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练白霜也多了几分兴致,打算听柳絮继续说下去。她也毫不吝啬,毕竟都要死了,死之前放一些嘴炮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一百年前,不止是同门弟子们,就连长老们都被我说动了。”
“是,练白霜你的确是天之骄子、天纵英才,可那又如何呢?你一心只想着自己,要修炼、还把同门远远甩在身后,根本不跟他们交际。就算救了他们,又如何?你根本不懂人心,根本不知道背后他们有多么羡慕嫉妒你。所以我只是轻轻一个挑拨,他们就跟我站在一块,毫不犹豫和我一起诋毁你。其中还有不少,你帮助过、甚至救过一命的人。”
“练白霜!都是你活该!”
“就连长老们也都不喜欢你,帮着我们一块,将你直接驱逐出天玄宗,把你打在了叛徒的耻辱柱上!”
她说了很多同门弟子,和长老们的所作所为。即便没有一句提到自己,但每一句都是在说自己。被练白霜帮助过、救过的,又何止是被她挑拨的那些人,她当然也在其中。
羡慕嫉妒练白霜的,她当属第一名。
就是因为关系太好,总是在一起,亲如姐妹,所以柳絮才看的更多。明明是一起进入秘境的,明明在秘境里待得时间是一样的,可每次出来,柳絮本来很得意手中获得的秘宝,却在练白霜获得的那堆东西衬托下变成了歪瓜裂枣。
明明练白霜的起点差自己那么多,为什么练白霜总是能走到前面去呢?柳絮在此之前,一直是人群中的焦点,还顺利来到了天下第一宗,结果竟然被自己眼中一个小乞丐比了下去,这要她如何能够甘心呢。
练白霜就看着她,看她说这些话,她完全没放在心上。
反而是霍瑾没忍住,开口说了一句话:“可是你们做这些事情,并不能说明练白霜做的不好。她哪怕理都不理你们一下,对你们脾气也不好,可被她帮助过、被她救过,这是客观事实。”
“你们非但不知恩图报,还因为嫉妒之情而做出了丑陋的事情。这是你们的过错,别丢在练白霜身上。”
霍瑾那正义凛然的模样,让柳絮愣住了。
她其实一直在忽略霍瑾,因为一旦注意到霍瑾,柳絮整个人就会忍不住颤抖。她是霍瑾,是柳絮记忆中那个霍瑾。但那个霍瑾,已经被她们害死了。曾经练白霜心中善良温柔的霍瑾,已经不存在了,她们亲手害死的。
当练白霜丢弃了霍瑾这个名字,给自己取名练白霜的那一刻,柳絮其实心中是松了一口气的。感觉风光霁月的人被拉了下来,也不过如此。
她再也不是霍瑾,而是练白霜。
但此时此刻,霍瑾和练白霜都站在自己面前。
由霍瑾说出这句话,要比练白霜给柳絮带来的震撼更大。因为……天上的太阳依旧在,她的品性依旧高洁,不堪的人,还是只有自己。她只能进一步牵扯上长老们,要把长老们也对付练白霜的话继续说出来,才能证明练白霜是多么让人讨厌的家伙。
“那长老们呢?长老们没受过练白霜的恩惠,他们和我们素日也没有什么交集,但依旧顺着我们将练白霜赶了出去。她就是让人讨厌,让人不喜!和我们都没什么关系!”
柳絮依旧坚持着她认定的事情,练白霜也不吝啬给她最后一击。
“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练白霜牵扯了一下嘴角,她吐出了让柳絮莫名其妙的话来。
“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竟然给长老们递了最好用的刀。我要是那群长老们,我得开心死。”
“什么?”
柳絮不解,练白霜却把仙界的事情、自己是气运之子天道选中要飞升的人的事情,全都告诉了柳絮。这对于柳絮来说,不亚于世界观被毁灭再重铸。她下意识是不相信的,但练白霜说的话,让柳絮无法再欺骗自己:
“不然你凭什么觉得,长老们会帮你,还非要杀了我这个明日之星呢。”
柳絮沉默了,片刻之后大喊出声:“不可能!不可能的!凭什么你是气运之子?!你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一个没有背景的乞丐,凭什么是你?!”
霍瑾拉着练白霜的手,反驳道:“她才不是无父无母,她有爱她的父母,只是不在这个世界上。你自诩天之骄子,却什么都不知道,还给别人做了刀子。”
练白霜补充了一句:“柳絮,你可真可怜。”
第114章 功成
对于这种人,练白霜那可怜的眼神让柳絮根本接受不了,直到她死去的那一刻,她还在说着:“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是柳家大小姐!天玄宗的柳师姐!凭什么好事都是你?!”
