静静坐了很久，练白霜突然问了句：“你后悔吗？”这已经是练白霜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了，她好像在问霍瑾，可又像是在扪心自问。霍瑾也知道练白霜是在问什么，她用手中的树枝继续拨弄着火堆。
火焰落在木柴上，发出了“噼啪”的响声，在这样静谧的氛围里面，显得尤为明显。
而霍瑾的回答，还是那一句：“不后悔。”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练白霜也是不后悔的，只是做的事情太多、被背叛的太多、被背叛的太彻底，所以她后悔了，后悔自己做过的一切。她冷笑了一会儿，只说：“迟早有你后悔的时候。”
霍瑾这个时候，也没说什么“我永远不会后悔的”，因为练白霜就在眼前呢。她俩本来就是一个人，练白霜都已经黑化了、后悔了，所以这样的话、霍瑾也说不出来。
答案就在眼前，说什么永远不后悔，那是在自欺欺人。
所以霍瑾笑了笑，说：“等那个时候，我们俩就是白毛二人组。”
“……”
霍瑾自觉失言，补充了一下：“可是我是火系法修，我应该变不成白毛，我会变成红毛吗？红白好像不是很配，还是黑白比较配一点。回头我去弄个一身黑衣服，到时候我俩就是黑白双煞。”
先崩溃的不是练白霜，而是系统，它在霍瑾的脑海里面大叫。系统是把霍瑾摇过来，希望感化练白霜、拯救世界的，结果这位还没想着如何洗白练白霜呢，先一步考虑要是自己也黑化会是什么个光景了。
霍瑾这话说的，连练白霜都觉得她神经病：“有病。”练白霜不说话了，盘起腿开始打坐。霍瑾看她这样，把火堆稍微弄小了一点，而后钻进了自己打好的铺盖里：“那我先睡了。”
她的铺盖不厚，毕竟这天挺热，只是晚上还有些阴冷，所以她才弄了铺盖。那火堆，也是为了驱寒驱湿。练白霜不语，根本就没回答。
霍瑾打了个哈欠，沉沉睡了过去。
她这一睡，周遭又变得安静了下来，只有虫鸣声不绝于耳。也因为霍瑾的打岔，关于她是软柿子这件事、没有报复回去这件事，直接就被揭过了。
可霍瑾心里面，真没有一点后悔吗？若说没有，也太假了，人非圣贤，怎能以德报怨。可霍瑾比起后悔，更多的是委屈。自己明明没有做坏事，明明没有对不起别人，却还是被他们讨厌、甚至要直接赶走了。
这样的情况下，霍瑾怎么可能不委屈呢。
神奇的是，因为有练白霜在身旁，练白霜也做了一些报复为她出了头，这导致霍瑾心中没那么委屈了。她没有说出来的话，没有做出来的事，练白霜全替她做了。
霍瑾也知道，练白霜做这样不是因为她。她在练白霜心里才几斤几两啊，纯纯是妨碍她复仇的可恶家伙，恨不得她直接死球。练白霜做这些，只是因为她想到自己，当初、练白霜肯定也被这样背叛过。
她对每一个背叛者，都巴不得对方直接去死，甚至想要直接动手让对方去死。如果没有霍瑾在，练白霜搞不好真的会出手。可因为霍瑾在，练白霜没办法出手。
就如同霍瑾深刻知道练白霜为什么说那些话、做那些事一样，练白霜知道如果自己真对这些普通人出手，霍瑾不仅不会感谢，还会站在那群村民身前阻挡练白霜。
有那可恶的系统在，练白霜没办法攻击霍瑾，说不定在出手的时候，就会被那红线束缚住。所以练白霜只做了点坏事报复，没有真的伤人性命。
她俩的关系，就是这么奇怪且微妙。
霍瑾真的觉得，有练白霜在自己身边真好。虽然练白霜讨厌自己，而且还巴不得自己去死，可她这些小地方，真的让霍瑾很欢喜。她又想到了霍瑾问自己“后悔吗”的问题，但不是今天晚上那句，而是之前问的那句。
她问自己后不后悔来到这个世界，就为了什劳子来救她。
她也想到了，自己穿越前，问过系统的一些话。
第20章 与你有何干系
霍瑾又不是笨蛋，怎么可能系统说什么她就信什么，然后直挺挺就一个答应垂直穿越。她其实有问过：“如果我不答应，你会怎么做？放任练白霜黑化吗？”
