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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氏女说着还有些不好意思：“但我等也就是凡人，您别看不上我们，我们虽微弱如蚂蚁，但为了您，也是万死不辞的。”
练白霜皱了皱眉，这个时候霍瑾作为她的嘴替说了出来：“别什么死不死的，你们好好活下去、好好传承下去，就已经很让她高兴了。”
练白霜还可以活很久、很久，最起码还有个五千年的寿命。霍瑾穿越前她那国家，上上下下也就这么多年，不少东西都在时间的长河里断层了。所以终有一日，在练白霜还没死的时候，或许钱氏女就不存在了、也或许即便还有后人在，也忘了什么传承、忘了练白霜这个恩人。
但好在，她们在钱氏女还在的时候，来到了这里，见到了这个家庭。
聊了好一会儿，看天色已晚，霍瑾才推拒了钱氏女家的热情挽留，也没吃晚饭，就直接走了。
一路上，练白霜都很安静，霍瑾带着她回到自己借宿的房子里。一直到吃完晚饭，练白霜还是沉默着的。霍瑾没忍住，坐在了她身边，用胳膊肘推了推练白霜。
练白霜回过头，没好气说：“干嘛？”
霍瑾笑了笑，问她：“知道还有人惦记着你，感谢着你，你心里开心吗？”
练白霜沉默了一会儿，也许是这样的事情对她的冲击太大，她竟然难得打开了话匣子。她抬起手，用手掌摸了摸自己心脏的地方：“不知道，不开心，只觉得这里酸酸的。”
她本以为自己孑然一身的，以为这世界所有人都背叛了自己，没有一个人站在自己这边。她并不吝啬用最恶毒的想法去揣摩任何一个人。可突然有一天，她知道了，这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坏人。
如玉泉道人，如玉泉道观那边每一个普通人，她们都是好人，玉泉道人和那些村民们互相惦记着彼此的恩情；同时，也感恩着霍瑾的恩情。只是那离她很远，她是个局外人，倒霉的局外人。
霍瑾一直能碰到好人，只是自己太过倒霉，遇到的都是一些坏人。这个认知已经让她很不舒服了，但是没办法，有些人运气就是很好。
可是此时此刻，在遇到钱氏女的后人之后，她突然发现：啊，原来自己做的那些事，并没有被隐藏、并没有被遗忘，哪怕全世界都背叛了自己，她曾经亲手撒下的火种也会点亮光芒，将自己重新照耀。
有人，还有人在惦念自己曾经的恩情，并且为了不忘记，传了一代又一代。
在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练白霜一时之间甚至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她下意识就会想选择逃避，因为她已经不太擅长面对别人的好意了。霍瑾对她好，那是应该的，她可以面不改色、理所应当接受霍瑾的好意。
因为霍瑾就是她自己，自己对自己好，那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吗？而且她穿越过来就为了拯救自己。再加上霍瑾的性格练白霜不要太清楚，她不对自己好，那她就不是霍瑾，是假的。
所以她可以肆无忌惮没有任何负担的对霍瑾，哪怕把自己的恨意、自己的恶意，希望霍瑾去死的那种心思全都摆在明面上，她也不觉得霍瑾会伤害自己。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哪怕练白霜再怎么直白，霍瑾也依旧惯着练白霜，没有对她做出任何反制的举动。如果霍瑾真想对练白霜下手，她是完全有机会的。
霍瑾可以利用红线将练白霜捆住，而后练白霜就会变成任由霍瑾摆弄的鱼肉，她想怎么料理不都是霍瑾一句话的事情吗？
这种性命攒在别人手心里的滋味，肯定不好受，假使那个人不是霍瑾、换成除她以外的任何一个人，练白霜都会忍不住去思考到底要怎么样才能逃离这样的境地，怎么样才能彻底把绳子给解开。
并且没有一刻停顿，孜孜不倦的去实践如何成功。
可——这个人是霍瑾，她绝不会杀死自己，所以练白霜也无所谓。霍瑾根本不会主动去使用这个红绳，唯一一次还是为了不让自己坠亡。
总而言之，霍瑾对她的好，是她可以毫无愧疚接受的，因为她根本不准备报答霍瑾的善意。可是当她面对别人的善意、好意的时候，练白霜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她很别扭，别扭到只想逃跑，甚至在霍瑾面前稍显软弱，刚才还有几分求的意思，让霍瑾别去钱氏女的家中。但霍瑾不管不顾，就是把她带着，一定要让她去面对。
练白霜真的面对了，看到从前的自己的画像，心里面更是五味杂陈，好像厨房间里所有的调味料都被打翻了，根本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