练白霜也懒得跟她再墨迹,爽快利落送了她归西。
练白霜的报仇,到这里,只剩下最后一步了。
是的,还有一步。
那就是——天玄宗的掌门。
这人其实不怎么出现,连天玄宗的事物都是大师兄在处理;甚至与当年围追堵截练白霜的人里面,也没有他;更甚至,练白霜都没见过他。可练白霜无比清楚,若是没有掌门的示意,长老们怎么也不可能做出这样的决断。
他们人心不齐,不可能每个人都不想飞升。最起码在这百年里,那个寿元耗尽的大乘期,应该是想要练白霜飞升、打开仙界之门的。因为那个修士要死了,修士是怕死的,怕自己如同凡人一样寿元耗尽死去。
所以,那个修士多半是想要练白霜飞升的,而后自个儿也能跟着飞升。
哪怕仙界是一片断壁残垣,就连灵气都有问题,但最起码,自己能活下去。
好死不如赖活着,哪怕是大乘期修士,也免不得有这样的想法。只要能活下去,他们什么都会去尝试一下的。
所以,必然不是每一个大乘期修士,都同意杀死练白霜、阻断飞升的道路。甚至有几人,恐怕巴不得练白霜早点飞升,好带着他们也去仙界。只是,幕后拍板的人不同意。
这个人,除了掌门不做他想。
能够将这群长老们统合起来,让天玄宗所有大乘期修士都来追杀练白霜,只有掌门才有这样的能量。也就是说,他才是决定了要杀死练白霜的人。
之前在殿门外,有一句话练白霜觉得天玄宗弟子没说错:冤有头债有主,练白霜可不会放过这个幕后黑手。
她拉着霍瑾,往里面走。宗门大殿确实有不同之处,可以隔绝掉一些神识,但练白霜还是找到了掌门的所在地。就在大殿后面的一处洞府里,他常年在那闭关修炼。
练白霜打破了禁制,进入了洞府,见到了从未见过的掌门。
是个垂垂老矣的老者,长须皆白。他没有入定打坐,而是定定地看着练白霜,他看着练白霜,又将视线落到了霍瑾身上,良久良久,才叹了口气:“当年我所做的决定,竟然是错的嘛。没想到有朝一日,天玄宗竟然在我手上……”
他说不出后面的话了,霍瑾看着他的状态,也意识到这人已经如同风中残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油尽灯枯。他的修为,霍瑾看不透,证明他是大乘期修士,可他的寿元应该还有很久。他并不是因为寿元耗尽而死去,而是心已经死了。
对于这个掌门来说,也许天玄宗就是他的全部。
当初为何他会做那样的决定,霍瑾也隐隐有了一点猜想:掌门不能接受仙界大门重新开启,一众大乘期后期的修士飞升。天玄宗除他之外、练白霜在内,有十一个大乘期,其中不乏早就修炼圆满的大乘期修士。
一旦仙界大门开启,飞升之路重新打通,天玄宗会有好几个大乘期修士飞升。届时,天玄宗只剩下寥寥几个大乘期修士,如何应对别的宗门、世家,还如何称为天下第一宗。
霍瑾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如此想,毕竟这些都只是自己的猜想,但他如今因为天玄宗名存实亡而一脸灰败、脸上没有半点求生之意,却让练白霜看不过眼去。
好歹也是天玄宗的掌门,第一次见、大概也是最后一次见,竟然给练白霜露出这么个表情来。
练白霜抬手,弹了一下手指,在掌门身上留下一道神识,这才笑了起来:“不错,天玄宗会落到如此局面,都是因为你。你便好好看看,天玄宗是如何破败、如何被其他宗门世家吞食干净的。”
练白霜没打算杀了掌门,这样的人,让他眼睁睁看着天玄宗多少年基业毁于一旦,要比直接杀了他更让人高兴。
不过为了防止这掌门是故意诓骗自己,练白霜还特意留了一道神识,一旦掌门有企图逃跑苟活的心思,练白霜顷刻就会回来。做完这些,她拉着霍瑾直接离开了。
从天玄宗宗门大殿出来的时候,外面天还亮着,只是落日余晖的金光之下,显得有些破败且空无一人的天玄宗,更加荒诞。霍瑾拉了拉练白霜,让她从有些失神的状况回过神来。
“走吧。”
练白霜问了一句:“去哪儿?”
“回家呗,我们找个地方,去搭自己的家。”
听到霍瑾说的,练白霜还是扬起了笑容来,还在那边说自己的要求:“一定得是钱氏女那附近。”
霍瑾脸上露出了笑容来,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她俩就一块收拾着,去了钱氏女家中附近。等她们到的时候,正巧发现钱氏女家中的大女儿正在成亲。和之前说的一样,大女儿是不会嫁出去的,只会让男人入赘到家里,以此来延续钱氏女家中的香火。
农村嫁娶没那么大讲究,也不会盖红盖头。新一代的钱氏女身上穿着红色却稍显陈旧的衣裳,头上用红色头绳扎起,又别了朵红色的绢花,如此便算是要成亲了。而她的丈夫更是朴素,尚且算新的衣服上面别了朵红花,就算是新郎官。
五年过去,当初拉着妹妹走在田埂上的小姑娘,如今也出落得格外水灵。看到她正在成亲,练白霜也来了兴致。这钱氏女一脉对练白霜来说,自然是与旁人不同的,她额外给钱氏女添了妆,拿了一副金镯子出来,塞到了钱氏女手上。
钱氏女不敢收,练白霜却板起了脸来:“你莫不是看不起我?”