系统的回答很直接：【当然不会放任下去，我们会另寻出路。】
“什么出路？”
【这个时间节点的“霍瑾”不同意的话，我们会再往回寻找上一个时间节点的“霍瑾”。如果她也不同意，我们会再继续去寻找。同理，如果你穿越无法让练白霜的黑化值降低、拯救世界的话，我们会再寻找别的“霍瑾”过来。】
听到这里，霍瑾也知道，系统绝对不是什么好家伙。而且霍瑾……她并不想让系统再去找其她的霍瑾。因为她担心，自己拒绝的话，说不定其她的霍瑾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直到最后系统找到了一个非常年幼的霍瑾，把她给丢到异世界去。
只要想一下，万一穿越过去的是一个非常年幼的霍瑾、是个未成年，甚至可能只有十来岁，霍瑾就会感到窒息。这种事情怎么可以啊！与其让她们来，不如自己来！
霍瑾也忘了，她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就意味着无数个时间线的霍瑾，也一定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她义无反顾的来了，而且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不然的话，还会有别的时间线蒙昧无知的霍瑾，再一次被系统拉过来。这样的事情，自己一个人遇到就算了。
霍瑾知道穿越过来不会是什么好事情，但没想到情况这么坏。古代的人并不如想象中淳朴，甚至因为生存环境更加低劣，所以导致会更努力活着，不惜代价也要活下去。
人之常情。
有句古话叫做“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在温饱都没解决的地方，让他们道德素质都过关，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霍瑾，其实也有一些不太好的猜测。
例如之前为什么衙役会来找自己，县令和师爷还一副想给自己定罪的样子。霍瑾有猜测过，这其实是因为他们和富商官商勾结，其实是富商想要把自己给困住。只是没想到，她和练白霜都是修士，凭借一个县衙压根没办法对她们做什么。
也猜测过，其实那富商和富商夫人未必不知道那就是个狐妖、根本不是他们的女儿。也许真有一点爱女之心让他们不愿相信，但也许……是因为一旦知道那就是狐妖、并非自己的女儿，很有可能被狐妖给杀死。
他们蒙骗自己，为狐妖抓来那么多年轻貌美的姑娘，其实也是为了活命。
这一切猜测霍瑾都没有证据，可这种猜测也对得上号。霍瑾深深叹了一口气，她睡了过去：算了，明天早上天亮了，一切都会变好的。
在霍瑾沉睡、练白霜打坐的时候，小石村的人却天都塌了。他们在霍瑾离开之后，再一次进了霍瑾家里，之前霍瑾东西丢了，有不少就是被他们给拿走的。现在还想着再去看看，看看有没有什么剩下的、可用的东西。
但霍瑾整理得很干净，再加上她有小空间，所以看上去虽然手里没拿什么东西，可实际上连家具都打包带走了。她对这些村民也有一口恶气，怎么可能还把东西留下来。
看着精光灿烂的屋子，村民面面相觑，不敢相信他们看到了什么：怎么会没有呢？那姑娘手中分明什么都没拿啊。
事实胜于雄辩，村民们只能骂了两句，就各回各家了。天色太晚，回到家里的时候他们本来打算直接睡觉的，可刚到家门口，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寒意。
这大热天的，即便晚上夜深露重会有些凉，但也不至于冻得人直打哆嗦。借着手中的火把，他们看到了家中院里的小菜园子，蒙上了一层白霜。他们懵了下，走近一看，才发现哪里是白霜，分明是厚厚的寒冰。
这天气，哪来的寒冰？