但她不得不承认，练白霜的内心，在这一刻，变得非常柔软。原来还有人记得自己、记得自己做过的事情；原来并不是所有人都选择背弃自己、忘恩负义，而是真的有在好好记着自己的恩情。
并且钱氏女孩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偿还自己的恩情。
这世界上是有好人的，有质朴的、没有坏心眼的好人，而且自己也遇到了。
这样的想法一旦出现，人就会散发思维继续想下去：那，难道只有钱氏女呢？自己救过的人里面，会不会还有谁和钱氏女一样，一直惦记着自己？他们之中或许有人和钱氏女一样，将这份恩情传了下去，一直等到自己的出现。也或许有人没有和钱氏女一样幸运，在这动荡的世界里断了香火与传承，都没来得及和自己表达谢意？
意识到这件事，哪怕是练白霜，她的心头也暖了一些。
霍瑾都不用练白霜说话，只是看着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曾经以为一点都不会动的黑化值，也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减少了，直到现在，竟然已经稳定在了六十。
不过霍瑾不需要看那个，那个对于霍瑾来说也没有什么作用。如果情感这玩意儿真能数据化反而会奇怪，毕竟人的感情并非是一成不变的，即便今天是60下一秒也可以直接破百。
霍瑾要如何判断练白霜呢？只要看着她的表情，盯着她的双眼，或是她无意间表现出来的微小动作，就知道她内心真正的想法，也知道她此时内心深处的柔软。
霍瑾笑了下，对着练白霜轻声说一句：“要不，我们在这里再多留一点时间吧？”
实际上，她们在这里已经待了很长时间了，以霍瑾的打算，该走了。天玄宗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过来，那帮人小肚鸡肠的，说不定背后会对村子的人做出什么来。所以最好的，不要和任何村子交集过深，及时离开。
之前霍瑾就决定差不多时间就走，但现在出了变故，练白霜很明显并不想这么离开。当然，练白霜是个属哑巴的，无论心里怎么想，都不会表现出来。
好在霍瑾也不需要她表现出来。
面对霍瑾的询问，练白霜冷哼了一声：“关我什么事？”
霍瑾笑容更深了：“对对对，不关练白霜的事情，是霍瑾想要留下来。”
她这一语双关的本事，可真是见涨呢。练白霜瞪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因为真的是“霍瑾”想要留下来。
第71章 还有机会回来
在练白霜的默许下,她俩真没离开，反而在村子里又逗留了一段时间。
练白霜是个口是心非的人，明明嘴巴里说钱氏女家无论怎么样都和她没关系,可是霍瑾每次过去看望的时候，练白霜还是会老老实实跟过去。在钱氏女那边,练白霜收获了和平时不一样的待遇。
——大家都更喜欢霍瑾。
在和霍瑾一起的这段时间，练白霜无比清楚这个事情，她对此也没什么意义。比起板着一张脸什么表情看上去还有些冷若冰霜的练白霜,霍瑾明显更温柔也更好说话。
练白霜时不时还要毒舌一样，说一些讨人厌的话，而霍瑾真的像是故事里面的仙女菩萨一样,悬壶济世,能帮的尽量都会去帮。这种情况下,大家喜欢霍瑾几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谁让练白霜什么忙都不帮,就只站在旁边呢。
但在钱氏女这里,即便日常里更好说话、还会帮几把她们，甚至会给钱氏女家老太太看诊的人是霍瑾，却是练白霜更让她们尊重,更获得她们礼遇。而霍瑾，反而像是顺带的那个。
她们会对霍瑾的帮助报以真诚的感谢,但对练白霜却是发自真心的尊重。
这让练白霜有那么一点点骄傲：不愧是自己救下的人，就连后代也知道谁才是她们应该讨好的人。
而且钱氏女这一家子，是真的很感谢练白霜,时不时还会送上点东西来。最开始是家里面积攒的家当，或是*碎银或是祖上传下来的银首饰,被练白霜直接拒绝后，就开始送一些并不贵重但是却能聊表心意的东西。
例如抓了鱼和泥鳅,家中姑娘做的针线活。练白霜还是不要，甚至直接扔了回去。
霍瑾还会收下别人家给的，但练白霜真的不要。就这些东西，她才看不上。而且明显钱氏女家里拿着，才能改善她们生活。练白霜是这么想，但说出来却不是这么个意思：“就你们这些歪瓜裂枣，自己吃就算了，给我干什么。”
她这样的言语，很容易把人往外面推，钱氏女一家子却一点都没放在心上，反而在那边说：“您这是心善，惦记着我们呢。”
练白霜“哼”了一声，也没说话。
霍瑾看得出来，她和钱氏女一家子相处得很好。
在村子里待久了，她们对钱氏女这一脉了解的就更多。钱氏女一家，是女子当家，在这个时代的农户眼里看起来有些另类。虽然修士家族掌权的女子很多，但以劳动力为重的农户人家，还是男人更重要。可钱氏女一脉却好端端传承了下来，中间虽有几度落魄，却依旧传承了下来。