这话说下去,钱氏女哪里还有什么推拒的可能,只能跪下来想给练白霜磕头,又被练白霜的灵气托住,怎么都跪不下去。到了拜堂的时候,钱氏女家中的老奶奶让出位置,让练白霜上座,这回她倒是没有避开,而是拉着霍瑾一起,挨了钱氏女“二拜高堂”结结实实的一跪一拜。
练白霜高兴的很,这一拜她受的。若不是她,当初第一代钱氏女早就没了,更遑论下面这些钱氏女。是因着她的因,才有她们的果,所以练白霜能受。
她们俩之前在这里待过一段时间,古时候一个村落的人口流动并不大,所以来观礼的人大多也知道练白霜和霍瑾,对钱氏女这一拜也没有任何异议。反而说钱氏女士好大的面子,成亲竟然还有修士来。
这之后,礼毕,钱氏女家中开席,练白霜和霍瑾意思意思吃了些。主要是这年头的村里,都以肥肉最为味美,练白霜和霍瑾又不爱吃,只是给钱氏女面子才吃了几口的。
等到钱氏女成完亲,大家才发现,霍瑾去找了钱氏女村落的村长,在村里买了一间屋舍住了下来,还好生翻新了一下。也因着要建屋子,找了村里人来做工。
不愧是修士,给的银钱比村里的老财主都多,顿顿也都有肉吃。
更让村民们惊喜的是,一旦有修士在这里住下来,就代表着从此以后村里得了庇佑,不会再有妖魔鬼怪横行,胆敢祸害村子。就连村长家中都烧了高香,在那边说着祖宗保佑。
于钱氏女一家来说,也的确是祖宗保佑。没有当初的钱氏女,练白霜怎么也不可能会落户到这里来。
她俩闭起门来,当真清闲过了好几个月,就像普通人那样一日三餐,过得甚是逍遥自在。
又过了一阵子,练白霜坐在家中小院的躺椅上晃着腿,霍瑾在旁边择菜,钱氏女家中的幺妹过来挨着霍瑾,跟着她一块择菜。就是在这个时候,一只雀鸟从天空中飞了下来,落在了躺椅的扶手上。
钱家幺妹看到此情此景,忍不住感慨了一声:“这鸟儿好生漂亮。”
练白霜看了她一眼:“这算什么,比它漂亮的鸟儿,不要太多,回头我给你抓一只。”
钱家幺妹笑了笑,也没当真,只是低下头继续择菜。她时常会到霍瑾和练白霜家中,有的时候是来送家里成熟的瓜果蔬菜,有的时候就是纯粹串门玩。别家的孩子不敢过来,钱氏女家中其他人也不敢打搅她俩,只有这幺妹胆子大,来得勤快,还和她俩热络了不少。
那鸟是虞家的,霍瑾和练白霜都见过。鸟儿落下来之后,蹦跶了两下,看着练白霜,才突然口吐人言:“练道友,不负所托,当年说好的事情我与五蕴宗已经完成。如今你在修真界,已经洗去了污名。只是莫在同为大乘期的修士面前显露自己,切忌。”
“说、说话了!”钱家幺妹很是惊奇,一双眸子瞪得大大的,还有点害怕。
只是练白霜一副“瞧你那没见识”的模样,好像鸟说话这事稀疏平常,才让钱家幺妹安心下来。那鸟儿说完话,没有直接走,反而用喙叨了叨自己的爪子,才让练白霜不耐烦的将它脚上的小筒子给拿了下来。
练白霜打开,从里面倒出一枚玉简,就闭上眼睛开始接收玉简里的信息。
而这个时候,鸟儿扑闪着翅膀,来到霍瑾跟前。还吓得钱家幺妹往霍瑾身后直躲藏,鸟儿发出清啼,霍瑾也明白了它是什么意思。
“你还真是贪吃啊,五年前的事情都记得呢。”
第115章 学堂
霍瑾从自己的系统空间里面,拿出了一点瓜子。这是她炒制过的,放到手心里,那鸟儿就落在霍瑾的手腕上,双爪收着,站在上面霍瑾也不疼。那鸟儿站定,就用喙将瓜子给叨起,嚼嚼嚼之后又将壳给吐了出来。
看得出来,这鸟儿着实喜欢霍瑾,也喜欢她做的东西。
霍瑾反而有些奇怪,当初她可是把这个瓜子的秘方告诉给虞家家主的,按照这个鸟儿每日还要吃灵石的贵重来看,那瓜子不至于少了它的。可它还是吃得津津有味,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接收完信息的练白霜睁开了双眼,也看了一会儿,当即就把霍瑾的疑问给解了:“瓜子常有,秘方也在,但全天下,怕是找不出与你一般的厨子。”
“啧,这鸟儿倒是嘴叼,知道到底谁做的好吃。”
练白霜可一点没说假话,像霍瑾这样的厨子,找遍全世界也找不到。她是什么人,元神期的火系修士,对火的把控那岂是一般人能比的。修士自持矜贵,怎可自降身份去灶台上忙活,哪怕以虞家的能力,也找不来这样的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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