没等他们想明白，就听到邻居们接二连三的惨叫声，他们也反应过来：菜被冻得这么严实，还怎么吃！明天太阳一出来，哪怕晒化了，这些菜也全都死了！
远远的还听到有人在喊：“我的鸡！”
于是村民们把腿狂奔，到了后院的鸡笼、鸭笼里，果然，也全都冻成了一个个冰雕，肯定是活不成的。他们都惨叫了起来，等到屋里的人起来，点上灯，就发现屋中原本已经晾晒好要去售卖的药材也遭了重，都被冰霜给覆盖。
这哪里还能卖钱啊！
一时之间，惨叫声、哀嚎声，那叫一个此起彼伏！
谁都知道，接下来好长一段日子，他们的生活都会过得不景气，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霍瑾和练白霜离小石村已远，莫说霍瑾已经睡了，便是醒着，也听不到这些声音。正在打坐的练白霜，却睁开眼睛，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
那些村民真该感谢有霍瑾在，不然别说是家里的鸡鸭、院里的菜园子、桌上摆放的药材，就连他们、也绝对逃不过去。背叛者，就不该有好下场。不过霍瑾不让，这一波小惩大诫，也算是让练白霜高兴了。
尤其是那一声声的惨叫，让练白霜心情舒畅极了。虽然有霍瑾这个扯后腿的在，没办法去找自己的仇人报仇，但先折腾一帮蠢货，也算*是玩了个小游戏。
伴随着这哀嚎声，练白霜那是一个神清气爽，霍瑾什么都听不到，也睡得非常香甜。等第二天早上，霍瑾醒了，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她醒来的时间还是要比这世界的人晚多了，虽然她估摸着也就七八点，可她已经算是睡懒觉了。
“嗯~”霍瑾伸完懒腰，看着天空中明亮的太阳，忍不住感慨：“今天又是个好天气！”霍瑾站起身来，把东西收拾了一下。火堆经过一晚上，已经熄灭了，霍瑾害怕还有火星子没熄灭，又铲了土盖了点。等全部弄好，才招呼着练白霜上路。
练白霜问她：“你准备去哪儿？”
霍瑾伸手搔了自己的脸颊：“没想好，但随便吧，走一步算一步，只要有你在，我哪里都能去啊。”
“呵，”练白霜说她想多了：“怕是有我在，你哪都去不了，说不准还有我的通缉令，你到时候别跟着我被人追杀。”
“那我努力修炼吧，我天赋应该挺好的，修炼一下说不定很快能变成很厉害的，到时候我来保护你，让你不被别人追杀。”
“……你想的倒是挺好，你保护我？别开玩笑了。”
霍瑾哼起了歌：“今天是个好日子~”不过她们没去之前的那个县城，反而直接绕了路，往更远的地方走。路上的时候，霍瑾还在一个小镇上，听到有人说要去登山。等登山成功，他们就是仙人。
听到这话的时候，霍瑾和练白霜正坐在茶馆里，霍瑾喝着一文钱一碗的粗茶。说起这话的正是隔壁桌，同桌的人对着那个说要去登山的人抱拳相送，祝愿他能得偿所愿。还说他从小就异于常人，一定能够登山成功。
霍瑾不明白登山是什么，眨了眨眼睛，问练白霜：“登山是什么？”
“公务员考试。”
“……真的吗？你没骗我吧？”
练白霜一副你爱信不信的模样，霍瑾就知道，她八成在逗自己玩。等那桌人吃喝差不多，霍瑾凑近了些，开口询问：“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登山是什么？”
那桌几人面面相觑，看着霍瑾，其中有一人开口：“你是从哪个犄角旮旯来的人？”
“乡下来的。”
霍瑾回答的很干脆，因为太过干脆，以至于对面说话的人也不好意思了起来。他们倒是很干脆的抱拳道歉，然后说明了登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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