这得益于女子的坚韧，她们虽有时弱小如野草，却顽强的存活了下来。而且即便日子过得很清贫，在村子里面却是排名中上游的人家，一家人都正干，根本不愁吃喝。
家中不管是男是女，婚事在村中都很受欢迎。男子正干不会偷鸡摸狗而且听妻子的话不会多生事端，家中银钱也都给妻子任由妻子掌握，这也是因为钱氏女一脉女子掌权，这种教育下的男儿也习惯听从家中女子的话，只做个打手，指哪打哪。
至于女子婚嫁，也自然是受欢迎的紧。钱氏女家中长大的女子，各个主意很正，操持家中更是一把好手，能和钱氏女结亲的人家，就没有过得太差的。所谓娶妻娶贤，这钱氏女家中的女儿是十里八乡的贤惠。
当然，钱氏女只有家中女儿特别多的情况下，才会让女儿外嫁。像这一代下面只有两个女儿，估摸着都不会嫁人，而是留下来传承钱氏女一家。免得都嫁了人，到时候再下面生不出女儿来。
钱氏女在这里扎根久了，有不少人家，也开始学着让家中女子掌权。渐渐地，虽然女子当家立户的事情依旧有些异类，但到底在这一块也不算太过稀奇的事情了。
练白霜毫不吝啬表扬钱氏女一家，就应该这么大。女子当家的多了，总归要比男的当家做主强。
在霍瑾、练白霜待在村子里的这段时间，有些外村的钱氏女后人也收到家中的消息，不少人都回了过来，要见一见恩人。练白霜有些不好意思，她不喜欢这样的场面，但仍然别别扭扭的，被霍瑾拉着去见了那些人。
那些人纳头就拜，让练白霜只能洒出灵气，把这些人全都扶着，让她们没办法跪下来。练白霜板着一张脸就开训：“动不动就跪，成什么样子？都给我站着。”
钱氏女族人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巧巧站着，听着练白霜训斥。练白霜看她们站起来时，女多男少不说，一个个背脊挺直，更是满意的点点头。
练白霜虽然不说，但她真的很喜欢这段时间和钱氏女一家的相处。而且说什么事勉勉强强、别别扭扭跟着霍瑾去的，她要真不想去，霍瑾难道还能在这种事情上强拽着她？
所以就是练白霜也很想见那些人，只是口是心非的太久，已经忘了要怎么坦诚的表现自己。
不过再美好的日子，也总有结束的时候，霍瑾她们待在这里的时间太长了，都不用霍瑾说，练白霜就知道，她们该离开了。到了这个时候，练白霜难免有些落寞。
她并不甘心将这样的表情表现出来，所以当霍瑾提到这个事情的时候，她假装很淡定，只轻轻的“嗯”了一声。霍瑾叹了口气：“等事情结束后，你要是还想见她们，我们再回来住一段时间。”
这句话让练白霜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急得跳脚，她几乎下意识反驳霍瑾：“谁会想见她们？！若不是你，我都不会在这里多待！”
“好好，都是因为我。”霍瑾怎么会在这种事情上和练白霜争论出个长短来，她只是笑笑就把这件事给揭过去了，并且定在三日后离开。听到这时间这么短，练白霜都有些恍惚。
她有心想问会不会太匆忙了，可一向能看懂练白霜脸色的霍瑾却没有顺着练白霜未出口的话来说。因为霍瑾知道，练白霜越是看重钱氏女一脉，那练白霜的仇人越是能拿钱氏女一脉做文章。
霍瑾可不想看见，有朝一日练白霜的仇人们用剑抵着钱氏女后人的脖子，让练白霜不得不束手就擒。练白霜也不可能束手就擒，虽然钱氏女她的确很看重，但练白霜心里最重要的，肯定还是自己的命。
只是如果真的发生这样的事情，练白霜的心里一定会很伤心。
霍瑾并不想看到练白霜再次因为别人的恶意，而被抹杀掉心中的善意。所以等一切尘埃落地，她们肯定还有机会再回来看这些人。
虽然要离开，但并不是和之前一样一句话都不说一走了之，面对练白霜放在心里的人，霍瑾也自然愿意给几分优待。钱氏女家中的女子很多，正好可以做一些侍弄药材的事情。
但又不能让钱氏女太过出挑，所以霍瑾和之前一样，和村长说明情况，打算召集更多的村中女子，学会如何分辨草药、采摘草药、伺候草药，直到可以拿到镇里城里去卖钱。
面对霍瑾的这番打算，村长自然是千恩万谢。因为教导草药不单单是去教导草药的形，还得教草药的理，这样相当于给村子培养了不少医女，以后村子里要是有人有了些小病，村里的女子自然也能医治。
再说这是给家里贴补家用的好生计，自然不会有人拒绝。
练白霜也知道，霍瑾干这个其实是为了钱氏女一家，所以难得的，她拿起了笔来。无论嘴上再怎么说钱氏女和她没关系，可行动上，练白霜却表现的不是这样。
她握起了久违的笔，一笔一划记录下霍瑾说的草药的药理、甚至还贴心的画上了草药的模样。和霍瑾只会用炭笔不同，练白霜是结结实实学了一段这个世界的文字、如何用毛笔的。
霍瑾到现在，只会连蒙带猜，用炭笔写写画画，顶多也就会开几张药方子。那药方上面的字，还是根据系统提供的药材名一比一的摘抄上去的。知道是什么，知道怎么写，要是那些字换了个地方，霍瑾就不认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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